男女主角分别是萧烬沈栖迟的其他类型小说《替嫁新娘死遁后,暴君屠了相府萧烬沈栖迟完结文》,由网络作家“杏林堂的惠比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这龙床我躺了三年,还是冷得像停尸板。外面都说,暴君萧烬宠我如命,夜夜留宿昭阳宫。只有我知道,他每次来,只是换个法子折磨我。烛火噼啪一声。萧烬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铜镜。镜子里那张脸,苍白,瘦削,眼下两团青黑。只有嘴唇被他自己咬破的地方,洇出一点刺目的红。“沈栖迟,”他声音低沉,带着点玩味的笑意,指尖重重擦过我的伤口,“顶着这张死人脸给谁看?笑。”我扯了扯嘴角。比哭还难看。他眸色一沉,猛地将我甩开。头重重磕在坚硬的紫檀木床柱上,嗡的一声,眼前发黑。“晦气。”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浓重的压迫感,“你们沈家,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虚伪。”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玄色龙袍的袖口,金线绣的龙狰狞欲出。“你爹,沈崇,当年...
《替嫁新娘死遁后,暴君屠了相府萧烬沈栖迟完结文》精彩片段
(一)这龙床我躺了三年,还是冷得像停尸板。
外面都说,暴君萧烬宠我如命,夜夜留宿昭阳宫。
只有我知道,他每次来,只是换个法子折磨我。
烛火噼啪一声。
萧烬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铜镜。
镜子里那张脸,苍白,瘦削,眼下两团青黑。
只有嘴唇被他自己咬破的地方,洇出一点刺目的红。
“沈栖迟,”他声音低沉,带着点玩味的笑意,指尖重重擦过我的伤口,“顶着这张死人脸给谁看?
笑。”
我扯了扯嘴角。
比哭还难看。
他眸色一沉,猛地将我甩开。
头重重磕在坚硬的紫檀木床柱上,嗡的一声,眼前发黑。
“晦气。”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浓重的压迫感,“你们沈家,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虚伪。”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玄色龙袍的袖口,金线绣的龙狰狞欲出。
“你爹,沈崇,当年跪在朕脚下摇尾乞怜,转头就能为了点蝇头小利把亲生女儿推进火坑。”
“你那个好姐姐,沈云棠,更是精妙。
一句‘心有所属,宁死不嫁’,就让你这个庶出的贱种,穿上她的嫁衣,替她躺在这张龙床上,替她受朕的磋磨。”
他俯下身,冰冷的气息喷在我耳畔,字字淬毒。
“而你,沈栖迟,”他冷笑,“最是下贱。
顶着别人的名字活了三年,滋味如何?
嗯?”
喉头腥甜。
我死死攥着身下冰冷的锦被,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
滋味如何?
三年前,嫡姐沈云棠跪在父亲书房外哭得梨花带雨,说她早已与尚书公子私定终身,若嫁暴君,唯有一死。
父亲沈崇,当朝丞相,在书房里踱了一夜的步。
天快亮时,他推开我的房门。
那是我住的,相府最偏僻潮湿的角落。
窗户纸破了几个洞,冷风呼呼往里灌。
他看着我,像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栖迟,你姐姐身子弱,经不起宫里的磋磨。”
他声音温和,带着一贯的虚伪,“你自小懂事,性子也坚韧。
穿上她的嫁衣,替她进宫。”
“爹知道委屈你了。
可这是为了沈家满门的性命!
那暴君…点名要云棠,若发现换了人,沈家顷刻就是灭顶之灾!”
