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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枝玉叶无删减+无广告

梨西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京瓷拉着方瑙走了。“你怕她干嘛?她现在没有谢家的人撑腰。”其中一个男子咳嗽两声:“俞公子被她揍骨折过。听说是跆拳道黑带。“俞彬晧:“闭嘴,操。”*二人接连跑了两个地方被拒见,在森威碰壁后,京瓷就知道有人想搞她。华灯初上,一天下来,京瓷饿得前胸贴后背。三月的京北,春和景明,公园的海棠花开得楚楚有致,夜里还有点凉。京瓷情绪稳定地坐在绿化带边上啃压缩饼干,喝矿泉水。方瑙愤愤道:“我就不该约那个地方。让姓俞的看见你。”“这不怪你。”京瓷在订回海城的机票:“瑙子,我该回去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京北。”“他”指的谁,方瑙明白,他有些颓丧连这点小事也帮她摆不平。京瓷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京北不行我去别的地方,谢谢你陪我跑这一天,下次你来海城,我...

主角:方瑙俞彬晧   更新:2025-06-05 16: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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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方瑙俞彬晧的其他类型小说《京枝玉叶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梨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京瓷拉着方瑙走了。“你怕她干嘛?她现在没有谢家的人撑腰。”其中一个男子咳嗽两声:“俞公子被她揍骨折过。听说是跆拳道黑带。“俞彬晧:“闭嘴,操。”*二人接连跑了两个地方被拒见,在森威碰壁后,京瓷就知道有人想搞她。华灯初上,一天下来,京瓷饿得前胸贴后背。三月的京北,春和景明,公园的海棠花开得楚楚有致,夜里还有点凉。京瓷情绪稳定地坐在绿化带边上啃压缩饼干,喝矿泉水。方瑙愤愤道:“我就不该约那个地方。让姓俞的看见你。”“这不怪你。”京瓷在订回海城的机票:“瑙子,我该回去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京北。”“他”指的谁,方瑙明白,他有些颓丧连这点小事也帮她摆不平。京瓷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京北不行我去别的地方,谢谢你陪我跑这一天,下次你来海城,我...

《京枝玉叶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京瓷拉着方瑙走了。

“你怕她干嘛?她现在没有谢家的人撑腰。”

其中一个男子咳嗽两声:“俞公子被她揍骨折过。听说是跆拳道黑带。“

俞彬晧:“闭嘴,操。”

*

二人接连跑了两个地方被拒见,在森威碰壁后,京瓷就知道有人想搞她。

华灯初上,一天下来,京瓷饿得前胸贴后背。

三月的京北,春和景明,公园的海棠花开得楚楚有致,夜里还有点凉。

京瓷情绪稳定地坐在绿化带边上啃压缩饼干,喝矿泉水。

方瑙愤愤道:“我就不该约那个地方。让姓俞的看见你。”

“这不怪你。”

京瓷在订回海城的机票:“瑙子,我该回去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京北。”

“他”指的谁,方瑙明白,他有些颓丧连这点小事也帮她摆不平。

京瓷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京北不行我去别的地方,谢谢你陪我跑这一天,下次你来海城,我带你玩儿。”

“你什么时候还会说这种客套话了。”以前的京瓷从来都不会跟他说这些,方瑙暗暗咬牙。

手机上方弹来一条八卦新闻,京瓷不经意一扫。

#星瀚控股千金俞玖姝疑似和铂曜集团长子谢政南订婚#

京瓷盯着新闻,把压缩饼干嚼得稀碎咽下,剩下的矿泉水仰头一口喝掉,捏瘪丢进垃圾桶里。

“走了。别送我。”

她连伤春悲秋的时间都没有,起身去打车。

还没招到出租车,一辆白色宾利车子刹在京瓷面前,车窗缓缓降下,京瓷埋头去看,驾驶位上坐着位短发酷飒的女人。

京瓷讶异:“九日。”

顾旭:“上车。”

京瓷没来得及问她为什么知道她在这儿,她跟方瑙挥挥手:“你快回家吧。”

方瑙跟过去,叫了声“旭姐”。

顾旭朝他颔首。

“瑙子你快回家。”京瓷上车,“九日,快送我去机场。”

顾旭方向盘一打,调头往反方向开。

京瓷问:“你干嘛?”

顾旭答非所问:“你没吃饭?气色这么差。”

“没吃饭。”京瓷说,“航班一个半小时后起飞,我怕时间来不及,有近路抄吗?”

顾旭问:“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跟她说了之后,那个男人一定会知道。

“这次过来临时决定的,谁都没告诉。”京瓷给她解释,“方瑙要给我介绍森威动漫的负责人认识,被俞老二截胡了。”

顾旭:“你来京北拉投资的?”

她知道京瓷创业的事,漫画这个行业就是个无底洞,但京瓷自始至终没向他们开过一次口。

“嗯。”

顾旭问:“需要多少?”

“肯定多多益善啊。”京瓷半开玩笑道,“你要给我投啊,算了吧。用你们的钱,哪有用别人的香。就像以前,我觉得你家的饭挺好吃的。”

“........”

京瓷话锋一转:“你现在算我的亲人。”

听见“亲人”,顾旭握紧了方向盘,神色有一丝不耐:“别说话了。“

京瓷张口又合拢,收了笑容没再说话。

顾家底蕴深厚,顾旭乐意跟她这种人交朋友已经很不错了,做亲人是妄想。

京瓷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她知道顾旭有自己的圈子,她没好意思提拉投资这件事,也不想让那个男人知道后,把她看扁而已。

车子避开拥堵路段,十多分钟后停在易鸿会所门口。

京瓷抬眼一看,是顾家的私人会所。

“九日,你干嘛?”京瓷意识她要做什么。

顾旭冷声说:“下车吧。”

“.......”

会所门口过来两个高壮的男人,替京瓷拉开车门:“京瓷小姐。请。”

京瓷盯着顾旭。

顾旭都不敢看她眼睛:“南哥中午就已经知道你来京北了,特地让我过来接你的。”

“……”

两秒京瓷就想通了,估计她进京北的那一刻,谢政南什么都知道了。

她身边有间谍。

她问:“他是怕我闯祸,搅了他跟俞家的婚事?”

顾旭红唇微张,欲言又止,末了,说:“小瓷,别怪我。”

京瓷没有闹,她乖乖下车。

顾旭听见她酸酸地道:“九日,我从来不怪你,毕竟,你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我不是。”

闻言,顾旭心头一紧:“我们都希望你在海城好好生活,这个地方,不适合你。”

京瓷没再说话。

是啊,要是适合,她在这儿待了七年,为什么还不适应。

“上去休息吧,等会儿南哥会来找你。”

京瓷被送到了顾旭的房间,有人来给她送餐,填饱五脏庙后,继续伏案工作,视频会议讨论剧情。

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京瓷扭眼一看,是个本地陌生号码。

她拿起手机接听:“您好。”

电话里的男人礼貌地称呼她:“京瓷小姐。谢先生在楼下等您。”

京瓷应声:“知道了。”

她挂断,走到窗边,挑帘往下看。

这里私密性很高,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楼下喷水池旁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的加长款豪华轿车,密封的车窗倒映着周围的光和景,窥不见里面的人。

谢政南的秘书站在车旁,频频抬腕看手表。

京瓷从包里掏出一支正红色口红擦了擦,不慌不忙处理工作,掐着他足足等了三十分钟的时间才下楼。

秘书见到她,怔了怔,也松了口气。

“京瓷小姐。”他拉开后排的车门,“请上车。”

京瓷一眼瞥见了车后排那抹淡黑色影子,弯腰上去。

谢政南坐在驾驶位后面闭眼假寐,白皙精瘦的骨指搭在膝盖上,昏沉的光勾画出他清晰有力的线条轮廓,俊厉沉稳的深色西服在他身上更像是种矫饰。

他的五官端正,眉棱深沉,骨感强,颧骨明显,山根挺直,是那种一眼难忘,自带侵略性的帅气。

以前他虽处处都纵容她,向着她,但京瓷打心底里对他有敬畏之心。

有什么东西轻轻从京瓷的心尖上煽过,无法形容。

谢政南睁开眼睛,微微侧头。

京瓷望进那双温沉望不见底的褐眸,顿了下,喊:“南哥。”而后瞥开目光。

谢政南没应声,望着她清瘦的丽影和半张拗着的侧颜,红唇在昏暗中平添几分妩媚桀骜,却没有一丝庸俗的味道。

瘦了。

僵了半天,京瓷开口:“我明天就回海城。”


一年没见了,京瓷一眼能看出来他眉宇间的沉郁。

大概是不想见到她。

谢政南薄唇轻掀,音色深冷:“来京北怎么不跟家里联系?”

