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九霄钱慎之的其他类型小说《案中冤案:戊戌血痕陆九霄钱慎之全局》,由网络作家“李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宣统二年,正月初一。京师的年味儿,被一场夜雪压得透不过气。卯时刚过,天色灰蒙如铅。前门大街两侧的商铺紧闭,积雪覆盖了朱漆招牌下的喧闹,只余下更夫老张头梆子空洞的回响,在空旷的街巷间撞上冰冷的城墙,又颓然跌落。老张头缩着脖子,跺着几乎冻僵的脚,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到朝阳门瓮城根下避风。昨夜的雪不大,却格外刺骨,风卷着细碎的冰碴子,刀子似的刮人脸皮。他揉着被冰糊住的眼皮,困倦中带着一丝年节当值的怨气。“嘎——嘎——嘎——”三声凄厉到近乎嘶哑的鸦啼,猛地撕裂了清晨的死寂,惊得老张头一个激灵。声音像是从头顶那黑黢黢的城楼飞檐下传来。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借着熹微的晨光,只见那高耸的飞檐斗拱下,似乎悬着个什么东西,在凛冽的朔风中微微摇晃,偶尔折射出一...
《案中冤案:戊戌血痕陆九霄钱慎之全局》精彩片段
宣统二年,正月初一。
京师的年味儿,被一场夜雪压得透不过气。
卯时刚过,天色灰蒙如铅。
前门大街两侧的商铺紧闭,积雪覆盖了朱漆招牌下的喧闹,只余下更夫老张头梆子空洞的回响,在空旷的街巷间撞上冰冷的城墙,又颓然跌落。
老张头缩着脖子,跺着几乎冻僵的脚,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到朝阳门瓮城根下避风。
昨夜的雪不大,却格外刺骨,风卷着细碎的冰碴子,刀子似的刮人脸皮。
他揉着被冰糊住的眼皮,困倦中带着一丝年节当值的怨气。
“嘎——嘎——嘎——”三声凄厉到近乎嘶哑的鸦啼,猛地撕裂了清晨的死寂,惊得老张头一个激灵。
声音像是从头顶那黑黢黢的城楼飞檐下传来。
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借着熹微的晨光,只见那高耸的飞檐斗拱下,似乎悬着个什么东西,在凛冽的朔风中微微摇晃,偶尔折射出一点黯淡的金属冷光。
“邪了门了…”老张头嘟囔着,困意全消,“这大年初一的,谁家灯笼挂歪了挂到这鬼地方?”
他紧了紧破旧的棉袄,抄起倚在墙根的梆子,踩着没及小腿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城根挪去。
积雪在他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在这死寂的清晨格外清晰。
距离那悬吊物还有三丈远,老张头眯起昏花的老眼,试图看清。
那物件似乎裹着一层冰壳,形状古怪,不似寻常灯笼。
就在他凝神细看的刹那——“咔!”
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脆响,那冰壳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老张头的瞳孔骤然收缩!
冰壳碎裂处,露出的并非彩纸或竹篾,而是一张冻得青紫发黑、扭曲变形的人脸!
双目圆睁,空洞地瞪着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起,凝固成一个惊悚的弧度。
最骇人的是额头正中央,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边缘翻卷着皮肉,已然冻硬发黑,像是被什么凶器近距离贯穿。
“啊——!!
死人啦——!!”
惊骇欲绝的惨叫划破长空。
老张头手中的梆子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护城河厚厚的冰面上,惊起一群在枯树枝头聒噪的寒鸦,扑棱棱飞散,留下几声更加凄厉的鸣叫。
半个时辰后,顺天府捕头陆九霄带着人赶到了。
朝阳门城根下,已密密麻麻围了百
十号闻讯赶来的百姓,交头接耳,脸上混杂着恐惧、好奇和年节见血的不祥感。
衙役们吆喝着勉强维持住一个圈子。
陆九霄拨开人群,鸦青色的官服下摆扫过积雪。
他年约四十,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此刻却紧紧锁在城楼飞檐下那具骇人的景象上。
人头用粗砺的麻绳系着,吊在一个废弃的、锈迹斑斑的铁钩上,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祭品。
那张青紫的脸在寒风中微微摆动,额头的血洞深不见底,几片雪花飘进去,竟似撞在硬物上,发出细微的“叮铃”声——那是冻凝的血块。
“都退后!
