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母亲,只是抬起头,目光越过她沉睡的身影,投向病房窗外那片深沉的、似乎永无尽头的黑暗夜空。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城市庞大的轮廓在远处蛰伏,只剩下几盏零星的灯火,如同迷失在黑暗海洋中的孤舟,微弱地亮着,透着一股子徒劳的倔强。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嘀…嘀…”声,像冰冷的时间水滴,一下下敲打在凝固的空气里。
我坐在冰冷的塑料陪护椅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风干的木头。
极度的疲惫像沉重的潮水,从骨头缝里一丝丝渗出来,几乎要将我溺毙。
眼皮沉重得如同挂了铅块,每一次眨动都无比艰难。
但大脑深处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哥哥赵磊卖血的票据、存折上刺目的“0.00”、妈妈在赌场崩溃的哭嚎……这些画面像失控的幻灯片,在眼前疯狂闪回、切割、旋转。
就在这时,病床上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动静。
不是痛苦的呻吟,也不是呓语。
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很轻,很慢。
我猛地转过头。
我妈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没有开灯,病房里只有窗外远处渗进来的、微弱的光污染,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黑暗里,深陷的眼窝像两个黑洞,无声地望着天花板的方向。
她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有极其缓慢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她就那样躺着,看了很久。
久到我几乎以为她又昏睡过去。
然后,极其缓慢地,她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动脖颈。
枯瘦的脖子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哒”声。
最终,她的目光,像两道沉重而黏滞的探照灯光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移到了我的脸上。
黑暗中,我们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
没有哭泣。
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重的黑暗,和两道在黑暗中无声交汇的目光。
她的眼神浑浊得像隔夜的污水,里面翻涌着太多东西——巨大的痛苦,深不见底的绝望,刻骨的悔恨,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坐在她床边的这个人是谁。
时间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浓了些。
心电监护仪那“嘀…嘀…”的声音,在无边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