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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泽之下,并肩开唐林溪隋炀帝全局

瀚海小可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PS:不管是兄弟还是姐妹,您能点进来咱就是同道中人!没有寄存处,请贴身携带您睿智的小脑子!Herewego~关中荒野,枯草覆坡。远处陇山隐现,马蹄声划破黄昏的死寂。林溪前额冒出滚烫的汗水,淌进眼里,刺得生疼。沾满尘土和杂草的长发早已散开,一绺绺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遮住恍惚的视野。林溪抹了一把脸,手背蹭下泥和血,黏腻得像噩梦。此时此刻,她真想仰头怒骂一句,天理何在啊!!!人家穿越,不是千金小姐、王侯公主,好歹也是小家碧玉,爹娘捧在掌心的明珠。可她呢?天崩开局——612年,大业八年秋。隋炀帝这位活爹,率领百万大军,持续九个多月,全国动员、轰轰烈烈的二征高句丽战役,终于以缺粮、帝大怒、而后撤军,落下帷幕。这一年,全境大旱,传染病大爆发。徭役...

主角:林溪隋炀帝   更新:2025-06-14 23: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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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溪隋炀帝的其他类型小说《袍泽之下,并肩开唐林溪隋炀帝全局》,由网络作家“瀚海小可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PS:不管是兄弟还是姐妹,您能点进来咱就是同道中人!没有寄存处,请贴身携带您睿智的小脑子!Herewego~关中荒野,枯草覆坡。远处陇山隐现,马蹄声划破黄昏的死寂。林溪前额冒出滚烫的汗水,淌进眼里,刺得生疼。沾满尘土和杂草的长发早已散开,一绺绺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遮住恍惚的视野。林溪抹了一把脸,手背蹭下泥和血,黏腻得像噩梦。此时此刻,她真想仰头怒骂一句,天理何在啊!!!人家穿越,不是千金小姐、王侯公主,好歹也是小家碧玉,爹娘捧在掌心的明珠。可她呢?天崩开局——612年,大业八年秋。隋炀帝这位活爹,率领百万大军,持续九个多月,全国动员、轰轰烈烈的二征高句丽战役,终于以缺粮、帝大怒、而后撤军,落下帷幕。这一年,全境大旱,传染病大爆发。徭役...

《袍泽之下,并肩开唐林溪隋炀帝全局》精彩片段


PS:不管是兄弟还是姐妹,您能点进来咱就是同道中人!

没有寄存处,请贴身携带您睿智的小脑子!Here we go~

关中荒野,枯草覆坡。

远处陇山隐现,马蹄声划破黄昏的死寂。

林溪前额冒出滚烫的汗水,淌进眼里,刺得生疼。

沾满尘土和杂草的长发早已散开,一绺绺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遮住恍惚的视野。

林溪抹了一把脸,手背蹭下泥和血,黏腻得像噩梦。

此时此刻,她真想仰头怒骂一句,天理何在啊!!!

人家穿越,不是千金小姐、王侯公主,好歹也是小家碧玉,爹娘捧在掌心的明珠。

可她呢?天崩开局——

612年,大业八年秋。

隋炀帝这位活爹,率领百万大军,持续九个多月,全国动员、轰轰烈烈的二征高句丽战役,终于以缺粮、帝大怒、而后撤军,落下帷幕。

这一年,全境大旱,传染病大爆发。

徭役极重,关中盗贼蜂拥而起。

老百姓背井离乡,田地抛荒,饿殍满道。

而自己,buff叠满。

十二岁瘦弱少女,父母双亡,为了混口饭吃,裹挟进抢粮造反的流民军。

前身爹娘死得冤,前脚被征去修河运粮,累死在泥沟里,后脚村子就被官府催粮催得鸡飞狗跳。

没吃的,没活路。

村里几个大汉一咬牙,扛起锄头反他娘的!

可这流民军听着威风,其实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男人拿木棒锄头,女人抱孩子哭,老弱病残拖在后头。

好不容易抢了点粮,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四处逃命。

天刚蒙蒙亮,队伍冲进武功县里一个粮仓,抢了几袋黍米,还没分完,官军的马蹄声就响起来了。

天亮抢粮,中午被追杀,黄昏陷入绝境。

林溪一阵头皮发麻,只能跟着惊慌失措的人潮拼命地跑。

脚底的破布鞋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双脚踩在碎石上,血肉模糊,冷风一吹,像刀子剜肉。

她不是没想过投降,可投降有用吗?