她十六岁那年,父亲肺癌去世,把她交给谢家叔父照看到成年。

她高中在谢家整整住了三年。

“我怕我下半生要坐轮椅生活。”

“…..”他让她别来的。

“你还是来了。”

她想说,一年到了,你管我。

谢政南瞥了眼她搅手指的小动作:“跟我回家。”

他语气里带着命令。

京瓷再憋屈,也不能跟他反着干。

跟他反着干,没什么好下场。

“明天吧,今晚就不了。我明天再去看叔父叔母和奶奶。”

谢政南都知道了,她不能来一趟就这样一走了之,得去看看长辈。

谢政南:“随你。”

“嗯。”京瓷闷闷嗯声。

谢政南问:“过得这么艰苦,当时给你钱为什么不要?”

四处拉投资,也不跟家里提,谢政南一口气闷在心里。

她就是不想让他看不起他:“世界大佬都爱融资。我也想试试。”

刚回海城不久,谢政南托秘书给她送钱,她当时气头上没给开门。这会儿嘴硬。

“……”

谢政南:“没苦硬吃,脊梁骨这么硬,怎么还跑来京北?”

“京北好拉投资。”

“拉了多少了?”

京瓷散漫不羁地道:“一分没拉着。还被别人看笑话。”

他不就是那个“别人”吗?

“…….”

三言两语空气里弥漫高压。

安静了很久,京瓷扭头便看见他冷硬的侧脸,试探问:“你,消气了?”

谢政南不语,眼睫压得很低,浑身萧冷。

京瓷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垂着眉目:“一年了,你这么绝情我都没生气了。”

她说他绝情。

京瓷低着头。

他淡声道:“来京北不回家,去找别人,翅膀挺硬。”

京瓷解释:“是瑙子联系我的。”

“对外人倒是信得过。”

“…….”怎么说她都没理。

他问:“公司需要多少钱?”

京瓷随意靠在车椅里:“不用了。”

谢政南七窍生烟,胸口一团气滚了又滚。

他活这二十多年,唯一的一次不理智用在了她身上,对她发了火,把她赶回了海城。

她现在为了气他,跟他拗脾气。

一年了,这尊顽石一如既往没心没肺,他反而被她磨得没了棱角。

“需要多少资金说个数。”他没时间跟她纠结扭捏,“把我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原来是有条件的。

他这口气是命令不是商量。

京瓷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微信放出来,电话号也放出来。

谢政南侧目亲眼看见他的账号和号码结束了小黑屋生活。

“投多少?”

他黑着脸,凶得不得了。京瓷也没想惯着:“我说多少就是多少吗?”

谢政南:“嗯。”

京瓷歪头好整以暇看着他,身子稍稍靠近他些,大眼微弯,红唇轻提:“我要你的全部。你给吗?”

谢政南眼睑下拉,她那如缎光的唇色伴有花香扑鼻,像某种丝绒,沁人心脾。

谢政南压下眸底的波动,紧盯着她,片刻后,淡声道:“给。”

京瓷眼尾的笑意渐收,调皮挑眉:

“放心,我不贪心的,只要钱。”

谢政南放在膝盖上了指尖微微卷曲,眸底倏地一片阴冷:“投资款明天给你打账上。”

动不动就给钱安慰她,她是那么好哄的吗?

“谢谢,我明天会过去看叔父叔母和奶奶,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早点回家,晚安。”她推开车门下去,脚步都轻盈许多,进门之后,唇角微微弯起。

车里,旁边的位置还留有余温和她身上的味道,后调像醇厚的红酒。

齐秘书上车:“谢总 ,方瑙帮京瓷小姐联系的那几位投资人都调查过了,是俞彬晧从中作梗。”

“嗯。”谢政南心中有数。

齐秘书问:“俞彬晧在温夜酒吧,您是回家还是去酒吧?”

“去酒吧,顺便让人去买点凤梨送回去,她明天回家。”

“好。”


温夜酒吧。

“给他醒醒酒。”

“好的。”

门口立刻有人拎着满满一桶水进来,将水全都泼到了俞彬晧的身上。

要不是看在俞太太的面子上,这个人谢政南早就不想留。

昏暗的包厢里面传来痛苦的尖叫声。

谢政南出去后望着寂静无声的夜色,敲了支烟出来,齐秘书立马掏出打火机。

谢政南拢火点燃,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把她的项目拿过来。”

打蛇打七寸,项目是俞玖姝在公司的安身立命之本。

“好的。”

*

谢政南的车子十点准时停在会所楼下。

京瓷走前给顾旭发了消息。顾旭没回。

谢政南没来,是他的秘书来接京瓷。

齐秘书提醒她:“京瓷小姐,先生还没有跟家里人说你来京北了。”

京瓷:“嗯,知道了。”

他要是说了,会显得她不懂事,偷偷来都没跟长辈们联系。

车子在市区堵了一会儿,经过巍峨高大的蓝色玻璃大厦,京瓷扒着车窗看着大厦顶端,那里有象征着权利与财富的四个大字“铂曜集团”。

铂曜集团前身是腾远,成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

谢家祖父是怀揣报国热忱的知识分子,一直在核心科技领域深耕,腾远更名为铂曜之后,从科研到智能制造,从金融投资到文化创意产业,触角延伸至各个领域,像一棵大树,根系早深扎于京北,坚不可摧。

谢政南是铂曜唯一的继承人。

车子缓缓驶进胡同,停在谢家门口,高高的灰墙黑瓦将里面的景色隔开,双开的大门肃穆森严,门口是一对威武气派的石狮。

这里没有外车进来,很安静。

京瓷下车,还没进院内,后边跟着停下一辆黑色轿车,是谢政南。

齐秘书都觉得奇怪,先生中午一般不回来。

京瓷没着急进去,站在门口等他一起。

后排车门打开,一只酒杯跟裸粉色高跟鞋先落地,往上是玉踝和一片白色裙角。

女人。

女人下车后,京瓷才看清她的真容,是俞玖姝,俞彬晧他姐,谢政南互联网上的未婚妻。

前些年,星瀚控股董事长有意跟谢家结亲,双方父母都乐见其成二人交往,京瓷去年揍了俞玖姝的弟弟之后,谢家跟俞家的真实情况她就不得而知了。

俞玖姝看见门口亭亭玉立的京瓷,眸光微诧。

俞玖姝迎过去:“京瓷。”

京瓷莞尔。

“最近还好吗?”俞玖姝过来,动作自然关切地捞起她的左手臂,挽起袖口查看,小手臂上面斜斜一条疤痕还未完全消退。

她过分真诚,京瓷垂眸:“差点就提不起笔了呢。”

俞玖姝眉头蹙着抬起头:“你......”

“让你弟下手的时候,专门挑我的左手扎,你也太过分了,知道我是左撇子。”

京瓷的笑容过分亮眼,俞玖姝呼吸滞了下:“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京瓷都还记得当时在医院里俞玖姝边哭着训俞彬晧边给她道歉,就好像这伤长在她的身上。

京瓷都差点信了。

她那双眼睛里流的哪里是愧疚的泪水,分明是野心。

谢政南过来,俞玖姝将她的袖子快速放了下来。

谢政南还是看见了她手臂上的疤痕:“你们还没有到姐妹情深的地步,进去吧。”

俞玖姝:“.......”

京瓷眸光平淡温凉地扫过谢政南,扭头往院子里去了。


俞玖姝跟谢政南并肩进入院中。

“政南,我不知道京瓷今天会过来,她什么时候回海城,我联系下我朋友,她那里有祛疤的方法.......”

谢政南语气冷淡:“这里是她的家,她什么时候去海城,你该去问她。”

俞玖姝噎住。

谢政南这个人,对别的女人冷漠自私到了极点,京瓷除外。

谢政南语气里冒着寒意:“俞小姐今天来有何事?”

