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搬了个小矮凳,乖乖地坐在堂屋门口,手里捧着本新买的小人书,借着屋里头那盏昏黄的电灯泡透出来的光亮,看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入了迷。
“娘,我回来了。”
马卓朝着灶房喊了一声。
“诶,回来了?正好!快去井边打水洗把手,饭马上就好!”
张显菊从灶房探出个头,脸上带着笑。
马卓走到院子角落的土井边,摇起辘轳打了半盆凉水,刚掬起水泼了把脸,冰凉的水激得他一个哆嗦,还没等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干,就听到院门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踢踢踏踏的,还隐约夹杂着几声男人压着嗓子的咳嗽和低低的骂娘声。
这动静不对头!
马卓心里猛地一凛,动作停住,抬起头,眼神锐利地朝院门口望去。
只见清冷的月光下,七条黑影幢幢的汉子,跟堵墙似的,黑压压地堵在了他家院门口!
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成明和那个地痞王大富!
后头还跟着昨天一块掉坑里那几个倒霉蛋!
一个个脸上都挂着晦气,瞧着就没啥好脸色,有的一条腿还瘸着,走道一跛一跛的。
显然昨晚上花大价钱买的百年人参没能立竿见影地治好他们摔出来的毛病。
张显菊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不对,端着一碗刚盛好的菜从灶房里跑了出来。
当她看清楚院门口堵着的是谁之后,那张刚刚还带着点笑意的脸唰地一下,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又是来要账的?不对!
就算是王大富那挨千刀的来要账,也从来没一下子带过这么多人!
这架势,分明是要来硬的!
想上门来连吃带拿,闹不好还要动手打人!
一股被压抑了多年的恐惧、屈辱和愤怒,像是被点着的炸药桶,“轰”地一下猛地冲上了张显菊的头顶!
这些年,自从家里那个死鬼男人染上赌瘾把家底输个精光开始,家里就没断过上门讨债的凶神恶煞。
一开始她也是怕得要死,躲在屋里抱着孩子哭,可后来她发现,光怕光哭一点用都没有,那些人只会把你当软柿子捏,得寸进尺。
男人靠不住,喝醉了酒回来还拿她撒气,她只能像只老母鸡一样,拼了命地护着身后的两个娃。
一次次被逼到墙角,一次次豁出命去撒泼打滚。
不知不觉中,她骨子里那点仅存的读书人家小姐的文弱早就被磨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生活逼出来的、光脚不怕穿鞋的刚烈和泼辣。
要不是这样,她那苦命的闺女和以前傻愣愣的儿子,怕是早就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债主给抢走卖了抵债了!
此刻,看着这伙明显不怀好意、气势汹汹堵在家门口的男人,张显菊胸膛里那股子被死死压抑着的狠劲儿又噌地冒了出来!
她二话不说,扭头就冲到墙角,一把抄起一根平时用来顶门比她胳膊还粗的大木杠子。
双手紧紧攥住,猛地往前一横,挡在了马卓身前。
“你们想干啥!大晚上的堵俺家门,是想抢劫不成!我告诉你们,这家里有我张显菊一口气在,谁他娘的也别想在这儿撒野!”
马卓一看这阵仗,心里既是感动又是好笑,赶紧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按住了母亲的手。
“娘,没事儿,把棍子放下,他们不是来打架寻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