隋末这鬼地方,流民的下场无非两种:要么咔嚓一刀掉脑袋,要么没入官奴。

她一个十二岁女娃,就算不死,落到官府手里也是被卖去为奴为婢。运气差点,直接送进教坊司,活得连狗都不如。

身后,武功县驻军的喊杀越来越近。

弓弦噪响,箭如雨发。

身旁的大人一个接一个惨叫着跌倒,血腥味顿时弥漫开。

原野苍茫,枯黄如纸,又被泼上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红。

林溪从怀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紧紧攥在手中。

这匕首来自历史博物馆隋唐年间的珍藏。

林溪牙关紧咬,目光如刀。

没主角光环,没剧本,没系统。

在这铁血争锋的纷乱岁月,或许下一秒,便会被一支冰冷的箭头穿透胸膛,被呼啸而至的马蹄踏得肠穿肚烂。

想活,只有跑,拼命往前跑!

官军的马队冲入流民队伍,如狼入羊群。

暮色阴沉,刀光如雪,马嘶如雷。

“杀!一个不留!”马上的军官举刀怒吼。

林溪挣扎着向前跑去,双腿沉得像灌铅。

突然,身后一箭“嗖”的擦着耳根飞过,前面抱着孩子的妇人应声倒地。

喉咙被箭头贯穿,一声不吭跌倒在地,血流如注。

怀里的四岁幼女摔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母亲,细弱地抽泣着,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雏鸟。

马蹄逼近,放箭的士兵挥刀直劈过来。

林溪心头一激,猛地扑过去推开女孩。钢刀擦着她肩头划过,掀起一片嫩红的皮肉,血渗进粗麻衣,粘稠发烫。

小女孩跌进草丛,满脸惊恐。

林溪喘着气,低声哄道:“别哭,趴着别动。”

可心里却在狂吼。

“我是疯了吗?隋末乱世,手无寸铁的妇孺只有等死的份儿。现在救了她,过会儿再一起死?”

但终究无法眼睁睁看着个稚嫩的生命,惨死在面前。

士兵怒骂一句,背对残阳,高举横刀再度劈下,刀风呼啸。

林溪侧身滚倒,借势跃到马侧,匕首狠狠刺进他裹着毡靴的小腿。

士兵惨叫摔落,刀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尘。

林溪转身抱起小女孩,往荒地深处撒腿就跑。

“妈的,别放过那个贼崽子!”

身后传来士兵的怒吼。

不远处几匹战马飞驰而过,尘土飞扬,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林溪抱着女孩躲进草丛,压低身子,心脏砰砰狂跳。枯黄的草叶划着脸,在她不自觉的颤抖中沙沙作响。

马蹄声绕过她,朝远处去了。

她缓缓松了口气,以为总算是逃过一劫。

可还没等爬起,“嗖”的一支冷箭射来,直奔胸口。

林溪狠命一扭身,箭擦着侧腰钉进土里,鲜血又淌了一片。

她低头一看,小女孩缩在她怀里,泪眼汪汪,嘴里喃喃“娘”。

“这里还有两个小的!”远处一声喊,又是几箭射来。

林溪抱紧女孩翻滚躲避,箭矢追着她“砰砰”插在地上。

片刻间,杂乱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逼近。

高大黢黑的马影像黑云压顶,挡住天边落日洒在这苍凉荒野上的最后一抹光。

林溪心头一凉。

“完了,这下真要成史书里一句‘流民死于兵乱’了。”

“这鬼年头儿,人如蝼蚁,命如草芥,老百姓连活着都不配。”

林溪苦笑一声,心想,要是真就这么死了,倒也痛快。

“小杂种,你继续跑啊!敢捅爷爷一刀,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那个小腿流血的士兵,一瘸一拐地从走过来。

手中拎着横刀,直刃单锋,冷气森森。

林溪把怀中的孩子推到一边,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手指颤抖着抓起地上的匕首。

明明刚刚还怕的大脑一片空白,可真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刻,反而坦荡了几分。

就是死,也不能坐以待毙。

林溪紧咬双唇,鲜血渗出,眼中寒光凛冽,死死盯着士兵手中的刀锋。

长刀如疾风骤雷,直劈向头顶。

身体的本能驱使她猛地侧身闪避,举起匕首格挡。

刀刃与刀身猛烈相撞,火花四溅,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手腕几乎脱臼,匕首险些脱落。

士兵毫不留情,又一刀凶狠劈来,刀锋直指胸口。

林溪向旁边一滚,倒在一泡烂泥地中,匕首斜向上挡,刀锋擦着小臂划过,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横刀沉重而修长,匕首轻盈却短小。

林溪清楚自己毫无胜算,但那一线求生欲火,逼她硬撑到底。

士兵连挥了四五刀,竟都被这瘦弱地小鸡仔招架住,引得围观的兵们哈哈大笑,议论纷纷。

“这小子跟个泥猴似的,还挺能扛!”