人只有为了自己的利益才会去行动。

俞玖姝特地等在胡同口拦下他的车子一起进来,是因为项目的事。

“政南,我过来看奶奶的。上次托朋友给奶奶做了双鞋。”

谢政南警告:“在谢家,请收起你的小心思。”

俞玖姝神色一僵,她第一次被谢政南狠狠敲打,有一种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的错觉。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不堪吗?因为我弟弟跟京瓷的事情,你连我也不放过。”

她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地负责家里那些项目,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努力,一夜之间,项目里的人说把她踢走就把她踢走。

谢政南轻而易举地动了动手指,项目就落入了别人的囊中,让她付之东流。

“好自为之。”谢政南根本没打算理她。

京瓷进了正院,院子里的保姆刘嫂听见动静,出来查看,看到京瓷面露惊色:“小瓷。”

京瓷:“刘阿姨。”

刘嫂边应她,边激动地朝里喊了声:“小瓷回来了。”

不多会儿,谢屹川跟梁爱珍一同从茶室里出来。

京瓷迎过去:“叔父,叔母。”

谢屹川讶异:“小瓷。”

梁爱珍:“怎么一点风声没听见就回来了?”

京瓷弯着眼睫:“当然是偷偷过来的,想给你们个惊喜。”

“这孩子,瘦了不少,快进来。”梁爱珍问刘嫂,“刘嫂,家里还有凤梨吗?”

刘嫂应着:“有的,一直都有,上周少爷买了些回来都蔫了,昨天又叫人送了些新鲜的过来,我这就去切。”

梁爱珍立马说:“看,你大哥还是疼你的。”

因为谢政南把她送回海城的做法,谢屹川对她心存愧疚,当初是他亲自去海城把人接来的。

“叔叔,阿姨。”是俞玖姝清脆的声音。

谢屹川跟梁爱珍对视一眼,应声:“玖姝也来了。”

刘嫂支个脑袋出来:这俞家的人在谢家安了监控不成,京瓷一回来就上赶着来了。

梁爱珍推推京瓷:“去洗个手,吃点水果垫垫,今天早点开饭。”

“嗯。”

茶室里也可以洗手,京瓷推开茶室门,长条案前坐着位美人,纤细玉指捏着茶夹,正在烫洗茶杯。

京瓷喊她:“君姐。”

谢政君应她:“嗯。”,连头都没抬一下。

谢政君是谢政南的妹妹,大京瓷两岁,外表酷似御姐,一直在吃药,对她爱搭不理的。

京瓷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淡,前些年,住在同一屋檐下,她们也没怎么说过话。

京瓷洗完手出去,人都在中堂的偏厅里坐着。

老太太看见她,喜上眉梢:“小东西,快过来我瞧瞧。”

京瓷以前住在这儿的时候,老太太生病她一直陪在身边,老太太很疼她。

京瓷进去,坐到老太太身边,俞玖姝就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双绣着好看花样的布鞋:“奶奶,这是我托人给您做的鞋子,看看合不合脚。”

老太太穿了一辈子布鞋,对鞋的刺绣,软硬程度,做工都很挑剔。

“让你费心了,记得我这老太太。”老太太接过鞋子,夸了句好看,便递给刘嫂拿去放着了。

可见老太太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自动把她忽略到一边,她今天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老太太握着京瓷的手:“什么时候搬回来?”

“啊?”京瓷差点没反应过来,“我公司在海城呢,要不,您搬去海城,那边暖和。”

老太太:“夏天热死了,我不去。”

“冬天去啊,那边过冬最合适不过了,沙滩上好多八块腹肌的帅哥。”

谢政南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微微眯眼,虚虚实实。

老太太摆手:“不去不去。”

老太太紧紧握住她的手,还是把话题扯到了她跟谢政南身上,氛围随之微妙起来。

“跟你大哥没怄气了吧?”

京瓷轻松笑笑:“哪有那么多气怄啊,早就好了。”

“这就对了。”老太太瞪了一眼她最喜欢的长孙,“我们都训过他了。你也是,他让你回海城你就回,让你一年不许来就真的一年不来,真老实。”

京瓷:“他喜欢欺负老实人。”

谢政南:“......”

老太太笑道:“他欺负你,我打他。跟大哥握个手,从此握手言好,还是一家人,好不好?”

“.......”京瓷开玩笑道,“别了吧,等会儿他该教育我男女授受不亲了。他最会教育人了。”

“还封建上了。小朋友打架都是要握手言和的。来。”

老太太把他们当小朋友,拉着过他们的手叠在一起,那只滚烫的大掌盖在京瓷手背上,她想缩回,被谢政南轻轻握住。

京瓷微怔,耳根漫上红。

“别生气了。”谢政南握着她的手,跟老干部关爱小职员那般,顺着老太太的意哄哄她,“大哥给你封个红包。”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京瓷不自在地抽回手,“说了没生气了。”

谢政南手中一空,那点余温快要消失之际,他的五指微微收紧。

俞玖姝像个外人,浑身不自在。

老太太直乐:“这就对了嘛。”

她问:“在海城有没有看上的帅小伙啊?”

京瓷撞上谢政南目光,弯唇答:“当然有。”

“有合适的,带回来我们给你把把关。”

京瓷故意卖弄关子:“见家长的啊。”

老太太:“是啊,有吗?”

“那没有。结婚对象不还等着您给我介绍嘛。”

梁爱珍两手一拍:“哎呀,我想起来,我那小侄儿还没对象呢。这两个孩子以前坐在一块,我就觉得登对。还有戚家的长孙刚从国外回来,还专门派人来问过我小瓷。让她回来了一定见见。”

没有话题,存在感依旧很强的谢政南忽然起身:“越聊越远。”

他黑着脸出去了,弄得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


京瓷从屋内出来。

上午出太阳,这会儿像是要变天,冷飕飕的。

池子里的锦鲤又添了几条新的,她站在假山池边上喂鱼。

俞玖姝跟过来:“什么时候回海城,我联系了一个专业祛疤的朋友,你手上的疤,可以淡化的。”

她重点不在她的疤上,而是什么时候回海城。

京瓷蹲下,把手里的饲料喂给后面嘴巴张得最大的鱼。

“俞大小姐,私底下就没必要这么亲切了吧。”

俞玖姝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京瓷又抓了一撮饲料:“俞彬晧,你弟弟,难道不是你撺掇来挑衅我的吗?”

当时动手的时候,她看见俞玖姝站在远处观看,像个做局的局外人。

京瓷没证据。

俞玖姝蹙眉:“我弟弟向来浪荡惯了,家里就他一个儿子,疏于管教,才酿成了他今天的性子,京瓷,你没必要把人人都想得那么坏。”

俞玖姝表面是我见犹怜的千金,内里是个野心家。家里偏心儿子,她早有成见。

京瓷站起来,她跟俞玖姝差不多的身高,都穿着高跟鞋,站在一起对个平视:“那俞小姐真是个老好人。”

“你弟弟虽是个草包,但处处对你唯命是从。一直都以你为骄傲。只是我没想通,我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了吗?还是俞家.......”

俞玖姝的手攥紧了裙摆,打断她:“你想多了。”

谢政南从东边过来,换了身衣服,京瓷看见,狡黠一笑,把鱼饲料撒出去:“干嘛那么紧张,我开个玩笑,谢政南那么偏袒你,我没权没势,也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俞玖姝面色镇定,目光空灵,纤细玉手紧紧地攥住裙摆,太过用力,手指关节都微微泛白,小小的布料成了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和发泄情绪的对象。她怕是不知道她走之后,谢政南自掏腰包,大刀阔斧斩断了跟俞家的一大半合作。

谢政南停在不远处观望。

京瓷都佩服俞玖姝还能这么忍。

俞玖姝开口:“其实,你走后,政南就.......”

俞玖姝默了默,她想求京瓷,别再让谢政南对她下死手了。

京瓷问:“就什么?

俞玖姝有电话进来:“我接个电话。”

“随意。”

俞玖姝走开,京瓷的目光也随之转移,跟假山另一侧的谢政南衔接上。

谢政南风衣里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配上那张周正的脸,很像人夫穿黑丝。

京瓷自然地避开了,余光仍旧追着他越来越近。

谢政南提步过来,目光落到她嘴角上,嘴角边有残留果渍:“吃了还要打包,松鼠吗?”

