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抖音热门的其他类型小说《陶笛与夏风全文》,由网络作家“丧丧心”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你有没有一件东西,承载着最珍贵的回忆?”我把爷爷的陶笛摔进泥坑,裂痕里渗着血珠。所有人都说这笛子废了,直到我在阁楼翻出一本泛黄的手札——最后一页的铅笔印子晕开了爷爷的字迹:“风会带着笛声找到你。”后来我抱着裂笛遇见翻墙的木匠,遇见学青蛙叫的少年,遇见暴雨中抢救陶泥的夜晚......原来有些声音,是时光埋下的伏笔。1七月的江南像个蒸笼。小满蹲在院角的槐树下,汗珠子顺着脖子往下滚,手里的木棍把泥地戳出一个个小坑。蝉在头顶扯着嗓子叫,吵得她耳朵嗡嗡响。厨房飘来葱花煎蛋的香味,母亲探出头喊她:“小满!回来吃饭!”小满没动弹,棍子戳得更狠了。地上歪歪扭扭的“正”字已经划到第七道。这是爷爷走的第七天。阁楼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小满触电似的跳起...
《陶笛与夏风全文》精彩片段
“你有没有一件东西,承载着最珍贵的回忆?”
我把爷爷的陶笛摔进泥坑,裂痕里渗着血珠。
所有人都说这笛子废了,直到我在阁楼翻出一本泛黄的手札——最后一页的铅笔印子晕开了爷爷的字迹:“风会带着笛声找到你。”
后来我抱着裂笛遇见翻墙的木匠,遇见学青蛙叫的少年,遇见暴雨中抢救陶泥的夜晚......原来有些声音,是时光埋下的伏笔。
1七月的江南像个蒸笼。
小满蹲在院角的槐树下,汗珠子顺着脖子往下滚,手里的木棍把泥地戳出一个个小坑。
蝉在头顶扯着嗓子叫,吵得她耳朵嗡嗡响。
厨房飘来葱花煎蛋的香味,母亲探出头喊她:“小满!
回来吃饭!”
小满没动弹,棍子戳得更狠了。
地上歪歪扭扭的“正”字已经划到第七道。
这是爷爷走的第七天。
阁楼突然传来“哐当”一声。
小满触电似的跳起来,拖鞋都跑掉一只。
等她光着脚冲上二楼,正看见母亲抱着爷爷的旧木箱往门外走,箱盖缝隙里露出一截刻刀的木柄。
“你动爷爷的东西!”
小满嗓子劈了叉,扑上去抱住箱子。
竹编的箱角硌得她胸口生疼,可怎么也不肯松手。
母亲叹了口气,箱底磕在门槛上:“学校要办手工艺展,这些工具放着也是落灰......”小满突然发了狠,拽着箱子往自己屋里拖。
木箱刮过门槛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震得窗台搪瓷缸里养的铜钱草直晃悠。
母亲伸手要拦,被她一口咬在手腕上。
2阁楼闷得像发酵的面团。
小满蜷在爷爷常坐的藤椅上,膝盖顶着吱呀作响的木箱。
斜顶的天窗漏进一束光,正照在箱子里那支没做完的陶笛上。
笛胚还裹着层薄灰,能看清捏了一半的燕子翅膀。
小满记得清明那天,爷爷握着她的手在湿泥上划拉:“等燕子飞回来,爷爷给小满做支会唱歌的陶笛。”
可燕子还没从南方飞回来,爷爷就被救护车的蓝灯带走了。
楼下传来碗筷碰撞声。
小满把脸埋进膝盖,闻到箱子里熟悉的艾草味。
爷爷总说陶土沾了暑气会裂,要在箱底铺晒干的艾草。
去年夏天她贪玩,偷偷把爷爷备好的艾草编成花环,结果笛胚裂了三支,爷爷举着竹尺追了她半条巷子,最后却把花环挂在了工
作室的门把手上。
“骗子。”
小满抹了把眼睛,指尖蹭到箱底的硬皮本。
褪色的蓝封面上爬满歪扭的字迹,像爷爷总也捋不直的旱烟杆。
翻开一页,铅笔印子都晕开了:“三月廿七,小满十岁生日,要捏只衔泥燕子的陶笛。”
3蝉鸣突然停了。
小满听见楼梯吱呀作响,慌忙把本子塞回箱底。
母亲端着绿豆汤进来时,她正用袖子拼命擦陶笛胚上的灰。
“你爸晚上到车站。”
母亲把碗搁在掉漆的缝纫机上,“他说......要不把工作室改成书房。”
小满手一抖,陶笛差点滚下膝盖。
她突然站起来,箱子“哐”地撞上铁皮柜,震得顶上的铁皮饼干盒哗啦啦响。
“这是爷爷的!”
