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拍。”
声音很轻,但很坚决。
我放下相机,她犹豫了一会儿,把明信片递过来。
上面是二十年前的九寨沟风景,背面写着一行字:“等病好了,我们再来。”
字迹已经褪色,但那个“病”字被反复描过,笔画深得像刻进纸里。
“我丈夫写的。”
她笑了笑,眼角皱纹堆叠,“他没能等到第二次化疗结束。”
我沉默了一会儿,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旧照片——妻子站在同样的位置,蓝围巾被风吹起,像道愈合中的伤口。
周阿姨的指尖在照片边缘轻轻擦过,突然怔住:“这个构图……”她快步走到观景台栏杆旁,站定,回头,阳光穿过她的白发,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那一瞬间,她和照片里的妻子重叠了。
回到酒店那晚,我发现房门把手上的头发丝不见了。
出发前,我特意在门缝夹了一根自己的白发——现在它没了,像被风吹走的蒲公英。
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像只永不闭上的眼睛。
我假装弯腰系鞋带,瞥见陈丽华的影子从安全通道的门缝里漏出来,又迅速缩回去。
半夜,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
睁开眼,月光把陈丽华的轮廓投在墙上——她正俯身翻我的背包,动作熟练得像在查房。
我的相机被她拿在手里,她对着窗外的路灯检查胶卷剩余数,橘色口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我故意翻了个身,床垫弹簧发出刺耳的呻吟。
她的背影僵住了,但没回头。
“找安眠药?”
我哑着嗓子问,“在左边口袋。”
她终于转过身,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周叔,您睡前心率有点快。”
“被你吓的。”
她没接话,把相机放回桌上时,金属外壳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走到门口,她又停下:“明天去长海,海拔高,您最好……最好别乱跑,别乱拍,别给组织添麻烦。”
我替她说完,“知道了,陈主任。”
门关上后,我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备用胶卷——今天下午在景区小摊买的,过期三年,包装上落满灰尘。
长海的栈道窄得像独木桥,护栏锈迹斑斑,底下是三十米深的冰川湖泊。
老人们被勒令排成一列,像串被绑在一起的蚂蚱。
陈丽华走在最前面,每隔五分钟就回头清点人数,手里的平板电脑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