退后五步!”
陆九霄沉声喝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人群一阵骚动,向后挪了挪。
他蹲下身,靴底在冰面上碾过,忽然感觉脚下触感有异。
他拂开一层薄雪,青砖的缝隙里,赫然嵌着一枚纽扣。
鎏金铜质,做工精良,在雪光下闪着低调的微光。
他小心地用镊子夹起,凑近细看:扣面上錾刻着几个清晰的西洋字母——“J.P.M”。
“九门提督衙门的物件。”
师爷钱慎之不知何时已凑到近前,捻着下巴上稀疏的山羊须,面色凝重,“大人您看这形制、这质地,错不了。
这是年前刚换的冬装专用纽子,只有参领一级的军官才有资格配发。
整个提督衙门,拢共也就发出去十二枚。”
陆九霄没有应声,只是将冰冷的鎏金纽扣紧紧攥在掌心,金属的棱角硌得生疼。
他缓缓站起身,眯起眼睛,望向那高耸阴森的城楼。
卯时的日头终于艰难地爬上了垛口,微弱的光线在檐角冰凌间折射,竟诡异地交织出几道惨淡的虹影,冰冷地悬在城门之上。
那一瞬间,陆九霄脑中莫名闪过昨夜子时在广和楼听的那出《天雷报》。
戏台上,老生苍凉的唱腔犹在耳畔:“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这新年伊始的悬颅血案,究竟是哪路鬼神睁了眼?
而这“J.P.M”三个字母,又指向提督衙门里的哪一位参领?
一股沉重而冰冷的预感,如同这京师的严寒,悄然浸透了他的脊背。
雪,似乎又无声地飘落下来,将地上的足迹与那点微弱的虹光,一同悄然掩埋。
顺天府签押房内,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陆
九霄心头的寒意。
桌上摊着证物:那枚冰冷的鎏金“J.P.M”钮扣,张德福绸缎庄密室里找到的半块沉甸甸的金属令牌,纹路复杂,非金非铁,以及那张刺眼的庚帖——“爱新觉罗·毓敏”。
钱慎之捻着山羊须,面色凝重地汇报:“大人,查实了。
这钮扣是九门提督衙门年前特制的冬装纽子,只发给了十二位参领。
其中一位,正是镶黄旗的参领,金兆铭,满名——毓敏。”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目光扫过那张庚帖。
陆九霄指尖敲击着令牌粗糙的边缘,发出沉闷的响声。
金毓敏,提督衙门的实权参领,满洲贵胄,竟与一个前门大街的富商有婚约?
还是在这等敏感时刻?
张德福那被剜去的心脏,密室里的无头军官尸体,都像沉重的石块压在他心头。
还有那支绑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黄布条的弩箭,是警告,还是挑衅?
“王大人那边…?”
陆九霄问,声音有些干涩。
钱慎之苦笑:“府尹大人只叮嘱‘谨慎行事,莫要无端攀扯’。
金参领…背景深厚啊。”
他压低了声音,“听说其父金振彪,戊戌年时可是神机营的翼长,手底下管着火器,更是当年…咳,菜市口那场面的现场指挥之一。”
“戊戌年…”陆九霄咀嚼着这个年份,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然张开,而张德福案,只是网上的一个绳结。
压力如影随形。
翌日清晨,一位身着深紫色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嬷嬷,在两名低眉顺眼小太监的陪同下,踏入了顺天府衙。
她步履沉稳,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程式化的笑容。
“陆捕头辛苦。”
嬷嬷的声音不高,带着宫人特有的平板腔调,“老佛爷心系京师安宁,听闻这新年伊始就出了大案,甚是挂怀。
特命老身前来看看,顺天府的差事,可还顺当?”
