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车斗缝隙里灌进来,风车呼啦啦转得飞快,小丫头瞅着风车傻乐,咯咯笑个没完。
……
终于,那突突突震天响的拖拉机,吭哧吭哧地爬回了自家那两间破土墙房跟前,才算停稳当了。
马卓先跳下车,胳膊腿都带着劲儿,把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件件往屋里搬。
张显菊也抱着妞妞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新买的东西堆在堂屋地上,屋子还是那破屋子,可不知怎的,好像一下子就添了几分人气儿,有了点暖和劲儿。
等把东西都归置得差不多,外头天色也抹黑了。
马卓没顾上歇脚,擦了把汗,又爬上拖拉机,发动起来。
“娘,我先把车给赵叔还回去。”
张显菊应了一声:“诶,去吧,路上黑灯瞎火的,慢点儿!早些回来吃饭!”
马卓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又来到村东头赵老蔫家。
赵老蔫正吧嗒着旱烟,蹲在院门槛上,瞧见拖拉机回来了,赶紧拍拍屁股站起身。
“赵叔,车给您还回来了,今儿个麻烦您了!”
马卓熄了火,从驾驶座上麻利地跳下来。
“回来啦?城里的事儿都办妥帖了?”
赵老蔫笑呵呵地问。
“嗯,妥了。”
马卓说着,顺手从车上拎下一提溜东西,递给赵老蔫:“赵叔,这是在城里顺道捎的,没啥好东西,您尝个新鲜。”
赵老蔫接过来,定睛一看,眼睛立马就瞪圆了!
乖乖!那是一串啥?
黄澄澄、弯溜溜,瞅着咋那么像画儿上的,香蕉!
这玩意儿可是金贵东西!
他们这穷山沟里哪长这玩意儿?
也就是供销社逢年过节兴许能进个几斤,还得凭票买,贵得能把人吓死!
平时只听人家说过,他连见都没怎么见过,更别说吃了!
“哎哟!这,这是香蕉!”
赵老蔫又惊又喜,赶紧把那提溜香蕉接稳当了:“你这,这也太破费了!这玩意儿得老贵了吧!”
“没多少钱,就是点心意,赵叔您拿着吃。”
马卓咧嘴笑了笑:“今儿可多亏了您这车,不然我娘和我妹子非累趴下不可。”
赵老蔫心里头那个美啊。
对马卓这小子,那真是越看越稀罕!
这小子,不光是傻病好了,有能耐了,还这么懂人情世故!
知道借了东西得还人情,出手还这么敞亮!
这玩意儿他自己都舍不得买呢!
他用力拍了拍马卓的肩膀,咧着嘴,牙花子都露出来了,直乐呵:“好小子!真是出息了!跟你爹那熊样,咳,跟你以前那傻乎乎的样子,可真不一样了!”
“往后有啥事儿用得着赵叔的,尽管开口,甭跟叔客气!”
他现在是打心眼里觉得,张显菊苦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把这傻儿子给盼出头了,往后,指定有福享喽!
“成,赵叔,那话我记下了。”
“我先回去了,我娘还等着我吃饭呢。”
马卓跟他打了声招呼。
“诶,好嘞!赶紧回吧!家里饭菜都该凉了!路上慢点儿!”
月亮已经悄没声儿地爬上了树梢,洒下一地清辉。
离家老远,马卓就闻到了自家烟囱里飘出来的饭菜香,是新米饭混着炖菜的味儿。
这种锅碗瓢盆响、灶膛有火烧、家里有人等的安稳踏实感,是他上辈子到死都没能求来的念想。
他伸手推开木头院门,只见张显菊正系着块打了补丁的围裙,在黑黢黢的灶房里忙活,灶膛里的火光一闪一闪的,映着她的侧脸。
锅里炖着啥东西,“咕嘟咕嘟”地响着,香气一个劲儿往外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