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塌塌地瘫在浑浊里。
墨迹彻底化开,再也分辨不出任何一个独立的字形,只留下一片不断扩散、边界模糊的深蓝墨渍,像一块丑陋的淤青,印在它残破的躯体上。
我的手指悬在冰冷的污水上方,微微颤抖着。
冰冷的雨腥气和灰尘的味道直冲鼻腔。
指尖终于落下,触碰到那团湿冷、绵软、如同死物的纸浆。
它粘在指腹上,带着令人绝望的冰凉和沉重。
我用拇指和食指极其小心地捏住它一点点尚未完全溶解的边角,把它从污水中捞了起来。
浑浊的污水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地淌下,在地面砸开更小的水花。
掌心里,这颗曾经被无数次摩挲、寄托了所有隐秘心事的星星,只剩下最核心的一小团湿透的、深蓝色的纸浆。
它那么小,那么软,毫无生气地躺在我的掌心,像一个被雨水泡发的、无声的句点。
我死死地盯着它。
目光穿透那团深蓝的混沌,仿佛要看清里面被彻底抹去的每一个字迹。
突然,在那片不断晕染的墨色中心,最后一点尚未被完全吞噬的笔画边缘,我看到了它——那个“屿”字,最后一笔长长的竖钩。
墨蓝色的水痕正以一种无可挽回的姿态,顺着那竖钩的末端疯狂地向上蔓延、吞噬。
它像一个垂死的士兵,在泥泞的战场上被汹涌的敌潮淹没。
墨色与水彻底交融、扩散,将那最后一笔清晰的轮廓彻底抹平、融化。
最终,它消失了。
掌心里,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团模糊不清的深蓝水痕。
冰冷,黏腻。
那深蓝的颜色,像极了他当年校服的颜色,也像极了我无数次在公交车上遥望省附中校门时,天空的底色。
礼堂外,雨下得更大了。
哗哗的雨声是天地间唯一的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