她死死抱住箱子后退,后背撞上挂历。
纸页哗啦啦翻动,停在去年八月那页。
爷爷用红笔圈着“立秋”,旁边画了只歪嘴陶笛。
母亲伸手想拉她,却被甩开。
搪瓷碗翻倒在楼板上,绿豆汤顺着木板缝往下渗,在二楼地板上滴出蜿蜒的小溪。
7小满抱着箱子在阁楼待到天黑。
暮色染蓝窗棂时,她摸到箱底的硬皮本,就着最后一点天光翻看。
爷爷的字比诊断书上的病历还难认,却工整记着每支陶笛的配方:“二月初八,青泥掺槐花,音色清;四月十七,红土拌糯米浆,不开裂......”翻到中间突然掉出张照片。
六岁的小满骑在爷爷脖子上,手里举着支小陶笛,背后是镇上老戏台的飞檐。
那天全镇停电,爷爷带着她在河边吹《萤火虫》,笛声引得好多小孩举着玻璃瓶跑来抓流萤。
楼下传来开门声。
小满慌忙把照片塞回去,箱子却突然轻了。
母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手里拎着吃剩的半碗凉面。
“你爸说......”母亲话没说完,小满已经夺过箱子冲下楼。
拖鞋拍在水泥地上啪啪响,惊得院角的芦花鸡扑棱棱飞上墙头。
5工作室还保持着爷爷最后离开时的模样。
工作台上摊着半张旧报纸,日期停留在住院前一天。
小满摸到台灯开关时沾了满手灰,灯光亮起的瞬间,墙上的影子吓了她一跳。
爷爷的围裙还挂在木钉上,袖口沾着没洗掉的赭色陶泥。
她把箱子里的工具一件件摆出来:刻刀要按大小排,磨砂纸得卷成筒
,爷爷总说工具像士兵,列队整齐才能打胜仗。
最后取出那支没做完的陶笛时,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燕子翅膀上,裂纹里闪着细碎的晶光。
厨房飘来炒辣椒的呛味。
小满突然抓起刻刀,刀尖悬在陶笛上方颤抖。
爷爷说过,刻纹时手要稳得像老秤砣,可她现在的眼泪比梅雨季的屋檐水还急。
“叮——”刀尖戳进陶泥的瞬间,楼下传来提示音。
小满手一抖,燕子的翅膀豁了个口子。
她听见父亲在院子里打电话:“对,工作室要清空,下周就找人......”小满突然疯了似的把工具往箱子里扫。
刻刀划破指尖都没察觉,直到血珠滴在陶笛的裂纹上,像给燕子点了颗朱砂痣。
6后半夜下起急雨。
小满缩在工作室角落的旧沙发里,怀里紧抱着木箱。
雨水顺着瓦缝淌成帘子,把月光切成碎片投在地上。
她数着雨滴在铁皮檐上的鼓点,突然想起立春那天,爷爷握着她的手在陶胚上画雨纹。
“等夏天暴雨来,把陶笛对着窗缝吹。”
爷爷的胡茬扎得她脖子痒,“雨水会顺着笛声跳舞咧。”
小满摸出那支残破的陶笛凑到唇边。
第一声像被掐住脖子的猫,第二声直接破了音。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把她不成调的笛声碾得粉碎。
晨光爬上窗台时,母亲发现了蜷成虾米的小满。
没刻完的陶笛滚在脚边,裂痕里凝着暗红的血痂。
小满在睡梦里还死死攥着爷爷的蓝皮本,纸页被汗浸得发软,衬得扉页上的字格外清晰:“风会带着笛声找到你。”
7灶台上的老挂钟敲了七下,小满蹲在工作室门槛上,盯着手里裂成三瓣的陶笛胚。
晨雾从河面漫过来,湿漉漉地挂在她睫毛上。
昨天抹上去的陶泥已经干成灰白色,像结痂的伤口。
“掺水太多。”
背后突然响起个沙哑的声音。
小满吓得一哆嗦,陶笛胚差点摔进青砖缝里。
扭头看见个戴竹斗笠的中年男人蹲在院墙根,手里握着把刻刀削木条,刨花雪片似的落进箩筐。
是隔壁木匠陈叔。
去年爷爷做陶笛架,还找他借过紫檀木边角料。
“你懂什么!”
