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太晚回家。
那时候,刀是谋生的工具,鳝是饭桌上的货。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我,是直播镜头下的“刽子手”。
不是杀来卖,是杀来给人看。
我不再是个卖鱼的,是个表演者。
表演的是血,是痛,是命挣扎着熄灭的全过程。
我以前真没觉得杀黄鳝有什么错。
可现在,我终于明白,我不是在杀黄鳝,我是在喂养那群人心里病态的快感。
我不是杀手,我是替流量打工的刽子手。
我想起第一天直播听到的哭声,想起那条黄鳝的眼睛。
原来,我钉住的不只是黄鳝,还有我自己那点快要干涸的良知。
街上人来人往,我像游魂一样在人堆里晃,没方向,也没意识。
红灯亮起,我没注意,脚直接迈了出去。
一辆车猛地冲了过来。
“砰!”
我整个人被撞飞,像条甩在空中的死鱼砸在地上。
一瞬间,剧痛从肚子炸开。
撞我的是辆冷藏水产货车,车头上,醒目地贴着几个字“深海直送。”
冰冷的车头像命运的刀刃,将我彻底剖开。
我的身体飞出去,落地那一刻像被劈开的肉块,啪嗒啪嗒掉在水泥路上,热血顺着缝隙往下渗,就像我曾剖开的黄鳝那样,温热黏腻。
我看着自己,那个在镜头前笑着喊“开杀”的李满,如今像砧板上被掏空的死物,眼睛睁着,嘴巴半张,五脏六腑翻在外面,破肚绽开,血泊成塘。
路人惊叫,手机快门咔咔响,有人捂嘴、有人看热闹。
我飘在半空,像个透明塑料袋,没有重量,没有方向。
这时,他来了。
那个老头——那个我梦里见过、直播后听过、无数次想忘却忘不掉的老头。
他站在血泊之外,衣服还是那身湿哒哒的旧布袍。
他安静地看着我,眼里只有一种说不清的哀怜,像是一个父亲看着迷途的孩子,终于走到了尽头。
“你死了。”
他说。
“下辈子,你要投胎做黄鳝。”
我心头一颤。
风起了。
我的魂像一团雾,被风一卷,向下沉去。
“这就是因果。”
声音像风一样灌进来,不是谁在说话,而是天地开了口,在宣判我该有的下场。
我想挣扎,想喊,想辩解,可我连嘴都没有了。
我像一滴水,重新落入了它该落的地方。
一个黑漆漆的桶底,挤满了眼睛。
全是黄鳝的眼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