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接过书，喃喃道：
“农大……”
“想选农大吗？农大确实在国内农科学能排得上号，我记得校址就在隔壁省，也没有远得过分。”
“考虑一下？”
叶梓看得出来拉姆对农大是有些心仪的，只是拉姆自己有点不自信。
“农大的分数，我……可以吗？”
叶梓帮她查了下往年的录取分数，不低。
即使扣除少民的加分，最低分数线也要超过600。更别说她若想选农业大学的农科学专业大类，压力只会更大而已。
“拉姆，你现在的分数大概是多少？”
“我……上学期期末模拟在560左右。”说到成绩，小姑娘有些局促，不是很有自信。
“是不是差很多？”
其实拉姆这成绩已经很棒了，她所拥有的教学环境，她所拥有的教育资源，确切说这个分数已经包含了点天分进去。
“是有些差距，至少要往你现在的分数上加上40，农大最低门槛。”
叶梓摸摸她的头，给予她鼓励：“也可以看看其他大学，分数的事急不来。”
拉姆一下子倔劲上来，双手狠狠地拍了桌子，满口励志。
“不，先定下这个。缩小不了这40分，我根本也没资格去考虑更好的大学。”
叶梓被拉姆制造出的声响小小吓一跳，但看着她眉眼间的狠劲，只觉她耀眼。
少年人嘛，不服输，才是青春呐。
“好！我相信你，顺便告诉你情况还不太坏，嘉措有和你说我这次来支教的事情吗？”
拉姆点点头，回答道：“嗯嗯，知道知道。”
“你至少不用担心老师不够的问题了，我支教你的学校。”
“啊啊啊啊！真的吗？”小姑娘听见这话一下就开心起来，先前身上的若有若无的焦虑情绪被减淡很多。
“还有好消息，支教老师不止我一个，我早了两天过来散心，开学前一星期大概会有十几名老师，都是去你们学校的。还有资深教师哦。”
“叶姐姐，真的吗！那太好了，校长终于能轻松一点了！俞老师也是！”
拉姆很激动，激动得一下抱住叶梓，几乎让她有点窒息了。
牧民的孩子，手劲是真大呀。
叶梓任她抱着，右手拍拍她的后背稍微安抚一下她的情绪，还是有话想对她说出来。
“只是，拉姆，你要做好准备，接下来，会有点辛苦。”
拉姆抱着叶梓，仰头望她，叶梓从她黑漆漆的眼珠中看到一些自信。
“我怕什么？我可是躲得过野狼的人，叶姐姐我告诉你，我十四岁的时候去放牛，见过野狼！我当时真的可聪明了，一点都没害怕，悄悄地悄悄地就躲开了没让它看见我。”
拉姆将自己形容成一副英勇之姿，没提那两匹狼其实在亲热，离她很远，没打算理她。以及她悄摸转头拔腿就跑一眼都不敢回头望的姿态有多狼狈。
谁能想到这年头大白天还能遇到野狼呢，明明很早就在草原上十分少见了，也不能怪她怂成这样嘛。
没讲清事情全貌的拉姆自然收到了叶梓respect的目光，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有勇有谋的。
事情基本解决完了，拉姆的心情顿时轻松下来。
“叶姐姐，发个消息给二哥吧，我让他带我们去吃饭。”
叶梓照做，虽然吃的面包还剩一些在胃里，但她决定她的胃将随着特色藏餐以及藏式酸奶变得更加包容。
微信一发送过去，嘉措回得很快，“来啦”两个字几乎是秒回。
通常来讲，人一闲下来，脑子里就会产生有的没的。坐在那等着嘉措的叶梓两人就是这样。
“叶姐姐，你谈过恋爱吗？”
“嗯？我今天不是说过了吗？单身到现在。”
“就一个都没有吗？比如说心动一下的那种感觉呢？”
拉姆撑手看她，对她至今从未产生过喜欢的情绪这件事不可置信。
叶梓听到想了想，摇摇头，说：“大概没有吧？”
“我不太懂这个，喜欢，心动这些我不知道该是什么感觉？你有喜欢的人？”
“没有，其实我也不懂，但小说上都写女主心动的时候……嗯……会心痛。”
拉姆比叶梓好不到哪里去，情啊爱啊喜欢啊这类的启蒙，小说是她的天花板了。
“我不明白，叶姐姐，喜欢一个人会心痛？为什么喜欢对方会心痛呢？不是应该看见他就开心吗？”
“或许是爱而不得的痛？”
“爱而不得，那么痛苦的话，放手不就好了。我每次看男女主互相纠缠就很不明白，大家都那么痛苦，那两个人之间的这份喜欢根本就没意义了吧。”
“在一起不就是奔着开心去吗？真搞不懂成年人的世界。”
“其……”叶梓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少女解释爱情的迷惑，她想告诉她小说大多都是套路，大多都是幻想，现实里哪会有那些波澜壮阔生生死死的情节呢？
但她也不想打击一个十六七岁少女对爱情的美丽幻想，她也经历过这个年纪，她也做过通宵不睡只为那些纠缠羁绊泪洒枕巾的事。
“成年人的世界很复杂的，你可以成年了慢慢体会。”
叶梓摇摇头，也不想以过来人的身份说教，自己经历了这些或是新奇或是困惑，才算是活过不是吗？