京瓷摸摸嘴角,又擦了擦,盯着水里的锦鲤,水眸里波涛荡漾。

“森威平台的人就这两天会跟你联系,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谢政南朋友遍布商界政界,打声招呼,京瓷根本没有弯路可走。

京瓷稳住心绪:“谢谢南哥。”

他就是这样,温柔细心,能让她依赖信服,也能冷酷到令她无所适从、难以招架。

谢政南:“我是有条件的。”

“你说。”

“你留在京北陪奶奶一段时间。她很久没见你了,心情好,政君跟她没话聊。”

“老人家疼我,应该的。”京瓷说。

一阵风吹来,头顶的粉玉兰簌簌掉落不少。

谢政南低眸,见到她唇边带笑,不是因为他喜悦,而是因为平台。

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惆怅。

“降温了,去添件衣裳。”

“好。”京瓷刚跟他分开没多久,手机上弹来入账短信。

京瓷数了数后边的零,心头一震。

除了谢政南知道她的账号就是财务了。

京瓷握紧手机。

其实,以前谢政南挺疼她的,甚至超过了谢政君。

京瓷敛起思绪,上楼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只多不少,还有不少春季新款。

她心头紧了紧。

*

谢政南回身往餐厅方向走。

谢政君就站在不远处,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谢政南跟谢政君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兄妹俩的感情,在外人看来,还不如后来的京瓷,连家里的人都这么认为。

谢政南从她身边路过,谢政君语气挑逗:“大哥对她这么上心。”

谢政南眼底浮着骄傲:“她确实比你讨喜,你管好自己。”

“去年不跟人家站在一边,把人家赶回海城,现在跟你说两句好听的,你就要掏心掏肺。”

“.......”

谢政君失笑:“好烂的留人方式,拿我话少来说事,再怎么,你也得给我投资一个项目。”

“你愿意走出去的话,大哥给你投也不是没问题。”谢政南一副心胸宽广模样。

“.......”谢政君冷着脸:“你现在这样,可没有以前堆雪人,买糖葫芦,大夏天亲自去小摊上排队买糖水浪漫。以后你娶了新媳妇儿,还会这样偏心眼吗?”

谢政君有点幸灾乐祸:“我怎么听说,你年前还偷偷去看过她。”

谢政南停下,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清冷开口:“你少说两句话,或许能多交几个朋友。”

谢政君不以为意耸耸肩:“有父母撑腰,还有大哥赚钱养我,我还需要朋友吗?我连男朋友都不需要。”

“.......”

“她那么多男性朋友也轮不到你这么体贴问候,谢政南,我还从没见你对谁这么舔过。”

谢政南看向她,哥哥看妹妹,总是怜爱的:“你倒也随我了。”

“......”谢政君笑容消失殆尽,那眼神更像看仇人。

兄妹二人拌几句嘴,刘嫂过来叫吃饭才停止。

俞玖姝没有留下来,俞彬晧被人揍进医院了。

饭后,京瓷陪老太太聊了会儿天,回房间看公司那边发来的投资协议。

谢政南给这么多钱,京瓷拟了份投资协议出来。

京瓷打开电脑。

她的书桌上摆放着很多漫画人物手办,还有当初自己画的一些原稿和分镜,自己出版过一本短篇漫画,刚上大二的时候画的。

京瓷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去打开衣柜,里面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又去翻垃圾桶,里面清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当初走时,她把少女怀春的证据全都撕碎销毁丢进垃圾桶。

刘嫂喜欢把她的垃圾收集好放在一个地方,她确定不要了再丢掉。


京瓷把房间角落都找一遍,都没有,估计早就被丢掉了。

丢了也好。

留着也没什么用。

京瓷回到桌前继续阅览协议。

她看得很仔细,一小时后,确定没问题打印出来,给谢政南发消息。

南哥,你在家吗?。

谢政南回复:在。

京瓷:我打印了一份投资协议出来,方便吗,到中堂聊聊。

谢政南:来收藏室。

“.......”

谢政南住东边,收藏室就在他房间隔壁。

京瓷过去找他,抬手敲门。

“进。”

京瓷推开门进去。

谢政南脱了外套,就一件黑色高领衣,系一条灰色围裙,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手里拿着毛笔,站在长条案前。

此刻的谢政南人夫感十足,京瓷不免多看了几眼。

这里是谢政南专门收藏古玩字画的地方,里面的东西随便拎一件出来都够她公司度过难关。

谢政南以前学过字画修复,长辈们都喜欢找他修复些传下来的字画。

他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捯饬这些东西,京瓷早已见怪不怪。

她把协议放到他旁边:“南哥,你先看看,收益分配跟亏损分担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再商量改动。不过你放心,公司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团队精心打磨的心血,不会差,我们这半年来的成绩,已经用邮箱发你了,你可以看看。”

“不过我们公司的策划,作品创作,还有推广发行,投资方不参与制作的。”

他给她钱,她跟他聊投资。

罢了,谢政南放下东西拿起协议, 翻了翻:“章都盖了?”

京瓷:“过来就带在身上的。”

谢政南抬眸看她一眼:“你对方瑙就这么信任?”

“万事俱备。”

他现在是金主,京瓷没反驳,只是微笑。

谢政南提笔,刷刷签下名字。

京瓷错愕问:“你不再看一下?”

“不用。”

京瓷收好协议:“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谢政南叫住她:“着什么急,跑什么,过来给我打下手”

“现在还真是除了钱,除了资源,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

京瓷脚还没踏出门槛,又退回来:“我现在要做什么?”

“浇开水,刷浆糊,附上腹背纸。”

京瓷看看长条案上千疮百孔待修复的山水画:“ok。”

小事一桩。

他以前教过她,京瓷也会,只是补色需要极高的鉴赏跟临摹要求,风干后的工作都是谢政南来完成的。

谢政南在她对面坐下来,拿起毛笔,继续给另一幅作品补色修复。

京瓷把画铺平,专心做手里的工作。

她放在谢政南旁边的手机有来电,震动好几次,京瓷正在争分夺秒地给画补洞。

谢政南瞥了眼手机来电。

瑙子。

谢政南皱眉,伸手把电话摁掉,将手机翻了个面。

两人各自忙各自的事,直到京瓷把画挂起来风干。

谢政南问:“你房间里那些碎纸,需要补吗?”

京瓷缓冲两秒,心头“咯噔”一下:“什么碎纸?”

谢政南抬头,灯光在他镜片边缘上划过一道冷光。

“刘嫂之前打扫房间,说你走的时候撕了一筐手绘作品,挺可惜的。”

“......”京瓷抿了抿唇,问,“在你这儿吗?”

谢政南静静地看着她。

京瓷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他嘴角轻斜:“问一下。”

他含糊不清的意思到底在还是不在?

“刘嫂给你了?”

“没有。”

京瓷心如捣鼓,狠狠松口气:“都是没用的废纸,刘嫂早都丢了。”

她还特地解释了下。

谢政南“嗯”了声,没说话。

“过来看看。”谢政南叫她。

京瓷移步过去,谢政南给她让出一个位置来。

京瓷走到案前,埋头检查他刚修复好的山水画,再难修补的部分,谢政南都有这个实力做到完美。

“这是哪个朝代的?”京瓷扭头问。

谢政南就站在她右侧,修长好看的五指轻轻撑在她大腿边的案上,宽阔有力的胸膛仅差分毫就贴上她的肩,男性成熟的雄性气息随之拢来。

右边是他的手,左侧是椅子,京瓷稳住心神。

谢政南:“小的时候老爷子教我画的,放在隔壁书房许久没打理蛀虫了,学补色吗,我教你。”

他小时候就会这些。

京瓷侧抬起头看他。

谢政南眼睫轻轻下压,直直地盯着她,那眼神似滚烫钩子,勾引着人遐想。

京瓷被他牵引,低下睫羽扇了扇,舔舔干涩的唇:“你的我不敢补,鉴赏力是我想学也学不来的。”

谢政南:“这有何难,你的手天生就是画画的。”

“算了。好久没写毛笔字了。”京瓷拿起一支毛笔,沾了沾墨就要在空白纸上写字。

谢政南往她身后挪动身体,他的胸膛渐渐地贴近她那单薄的后背,能感受到她逐渐僵化的身体。

谢政南伸出右手,缓缓握住了她捏着笔的手。

京瓷的身体猛地一颤,后背瞬间变得僵直。

他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在那幅修补好的画上挥洒墨汁。笔触流畅自然,随着墨汁的晕染,“京瓷”两个大字逐渐在画上显现。

“消消气。”他嗓音哑得厉害,在京瓷耳边炸开,京瓷盯着画作上的名字,耳朵烫得厉害。

他自毁老爷子对他最得意的画作,就为了让她消气。

谢政南松开她的手,退开点距离,毛笔随之从京瓷手中掉在了画上。

京瓷转身要走,肩膀撞到他的胸膛。

谢政南也没有要让她的意思。

“......”