她目光扫过签押房,最终落在陆九霄脸上,那眼神看似温和,深处却透着审视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九霄躬身行礼:“劳太后老佛爷挂念,卑职等定当竭尽全力,维护京师治安。”
嬷嬷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明黄绸帕,并非赏赐,只是不经意地拂了拂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那抹刺眼的明黄一闪而过。
“顺当就好。
老佛
爷常说,这京师啊,根基要稳。
根基稳了,上面才安泰。”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有些事儿,牵扯太广,根子扎得太深,硬要刨…反倒容易伤了和气,动了根基。
陆捕头是明白人,办案嘛,点到即止,水落石出固然好,但求个‘稳’字,更是顶顶要紧的。”
这番话软中带硬,像裹着棉布的针。
陆九霄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嬷嬷提点,卑职谨记在心。”
嬷嬷离去后,那抹明黄绸帕带来的无形威压,久久不散。
九门提督衙门也适时派来了两名“协助办案”的兵丁,名义上是提供便利,实则如影随形,监视的意味昭然若揭。
陆九霄感觉自己仿佛行走在薄冰之上,四周皆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这层压抑的薄冰,在次日寅时被彻底击碎!
天色未明,寒气刺骨。
顺天府衙门口值守的班头正抱着膀子跺脚,忽听一阵急促、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一个身影从浓雾中猛地扑倒在冰冷的石阶上。
“快…快来人…”值夜班头张大胆提着气死风灯凑近一看,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来人是个年轻沙弥,灰色僧袍被鲜血浸透了大半,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皮肉翻卷,脖颈处还有几道青紫的扼痕。
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裂成两半的紫檀木鱼,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广济寺…智通师兄…提督衙门…戊戌…”沙弥法明(从其僧袍内襟绣着的法名得知)双目圆睁,充满了极度的恐惧,他挣扎着想说什么,鲜血却不断从嘴角涌出。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食指,蘸着自己身上的血,在冰冷的石阶积雪上颤抖地画起来——似乎是一个未完成的、扭曲的符号。
“小师父!
谁伤的你?
提督衙门怎么了?
戊戌什么?”
张大胆急问,俯下身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嗖!
嗖!
嗖!”
三支短小的弩箭撕裂雾气,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呈品字形精准地射来!
一支正中法明后心,一支穿透他画符号的右手,最后一支擦着张大胆的耳朵钉入门柱!
法明的身体猛地一挺,瞳孔瞬间放大,随即彻底涣散。
他怀中的紫檀木鱼“咔嚓”一声彻底碎裂,碎片滚落一地。
张大胆惊魂未定,借着灯光,看到碎裂的木鱼腹中
,一个隐秘的夹层被摔开,里面赫然是——另一枚一模一样的鎏金“J.P.M”钮扣!
还有一小块烧焦卷曲的羊皮纸角,质地与张德福身上发现的那半张残契极其相似!
“头儿!
出大事了!”
张大胆的嘶吼和报信的梆子声,瞬间惊醒了整个顺天府衙。
陆九霄带着人火速赶到广济寺时,天色已蒙蒙亮。
这座京城名刹笼罩在死寂之中,连晨钟都未曾响起。
放生池结了薄冰,倒映着藏经阁飞檐狰狞的轮廓。
智通和尚的禅房是血腥的屠宰场。
这位年近六旬的住持倒毙在蒲团旁,禅房内桌椅倾倒,经卷散落,显然经历过激烈的搏斗。
智通的死状极惨:后脑遭受了至少三次沉重的钝器猛击(仵作老周初步判断是沉重的铁棍或锤类),颅骨碎裂凹陷,红白之物溅满了身后的《佛祖讲经图》。
他双目圆睁,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老周戴着麂皮手套,仔细翻检尸身。
当解开智通染血的袈裟时,他“咦”了一声。
在智通贴身的白色中衣后心位置,缝着一个巴掌大小、异常厚实的补丁。
老周小心地拆开缝线,里面竟严丝合缝地藏着另外半块金属令牌!
其断口纹路,与张德福妆奁中发现的那半块,完全吻合!
“师爷,看这个。”
钱慎之蹲在房间角落的铜香炉旁。
香炉里积满了昨日的香灰,但在一处边缘,有几片未燃尽的纸片残骸。
他用银镊小心夹起一片最大的,上面焦黑的边缘下,隐约可见几个残留的墨字:“…机营…药…八…”。
“神机营…火药…八月初九?”
钱慎之低声推测,脸色更加难看。
这与保甲局那份残页上的信息隐隐呼应。
“头儿!
有动静!”
年轻捕快小六子一直警惕地守在禅房门口,突然低喝一声,指向藏经阁方向。
只见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正贴着藏经阁的墙根阴影快速移动,意图从侧门溜走!
