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突然想起昨夜在李洪杰家,那位副镇长拍着胸脯的保证:“一个毛头小子,吓一吓就老实了!” 此刻看着任正浠眼中淬着的冷光,他在心里把李洪杰骂了个狗血淋头 —— 这哪是毛头小子,分明是带着阎王帖的催命鬼!
“任…… 任书记,” 张富贵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这都是误会,我马上整改,马上 ——”
“不用跟我说。” 任正浠打断他,将安全帽递给马宇,“记录取样时间、地点,当事人在场情况。” 他转头看向保安,“把排水记录和原料单全拿出来,不然今天就封院子。”
保安浑身一颤,转身冲进屋里。张富贵看着他的背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嘴里喃喃着:“完了…… 全完了……”
任正浠拍了拍马宇肩膀,低声道:“通知凌所长,带几个人来,顺便叫环保所的人。”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留好证据。”
马宇忙不迭点头,摸出别在腰上的 BB 机开始拨号。通知完毕,他变戏法似的从帆布包里掏出几支玻璃取样管,动作利落地将污水分装 —— 这个细节让任正浠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准备得很周全。”
阳光越过围墙,照亮任正浠年轻的侧脸,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细碎阴影,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刀。张富贵缩在地上,看着那道目光,后颈直冒冷汗。
当凌尚海带着两名民警赶到,环保所所长陈天宇也带着查封人员抵达时,任正浠走到凌尚海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凌所长,今晚有空吗?想请您吃个饭。”
凌尚海浓眉一挑,看向任正浠深邃的眼睛,重重点头:“小岙村林嫂农庄的红烧鱼不错,任书记得尝尝。”
任正浠笑了笑,转身叫上马宇离开。
离开作坊时,任正浠将那顶污水横流的安全帽随手扔在张富贵脚边。铁门 “咣当” 一声合上,隔绝了身后传来的求饶声。吉普车载着两人驶上公路,马宇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任书记,您刚才…… 太吓人了。”
“吓人?” 任正浠转头看向窗外飞退的麦田,“真正吓人的,是他们以为能永远一手遮天。”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递给马宇一颗,“记住,在基层混,要么硬到底,要么别出头。半软不硬的,只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马宇咬碎糖果,清凉从舌尖蔓延,却压不住心里的翻江倒海。他忽然明白,为何大自己四岁的表叔卢伟良会对这位年轻书记如此注重 —— 这不是初生牛犊的莽撞,而是带着岁月沉淀的锐利,是一种连时光都无法磨平的清醒与狠绝。
吉普车在省道上疾驰,远处的盐碱地在阳光下泛着白晃晃的光。任正浠摸出笔记本,在 “电缆产业整改” 条目下写下:“张富贵作坊查封,启动环保追责程序。” 笔尖划破纸面,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像一道即将愈合的伤口。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谢鹏飞的桑塔纳、何正清和李洪杰的利益网,这些前世纠缠很久才清除的毒瘤,都将在这一轮整改中直接被连根拔起。而他手中的这顶安全帽,不过是第一把撬开黑暗的撬棍。
“任书记,” 马宇忽然指着前方,“前面就是鑫洋河了。”
“冯师傅,靠边停一停,我们下去看看。”任正浠轻轻拍了拍冯文强的肩膀指挥着。
车子在河边停下,河水呈暗褐色,水面漂浮着泡沫和死鱼 —— 这是工业文明对农耕时代的侵蚀,也是他重生归来必须逆转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