“你姨娘…身子也不好,需要上好的药材吊着命。
爹答应你,只要你听话,保你姨娘后半生无忧。
”那件绣着金凤的嫁衣,华美得像一场梦。
却是我噩梦的开始。
(二)萧烬恨沈家。
恨丞相沈崇当年在他最落魄时,带头踩了他一脚,差点让他死在夺嫡的乱局里。
更恨沈崇为了表“忠心”,主动提出把嫡女沈云棠嫁给他这个刚刚登基、根基未稳的新帝。
他把对沈家的恨,全数倾泻在我这个顶着沈云棠名字的替嫁品身上。
昭阳宫,是皇宫里最华丽的牢笼。
他从不碰我。
但有的是法子让我生不如死。
寒冬腊月,他会命人撤走我宫里所有的炭盆。
门窗大开。
我穿着单薄的寝衣,蜷缩在冰冷的脚踏上,听他批阅奏折的朱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感受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皮肤。
他会“赏”我食物。
御膳房精心烹制的菜肴,摆满一桌。
然后,他会慢悠悠地,一筷子一筷子,把每一道菜都搅得稀烂。
最后,把那一碗混着各种汤汁、看不出原貌的“残羹”,推到我面前。
“吃。”
一个字,不容置喙。
胃里翻江倒海。
我闭着眼,抓起碗,机械地往嘴里塞。
冰冷的,油腻的,混杂着各种古怪味道的东西堵在喉咙口。
咽下去。
再咽下去。
不能吐。
吐了,他会让人按住我,重新塞进去更多。
他喜欢看我痛苦。
看我强忍呕吐的颤抖,看我冻得嘴唇青紫,看我因为彻夜罚跪而膝盖红肿渗血。
每次折磨完,他冰冷的眼神里,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满意。
仿佛在确认,沈家的女儿,在他掌心,确实生不如死。
(三)唯一一次例外,是我入宫的第二年深秋。
萧烬染了极重的风寒,高烧不退。
太医们束手无策,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不知哪个老御医哆哆嗦嗦提了一句,说民间有个土方子,用至亲之人的心头热血做药引,或可一试。
萧烬的至亲?
早被他杀光了。
他烧得迷迷糊糊,躺在龙床上,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
内侍总管李德全急得团团转,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娘娘!
您…您是陛下的枕边人,论亲近,再无人能及您了!
求您…求您救救陛下吧!”
寝殿里死寂一片。
所有太医、宫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带着孤注一掷的期盼和恐惧。
我站在那里,手脚冰凉。
看着那个
折磨我、视我如草芥的男人,此刻虚弱地躺着。
心头血?
我该高兴不是吗?
他死了,我的噩梦就结束了。
可李德全噗通跪下了,磕头如捣蒜:“娘娘!
求您了!
陛下若有不测,这宫里…这天下…都要乱啊!
求您念在…念在…”念在什么?
念在他如何折辱我?
念在他如何践踏我的尊严?
我缓缓走过去。
龙床边的鎏金盘龙柱上,挂着一柄装饰用的短匕。
刀鞘华丽,嵌满宝石。
我拔了出来。
锋刃雪亮,映出我苍白麻木的脸。
李德全和太医们倒吸一口冷气,却没人敢动。
我走到床边,撩开左臂的衣袖。
皮肤很白,能清晰地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我举起匕首。
没有犹豫,对准自己左胸口上方,肩窝下方一点的位置,狠狠扎了下去!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冷汗唰地冒出来,眼前发黑。
温热的血涌出,顺着匕首的血槽流下,滴进李德全早已捧过来的白玉碗里。
一滴,两滴…红得刺眼。
痛得浑身都在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
够小半碗了。
我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握不住匕首。
李德全慌忙接住碗,声音发颤:“够了!
够了娘娘!
快!
快给娘娘止血!”
太医手忙脚乱地围上来。
我推开他们,用尽最后力气,将那柄沾满我鲜血的匕首,“哐当”一声,扔在萧烬的龙床脚踏上。
血迹蜿蜒。
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四)醒来时,已是三天后。
伤口包扎得严实,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
环顾四周,不是昭阳宫阴冷的偏殿,而是正殿里那张宽大冰冷的龙床。
萧烬坐在床边不远处的软榻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常的锐利和冰冷。
他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
通体暖白,触手生温,是贡品里顶级的暖玉。
上面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
他抬眼看向我,眼神复杂难辨。
“醒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为什么?”
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为什么?