“站住!”
陆九霄厉喝一声,拔腿便追。
小六子和几名捕快紧随其后。
那灰衣人显然熟悉寺庙地形,动作迅捷异常,绝非普通僧人!
他利用回廊、假山、树木作为掩护,几次险些甩脱追兵。
追至藏经阁后堆放杂物的小院时,灰衣人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什么湿滑之物(昨夜融化的雪水结成的薄冰
?
),身形一个趔趄。
陆九霄抓住这瞬间的机会,一个箭步上前,手中腰刀带着刀鞘狠狠砸向灰衣人小腿!
“唔!”
灰衣人闷哼一声,强忍疼痛,反手洒出一把石灰粉阻住追兵,趁机翻身跃过低矮的院墙,消失在寺庙后山的薄雾之中。
“追丢了!”
小六子懊恼地捶了下墙壁。
陆九霄没有立刻追赶,而是蹲下身,仔细查看灰衣人跌倒的地方。
青石板上残留着清晰的脚印——并非僧鞋的平底,而是明显的官靴厚底!
而且脚印边缘沾着一种独特的、暗红色的湿泥。
他再看向灰衣人刚才滑倒时手撑地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硬质的铜牌。
陆九霄捡起来,擦去污泥,上面清晰地刻着三个字:“提督衙”。
这是一枚提督衙门内部使用的普通通行腰牌!
“广济寺后山…红泥…提督衙门的官靴和腰牌…”陆九霄眼神锐利如刀。
他立刻命人:“小六子,带几个弟兄,仔细搜查后山,特别是这种红泥多的地方!
钱师爷,法明木鱼里的羊皮纸和钮扣收好。
其他人,跟我去放生池!”
法明临死前画符号的方向,似乎就指着放生池。
结合灰衣人逃向后山,陆九霄直觉那里有问题。
放生池不大,已然冰封。
衙役们用带来的铁钎、绳索,费了些力气,才在靠近池心一处冰层较薄的地方凿开一个洞。
铁钩探下去,很快勾住了沉重的东西。
当那口浸满水、裹着厚厚淤泥和水藻的檀木箱子被拖拽上岸时,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弥漫开来。
箱子没有上锁,盖子被轻易撬开。
里面蜷缩着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
尸体穿着九门提督衙门军官的冬季制式棉袍,品级不低,但头颅不翼而飞!
尸身在水里泡得肿胀发白,右手自手腕处被齐根切断,断口参差不齐。
而尸体的左手,却以一种怪异的姿态紧握着,指缝间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老周忍着恶臭,小心地掰开那肿胀僵硬的手指。
一枚戒指滑落出来。
不是普通的戒指,而是一枚成色极佳、水头十足的翡翠扳指。
扳指内圈光滑,外壁没有任何刻字,但戒面内侧阴刻着一个简单的、线条凌厉的兽头徽记,在晨曦的微光下泛着冰冷幽深的绿意。
“查!
看看提督衙门,最近有哪位军官失踪!”
陆九霄
沉声命令,目光紧紧锁在那枚翡翠扳指上。
他又蹲下身,检查尸体的靴子。
靴底厚厚的淤泥里,赫然也沾着几块那独特的、暗红色的泥块——与灰衣人脚印旁的红泥,以及广济寺后山的土壤颜色,一模一样!
“大人!”
钱慎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拿着刚登记好的验尸格目,“此人身份…查到了。
是九门提督衙门金毓敏金参领麾下的一个亲信哨官,名叫巴图,三日前告假,说是回乡探亲…”金毓敏的亲信哨官!
穿着军装,被斩首断手,沉尸在与广济寺血案密切相关的放生池,身上带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翡翠扳指,靴底沾着案发现场的红泥!
所有的线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丝丝缕缕,都缠绕着两个核心:九门提督衙门,金毓敏;以及那个笼罩在血色迷雾中的年份——戊戌年!