小满把陶笛藏到背后,鞋跟蹭着门槛上的青苔。
晨雾里飘来熬猪油的焦香,混着陈叔身上松木屑的味道。
<陈叔也
不恼,从箩筐里摸出个木雕小雀扔过来:“试试用槐树汁调泥,晒足三天再刻纹。”
8三天后晌午,小满蹲在槐树下搅陶泥。
槐花扑簌簌落在瓦盆里,被她气鼓鼓地捡出来。
爷爷说过,陶泥里掺花汁会招虫子,可陈叔偏说这是秘方。
“哐当!”
二楼窗户突然推开,母亲探出半个身子:“小满!
别玩泥巴了,去把阁楼......”话没说完,小满已经抱着瓦盆钻进工作室。
门闩“咔嗒”落锁的声音格外响,惊飞了窗台上打盹的狸花猫。
照着爷爷手札上的步骤,她把调好的陶泥拍成方块。
刻刀刚碰到泥胚,陈叔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开:“下刀要像蜻蜓点水。”
手一抖,燕子翅膀刻成了歪嘴鸭。
小满气得把泥胚摔在工作台上,震得铁皮饼干盒哗啦响。
盒里装着爷爷攒的彩色陶珠,说是等凑满一百颗就给她串风铃。
9第四天暴雨,小满猫在工作室烧窑。
爷爷的旧炭炉呛得她直咳嗽,火星子蹦到挽起的裤腿上,烫出个芝麻大的疤。
新捏的陶笛胚刚送进窑,就听见陈叔在院外喊:“丫头!
泥胚晒够时辰没?”
小满抄起扫把抵住门,隔着门缝吼:“要你管!”
话音未落,窑里“啪”地爆出声脆响。
等她哆嗦着手扒开炭灰,新陶笛裂得像摔碎的鸡蛋壳,裂缝里还粘着片没烧化的槐花瓣。
雨幕里突然伸进来只大手,指节上全是刀刻似的旧疤。
陈叔不知什么时候翻过矮墙,捡起碎陶片对着光看:“火候差了半柱香。”
小满刚要骂人,却看见他手腕上系着褪色的红绳结。
和爷爷那条一模一样,绳结里编着颗青陶珠。
10雨停时,陈叔已经蹲在门槛上削了半筐木片。
小满抱着膝盖坐在爷爷的旧马扎上,看他把紫檀木削成薄如蝉翼的笛膜。
“二十年前我跟你这么大。”
陈叔突然开口,刻刀在木片上划出流畅的弧线,“追着你爷爷学陶笛,烧裂的胚子能铺满整条石板路。”
小满抠着马扎上的藤条缝,突然摸到个硬疙瘩。
是爷爷用陶泥补的破洞,捏成了小乌龟的形状。
“后来呢?”