京瓷见他不让,只好贴着椅子出去。

谢政南盯着她的背影,嘴角斜起弧度。

京瓷佯装镇定自若,她要走。

条案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谢政南已经恢复从容,提醒:“手机没拿。”

京瓷不得不再次转身,谢政南已经坐下在清洗她掉的毛笔。

京瓷走过去拿起手机,出了收藏室。

方瑙特地打来电话,说森威那边联系上了。

京瓷心不在焉:“瑙子,森威的人下午已经联系过我了。”

方瑙疑惑:“已经联系上了?”

“嗯。”京瓷说,“我还在京北的。”

过去好几秒,方瑙才问:“在谢家的?”

“嗯。”

方瑙失落:“行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海城?”

京瓷答:“估计得要几天。”

方瑙约她出去:“那一起聚聚啊?我们几个好久没聚了。”

京瓷步履匆匆往北边走,满脑子都是收藏室那一幕。

“我改天再约你,先忙了。”

*

晚饭就京瓷跟老太太和谢政君。

谢政南有应酬,谢屹川携梁爱珍去参加聚会了。

谢政君很少出门,也从来不跟他们说话。

京瓷来谢家之前她就这样了。

家里多了京瓷,老太太心情要好很多。

吃完饭过后,京瓷陪老太太看完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又在院子里逛了好一会儿,等老太太睡下,她才回房间处理工作。

忙起来忘了时间,空隙之余看了眼电脑右下角,已经十二点。

屋内有点闷,京瓷把窗户推开。

刚推开,一股淡淡的烟味窜进来,很快被冷风吹跑。

她的房间正对楼下的葡萄架。

这个季节葡萄架还光秃秃的,有人在下面抽烟看得一清二楚。

一抹高大的影子站立在葡萄架下,指尖夹着香烟,薄薄的烟雾随风四处飘散。

从什么时候,谢政南开始频繁抽烟的,京瓷已经不记得了。

男人的背影早已褪去青涩,找不见一丝当初她初次见他时的影子。

她初次见到的谢政南温暖、沉稳,不是这样一身凌厉,令人生畏,难以接近。

一小块光投到谢政南脚边,他蓦然回身抬首,与那道空洞的视线相撞。

谢政南刚抽过烟的声音有些许沙哑:“该休息了。”

“马上。”

这个情景很像以前某个时刻,同样的地点,甚至连他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晚安。”

“晚安。”

京瓷望着站在底下的人,捏紧窗棂,这扇窗户就像她当初狭隘的视野,一个人便可以充盈她所有的视线和风景。

窗户合上,与曾经无数次重叠,将她掷入第一次来谢家见到谢政南那天……


从海城到京北坐飞机要飞近四个小时。

她第一次跟随仅仅见过几次面的谢屹川,离开她待了十六年的地方。

谢屹川威严高大,身上的商人气息很重,那时候的京瓷对他是有些惧怕的。

登机后,她抱着怀里的书包不怎么说话。

谢屹川电话非常多,几乎是挂了电话,下一通电话无缝衔接。

京瓷见他偶尔眉头紧锁,偶尔训斥电话里的人,她总会竖起耳朵去听。

他是不是在给家人交代她的存在?

谢家的人会不会不接受她?

谢屹川都是交代工作上的事情,只有关机前,他给他的妻子打了一通电话:“老婆,登机了,给丫头备几身厚实的衣裳,海城热,这丫头衣服单薄。”

他扭头问她穿多大码数,然后又对着电话说:“丫头瘦。好,就这样。”

空乘提鞋过来给她换,帮她系安全带,蹲在她旁边微笑道:“妹妹,书包给我吧,我帮你放好。”

谢屹川这才注意到她怀里的书包 ,像是某种依靠,紧紧抱在怀里,他凌厉严肃的面色瞬间变得和蔼可亲:“丫头,抱在怀里不舒服,给姐姐放。”

京瓷听话把怀里的书包递给空乘:“好,谢谢。”

飞行时间很长很长,京瓷看舷窗外的白云,看地面上如平面水墨画的山丘大地,没有一丝困意。

落地京北的时候,她乖乖跟在谢屹川后面,出机舱门,她被京北的冷风冻得一哆嗦。

京北的天气干冷,放眼望去,四周落叶乔木光秃秃的,跟海城的潮热和四季常青不同。

她身上就一件薄薄的外套,而京北正是快要入冬的时节。

谢屹川把手里的羽绒服外套给她披上:“走的时候事儿太多忘了让你穿厚点,这边跟海城不一样。”

京瓷冻得直磕牙:“我也没有能抵御这种寒风得......得得衣服。”

谢屹川笑起来,替她拢紧身上的外套:“穿好。”

京瓷挣了下:“叔父,你穿就好。”

“听话,京北跟海城不一样,冬天很冷,要穿羽绒服保暖的。不过别担心,家里已经给你买了厚衣服。”谢屹川跟她讲,“冬天还会下雪。到时候,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小瓷,不要紧张,你爸爸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以后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好吗?”

“好。”

谢屹川给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京瓷都是点头。

或许是她听话乖巧,谢屹川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回家。”

京瓷望着出太阳的天空,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还有天空都跟海城不一样,海城根本没有冬天可言,她也从未见过雪。

除去心中的伤痛跟忐忑,她开始期待京北的雪。

接他们的车子缓缓停在一家古香古色的院子门口,深灰高墙延伸至很长,高门大户,威严气派。

京瓷跟谢屹川下车,保姆闻声出来,见到他们,面露喜色:“先生回来了。”

而后又对里喊:“先生把小丫头带回来了。”

京瓷跟着谢屹川进正院, 入眼是方正的庭院,里面的园林水系、雕梁画柱都非常漂亮,处处有讲究,像是从古书中走进现实,以后她要住在像文物的房子里。

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了谢政南。

谢政南从东面过来,居家没出门,身上套着宽松的米色家居服,他的皮肤很白,个子很高,轻薄的双眼皮下,褐瞳沉静,但望不见底。屋檐上方挑西的斜阳恰好洒落在他身上,染上一层温暖的瑰丽色,有股与世俗背离的清贵感,就像深庭之中走出来的贵公子。

在他注视下,京瓷拢了拢身上不合身的羽绒服。

谢政南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移开,喊谢屹川:“爸。”

谢屹川朝他招手:“政南过来。”

谢政南走过来。

谢屹川给京瓷介绍:“丫头,这是家里的大哥,谢政南。政南这是你京伯伯家的小京瓷。”

京瓷丝毫没有初到陌生环境的局促和扭捏,声音清脆:“大哥好。”

谢政南应她:“你好。”

初来谢家,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大家相处随意,就好像她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除了谢政君不爱跟她说话外。

京瓷对陌生环境熟悉很快,从海城带来的担忧与忐忑很快消失殆尽。

晚上老太太安排她在北房的二楼休息。

京瓷刚洗漱躺下,身上异常发痒。

大家都已经睡下,京瓷不好惊醒,她起来站在窗边,望着静谧的黑夜发呆片刻,然后借着外面的灯光,下楼找水喝。

进餐厅里,京瓷咕噜咕噜灌了几口热水,刚放下杯子,门口有人进来。

京瓷站在水吧台旁边,看清了来人。

谢政南也发现她的存在。

四目相撞,谢政南黝黑发亮的目光微顿。

“大哥。”

“嗯。”谢政南问:“还没休息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对人也彬彬有礼。

京瓷回答:“我下来喝水。”

谢政南也是过来喝水的,他提步过来拿起杯子接水。

没什么话聊,京瓷身上痒得厉害,问:“大哥,你家里有止痒的药膏吗?”

她的颈部有针刺感,挠了挠。

谢政南放下水杯问:“怎么了?”

“应该是过敏了。”

谢政南走到门口,把灯都打开,屋里顿时灯火通明。

京瓷抬手遮住光,看见他身上套着外套,里面穿的是一套深灰色丝绸质地的睡衣。

谢政南折返回来查看她身上的疹子。

京瓷手上、脖子,脸颊上起了一团团红色的疙瘩。

“身上痒吗?”

“嗯。”

谢政南意识到他又不是医生,问了也不能查看:“怎么这样了?”

京瓷摇头:“不知道。”

他很有耐心地问:“对什么食物过敏吗?”

“没有。”

见她要挠,谢政南制止:“别挠,应该是对冷空气过敏。”

京瓷第一次听到“冷空气过敏”这种新鲜的说法。

“去穿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京瓷点头:“好。”

她蹬蹬蹬跑上楼,换了身衣服出来,谢政南已经换好衣服等在院子里了,手里拿着车钥匙。

司机已经休息,他开车。

他带她七拐八绕,绕到停车库。

保安睡在停车库旁边,里面是个标间,应有尽有。

保安正睡得迷糊,听见动静立刻爬了起来出门查看,见谢政南带着刚来的小妹妹,问:“少爷,您上哪儿去啊?”