我也问自己。
大概是因为,他若死了,沈家第一个要被清算。
我那可怜的生母姨娘,恐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也或许,是骨子里那点可笑的、被沈家从小灌输的“家族为重”的念头在作祟。
更或许…我只是不想背负一个“弑君”的罪名,哪怕只是
见死不救。
但这些,没必要告诉他。
我垂下眼,声音嘶哑:“陛下若死了,臣妾也活不成。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又要发怒。
他却忽然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床边。
那块价值连城的暖玉,被他随手丢在我盖着的锦被上。
玉很暖,贴着我的腿。
“沈云棠,”他叫着那个不属于我的名字,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这玉赏你了。
暖一暖你那身冷骨头,看着就烦。”
说完,他转身走了。
没有一句谢。
没有一句问询。
只有一句“看着就烦”。
那块暖玉,成了昭阳宫里唯一带着温度的东西。
夜里冷得睡不着时,我就紧紧攥着它,汲取那一点点可怜的暖意。
它暖不了我的骨头,更暖不了心。
只是提醒着我,我这条贱命,在他眼里,大概也就值这么一块石头。
(五)日子在无休止的折磨和死寂中滑过。
直到那场皇家冬猎。
猎场在京城西郊的苍云山。
萧烬自然要去。
作为他“宠冠后宫”的“云妃”,我也必须随行。
说是随行,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当他的出气筒。
他纵马驰骋,意气风发,射杀猛兽无数。
我则被安置在重重护卫把守的华丽营帐里,像一件被精心看管的易碎品。
帐帘掀起,带进一阵冷风。
还有一股熟悉的、让我作呕的甜腻脂粉香。
我的嫡姐,沈云棠,穿着一身水红色骑装,娇俏地走了进来。
三年不见,她出落得更加明媚动人。
眼角眉梢,都是被娇宠出来的得意和张扬。
她现在是吏部尚书赵谦的正妻。
赵谦,就是她当年“宁死不嫁”暴君也要私定终身的“情郎”。
“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云妃娘娘吗?”
沈云棠掩着嘴笑,眼神像淬了毒的针,上下打量我,“几年不见,怎么憔悴成这样?
陛下…待你不好?”
她故意加重了“陛下”两个字。
我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
心早就麻木了,连恨都提不起劲。
“托姐姐的福,还活着。”
我声音平淡。
她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我略显宽松的宫装上,尤其是在小腹处停留了一瞬,然后嗤笑出声。
“妹妹啊,”她压低声音,带着恶意的炫耀,“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呀,有身孕了。”
她抚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笑容
刺眼。
“三个月了。
赵郎可高兴坏了,公婆也把我当眼珠子似的护着。”
“你说,要是陛下知道,当年那个‘宁死不嫁’、‘心有所属’的沈云棠,如今不仅嫁了人,还怀了别人的孩子…”她拖长了调子,满意地看着我瞬间煞白的脸,“他会怎么想?
嗯?”
“他会怎么想沈家?
怎么想…你这个冒牌货?”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唰地退去,手脚冰凉。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我是替嫁!
她甚至知道萧烬恨沈家,恨她!
所以她才敢肆无忌惮地来威胁我!
“你想怎么样?”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
“很简单。”
沈云棠笑容甜美,眼神却毒辣,“你挡了我的路,也挡了我孩儿未来的路。
陛下这些年‘专宠’你,谁知道你肚子里会不会揣上龙种?”
她凑得更近,气息喷在我脸上:“所以,好妹妹,你消失吧。
就在这次冬猎,找个机会…永远消失。”
“只要你‘死’了,陛下对沈家的气或许就消了。
我爹还是丞相,我还是尚书夫人,我们沈家依旧风光。”
“至于你那个病秧子姨娘…”她轻描淡写地弹了弹指甲,“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让我娘,给她一口饭吃,让她苟延残喘地活着。”
“不然的话…”她没说完,但那威胁的意味,比刀子还利。
(六)沈云棠走后,我瘫坐在冰冷的毡毯上。
浑身抖得厉害。
不是因为害怕。
是愤怒,是积压了三年、终于找到出口的恨意。
原来,我所有的苦难,在她们眼里,都只是“挡路”。
原来,我娘的死活,只值“一口饭”。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决心,在胸腔里凝结。
死?
好。
沈云棠,我如你所愿。
但沈家…也得给我陪葬!