“后来你爷爷说,我不是捏陶的料。”
陈叔举起刚雕好的竹叶纹笛膜,“改学木匠那天,他送我这个。”
红绳结上的青陶珠晃了晃,映着积
水里的虹。
小满突然跳起来往屋里跑,差点撞翻晾在廊下的腌菜坛。
再出来时抱着爷爷的蓝皮本,哗啦啦翻到中间某页:“四月廿三,阿陈试烧第七窑,掺柳絮三成,音色空灵但易裂。”
陈叔的刻刀停在半空,刨花像被施了定身术。
11第七天清晨,小满被“笃笃”声吵醒。
工作室的雕花窗棂外晃着个人影,陈叔正在往窗台上放东西。
粗陶碗里盛着调好的黄泥,底下压着张卷烟纸,上面画着燕子翅膀的刻纹走向。
小满伸出沾着泥巴的手指头比划。
这次她学乖了。
先把泥团摔够九九八十一下,直到掌心发麻。
刻纹时屏住呼吸,刀尖随着巷口卖豆腐的梆子声轻轻跳动。
当最后一道尾羽刻完,晨光正好掠过燕子昂起的头。
烧窑时陈叔蹲在墙头抽烟,烟灰落在瓦片上也没管。
小满攥着爷爷的旧火钳,盯着窑口不敢眨眼。
直到陈叔突然喊:“撤火!”
她手忙脚乱扒开炭堆,热浪扑在脸上像爷爷的胡子茬。
12完整的陶笛躺在掌心里,还带着余温。
小满哆嗦着凑近吹孔,第一声像清晨的雏鸟啼叫,第二声突然转成老鸭嗓。
河对岸洗衣裳的婶子们笑作一团,棒槌砸得青石板砰砰响。
陈叔不知从哪摸出个锦囊,倒出把亮晶晶的琉璃砂:“试试磨音孔。”
小满赌气般跪坐在青石板上磨笛子,砂纸擦过陶土的沙沙声里,听见陈叔和母亲在廊下说话。
“这孩子犟劲儿跟她爷爷一个样......当年师傅为调个音,能在窑前守三天三夜......”暮色染红燕子翅膀时,小满终于把陶笛磨得发亮。
可试吹时还是跑调,惊得归巢的麻雀又扑棱棱飞起来。
她狠狠把陶笛摔进草丛,却听见陈叔在暮色里轻笑:“你爷爷头回烧成的陶笛,把村长家的驴都吓尥蹶子了。”
13河边的芦苇荡像被太阳烤蔫的绿毯子。
小满盘腿坐在青石板上,陶笛抵在唇边吹得腮帮子发酸。
笛声一会儿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会儿又像漏气的轮胎,惊得水底的鲫鱼直往淤泥里钻。
“喂!
鸭子叫都比你好听!”
对岸传来声嗤笑。
小满手一抖,陶笛“噗”地喷出口水。
抬头看见个穿黑T恤的男孩蹲在柳树下,脚边躺着个脏兮兮的足球。
他头
发支棱得像刺猬,嘴角结着块暗红的痂。
小满认出来了,是住在巷尾的阿远。
上周看见他爸拖着行李箱摔门而去,他妈追到巷口哭得妆都花了。
“关你屁事!”
小满把陶笛往裤腰一塞,抬脚把石子踢进河里。
涟漪荡碎了阿远映在水里的倒影,那影子突然变得扭曲又模糊。
14第二天小满特意起了个大早。
晨雾还没散尽,她蹑手蹑脚翻过院墙,踩着露水往河边跑。
没想到阿远已经在老柳树下,正用树枝戳搁浅的田螺。
笛声刚冒个头,阿远就扯着嗓子学青蛙叫:“呱!
呱呱!”
小满气得捡起鹅卵石砸过去,却被他抬脚踢进河里。
水花溅湿了她的塑料凉鞋,脚趾缝里钻进来条透明的小虾米。
“有本事你来吹!”
