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有见过这等地狱般的景象。
长街上,蛊族人被铁链穿透琵琶骨,一串一串被官兵押着前行,地上血迹斑斑。
还有一些车跟在队伍后头,车上蒙着白布,依稀可见布下蒙的,是一具具尸体。
“叔父!
叔父……”我叫喊着从府门冲出去,又被周彦卿拦腰抱回来。
“你救不了他们,难道想跟着一起陪葬吗?”
我想起他那日拿的房契地契,忙伸手探向他的怀里。
“钱,他无非是要钱。”
“我们把钱拿出来给他,求他放人好不好,求你了!”
周彦卿按住我的手,一根根掰开我的指头。
“胡闹够了就回院里去,柔儿临盆在即,不要再惹出事端了!”
那一刻,他冷漠的如同一个陌生人。
丫头一次次传来消息,说是徐太守逼迫蛊族人效忠于他。
凡是不答应的,一律视作叛贼当街斩首。
不久,徐太守官升三级调任京城,随他同去的是个年轻的蛊族女孩。
我急忙赶到牢房外,刺鼻的血腥气让我抑制不住地干呕。
从白日干到天黑,我将族人的尸首一一收殓。
侥幸活下来的,只有几个老人,他们满怀恨意地盯着我,视我如同罪人。
如果当初,我不执意跟周彦卿出来,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他那时太落魄了。
因家道中落欠债无数,他穷得捧着我给的馒头如获珍宝。
而他眼里始终有道不甘的光,立志出人头地。
我正是被他这股劲儿打动,才决心帮他一把,眼下看,确是帮错了人。
“日后,我会去蛊林向族人们谢罪。”
我一步一顿挪回周府。
周彦卿急忙拉我到了正院,方柔凄厉的叫喊声响彻整座院落。
“快把安胎蛊取出来,柔儿早产,接生婆说情况不妙啊!”
他脸上的焦急关切,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
也许从一开始,他的斗志就只为了救出方柔。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替人作嫁衣裳,傻得可笑。
“好,我取。”
我拿来一柄匕首,顺着伤疤划开掌心,一条黑漆漆的蛊虫欢蹦乱跳地钻了出来。
周彦卿急忙扣住蛊虫,送进方柔房里哄她服下。
不久,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
“银琅,你的恩情我定会报答!”
“以前的事我都不计较了,从今往后你仍是我的妻子,我待你还如从前一样,可好?”
他怀抱儿子,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我最后望了他一眼。
“请允许我送族人回故土安葬。”
他挥了挥手。
“好,你速去速回。”
我看着他儿子一条条血脉里蠢蠢欲动的蛊虫,又想着方柔体内的蛊虫,微微一笑。
“祝你们……一向平安。”
夕阳下,我赶着送葬的马车,陪幸存的老人往蛊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