陆九霄握紧了那半块刚刚拼合完整的金属令牌,冰冷的触感直透心底。
他仿佛看到一张巨大而粘稠的蛛网,在晦暗的晨光中缓缓张开,而他自己,正一步步踏入网的中心。
城内的方向,隐隐传来九门提督衙门点卯的号角声,沉闷而悠长,如同为这场血腥的序幕敲响了更深的丧钟。
法明的血书、智通的惨死、提督衙门亲信巴图的沉尸,以及那枚冰冷的翡翠扳指,像一块块沉重的拼图,将戊戌年的阴影清晰地投射到宣统二年的京师。
陆九霄手握那枚提督衙门的通行腰牌和拼合完整的金属令牌(令牌纹路指向某种特定的库房或场所),心中疑云翻涌。
金毓敏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狠。
“协助办案”的提督衙门兵丁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陆九霄,眼神锐利如鹰隼。
顺天府尹王大人更是被金毓敏亲自“拜访”过几次,对陆九霄的态度愈发微妙,话语间充满了“顾全大局”、“适可而止”的暗示。
无形的网越收越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第二封匿名信悄然而至。
这次是塞进了陆九霄官廨的门缝里,信封粗糙,没有任何署名。
里面只有一张普通的纸条,上面用炭笔清晰地写着:“菜市口地下,子时三刻”。
“又是‘幽影’!”
小六子低声道,“头儿,这摆明了是陷阱还是…是路引。”
陆九霄将纸条
在灯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引我们去他们想让我们看的地方。
无论是不是陷阱,都得去闯一闯。”
法明用生命传递的“戊戌”,巴图的尸体,都指向了那个地方——戊戌年六君子血染的刑场。
子时三刻,菜市口。
白日里的喧嚣早已散尽,只剩下刺骨的寒风在空旷的刑场上空呜咽,卷起地上残留的纸钱灰烬。
废弃的囚车歪倒在角落,木栅栏上挂着几缕枯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尘土、劣质油脂和若有若无的铁锈味的死寂气息。
陆九霄只带了钱慎之、小六子和两名绝对信得过的老捕快,避开了提督衙门的“尾巴”,如同幽灵般潜入了刑场西北角一处不起眼的、通往地下临时囚室和杂物仓房的入口。
木门腐朽不堪,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一股浓烈的霉味和尿臊味扑面而来。
地下空间狭窄而压抑。
借着气死风灯摇曳的光晕,眼前的景象让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三具尸体被粗糙的麻绳悬吊在低矮的横梁上,身着破烂的、勉强能看出是流浪汉的衣服,脚离地尺许,在穿堂风中微微晃动。
尸体脖颈被绳索勒得变形,舌头外吐,死状狰狞。
“伪装成自缢?”
小六子声音发紧。
“不像!”
老捕快经验丰富,指着其中一具尸体的脖颈,“看这勒痕角度,分明是死后悬尸!
还有这捆绑的手法,是军中常用的‘拴马扣’!”
仵作老周(陆九霄坚持带他秘密前来)立刻上前初步检验。
他解开尸体的破烂外衣,露出胸膛。
三具尸体胸口都有陈旧、愈合已久的圆形疤痕,边缘粗糙。
“是火铳伤,年头不短了,起码十年以上。”
老周沉声道,“而且位置…都是要害附近,能活下来是命大。
看这疤痕形态,像是早年神机营或京营旧式火铳打的。”
陆九霄心中一震。
戊戌年距今,正是十二年!
钱师爷和小六子仔细搜查尸身。
在第一具尸体的褡裢最底层,摸出半张折叠的、泛黄发脆的图纸。
钱师爷就着灯光展开,是一幅手绘的《京师沟渠略图》,线条粗陋,但几处主要暗渠走向清晰。
在靠近崇文门水关的位置,有一个醒目的墨点标记,墨迹尚新。
第二具尸体的破布鞋底,沾着几块已经干涸板结的暗红色泥
块!
与广济寺后山、哨官巴图靴底的红泥一模一样!
第三具尸体贴身的内衣口袋里,竟藏着一张当票!
当物是“西洋旧怀表一枚”,日期是三天前,当铺是位于保甲局衙门斜对面的“聚源当”。
“沟渠图…红泥…当票…又是三天前!”
钱慎之将线索串联,“有人让他们伪装成流浪汉,甚至可能他们曾经就是兵!
然后被灭口,沉尸于此,故意留下线索指向崇文门水关和保甲局!”
“什么人?!”
小六子突然厉喝,拔刀指向入口方向。
几道黑影打着灯笼冲了进来,为首一人身着提督衙门的官服,腰挎佩刀,正是金毓敏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姓赵的把总。
“陆捕头?”