小满把陶笛甩在石板上,溅起的水珠沾湿了阿远的裤脚。
阿远捡起陶笛掂了掂,突然朝河里作势要扔。
小满尖叫着扑过去抢,两人扭作一团滚进芦苇丛。
等爬起来时,笛孔里塞满了芦花,阿远的T恤上还粘着片青蛙卵似的泥巴。
15晌午的日头毒得能煎鸡蛋。
小满躲在工作室里,用绣花针一点点挑笛孔里的芦絮。
爷爷的蓝皮本摊在膝头,被电扇吹得哗啦响。
忽然有张泛黄的纸片飘出来,边缘焦黑卷曲,像是从火堆里抢出来的。
小满眯眼辨认模糊的字迹:“音孔间距三指宽,北偏七度见清光。”
这页右下角还画着只捂着耳朵的兔子。
是爷爷逗她时画的涂鸦。
窗外的知了突然集体噤声。
小满探头看见阿远晃过巷口,足球在青石板上弹得老高。
她抓起刻刀冲出院子,追着足球跑过三棵老槐树,终于在祠堂后的草垛边把人堵住。
“还给我!”
小满举着刻刀的手直哆嗦。
阿远从裤兜掏出团皱巴巴的纸:“你说这个?”
纸团展开正是蓝皮本缺的那页,边角还沾着奶茶渍。
16夕阳把陶笛染成蜂蜜色时,小满跪在青石板上量音孔。
按残页上的法子,她用陈叔给的琉璃砂把音孔磨成斜角。
阿远蹲在两步外啃冰棍,糖水滴在石板上招来一队蚂蚁。
“你爸妈是不是嫌你吵才离婚的?”
小满突然冒出一句。
冰棍“咔吧”断成两截。
阿远腾地站起来,眼眶红得像染了晚霞:“你懂个屁!”
足球被他踢得撞上老柳树
,惊飞一窝刚学飞的麻雀。
小满缩了缩脖子,把陶笛凑近唇边。
这次她吹的是爷爷教的《采菱曲》,笛声清亮得像是能穿透云层。
对岸洗衣的婶子们停了棒槌,卖豆腐的老伯推着车往这边张望。
17最后一声笛音散在晚风里时,小满发现脚边多了个铁皮盒。
盒盖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对不起”,里面躺着五颗水果糖,糖纸都被汗浸得发黏。
阿远的身影早消失在巷子深处。
小满剥开颗橘子糖塞进嘴里,甜得眯起眼。
转身时瞥见柳树干上刻着新鲜的字迹,看力道像是用钥匙划的:“明天教我。”
月光爬上陶笛音孔时,小满突然笑出声。
蓝皮本残页上的捂耳兔子被折成纸飞机,嗖地扎进夜色里。
她想起爷爷说过,音乐是挠痒痒的手,总能找到心里最痒的那块地方。
18第三天清晨,小满被拍门声吵醒。
阿远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站在院门口,怀里抱着个生锈的铁饼干盒。
“这个换学费。”
他掀开盒盖,里面躺着支掉了漆的口琴,还有半包受潮的跳跳糖。
母亲端着粥碗从厨房探出头,小满已经拽着阿远往河边跑。
晨雾里,两个身影并排坐在青石板上,笛声与口琴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白鹭。
卖豆腐的梆子声混进来时,阿远突然说:“我爸走那天,也听见你吹笛子。”
小满的笛声漏了个音。
她看见阿远的口琴在朝阳下闪着光,像眼泪又像露珠。
19蝉壳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时,小满正趴在工作室地板上画谱子。
阿远的口琴压着爷爷的蓝皮本,笛声和琴声缠成麻花,惊得梁上燕子都不敢回窝。
“这里要升调!”
小满用铅笔戳了戳阿远的胳膊。
铅笔尖在琴谱上戳出个小洞,正好圈住阿远画歪的蝌蚪符。
阿远叼着根芦苇杆,口琴在指尖转得像风车:“你吹《采菱曲》像老太太赶集,慢吞吞的。”
话没说完,小满的陶笛已经怼到他鼻尖上。
笛孔里卡着的槐花瓣簌簌往下掉,落在陈叔刚送来的檀木琴盒上。
窗外忽然暗了下来。
乌云像打翻的墨汁泼满天,远处传来闷雷滚动的声音。
小满突然想起晾在河滩的陶泥板,那是要给学校展览准备的。
20雨点砸在背上像小石子。
小满抱着装陶泥板的竹篓往家跑,阿远举着
荷叶跟在后头。
青石板缝里蹿出的小蛤蟆被他们踩得四处乱蹦,混着泥浆的雨水漫过脚踝。
“左边!