我攥紧了袖中那块暖玉,冰冷的玉石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一个模糊而疯狂的计划,在心底成型。
冬猎的最后一日,安排的是登苍云山主峰观景。
山路崎岖,积雪未化。
帝妃同乘一架宽敞的步辇,由十六名身强力壮的禁卫抬着。
萧烬心情似乎不错,难得没有找茬,只闭目养神。
步辇行至半山腰一处陡峭的悬崖边。
这里叫“断魂崖”,崖壁如刀削斧劈,深不见底,云雾缭绕。
风很大,吹得步辇的帘幕猎猎作响。
我悄悄握紧了袖中的东西——那块暖玉,还有一
小包早就准备好的、气味刺鼻的引兽粉。
就在步辇即将平稳通过最险要的那段窄路时。
“啊——!”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朝步辇外侧扑去!
“有蛇!
陛下!
有蛇!”
惊恐万状,声嘶力竭。
整个队伍瞬间大乱!
抬辇的禁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脚下打滑,步辇剧烈摇晃!
“护驾!
护驾!”
李德全尖利的嗓音划破山风。
萧烬猛地睁眼,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住扑到边缘、摇摇欲坠的我。
他反应极快,伸手就朝我抓来!
电光火石之间!
我袖中的引兽粉猛地朝外侧悬崖方向一扬!
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
同时,我手腕一翻,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温热的暖玉,狠狠塞进了萧烬伸过来抓我的那只手里!
玉石冰冷滑腻。
他抓住的瞬间,微微一滞。
就这一滞的功夫。
我对着他,露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极其复杂的笑容。
解脱,恨意,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
然后,身体向后一仰,如同断了线的纸鸢,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直直坠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灌满口鼻。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淹没全身。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悬崖顶上,萧烬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扭曲到近乎狰狞的脸。
他手里,死死攥着我塞给他的那块暖玉。
(七)我赌赢了。
苍云山断魂崖下,不是绝地。
是湍急的寒江。
冰冷的江水像无数根钢针扎进骨髓,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我晕厥。
求生的本能让我拼命挣扎,浮出水面。
刺骨的寒冷和汹涌的江水撕扯着我。
伤口在江水的浸泡下剧烈疼痛,每一次划水都像在刀尖上打滚。
不能死。
沈栖迟,你不能死在这里!
咬紧牙关,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我拼命朝着记忆中下游一处水流相对平缓、岸边有密林的河湾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力气耗尽,眼前阵阵发黑。
终于,指尖触到了粗糙的砂石。
我连滚带爬地扑上岸,瘫倒在冰冷的河滩上,大口大口地呕着呛进去的江水,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冷。
深入骨髓的冷。
还有劫后余生的虚脱。
我蜷缩在岸边,望着铅灰色的天空,突然想放声大笑,眼泪却先一步汹涌而出。
活下来了。
沈栖迟,你活下来了!
短暂的狂喜过后,是无边无际的后
怕和茫然。
接下来怎么办?
萧烬会信我死了吗?
他会派人来崖底搜寻吗?
沈家…沈云棠…她们会善罢甘休吗?
必须走!
立刻!
马上!
我挣扎着爬起来,环顾四周。
荒山野岭,渺无人烟。
身上的宫装华贵却湿透沉重,像个巨大的累赘和标记。
撕掉外袍繁复的刺绣和累赘的裙摆,扯下头上的珠钗,只留下最贴身轻便的素色中衣。
把身上所有值钱但显眼的首饰——一对珍珠耳坠,一只绞丝金镯——用力抛进滚滚江水中。
只留下萧烬那块暖玉。
它救了我一次。
或许,还能救我第二次。
我把玉贴身藏好,冰冷的玉石贴着心口,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然后,一头扎进茂密的、望不到边的山林。
(八)逃亡的日子,像一场漫长而艰辛的噩梦。
白天,像最警惕的野兽,在深山里潜行。
靠辨认野果、挖些能吃的草根充饥,喝山涧的冷水。
夜晚,找个背风的石缝或树洞蜷缩起来,冻得瑟瑟发抖,听着山林深处野兽的嚎叫,不敢合眼。
伤口在恶劣的环境下发炎溃烂,高烧反复。
好几次,我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想就这样躺下,永远睡过去。
可一闭上眼,就是萧烬冰冷嘲讽的眼神,是沈云棠恶毒的威胁,是父亲沈崇虚伪的嘴脸,还有姨娘枯槁病弱的样子。
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心脏,带来锥心刺骨的疼,也带来一股支撑着我爬起来的蛮力。
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他们前头!