赵把总故作惊讶,灯笼光扫过悬吊的尸体,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深更半夜,带人在这阴森森的刑场地下做甚?
莫非是发现了什么凶徒踪迹?”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陆九霄等人手中的图纸、当票。
“本捕头正在查案,赵把总有何指教?”
陆九霄不动声色地将图纸折好收起。
“指教不敢当。”
赵把总皮笑肉不笑,“只是提督大人关心案情进展,特命我等四处巡查,维护治安。
既然陆捕头在此‘查案’,那我等也帮衬帮衬?”
他一挥手,手下兵丁立刻散开,看似搜索,实则将现场围住,目光紧紧盯着陆九霄等人。
混乱中,陆九霄的目光锐利地捕捉到一个细节:赵把总在呵斥一个手下时,手无意间按在了腰间悬挂的一个物件上——那是一个老旧的、黄铜外壳的西洋怀表!
表盖似乎有些松动,借着灯光,陆九霄隐约看到表盖内侧似乎刻着什么图案或文字。
这张当票,以及赵把总腰间那块可疑的旧怀表,像两根针,扎进了陆九霄的思路。
翌日,顶着提督衙门明里暗里的压力,陆九霄兵分两路。
一路由小六子带着当票,去“聚源当”赎回那块“西洋旧怀表”。
当铺掌柜起初支支吾吾,在顺天府的压力下才交出。
表很旧,外壳磨损严重。
小六子仔细检查,发现表盖内侧果然刻着几个模糊的满文字母,像是名字缩写。
更关键的是,打开表壳后盖,在机芯的缝隙里,嵌着一点点灰白色的、粉末状的残留物!
“硝化棉!”
老周一眼认出,“这
是无烟火药的主要成分!
洋人新式枪弹和火炮引信里用的东西!
怎么会在这旧表里?”
另一路,陆九霄和钱慎之拿着那半张《沟渠略图》,目标直指保甲局寅字库。
这里存放的多是历年积压的旧档案、杂物,灰尘积了厚厚一层,蛛网密布。
看守是个昏昏欲睡的老书吏。
“查点旧档。”
陆九霄亮出腰牌。
老书吏嘟囔着,不太情愿地打开库门。
在满是霉味的故纸堆里,钱慎之发挥了他刑名老吏的本事。
他根据时间线索,重点翻查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年)的卷宗。
许多册子已被虫蛀鼠咬,散乱不堪。
在一个落满灰尘、几乎被遗忘的角落,钱慎之发现了几本装订松散、似乎从未正式归档的“杂记簿”。
其中一本的中间几页,被某种粘稠液体(像是灯油)浸透了大半,墨迹模糊。
但在未被完全污染的边缘,一行字迹依稀可辨:“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初九,神机营金某,借调引信伍拾枚。
凭条…(后面字迹被油污完全覆盖)”。
“金某…引信五十枚…八月初九!”
钱慎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戊戌年八月初九,正是变法失败、京城风声鹤唳、大肆搜捕维新党人的敏感时刻!
神机营的引信(很可能是需要硝化棉的先进雷汞引信),被一个姓金的军官借调走了?
做什么用?
凭条在哪里?
“看这印鉴!”
陆九霄指着借条末尾模糊不清的印痕,虽然字迹难辨,但那印章的轮廓和边角纹饰,分明是九门提督衙门的制式!
线索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保甲局的异常火药记录(黑火药)、神机营的雷汞引信被借调、当票里的硝化棉残留、指向崇文门水关的沟渠图…一切都指向非法的军火流动!
而借条上的“金某”,在戊戌年的神机营里,最有嫌疑的,正是时任翼长的金振彪——金毓敏的父亲!
夜探崇文门水关附近的废弃沟渠。
这里阴暗潮湿,污水早已干涸,只剩下滑腻的青苔和刺鼻的腐臭味。
在靠近沟渠深处、一处坍塌的砖墙缝隙里,小六子眼尖地发现:几枚散落的、被污泥包裹的鎏金“J.P.M”钮扣!
一块被撕扯下来的、沾满油污和暗红色泥渍的粗布片(与菜市口沉尸“流浪汉”的破衣布料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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