左边有台阶!”
阿远吼得破了音。
小满急转弯时竹篓撞上墙根,三块刻着《夏风谣》谱子的泥板碎成渣。
她跪在水洼里扒拉碎片,指甲缝里塞满湿漉漉的陶泥。
炸雷劈开乌云时,阿远突然拽着她往祠堂跑。
小满挣扎间摸到竹篓底有个硬物。
爷爷留给她的陶笛还在,但笛孔里灌满了泥水。
21祠堂的供桌上点着长明灯。
小满哆嗦着掏出陶笛,笛身已经泡得发胀,音孔边缘翘起鱼鳞似的陶皮。
阿远脱下湿透的T恤拧水,后背的刺青贴被蹭花半边,露出底下结痂的擦伤。
“用这个。”
阿远从供桌底下摸出个铁皮罐,里面是晒干的艾草。
去年中元节爷爷带她来搓艾条时说过,艾草能吸潮气。
小满把陶笛埋进艾草堆。
雨点砸在瓦片上像擂鼓。
阿远突然抓起供桌上的木鱼槌,敲着褪色的蒲团打拍子。
小满跟着节奏哼《夏风谣》,哼到第三遍时,陶笛表面的水渍终于退了。
22第二天晌午,小满蹲在工作室地窖里。
爷爷的旧炭炉烧得发红,陶笛裹着稻草躺在铁网上,像只蜷缩的刺猬。
阿远趴在通风口扇风,汗珠子顺着下巴滴在炭块上,“滋啦”腾起白烟。
“你爷爷的法子真能行?”
阿远被烟呛得直咳嗽。
小满盯着手札上的笔记不敢眨眼:“稻草要铺七层,火不能过砖缝。”
字迹被汗浸得晕开,像爷爷临终前输液管里晃荡的药水。
地窖突然响起“噼啪”声。
小满抄起火钳就往里掏,陶笛滚出来时裹着火星,阿远抄起水瓢就泼。
白雾散去后,笛身上的燕子翅膀缺了个角,但音孔总算不渗水了。
23傍晚的河边挤满看热闹的蜻蜓。
小满第18次擦亮陶笛时,阿远突然抢过笛子往芦苇丛跑。
“你干嘛!”
“加个东西。”
阿远从裤兜掏出个铁皮糖盒,正是装“对不起”糖果的那个。
他把盒盖上的红漆刮掉,用鱼线串成铃铛系在笛尾。
试音时,小满吹破了三个高音。
阿远笑得在草地上打滚,口琴掉进河里都没发现。
最后还是卖豆腐的老伯撑船捞上来,琴格里的水草还在晃悠。
“合奏吧。”
阿远甩着口琴上的水珠,“
你吹主调,我加这个。”
他从琴盒夹层翻出陈叔送的铜铃铛,系在脚踝上叮当作响。
24演出当天,小满在后台抖得像筛糠。
幕布缝里能看见母亲坐在第三排,手里攥着撕成条的节目单。
阿远突然撞了下她肩膀,递过来颗橘子糖。
“你爷爷看着呢。”
他指了指窗外。
槐树枝上挂着陈叔雕的木头燕子,风一吹翅膀就扑棱。
小满摸到陶笛内侧凹凸的纹路。
“愿笛声随风自由。”
幕布拉开时,阿远的铜铃铛先响了。
小满的笛声追着铃声飘出去,口琴声像条小鱼在底下游。
台下举手机录像的灯光连成星海,晃得她看不清母亲是不是在擦眼睛。
最后一串音符消散时,小满听见观众席传来声口哨。
那么像爷爷逗她时的调子,惊得梁上的木燕子都振了下翅膀。
25谢幕的掌声像涨潮时的浪,一波波漫过小满的耳朵。
她攥着发烫的陶笛退到后台。
“喂。”
阿远突然抛过来个东西。
小满手忙脚乱接住,是颗裹着金箔的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外文。
“我爸寄的。”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虎牙尖,“说是演出礼物。”
巧克力在掌心化开一点,甜腻混着后台的油彩味钻进鼻孔。
小满忽然想起爷爷病房里永远剥不完的橘子,皮上的汁水也是这样黏糊糊地沾手。
