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无声无息,未留半封信。
我调动沈府所有势力,却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
朝堂之上说他是受命秘密出征,坊间却传他被仇家暗害……没人知道真相。
我夜夜难眠,寝衣未解,终是亲自着男装踏出府门,去找他。
然而命运未肯放过我。
我在出城途中被一伙人马劫走。
醒来时,手脚被铁链钳住,囚于废庙之中。
一个黑影自门外踏入,是温慕臣。
他披着一件破旧大氅,眼下青黑,神情癫狂。
他咧着嘴笑:“韩照雪啊,沈知白……他死了。”
我面无表情,“你胡说八道。”
他狞笑着甩出一张浸血的布,落在我脚边。
“他在林中被我的人围杀,连挣扎都没有。
我将他的尸体带回来,专为你准备。”
我冷笑出声:“你以为我会信你?”
“信不信由你,但你很快就会看到。”
他的两个属下抬着一具盖着黑布的尸体进来。
温慕臣亲手揭开布,沈知白沾血的脸赫然露出。
我不敢相信这一切,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
温慕臣低笑,蹲下贴近我耳边:“他死了,你别无选择。
照雪,你只能回头。
做我的人,我封你为温家主母,我……真的愿意补偿你。”
我咬破嘴唇,带血的唾沫吐到他脸上。
他脸色骤变,狠狠甩了我一个耳光。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咬牙切齿,一把掐住我下巴,“沈知白已经死了!
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
我挣扎着怒吼:“放开我!
你疯了!”
“疯?
我为你疯也值得!”
温慕臣几近癫狂,咬牙低吼,“你知不知道,我做梦都想看你在我怀里哭着求我饶恕……”我狠狠抬膝顶向他,他猝不及防被撞开,却又立刻扑了回来,一把撕裂我的衣襟。
“韩照雪,你逃不了!”
——砰!
一声巨响传来。
长剑破空,一瞬间贯穿了温慕臣的肩头。
他震惊抬头,便见沈知白身披夜行衣,眉眼冷峻如刃,手中长剑滴血。
他一步步逼近,像从地狱走出的修罗,声音冷得刺骨:“你胆子很大,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我的人。”
温慕臣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不是死了?!
那具尸体——”沈知白冷笑一声,剑锋一动,掀开那具尸体的面皮。
那竟是一张破败扭曲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老者的面孔。
沈知白笑道:“你看看,你杀的是谁。”
温慕臣颤抖着,低头看向那具尸体——那是他的父亲,死状凄惨。
他身上的每一刀,都是他亲自砍的。
他跌坐在地,哑声痛哭。
“父亲……不,不是这样的……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怎么会……他怎么会?”
沈知白轻笑。
“我早知你打算害我,你安排的人早就露了马脚,沈家暗线顺藤摸瓜,一路查到是您老人家。”
“所以,我将计就计,送你一场你亲手导演的大戏。”
“你说你想看我夫人哭着求你饶恕?”
“那你可曾想过,杀了自己亲爹的滋味如何?”
温慕臣脸色惨白,嘴里喃喃:“不……不是……我不知道那是……”沈知白又是一剑,刺穿他的另一侧肩膀,温慕臣痛嚎一声,瘫倒在地。
他收剑入鞘,走向我。
“夫人,我来迟了。”
我看着他,泪盈于眶:“你没死……你还活着……”他将我拦腰抱起,低头在我额间落下一吻,“抱歉,让你担惊受怕。”
我将脸埋进他颈窝,嗓音哽咽:“以后不许再这样……”他抱紧我,连声对我道歉。
他抱我离开破庙后,一把火烧了庙。
温慕臣在里面哀嚎,求救,但没有人听他。
夜色如墨,我们并肩而行。
沈知白牵着我的手,语气柔和。
“我这些年仇家不少……如今都清了。”
“即使我放出那样的传闻,也是有不怕死的人扑上来,还是拖到了这个时候。”
“接下来的路,我只想陪你走完。”
“我在南山脚下置了一处院落,溪水潺潺,四季不染尘埃。”
“我们可以种菜、养狗、听风、煮茶……若你愿意,我此生再不持剑。”
他看向我,眼底尽是温柔,“夫人,意下如何?”
我抬头望他,鼻尖微酸,却笑着点头:“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后来,我们真的隐居在南山。
沈知白日出而作,砍柴浇地,还亲手为我修了一座秋千。
我种花,他种菜,狗在院中追蝴蝶,猫躺在窗前晒太阳。
春来,他为我戴上用桃花编的花冠;夏夜,我们对坐饮酒,看月亮挂在竹林尖顶;秋日,他写字,我缝衣,柴火翻腾的锅里煮着山栗;冬天,我们裹着一床厚被,在火炉边看雪落满庭前。
世人只道沈家公子狠厉嗜血,却不知,他也会为我煮温酒,笑着说:“照雪,你是我这一生唯一想守护的江山。”
而我,一生也只愿为他洗手作羹汤。
哪怕世间再有风雨,只要他在,我便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