靠着这股恨意和那块暖玉换来的几两碎银子(在山里找到一个胆大的樵夫,贱卖了玉),我像阴沟里的老鼠,终于在一个月后,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狼狈地摸到了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一座边陲小镇——青石镇。
这里天高皇帝远,消息闭塞。
我用最后一点钱,在小镇最破败的西街尾,租下了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窝棚。
身无分文,举目无亲。
活下去,成了唯一的念头。
(九)青石镇的日子,是泡在苦水里的。
我在镇上一家最大的酒楼“醉仙居”后院,找到了活计。
洗碗。
从早到晚,双手泡在油腻冰冷的脏水里,洗刷堆积如山的碗碟杯盘。
冬天,手上裂开一道道血口子,被碱水一泡,钻心地疼。
工钱少得可怜,只够勉强糊口。
酒楼的厨娘桂婶
,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妇人。
见我瘦得脱了形,手上又全是冻疮,偶尔会偷偷塞给我半个冷掉的馒头,或者一点客人剩下的、没怎么动过的肉汤。
“丫头,年纪轻轻的,咋把自己弄成这样?”
她一边剁着骨头,一边叹气,“看你细皮嫩肉的,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吧?
遭了难了?”
我埋头用力刷着碗,水花溅起,模糊了视线。
“嗯。”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过去?
沈栖迟?
云妃?
那些名字和身份,像上辈子一样遥远,又像烙印一样刻在骨血里,带着血腥味。
不能说。
一个字都不能提。
桂婶摇摇头,不再多问。
这乱世,谁身上没点不能说的苦楚。
日子像老牛拉破车,沉重而缓慢地向前挪动。
洗碗的间隙,我会偷偷观察酒楼里进出的客人,听他们天南海北地胡侃。
竖起耳朵,捕捉着任何可能来自京城的只言片语。
起初,没有任何消息。
青石镇太小,太偏。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中午。
两个风尘仆仆、行商打扮的汉子,在靠窗的桌子坐下,点了酒菜,边吃边高声议论。
“听说了吗?
京城出大事了!”
“啥大事?
皇帝老儿又娶媳妇了?”
“呸!
比那吓人多了!”
其中一个汉子灌了口酒,压低了些声音,却掩不住那八卦的兴奋,“就去年冬天,苍云山冬猎那会儿,那位宠冠后宫的云妃娘娘,失足掉下断魂崖,尸骨无存!”
我端着脏碗盘的手猛地一抖,碗碟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哎!
看着点!”
跑堂的伙计不满地呵斥。
我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狂跳的心脏和瞬间苍白的脸,快步把碗盘端进后院。
冰冷的水淹没双手,才勉强压下身体的颤抖。
心口那块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死了?”
另一个汉子咂舌,“可惜了,听说是个绝色美人儿…美人?
红颜祸水还差不多!”
先头那汉子嗤笑,“你是不知道后面的事!
那才叫一个惊天动地!”
他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股子亲眼目睹般的兴奋:“那位云妃娘娘死后不到一个月!
丞相府!
就那个出了两代丞相的沈家!
一夜之间,被禁卫军给围了!
围得水泄不通!”
“为啥啊?”
同伴瞪大了眼。
“为啥?
嘿!
说是查出了天大的罪状!
什么结党营私,贪
墨军饷,里通外国…罪名多了去了!
铁证如山!”
“然后呢?”
“然后?”
汉子一拍桌子,“然后就是抄家啊!
那场面…啧啧!
听说沈家那金库,银子都堆成山了!
珠宝字画,拉了上百车!”
