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久到连炉膛里炭火的最后一点红光都快熄灭,才发出一声像破风箱抽动的、又沉又哑的长叹。
声音嘶哑:“起来……”尾音消失在浑浊的空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疲惫和未尽的火气,“都滚回去……”他佝偻着背脊,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了几分,慢慢地、一步一顿地转过身,走向光线更为昏暗的后屋,那背影拖曳着浓重的阴影。
一场风暴,竟被这石破天惊的许诺暂时平息。
然而灶屋里的空气,反而比之前任何风暴欲来的时刻都更为凝滞。
紧绷的对峙暂时隐匿,却并未消失,悄然沉潜向更深处。
傍晚的灶台前,只剩下残烬微红。
三叔王定河闷头劈着柴,斧子高高扬起又沉沉落下,剁在厚重的树墩上,发出“嘣、嘣、嘣”单调而沉闷的闷响,仿佛要将那无形的压力也一起劈碎。
灶膛前,赵老太攥着一把枯瘪的干草塞进炉膛,火星被压得暗了下去,浓密的、带着呛人水汽的白烟翻滚出来,很快溢满了狭小的空间。
她弓着背,被浓烟一呛,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小的身躯在烟雾中抖动。
三婶周氏默默地舀水倒进锅里,手臂动作迟缓,目光却时不时掠过角落里低着头的王定江,又飞快地瞟向蹲在灶膛前的小小背影王学洲,眼神复杂难言。
角落里,王学洲抱膝而坐,下巴搁在膝头,只露出半张脸,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灶膛最后那点挣扎的红光。
膝盖那里还在隐隐作痛,爷爷那沉甸甸的目光似乎还烙在上面。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偷偷伸了过来,塞进来一个冰冷微硬的小东西。
他垂眼一看,是三丫悄悄塞到他手里的小半块苦菜根揉成的团子,颜色发黑发褐,摸上去像块硬泥,散发着一股泥土和野菜根特有的生涩气味。
他抬眼,对上三丫乌溜溜、带着点怯意又满含关切的眸子。
“大哥……”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王学洲没说话,只是用力捏紧了掌心里那一点点微薄的冰冷,指关节微微泛白。
野菜团子的苦味仿佛提前钻进了舌头根。
夜,深了。
王家院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寂静空旷,虫鸣微弱。
土坯墙根的茅草在夜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三房屋里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被从里面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