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秋翻身下马,忽然掀开轿门将新娘打横抱起。
在看热闹的人群的哗然声中,他附身在静贞耳边轻笑:“抱稳了。”
然后四平八稳的大踏步向公路而去,在那里停着一辆汽车。
胶皮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福特汽车喇叭惊飞了柳梢的喜鹊。
后视镜里,二十来个孩童举着蓝布喜幡追着车跑,口袋里的洋糖撒了一路。
9.煤灰香洞房的红烛里掺了茉莉香,静贞却闻到熟悉的煤烟味。
妆奁最底层压着张泛黄报纸,上面民国二十四年的社会版依稀可见《货郎勇救落水女》的标题。
浴室门吱呀一声,陈砚秋带着湿漉漉的水汽靠近。
他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腕上新添的疤痕,是静贞退婚那日在李家被张家家丁打的。
“现在能教你了。”
陈砚秋摊开掌心,露出枚刻着罗马数字的怀表。
静贞突然将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按在他心口处,那里烫着朵蓝色的并蒂莲。
更鼓已然敲过三响,留声机却仍在浅唱低吟。
染缸似的夜色里,新式婚书与旧式胭脂匣并排躺在樟木箱底部,就像两个互相依偎的时代。
10.胭脂痕1967年红卫兵冲进小院时,静贞正教毛毛打算盘。
小将们翻出樟木箱里的民国婚书,陈砚秋突然夺过搪瓷盆敲响《东方红》:“最高指示!
要文斗不要武斗!”
他抖开泛黄的《中央日报》,指着《货郎勇救落水女》的报道:“这位女同志是新中国第一批扫盲教师!”
报纸边缘印着宋庆龄视察妇女识字班的照片,静贞的侧影恰好入镜。
在五七干校养猪场,陈砚秋偷藏起劳保纱手套。
深夜借着马灯,他将纱线拆成经纬,织机是倒置的饲料筐。
当静贞收到这袭“婚纱”时,发现下摆用红毛线绣着俄文——是他下放前偷学的“любовь”。
批斗会上,这成为“资产阶级情调”的铁证。
陈砚秋却昂头背诵《共产党宣言》:“婚姻制度反映社会形态,我们追求的是真正的解放!”
台下老知青们忽然鼓起掌,场长嘟囔着“臭老九”匆匆散会。
1982年春,外孙女毛毛闯进阁楼时,带起一阵阵金粉似的阳光。
七十年陈的樟木箱子吱呀作响,滚出个朱漆斑驳的胭脂匣——当年周氏怀第二个孩子时曾想要个女儿,所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