“沈崇那老狐狸,还有他那个嫁给了吏部尚书、据说美得跟天仙似的嫡女沈云棠,连同那个尚书女婿,全被下了诏狱!”
“再后来呢?”
同伴听得入神,连酒都忘了喝。
汉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里带着一丝对权贵倾覆的快意。
“咔嚓!
全砍了!
就在上个月初!
菜市口!
沈家满门,男丁问斩,女眷充入教坊司为奴!
一个没剩!”
哐当!
我手里抓着的一个粗瓷大碗,脱手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碎片飞溅。
“哎哟!
要死啊你!”
管事的胖厨子闻声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毛手毛脚的!
这碗的钱从你工钱里扣!
扣双倍!”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白花花的碎瓷片。
像看到了沈家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头颅落地的样子。
沈崇…沈云棠…赵谦…都死了?
满门抄斩?
女眷充妓?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火交织的感觉猛地冲上头顶!
痛快!
蚀骨钻心的痛快!
沈崇!
你为了沈家满门逼我替嫁,最后沈家却因我而覆灭!
报应!
天大的报应!
沈云棠!
你机关算尽,想用我的死换你的锦绣前程!
结果呢?
你和你的孩子,你的赵郎,一起下了黄泉!
活该!
我扶着冰冷的洗碗台,指甲深深抠进粗糙的木缝里,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想笑,喉咙却像被堵住,发出嗬嗬的怪声。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砸进油腻的脏水里。
不是悲伤。
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恨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桂婶担忧地跑过来,扶住我:“丫头?
怎么了?
是不是病了?
脸色这么难看…”我用力摇头,抹了把脸,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没事,桂婶。”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后院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就是…听到个好消息。”
一个迟来的,用血与火写就的好消息。
沈家,完了。
我的仇,报了一半。
(十)那之后,京城的消息,开始断断续续,像零碎的雪花,飘到这个边陲小镇。
关于那位暴
君。
关于云妃“死”后的事。
有人说,云妃坠崖后,暴君像疯了一样。
亲自带着禁卫,在断魂崖底搜寻了七天七夜,不眠不休。
最后只找到几片挂在崖壁树枝上的破碎衣料。
他拿着那几片破布,在寒冷的江边站了一整夜。
回去后,就病了一场。
病愈后,他变得更加暴戾无常。
而沈家的覆灭,就是他疯狂的开端。
查抄沈家的罪名,是雷霆万钧的速度定下的。
证据?
据说堆积如山。
但谁都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家倒台后,朝堂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清洗。
凡与沈家有旧、曾依附沈家的官员,贬黜的贬黜,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
一时间,京城上空的血腥气,几个月都散不掉。
暴君萧烬的凶名,达到了顶点。
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他还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又毛骨悚然的事。
他命人将沈家那座占地极广、雕梁画栋的丞相府邸,掘地三尺,彻底夷为平地。
然后,在那片废墟之上,建起了一座巨大的“功德碑林”。
碑上刻的,不是歌功颂德,而是沈家累累的罪状!
一条条,一件件,刻在冰冷的巨石上,昭告天下,遗臭万年。
沈崇、沈云棠等人的名字,被用朱砂刺目地刻在最前面。
有行商路过京城,远远看过一眼,说那碑林在夕阳下,像一片染血的坟场,阴森得吓人。
每当有人说起这些,酒楼里总会陷入一阵短暂的死寂。
食客们交换着恐惧又带着隐秘兴奋的眼神。
我默默地听着。
洗碗的动作变得机械而麻木。
心里那片因为沈家覆灭而升腾起的快意火焰,渐渐被一种更深的、更复杂的寒意覆盖。
萧烬…他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的报复,如此酷烈,如此不留余地。
为了什么?
真的是因为沈家那些所谓的“罪状”吗?
还是因为…那个“死”在断魂崖下的“沈云棠”?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荒谬感。
不。
不可能。
他恨沈家,恨“沈云棠”。
他做这一切,只是恨意的宣泄,是斩草除根,是帝王心术。
与我沈栖迟,与那个在他龙床上躺了三年、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替身,毫无关系。
我用力刷着碗,粗糙的碗沿摩擦着指腹的裂口,带来清晰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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