谢政南:“去医院。”

保安赶紧披着衣服出去打开车库门。


谢政南开车到就近的医院,带她去急诊看了皮肤科。

京瓷确诊是冷空气过敏。还抽了几管血,看看其他功能有没有异常。

谢政南忙着替她缴费,填信息。

他才二十岁的年纪,却有种让人心安的老成。

等了一个小时,谢政南拿到抽血报告后,去找医生看了,没什么其他问题,就是冷空气过敏,只给开了一盒药。他又去开水房接水给她喝药。

京瓷接过药丸和温度合适的热水:“谢谢大哥,今晚麻烦你了。”

“没事。”

等京瓷吃了药,观察片刻,疹子慢慢在消下去,谢政南才放心带她回家。

谢政南虽性子冷淡,但接触几次过后,你会发现他这个人挺好的。

京瓷高一从海城转来京北,她跟京北的其他同学落差很大,别人都在复习,她还在啃课本。

第一次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砸在她的头上,她考了全班倒数第一!

更令她感到窘迫的是,老师要求她请谢屹川到学校去一趟。

其他同学都没有被要求请家长,唯有她成为了那个“特殊”的存在。

刚好那段时间谢屹川有事,带着梁爱珍去省外了,谢政南跟谢政君都还在上学,家里只有老太太跟刘嫂。老太太那段时间又病着,她陷入了一种孤立无援的境地。

京瓷又不敢打电话告诉谢屹川他们,对于寄人篱下的女生来说,一件事被老师反复问起提起,成功击中了她敏感脆弱的部分,她又死要面子,渐渐形成了内耗。

她只希望不给他们添麻烦,顺顺利利度过高中三年。

她拼命复习,刷题,找同学借教材。

京瓷好胜心又强,很容易就钻了牛角尖,被自我怀疑圈禁。那段时间,她半夜了边哇哇哭边学习。

就是很难。

谢政南上大学,每周都按时回来,有次他有聚会,十二点多了才回来,或许是好几次他发现她房间的灯半夜了还开着,便上来敲门。

京瓷擦擦眼泪去开门。

谢政南看见她眼睛红红的,以为她是在这里住得不习惯,问:“怎么了?不习惯还是哪里不舒服?”

京瓷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说:“没事。”

谢政南平时虽沉默寡言,但对她说话却很温和:“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那时候,她根本就拒绝不了一个人温柔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她一边哭,一边一五一十地向谢政南倾诉而出。

“老师说我是小笨瓜。”

谢政南听后沉凝了会儿,展颜一笑,宽慰道:“不是什么大事,下周我请假去去见见你们班主任,不哭了。”

“大哥,你能陪我说会儿话吗?”她哭着,“我好孤单。”

谢政南笑了:“好。那你穿衣服,我们聊会儿天。”

他没有进她房间,而是站在门口等她。

谢政南把她带到中堂给她讲题。

其实她就是想有个人陪着说说话。

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教她骑马,送她去学跆拳道、画画,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女孩子可以不用有太多兴趣爱好,但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她没了父亲,但遇上了谢政南。从那一刻开始,谢政南就是她的主心骨。

谢政南很耐心地开导她,还给她找补习班。

他要京瓷存好他的电话号码:“遇到什么事跟我说,别一个人大晚上了还在悄悄哭鼻子。”

往后的每一场家长会,他从没缺过席。

二十岁的男子,家世、相貌顶好,每周按时回家,身边没有莺莺燕燕,生活简单自律,换做谁都会心动,也包括她在内。

*

京瓷来京北后的第一场大雪很快来临,房屋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她眼睛都看直了。

她对冷空气过敏,加上感冒,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京瓷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冷的东西。

上学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除了眼睛,没有一块皮肤露在外边。

周末休息,京瓷听见楼下有铲雪的声音,起来打开窗户,谢政君在下面铲雪。

京瓷想着铲了还有点可惜:“君姐,我来帮你。”

谢政君抬头看了她一眼,惜字如金地回答:“不用。”

谢政南这时候过来,见她站在楼上,眼巴巴地望着楼下的雪,问:“喜欢雪?”

京瓷点头如捣蒜,嘿嘿一笑,一副没见过世面似的:“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

谢政君嘀咕:“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谢政南冷着脸:“谢政君。”

京瓷非但没生气,还一脸陶然地说:“土就土呗,等我适应了这儿的天气,我要堆一排排雪人在楼下欢迎我。”

谢政南让谢政君别铲了:“等再积点雪,给小瓷堆雪人。”

谢政君似乎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丢了铲雪工具,嘀咕:“不是堆雪人很无聊吗?什么双标奇葩?”

谢政南没理她。

她说话向来不留情面,京瓷笑弯了眼,关上窗户换衣服,裹得严严实实下楼。

“二姐,你玩过雪仗吗?”

谢政君双手抱胸:“无聊。”

“那下次我们一起玩。”

谢政君冷着脸没回答她。

京瓷抱着她的胳膊摇摇:“好不好嘛?二姐。”

她撒娇,谢政君脖子上肉眼可见地起了层鸡皮疙瘩:“别叫我二姐,听着很二。”

京瓷立马改口:“君姐。”

谢政君抽出手,生怕她跟上,快速离开。

雪簌簌下了一天一夜。

医生说她想要尽快适应这边的空气,每次洗澡得降几度,出门前得先推开窗户先适应下外边的冷空气,这叫脱敏。

第二天,京瓷推开窗户,一阵寒冷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雪花正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屋檐上厚厚的一层积雪。

院子里有凌乱的脚印,以及两个一大一小的雪团堆起来的雪人形状,只不过还没有眼睛鼻子。

京瓷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

有“嘎吱嘎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政南手里拿着根胡萝卜、几颗大红枣和两根枯树枝过来,抬头看见窗户边上的人,脚步顿了顿。

京瓷朝他挥挥手:“大哥。”

“嗯。”

他走到两个雪球边上,没多会儿,雪人的鼻子、眼睛,嘴巴,纽扣,还有手就都出来了。

京瓷趴在窗边看着他把脖子上的深蓝色围巾取下来给雪人系上,叉腰看看雪人的眼睛鼻子是否对称。

京瓷在楼上说:“大哥,还缺个帽子。”

谢政南回头,京瓷把头顶上的粉色针织帽摘下丢给他。

谢政南接住,给雪人戴上,抬眸对她一笑:“正好。”

京瓷给他点了个赞:“完美。”

他发梢肩头积了雪花,手都冻红了,丝毫没觉得冷。

京瓷双手托腮抵在窗户上,不知不觉看得入迷,那是她深陷其中的开始。

她开始无数次期待京北的雪,期待每周谢政南回家。

谢政南每周不管多晚回来,她都在中堂等他,有什么好吃的,她也要留着给他。

一起聊天,跟他汇报她努力的成果。

她做过最傻的事,是过年她给他写过贺卡,现在想起来,那些话能原地抠出三室一厅。

她在她的本子里画过很多不一样的谢政南,都是悄悄的画。

*

京瓷在京北一切安稳顺遂,高三毕业,她顺利考上了京北传媒学院动画专业。

谢政南第一次带她出去参加一场宴会,有人开始慢慢注意到她,并议论起她的身世。

有老人说:“屹川儿跟锡博打小就跟亲兄弟一样,这丫头肯定是锡博外边有的,你看那眉毛眼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京瓷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父亲。京锡博。

后来她才知道,父亲是京北京家的人,跟谢屹川自幼就认识。

父亲跟家里人闹掰后去了海城定居,从此再没有回过京北,

他的葬礼也只有海城的朋友跟京北的谢屹川到场。

在这之前,京瓷只知道父亲一生未娶,她是被领养的孤儿,别的一无所知。

流言蜚语是常有的,但顾及谢家的面子,大都是悄悄私底下议论纷纷。

她坚定她是京锡博领养的,跟京家没有什么关系。从那之后,谢政南不再带她出门。

上大学之后,京瓷都住宿舍,学业忙,只有周六周天回谢家看长辈,吃顿饭。

谢政南那会儿已经是京大工学院的硕博连读生,跟她见面的时间也不是很多。

但比起谢政君,她更像谢政南的亲妹妹。

谢政南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京瓷也没想到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会在路边买一串普普通通的糖葫芦带回家给她。

她想念糖水,周末回到谢家就有。

梁爱珍总会说:“你大哥最疼你。”

她搜过那糖水铺子的地址,距离谢家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每天排队的人很多。

渐渐地,她期盼的东西越来越多。

*

京瓷碰上俞彬晧跟京家的人不是意外,也不是偶然,他们本就生活在同一个社交圈子当中。正式场合,碰面几乎就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京瓷大三,俞玖姝出现,外界的人都说,谢家跟俞家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

直到俞家跟谢家的人一起吃饭,京瓷从俞彬晧口中得知父亲离开京北的真实原因。

俞玖姝占用了包厢的卫生间补妆,京瓷去外边公共洗手间。

俞彬晧跟他表弟醉醺醺地把她堵在洗手间里。

京瓷把格子间的小锁锁上,他们就站在门口不让其他人进来,故意逗她。

“小丫头,你到底是谢家的还是京家的?”

