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顶开了一条缝隙。
黑暗中,王学洲光着脚,像只机敏的小狸猫般溜了出来。
堂屋的轮廓在夜色里如同一座矮山,模糊不清。
他蹑手蹑脚地贴着冰冷的土墙根挪过去,蹲到窗根下最暗的阴影里,整个人几乎融入了角落堆积的几捆麦秸秆中。
里面传来了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流的对话声,是母亲周氏:“……那话……当真能唬住爹?”
声音有些发颤。
然后是父亲王定江难得清晰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冷静:“管不了那么多!
这是唯一的机会!
爹那个人……你别看他面上凶,心底最软!
咱学洲那话说到了天边上了!
开族谱!
头一份儿祖宗?
那是要写进县志,要供在祠堂最上头享千百年香火的!
爹熬了一辈子……做梦都不敢想这个!”
短暂的沉默。
只有窗纸上模糊晃动的油灯火苗影子。
“可……真要闹到分家?”
周氏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忧虑和害怕,“大嫂那性子……肯?
爹能答应?”
“不分怎么办?”
王定江的音调陡然拔高了一丝,又迅速压低,“咱学洲多大了?
八岁了!
再拖下去骨头都硬了!
王家村那些娃儿,但凡家里有点指望的,哪个不是四五岁就送去磕头认字?
隔壁二牛家比学洲还小两个月,开春都送到邻村老童生那儿去了!”
“……学文在村塾里笔墨纸砚,光纸钱听说就花了好几百文……公中账目……”周氏的声音更低微下去,断断续续,满是不确定。
“咱不指望公中那些东西!”
王定江的语气斩钉截铁,“我盘算好了!
明早我起大早,揣上那根去年藏下的老参须子,去趟集上,偷偷找个熟识的药铺老把头看看,说不定能换回几十文……你这些年偷偷攒下的那些小米……该舍了!
就舍!
明早你找机会,拿一小布袋出来!
等明儿晌午爹和大嫂都在家时,就……”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凶狠,“就学今儿晌午那样摔!
但不能动家伙,就摔米袋子!
让大嫂心疼!
让爹……再看看那金贵的东西是怎么喂了白眼狼!”
窗外的王学洲听着这惊心动魄的计划,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他慢慢抬起手,把三丫塞给他的那块冰凉坚硬的苦菜团子一角,塞进了嘴里。
辛辣苦涩混合着泥土腥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