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上绑着的阴丹士林布泛着孔雀尾羽般的蓝光——这是他托省城同学弄来的稀罕货。
“当年陈小哥在贵市救过巡警局局长,这些布是那边送来的谢礼。”
后头跟着过来的邮差伸手朝周氏作揖,又掏出盖着朱红官印的信笺冲着她扬了扬,“局长听说陈老弟要成亲,特意给批了婚书。”
静贞躲在远处的葡萄架下,看母亲颤抖着伸手抚摸着布匹上烫金的印花。
那新式婚书上盖着的是鲜红色印章,比她之前见过的龙凤帖要更加气派。
二嫂忽然“哎呀”一声,抖开了最底下那匹布,掉出来串赤金铃铛——正是那日被河水冲走的聘礼。
7.裁喜字染坊里蒸汽氤氲着,静贞将刻着喜字的蜡板按在靛蓝布上。
陈砚秋卷着袖子研磨槐米染料,颈后月牙疤痕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当时在煤栈做工,监工的打煤钎脱手……”他忽然住口,因为少女的指尖正轻柔触碰着那道疤痕。
染缸咕嘟冒泡,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前院突然传来吵嚷。
几个戴着狗皮帽的老族叔气愤的拍着桌子:“哪有用蓝布做嫁衣的规矩!”
陈砚秋手里拿着什么,忽的走过去,默默将省城报纸展开,放在族老面前。
报纸上头版印着的便是孙中山先生的夫人宋美龄女士身穿天青色旗袍的相片。
老族叔们虽然仍是不忿,却也闭上嘴巴,没有再说什么。
当天夜里,二十盏贴着双喜字的煤油灯挂满李家院墙。
灯光映着晾晒的蓝布,宛如星河落进染缸,璀璨耀眼。
8.轿子向东婚礼前夜,陈砚秋带着静贞潜入月亮山。
苗家阿婆用蜂蜡在百尺土布上绘制图案,蜡刀划过处藏着他们相识的九十九个瞬间:庙会惊马、煤栈送药、河滩私授留声机……“得用洞窖陈年的蓝靛。”
阿婆将土布浸入陶瓮,“就像感情要经年月熬。”
当布匹在晨光中展开时,惊马场景变成了比翼鸟,煤块化作星辰,留声机喇叭里绽出朵并蒂莲。
民国二十五年谷雨,宜嫁娶。
送亲队伍特意绕过李静贞和陈砚秋定情那条河,八人抬的大轿却突然停在三岔路口上。
轿帘微动,伸出一只戴着赤金铃铛的纤纤玉手,稳稳指向东边那条新修的公路。
“这……这不合规矩!”
喜婆见状急得直抹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