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当日。
晨曦微露,谢胤琛便被小厮急切叫醒,说是大小姐唤他端水过去。
他揉了揉惺忪睡眼,无奈之下,端起一盆温热的洗面汤,朝着姜卿吟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只见姜卿吟倚坐在梳妆台前,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她抬眼打量着谢胤琛高大的身影,轻启朱唇:
“你端那么高谁够得着,跪下来。”
谢胤琛眉峰微蹙,心中虽有不甘,却也只能咬了咬牙,半跪在地,稳稳托住水盆。
堂堂太子爷,如今却在伺候她洗漱。
就在这时,一阵环佩叮当声传来。
姜霜白在丫鬟的搀扶下,袅袅婷婷地进了房间。
她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头上珠翠闪耀,身上罗裙艳丽。
一进门,她便娇声抱怨:“姐姐,我的膝盖好痛,可是我还是想去春日宴。”
姜卿吟动作一顿,目光冷淡地扫了她一眼:
“能走路不就行了。”
话语简短,不带丝毫温度。
姜霜白撇了撇嘴,不经意间瞥见半跪在一旁的谢胤琛,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她松开丫鬟的手,迈着小碎步靠近,娇滴滴地说:
“阿七哥哥,到时候你背我去好不好?”
那声音甜得发腻,满是撒娇意味。
谢胤琛刚要张口应下,姜卿吟却突然将擦完脸的毛巾狠狠扔进水盆。
顿时,洗面水四溅,不少都溅到了他的面具上。
他下意识闭上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保持沉默。
一旁的丫鬟佩兰见状,冷笑一声,讥讽道:
“阿七可是咱们大小姐的影卫,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好意思让他背你?”
姜霜白脸颊微红,嘟囔着:
“我只是随便说说,阿七哥哥你不会当真了吧。”
谢胤琛声音沙哑:“不会。”
姜霜白松了口气,心疼地看着谢胤琛,说道:
“阿七哥哥明明是个影卫,为何要像个下人一样伺候姐姐?”
姜卿吟挑眉,冷笑一声:
“他是我的影卫,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说着,她挑衅地看向谢胤琛,眼神中满是戏谑。
谢胤琛垂眸不语,即便跪坐在地,可那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却依旧无法掩盖。
他双手稳稳托着水盆,身姿挺拔,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姜霜白皱了皱鼻子,不满道:
“要是我有这么优秀的影卫,我才舍不得让他干这么琐碎的活儿。”
姜卿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不是你说人人平等吗?那我让他干一下下人的活怎么了?”
这话堵得姜霜白一时语塞,她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反驳,只能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说:
“姐姐就会欺负人!”
姜卿吟不再理会她,转头看向谢胤琛:“还愣着干什么,端下去吧。”
谢胤琛应了一声,缓缓起身,端着水盆往外走。
临走前,他不自觉地又看了姜卿吟一眼,却只见她已经开始对着铜镜梳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出了房门。
谢胤琛将水盆交给小厮,站在庭院中,望着春日里盛开的繁花,心中却泛起阵阵涟漪。
他不知道,明明姜卿吟知晓了他的太子身份,为何还要故意刁难他。
而屋内。
姜卿吟一边梳妆,一边听着姜霜白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眼神却时不时望向门口的方向。
直到再也看不到谢胤琛的身影,她才收回目光,继续专注于手中的胭脂。
春日宴的时辰渐渐临近。
姜家两位小姐各自准备妥当,带着丫鬟奴仆,朝着宴会之地出发。
一路上,姜霜白还时不时朝着谢胤琛的方向张望。
而姜卿吟则端坐马车中,看似平静,心中却思绪万千。
春日宴上,百花争艳,曲乐悠扬。
姜卿吟甫一踏入,便被一群世家贵女们蜂拥围住,莺莺燕燕的话语瞬间将她裹挟其中。
闺中密友林清夏蹙着眉,凑近她耳边低语:
“卿卿,你作为国公府唯一的嫡女,为何那姜霜白打扮得比你还招摇?”
其他贵女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道:
“就是!真不懂规矩,还成天和一群男人厮混,成何体统!”
姜卿吟顺着众人目光望去,只见姜霜白身着一袭鲜亮罗裙,鬓边斜插着大朵海棠,正被一群京城才子少爷们团团围住。
她笑靥如花,声音清脆:“我们国公府不分嫡庶尊卑,推崇人人平等。”
才子少爷们闻言,纷纷眼前一亮,赞不绝口。
有人高声道:
“姜二姑娘果然特立独行,不拘一格,比那些墨守成规的贵女们有趣多了!”
又一人附和:
“姜二姑娘果然是一股清流,当真是我们的知己啊!”
姜霜白被众人夸得面色绯红,眼中满是得意,娇笑着与众人谈笑风生。
这边姜卿吟身旁的贵女们看着,心中满是不忿,酸溜溜道:
“她可真会投机取巧,把自己说得出淤泥而不染似的!”
姜卿吟沉默不语,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谢胤琛。
平日里,他也总是将姜霜白的话放在心上,护着她、顺着她。
她暗暗想着,他们男人果然喜欢这种巧言善辩的类型。
林清夏突然压低声音,拽着姜卿吟的袖子问:
“对了,怎么不见太子殿下?我听说皇后娘娘要在春日宴上为太子选太子妃。”
话音刚落,另一贵女便凑近几分,语气里带着惋惜:
“太子抱病不出,在东宫养病呢。”
霎时间,周遭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姜卿吟,目光里有揣测,有打量,也有几分意味深长。
京城里谁人不知,皇后早将姜卿吟视作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这场春日宴本是为太子选妃所设,如今主角缺席,众人的目光自然都落在姜卿吟身上。
姜卿吟垂眸不语,指尖默默捏紧帕子。
她想起谢胤琛,也不知此刻他藏在何处,毕竟作为影卫,他定会隐匿在暗处观察四周。
“卿卿,你莫要多想。”
林清夏见她神色有异,轻声宽慰,“太子不过是偶感风寒,等病好了……”
姜卿吟摇摇头,打断她的话:“我无事。”
她抬头望向宴中摇曳的花枝,想起今早谢胤琛半跪在她面前端着水盆的模样。
他明明身姿挺拔,气质矜贵,却甘愿为她做这些琐事。
“听说太子此次病得蹊跷。”
有贵女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神秘,“也不知是不是因为……”
话未说完,她便瞥了眼姜卿吟,欲言又止。
姜卿吟装作没听见,目光却不自觉地在宴会上逡巡,似是想从人群中寻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二姑娘可真会笼络人心。”
又有贵女冷哼一声,目光瞟向远处被才子们簇拥的姜霜白,“整日将平等挂在嘴边,倒显得我们这些人狭隘了。”
林清夏轻轻嗤笑:“她那套说辞,也就哄哄那些没见识的公子哥儿。”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姜卿吟抬眼望去,只见姜霜白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那群才子少爷们哄堂大笑。
正出神间,只听得一声尖锐的“皇后驾到——”,众人皆敛了神色,赶忙俯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