26回家的石板路被月光洗得发亮。
母亲破天荒没催她洗澡,而是端出碗酒酿圆子。
瓷勺碰着碗沿叮叮响,小满数着勺子里浮沉的桂花,听见母亲说:“你爸在省城找了新学校。”
圆子卡在喉咙里,甜汤突然变得又苦又涩。
小满盯着碗沿的裂璺,那是她六岁时摔的,爷爷用糯米浆补成了小鱼的形状。
阁楼的木箱突然变得很重。
小满把爷爷的蓝皮本塞进书包时,一片晒干的槐花瓣飘出来,落在去年生日爷爷送的陶瓷小猪存钱罐上。
27第二天清晨,小满蹲在河边埋蓝皮本。
露水把芦苇叶压得直不起腰,她挖坑时刨出半截生锈的铃铛。
正是阿远掉进河里那个。
“要走了?”
小满差点把陶笛扔进河里。
阿远倒挂在柳树上,裤脚沾满泥浆,手里晃着串钥匙:“带你去个地方。”
陈叔的工作坊堆满刨花,空气里飘着松香。
阿远掀开防尘布,露出个半人高的木箱。
箱盖上刻着
展翅的燕子,翅膀纹路和小满的陶笛一模一样。
“你爷爷定的。”
陈叔叼着烟斗敲了敲箱板,“说要给你装嫁妆。”
小满的指甲掐进木纹里,摸到箱底刻着的小字:“2XXX年春,阿陈制。”
那年她刚学会抓周,抱着爷爷的陶笛不撒手。
28搬家前夜,母亲抱来个铁皮盒。
盒盖上用红漆写着“安安”。
是小满的乳名。
里面躺着封信,信封上的字迹被岁月洇成淡蓝:“给小满:陶笛是纽带,连着你和我,连着过去和将来。”
信纸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六岁的小满骑在爷爷肩上吹笛子,背后是刚完工的老戏台。
她这才发现,戏台飞檐上挂着串陶珠风铃,正是爷爷说要凑满百颗的那串。
窗外忽然响起口琴声。
小满推开窗,看见阿远坐在墙头,脚边堆着三个歪七扭八的行李箱。
“明年夏天,”他抛过来个铁皮糖盒,“老地方见。”
盒子里躺着支迷你陶笛,笛尾系着褪色的红绳结。
29搬家车发动时,小满把脸贴在车窗上。
工作室的雕花窗棂闪过最后一眼,惊见梁上木燕子的翅膀动了动。
她慌忙摇下车窗,却只抓住一缕裹着槐花香的风。
高速路边的芦苇荡像倒流的绿色瀑布。
小满摩挲着陶笛内侧的刻字。
母亲从后视镜看她:“等你学会《夏风谣》全谱,咱们回来。”
小满把陶笛凑近唇边,笛声追着云影飘出去,后视镜里母亲的眼角亮晶晶的。
30三年后的立夏,小满踩着湿漉漉的晨露推开老宅门。
陈叔正在院里劈柴,阿远蹲在工作室屋顶补瓦片,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当年踢足球留下的疤。
“迟到了。”
阿远扔下来个陶泥团,“新收的徒弟等你教《采菱曲》。”
泥团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星子沾湿小满的白球鞋。
她抬头看见十来个孩子扒在墙头,每人手里都举着支歪扭的陶笛。
风掠过芦苇荡时,此起彼伏的笛声惊飞了梁上的木燕子。
小满摸着工作室门把手上干枯的艾草环,突然听见母亲在巷口喊:“安安!
新烧的胚子要裂了——”河对岸的老柳树晃了晃,抖落一地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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