俞彬晧表弟流氓笑道:“姓京当然是京家的。”

“你是不是京锡博的私生女?”

“你知道你爸怎么逃去海城的吗?”

“他大哥结婚当晚,他却跟他大嫂睡了一觉,哈哈哈哈哈,第二天就被扫地出门。”

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发生这等不光彩的事情,肯定不会四处宣扬。

京瓷相信父亲不是那种人。


俞彬晧朝洗手间里吹口哨,“看着水灵灵的,交过男朋友没有?”

“一看就是处,哈哈哈。”

“要不我们两家亲上加亲,我姐跟南哥,你跟我算了。”

直到谢政君出现,两人才离开。

为了不给谢家人惹麻烦,这口气,京瓷一直忍到毕业。

自两家吃完饭后,俞玖姝开始频繁出入谢家。

京瓷不喜欢俞玖姝。

俞玖姝也只是表面客气,也不喜欢她。

京瓷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有时候,实在忍受不了悄悄地躲进被子里哭,就像变成了一个神经质的人,动不动就爱胡思乱想。

那段时间,这种感受已经超出了不能正常生活的范围。

从那刻开始,她不得不回避了。

谢政南生来就是要联姻的,谢家对他给予了厚望。

为了避免碰见俞玖姝跟谢政南,京瓷开始很少回谢家,或者跟谢政南他们错开。

谢政南多次去到学校找过她,京瓷并不在学校里,早已经开始了校外实习工作,经常加班画稿,确实没时间见他,有时候漏接谢政南电话,他就不高兴,像个全天二十四小时都要监控她行踪的家长。

京瓷又怕惹他生气,每次谢政南开始说教她就走神,因此还吵过两次,停了她的零花钱。

“听话点好不好?”

“到底在跟我别扭什么?”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她听话点。

她已经够听话了远离他了,他似乎更不高兴。

谢政南却并未就此罢休,见不到她本人,就找去她所在的公司。

谢政南参观完公司环境后,静静站在她的工位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

四周的同事都憋笑,连老板都不敢掺和的家务事。

京瓷社死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谢政南:“记得回家,回消息,听到了吗?”

他虽语气宽和,但京瓷都能感受到他在屏气吞声,更不敢看他:“知道了。”

谢政南客气地对她旁边的王佐道:“她不爱回家,下班后麻烦你提醒下她。”

主笔王佐笑道:“应该的,她是我学妹,放心吧。”

他走后,王佐忽然说:“他对你的关心都超过了你叔父叔母,别闹别扭了,下班后,回家跟他好好道个歉,他这是心疼你。”

谢政南对她很不满意,甚至说她叛逆。

他彻底爆发,是在她跟俞彬皓动手那次。

京瓷毕业后,注册了一家漫画公司,约上顾旭还有方瑙在温夜酒吧小聚庆祝。

刚好那天俞彬晧也在。

顾旭上个洗手间的功夫出来,她和方瑙就跟俞彬晧的人动了手,两边都没好到哪儿去。

顾旭吓到给谢政南打电话。

谢政南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刚给京瓷处理完伤口。

她的左手臂被俞彬晧用玻璃扎了一条口子。

谢政南整张脸倏然黑成了锅底,在她病床边坐了许久,开口就是问责。

“到底怎么回事?”

京瓷情绪激动,语无伦次:“他骂我爸,骂我是.......是他言语侮辱,对我骚扰在先的。好几次了。”

“好几次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我还能教训那孙子吗?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拿捏。”

谢政南抵抗一次失态:“这就是你的教训,不顾自己安危搭进去?愚蠢至极。”

“一天老子、孙子挂在嘴边,毕业不回家,跟谁鬼混养成的这副坏脾气?”谢政南气极了,“你自己看看我给你打过多少电话。”

“我什么时候鬼混了?”京瓷觉得他没跟他站一边而委屈,“你不问缘由,不听解释就凶我。”

谢政南无心跟她解释。

俞彬晧小腿胫骨骨折,医生建议采取保守治疗不做手术,俞家的人非要做手术。

医生明确告知以后不会对生活造成影响,要做手术就转院做。

俞父堵到她的病房门口,言辞犀利,说要告她故意伤害。

京瓷一听恼了:“我没告他侮辱诽谤骚扰,你倒强词夺理上了。”

俞玖姝把父亲挡在门外:“爸,你先回去。”

俞父不依不饶,京瓷也泼辣。

京瓷拔了手背上的针管要冲出去,被谢政南勾住腰给拖回去。

“你儿子什么德性不知道吗?你脑浆摇匀了再给我说话。”

俞父指着她:“听听,政南,你这个妹妹,一点没教养。”

谢政南冷声道:“她有没有教养轮不到你来说教。谢家的教育就是这样的,你看不下去,也得看下去。”

谢政南偏袒。

俞父七窍生烟,脸都憋青了。

谢政南搂着京瓷,将她扔回病床上:“安分点。”

他问护士要了棉签,摁住她手背上流血的针眼,眉心皱得像一条条沟壑。

京瓷很少见他生气,他在对她极力克制隐忍,那一次,她挺害怕谢政南的。

她刚挪挪身子就被谢政南按住:“别动。”

京瓷在他猩红的眼神恐吓下,安分了些。

俞玖姝把父亲带走之后,又跟她母亲俞太太过来看望京瓷。

俞玖姝坐在她病床边上哭。

俞太太小心翼翼地给她道歉:“孩子,我们管教无方。”

这个女人温柔可亲,是俞家唯一一个明辨是非的人,尽管如此,京瓷也根本不想跟她说话:“那就回去好好管教,或者送他进去坐牢,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谢政南:“别逞嘴强。”

京瓷跟他们无法沟通,她像刺猬,谁来扎谁。

俞太太替她掩了掩被子,心力交瘁:“好,那你好好休息,按时换药,女孩子留疤不好看的,听话。我之后再来看你。”

“你哭错地方了。”京瓷觉得她莫名其妙。

谢政南对俞家所有人态度都很冷淡,唯独这个俞太太。

谢屹川对俞家发了一通火后,跟梁爱珍赶到病房看了京瓷。

俞玖姝留下来,抽泣着:“京瓷,我弟弟有错在先,这件事等你好了再做商量,一切费用我们家来承担。”

京瓷一阵烦躁:“哭哭哭,我还没死呢,你哭给谁看啊?你爸不是要告我吗,我奉陪,法院见。出去。”

谢政南:“我看你是一点记性不长。”

京瓷哽住,一滴眼泪挂在眼睫上要掉不掉:“那我就得让他欺负,然后再报警,让警察在我身上验验,找几个证人,看看能不能定他罪?这才叫长记性?”

“京瓷。”他怒吼一声。

京瓷双肩一颤,吓得心尖缩紧,耳鸣头发昏,顶上吊的消炎水似乎都慢两秒才滴下来。

他们一说话就会吵架,根本无法沟通。

京瓷知道,谢家跟俞家有合作往来,还有谢政南跟俞玖姝的事情横在中间,这件事真要闹法院去,谁也捞不着好。

她已经给谢家添了麻烦。

俞玖姝走后,谢政南在窗边站了很久,打了几通电话,都是关于她的事,在查什么人。

两人气焰都消了些。

谢政南神色凝重,好像她真的闯了大祸,那几通电话京瓷不知道他在查什么。

谢政南走时,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京北局势复杂,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等伤养好,回海城去,别再闯祸了。”

“我哪里闯祸了?”

