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潭般的眸子里，那汹涌的墨色似乎凝滞了一瞬，有什么东西在那冰冷的深处被那滚烫的泪水狠狠烫了一下。
他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淬了毒般的恨意，那“巴不得你离我十万八千里”、“巴不得这破系统立刻爆炸”的嘶喊，似乎还在他耳边回响。
这不是伪装，是发自肺腑的、刻骨的厌恶和排斥。
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滞涩，悄然掠过心头。
捂着她嘴唇的手，那强硬的力道，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丝缝隙。
就在这刹那的凝滞中——
「紧急避险模式启动！消耗积分10点！兑换‘强制深度休眠’！」
系统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林静姝脑中响起！
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如同无形的巨锤，猛地砸向林静姝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眼前季清晏那近在咫尺的、令人恐惧的容颜瞬间模糊、扭曲……
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巨大的黑暗袭来前，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他眸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极其复杂的微光，便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身体骤然失力，软软地朝后倒去……
季清晏只觉掌心下那激烈的抵抗和灼热的吐息瞬间消失，怀中挣扎的身体猛地一软。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另一只手臂本能地向前一捞，堪堪托住了她软倒下来的身躯，避免了她后脑撞上床柱。
林静姝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而急促，竟是真的昏了过去。
像一个被彻底耗尽了所有力气和精神的、破碎的瓷娃娃。
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跳跃，将季清晏抱着林静姝的剪影投在墙壁上，姿态僵硬而古怪。
他低头，看着臂弯里这张失去意识、泪痕交错、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脸庞。
方才那歇斯底里的咒骂、刻骨的恨意，还有那汹涌滚烫的泪水触感……依旧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官里。
他维持着那个托抱的姿势，一动不动。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的墨色渐渐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难以言喻的沉静。
那沉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无声地搅动着。
他缓缓抬起那只刚刚捂住她嘴唇的手。
掌心，一片濡湿冰凉。是她的泪水。
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那片濡湿。那滚烫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
「目标人物季清晏情绪波动……滋……干扰强烈……波动值：……+3。当前好感度：-21。」系统冰冷而断断续续的提示音，在昏迷的林静姝意识深处，微弱地响起。
季清晏的目光从掌心移开，再次落回臂弯中那张苍白的脸上。
他沉默了片刻，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谨慎，将她轻轻放回床榻上，拉过锦被，仔细地盖好，甚至避开了她裹着棉布的脚踝。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陷入沉睡的林静姝。
烛光勾勒着他挺拔而孤峭的轮廓，侧脸线条在明暗之间显得格外冷硬。
良久，他才转身，步履无声地走向门口。
在拉开房门的刹那，他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只有低沉而平静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暖阁，也传入林静姝昏迷中那点残存的、混乱的意识里：
“林静姝。”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叹息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