“搞不懂，搞不懂，我觉得我成年了也不会搞懂为什么喜欢会心痛这件事。”
叶梓早就瘫在座椅上睁眼望天花板百无聊赖了，拉姆还在嘀咕小说恋爱观给予她的困惑。
也的确挺难搞懂，明明喜欢却为什么心痛呢？
被拉姆带得叶梓也逐渐陷进这个问题中。
两个人都发了好久的呆直到店门口传来一些发动机动静。
叶梓坐正看去，看见一个藏族女生巧笑倩兮地从嘉措车上下来，听见娇俏女声与低沉男声混杂的爽朗笑谈。
叶梓看见他们步调一致地并排往店里走，嘉措甚至绅士地替女生扶玻璃门。
甚至？这明明就是一个礼貌的普通举动而已，她怎么会用甚至两个字？
她立马停止了自己这种不对劲的想法，没发现奇怪的痒意从喉咙散开，顺着脖子一直爬到耳后。
“叶姐姐，怎么了？有虫子咬吗？”拉姆注意到了叶梓频繁抓挠脖子下颚那块的动作。
叶梓摇摇头，表示否定，手却不停。
“央金！”
拉姆的出声让叶梓知道原来女生叫央金。
叶梓压下奇怪的感觉，扶着桌子站起来朝走到她们面前的女生伸手，大方得体：
“你好，我是叶梓。”
“你好，我是索朗央金。”
嘉措见两个人都互相打过招呼了，又对着叶梓介绍了一下。
“小叶姐姐，这是我朋友，央金，在县高教书，她来找顿珠的，我顺路就带了她。”
原来是顺路，而且原来是找顿珠的，那不赶紧喊他出来，赶紧找他商量，说不定人家有急事呢？
“顿珠，有人找你，出来一下。”
叶梓喊完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她怎么……她为什么那么急切……
“啊，不……”这里那么多人，再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喊顿珠。
从刚刚开始，她就有点奇怪。
“谁找我？央金？你不是出去了，要过两天回来吗？”
顿珠出了厨房见到来人，语调一下软下来。
啊这，这反应，这就是那个青梅竹马？
她站在那些许震惊，嘉措悄悄走到她身边，低头私语，问她：
“小叶姐姐，你和顿珠关系有那么好吗？”
“啊，还，还不错。”
其实根本就没很熟，可她真无法解释刚才她的举动。
嘉措眸光暗下来，眼神不善戳着顿珠的身影。
居然连自己的嫉妒都品不出来，太直了，这是个蠢货吧？她二哥是不是情感上发育缺失啊？
呵，17岁的拉姆看透她哥。
叶梓这边还在懊恼自己刚才算是失礼的行为，那边顿珠又将自己介绍了一遍。
“央金，这是叶子，我昨天晚上认识的。”
“叶子，她是央金，青梅竹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听到青梅竹马，叶梓突然就顺了一口气，脖子也不痒了，点点头表示了解，再客套说了几句你好你好，末了向顿珠挑挑左眉，顿珠挑挑右眉回应她。
你心上人？
她好看不？
完全实现无语言沟通。
嘉措眼神从刚才起就没放过顿珠，现在察觉到他和叶梓似乎有着某种无言默契，一下烦得很。
趁他们即将有进一步交流前，他一把揽住叶梓的肩，掰向自己。
“小叶姐姐，我请你吃饭吧，帮了拉姆那么久，快走吧走吧，我请客。”
转头又变脸似面色冷硬地向拉姆开口。
“你去开路。”
哈！男人！
“顿珠，我和嘉措先走了。下次见。”
嘉措听完撇嘴，告什么别，见什么见，他今天怎么看都看这人不顺眼。
叶梓被扶着走出了店，上车坐好后她看见今天嘉措藏袄侧边有口袋。
虽然现在有太阳，但其实，风应该算大吧……
“嘉措，可以……伸你口袋吗？手有点冷。”
她心虚什么。
“可以的，放进来吧。”
叶梓将手伸进去后，顿感暖和。
发动前嘉措想起口袋里还有东西，想挪出来放到拉姆身上，但他一紧张忘了先叫叶梓撤出来，自己直接伸了进去。
于是，他的手掌毫不意外地在衣服口袋中包住了叶梓的手。
柔软，微凉。
他愣了几秒，一下回神，说抱歉。
叶梓这边还没清醒，呆滞摇头，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
坐在末排围观全程的拉姆：干脆让我坐车底吧……
同样在蛋糕店透过玻璃门围观看戏的顿珠和央金，笑容玩味。
“嘉措……是不是喜欢那个叶小姐？”
“你看出来了？”
“这很明显吧！除了他自己，估计很难不看出来。”
顿珠听着她的话，语气微弱且忧郁。
“你是不是其实都知道……”
“什么？你说啥了？我没听清。”
“没什么，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别吊着我啊！你再说一遍嘛……”
“吃东西吃东西。”
“你这人！”
暗恋的路，看来的确不好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