“回去好好反思一下。”

她没错,凭什么反思。

京瓷忍着眼泪:“回就回,这破地方我还不想待了呢。”

谢政南没理她走了,也再也没来看过她。

隔天,俞太太跟俞玖姝押着俞彬晧过来给她道歉。

京瓷跟他们签了份和解书。

京瓷住了两天院就出院,回到谢家开始收拾行李。

她只收走了自己的东西,就一些书本还有几件衣服。

压在书柜底下那两本原画作品,她打算带走,抽出来的时候,忍着委屈,撕碎丢进垃圾桶里,手腕上的纱布都浸出血。

她把自己关在衣柜里,哭得很伤心。

从她受伤到现在,谢政南一点也没向着她半分,还要赶她回海城。

梁爱珍跟谢屹川要去劝,谢政南拦着不让:“谁也别去劝,让她回去冷静冷静。”

京瓷跟叔父叔母还有奶奶告别。

谢家的司机把她送到机场,下了行李。

“京瓷小姐,少爷让我转达您一声儿。”

“说。”

“这一年别再出现在京北,要是敢来,就把腿给你打断。”司机把头埋得低低,不敢面对她,“这是少爷的原话。”

京瓷轻笑:“知道了。”

“小姐,我帮您拿行李。”

“不用。”

京瓷拖着行李箱,吊着受伤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曾无数次期待过京北的雪,从那以后,再也不期待了。

京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拖着行李箱大步往前,结束了京北的生活,一个人回了海城。


谢政南在院子里站了会儿,直到楼上灯光熄灭,四周恢复一片寂静。

他灭掉烟,望着黑洞洞的窗户,以前她都会目送他走后才合上窗户。

谢政南没等来一丝动静,转身离开。

他回到收藏室,把那一箱碎纸拿出来放到案上。

他花了很多时间修补,恢复一半不到。

外面有人敲门。

谢政南压住纸片问:“谁?”

“你亲妹妹。”谢政君站在门口在等他允许进门,等了半天,谢政南没让她进,问什么事。

谢政君:“顾爷爷有幅画被虫蛀了,让我拿过来让你看看能不能补。”

谢政南一口回绝“最近不空,让他等一段时间。”

“.......”谢政君白眼,转身离去。

谢政南轻轻把那些原创手绘纸片拿出来,像修复文物那样,开始拼接。

*

谢家的作息向来规律,每天早上七点半是早餐时间。

京瓷上大学之后,就很少有这样规律的作息。

刘嫂七点过就来敲门,叫她起床。

“小瓷,起来了。”

“天还没完全亮呢,我不吃。”

刘阿姨笑道:“起来吧,少爷一大早就出去给你买了好吃的。”

“......”

“知道了。”京瓷在被窝里打个滚,掀开被子起来,混混沌沌地起来穿戴整齐,洗漱完去餐厅。

只有谢政南跟她没到,所有人都已经坐在餐桌边上。

刘嫂端着她的早餐过来:“你爱吃的捆粿,还有灌汤包和瘦肉粥。”

“谢谢刘阿姨。”

刘嫂不敢居功:“这是少爷刚买回来的,瘦肉粥是他亲自熬的。今早五点钟我起来打扫卫生,看见他院子里的灯还亮着,估计忙公务,一宿没睡呢。”

“.......”京瓷看着碗里的粥,神色空洞。

才来京北的时候,她吃不惯这边的早饭,谢政南休息的时候,都会给她熬粥,或者买早餐。

梁爱珍见她小脸上还有早起没完全褪去的混沌,还在因为一碗粥发呆,笑道:“你大哥因为去年的事还愧疚,你回来,他肯定想找机会弥补。你大哥最疼你了。”

谢屹川:“吃吧,他觉得对不住你,你不用不好意思。”

谢政君轻哧一声:“以前他逼着我去补习班,回来感冒发烧了好几天,他可从来没对我愧疚过。”

梁爱珍最心疼她这个女儿,温声道:“大哥不是跟你道过歉了吗?还亲自给你补课,没让你去了。今早还给你买了这么多你爱吃的。”

谢政君看向京瓷:“他亲自给我熬过粥?”

这话听着像是拈酸吃醋,可钻进京瓷耳朵里另有弦外之音。

京瓷头疼,把捆粿推给她:“君姐也吃,都吃。”

谢政君盯着捆粿:“我可不敢吃,专门给你一个人买的。”

“.......”爱吃不吃,惯的。

谢政南这时候过来,臂弯里挂着外套,边走边把手表戴上,淡淡瞥了眼谢政君面前那盘捆粿,提唇:“今早买的驴打滚,刘嫂拿来喂狗了?”

谢政君立马把咬了一口的驴打滚吐出来,手里的也丢餐盘里。

他的话是对着谢政君说的,眼神却是刀向京瓷的。

他又问:“不好吃吗?”

京瓷见他眼底一片灰青,估计没睡好,肝火旺,立马用手指头把那盘捆粿慢慢拉回自己面前,深怕发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声响。

她就不该起来。

刘嫂赶紧远离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梁爱珍跟谢屹川从不掺和兄妹二人拌嘴,在旁边有说有笑。

谢政南在京瓷旁边坐下。

京瓷就往旁边挪挪,埋头喝粥。

谢政南把捆粿夹到她碗里:“吃吧,天没亮我就起来给你买了。”

他那眼神,她今天不吃完不准走。

京瓷赔着笑脸,也给他夹了一个:“南哥辛苦了。”

回来口口声声“南哥”,再也没听她叫过大哥。

这声只有外人听起来生疏的称呼,谢政南内心却一百个满意,他盯着碗里的捆粿,眼梢染了笑淡声应:“好。”

梁爱珍跟谢屹川见他们真没怄气了,才放下心来。

“这才对嘛。”

谢政南盯着她把捆粿吃完才起身去上班。

*

早饭过后,除了京瓷跟老太太还有谢政君,都上班去了。

上午十点多,方瑙搀扶着方家老爷子过来。

这圈中,方家跟京家的话题是最多的。

看到方瑙跟方家老爷子在一块,刘嫂跟老太太不免惊讶。

方家老爷子眼里容不下私生子,大儿子不成器,在外有了方瑙。

方瑙的亲生母亲死前,带着方瑙跑来京北,把他硬塞进方家,方瑙从小就在家中处处受打压,方家长辈不管不问,任其生长。

老爷子一直都不喜欢方瑙。

京瓷去年走前,方瑙在家中还处处不受待见,可现下爷孙俩感情好像向来如此深厚。

方瑙扶着老爷子:“爷爷小心脚下。”

“好。”

京瓷迎过去喊:“方爷爷。”

方老爷子见到京瓷:“哎哟,小丫头来了,好久没见了。”

“来了。”

京瓷:“奶奶,您跟方爷爷就在外边晒会儿太阳,我给你们煮茶喝。”

“好。”奶奶高兴,让刘嫂在外搭了两张椅子。

京瓷去烧了盆炭火,把侧把壶放在烤架上煮茶。

奶奶跟老爷子坐在院子里聊天,他们这个年纪,都是见一面少一面,话题都是以前的历史,翻来覆去的讲,京瓷听得津津有味。

她撞了下方瑙肩膀。

方瑙勾唇冲她笑。

京瓷夹了两个橘子在烤架上,朝他抬抬下巴:“一年不见,你这家里的地位越来越高了。”

方瑙笑容僵了下, 将眸底的无奈隐去:“他生病后都是我照顾,估计想开了。”

聊了几句,茶水开了,京瓷过去给长辈添茶水。又给方瑙倒了一杯。

方瑙忽然问:“你要是嫁人,从海城出嫁还是从京北?”

“这个问题很久远,我没想过。”

京瓷从烤架上拿来一个烧过的橘子,橘子烫手,她边吹边剥开一半给方瑙:“好甜,你尝尝。”

方瑙接过橘子:“快把手放我耳朵上。”

“放耳朵上干嘛?”

“导热。快试一下。”

京瓷没捏他的,捏自己的耳垂,肉肉的,冰冰的。

以前她搞不懂为什么电视里那些拿了烫手的东西要去捏下耳朵,这下知道了。

“真有用。”

方瑙笑了下。

京瓷听见方老爷子说:“政南回来了。”

京瓷转身。

谢政南就站在门口进来的位置,双目带有凉意横扫过来,不避不闪地看着他们有说有笑。

京瓷喊了声南哥,继续跟方瑙聊天。

谢政南进来,眸色沉冷,从他们身边经过。

这时候,刘嫂从外边急匆匆进来,看看京瓷,跟老太太说:“京家的人在门口,说想见见小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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