士兵脸红脖子粗,暴吼:“兔崽子,老子非要你的命!”

说着用尽全力,抡起一刀,泰山压顶般直贯而下。

林溪早已用尽全力,手臂血流不止,僵硬麻木,再也抬不动一分。

只能闭眼等死。

可刀,却并未落下。

PS: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因为我听说,此刻点击翻页的人,今年一定能交好运!!!爱你们!

球球多往后看两章,不然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哈哈哈!不好看评论区随便骂,作者大心脏~不信?那我先这儿给大家磕一个!

本书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男频、女频、大男主、大女主历史爽/非爽文的刻板印象和套路。但是读过的宝宝都说好,为啥呢?轻点击屏幕~


“嗖”地一箭破空,铮然射中环首刀,火星迸溅。

她睁眼,泥水糊着眼角,看见远处一匹雪白的小马如闪电般飞奔而来。

马上端坐着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银冠束发,剑眉斜飞,唇红齿白。

身着一袭缎面儿白衣,背披金线刺绣的大红袍,扎巾剑袖、腰悬短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高门贵胄、张扬肆意的公子气质。

林溪脑子飞转:“这打扮,隋朝高门子弟?”

少年后面跟着一个面如冠玉,棱角分明的中年男人,胯下汗血宝马,墨绿袍绣云纹,腰间玉扣宝剑,气势逼人。

男人带着一队数十人的骑兵,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弯弓插箭。

林溪眯着眼睛,看到那飞扬的旗帜上,金丝银线绣了一个大大的“李”字,在残阳下熠熠生辉。

隋唐年间,提到“李”,恐怕所有历史爱好者脑袋中都会浮现出同一个家族。

林溪心跳加速。

难道,这少年就是李世民?!

那这中年人就是李渊!

但是《旧唐书》说,他这时候应该是卫尉少卿,长安城坐办公室的中央官儿啊。莫非是奉命来武功县视察军务?隋末突厥威胁关中,倒也说得通。

周围的兵看到旗帜,忙让出一条路。

一名军官神色一变,忙跳下马单膝跪地,拱手道:“末将武功县尉,奉命剿贼,未料唐公驾到,请恕末将无礼!”

李渊冷哼一声,挥手道:“起来吧,此地贼乱已久,尔等职责所在,莫要懈怠。”

军官忙起身,低头退开几步,不敢多言。

李二公子昂着头,目不斜视,径直催马来到林溪面前,利落地甩镫下马。

绣着金线的靴子踩进泥地,低头好奇地上下打量,目光落在她手中带血的匕首上。

声音清脆,却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像风卷山巅,藏着隐隐的锐意。

“小子,你是谁?”

林溪一愣,脑子里却顿时炸开了锅。

小子???

我性别认知应该没毛病啊!

虽说自从穿越过来就没照过镜子,但我一个女娃,也不至于被叫小子吧?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估计满脸血泥,又臭又脏。

再加上刚才招架的几刀,确实不像个小姑娘。

或许这超乎同龄人的战力,就是自己所谓的“金手指“吧。

突然,一个极不成熟的想法浮现在林溪的脑海。

既然隋末孤女的下场不过是卖身官奴,那不如就坡下驴,要是能侥幸混进李家,没准儿还能蹭上唐朝的开国剧本。

再不济,也先活过这回再说!

打定主意,林溪压低嗓子,沙哑道:“我叫林溪,逃难的,想活命。”

“逃难的?就你这小身板,还敢拿刀捅人,有点儿意思。”

李世民弯下腰来,眯着眼睛,饶有趣味地打量面前这惨兮兮的少年。

看着比自己小个两三岁,脸上泥血交错,一身血迹斑斑的灰布衣破得像乞丐,怀里还抱着个细声抽泣的小女孩。

他歪着头,盯着她手中的匕首,手指轻轻敲了敲马鞍,像在掂量什么,语气半戏谑半认真。

“这刀可不赖,硬碰环首刀四五下都没崩口,哪来的?普通流民可没有这种好货。”

林溪心虚得要命,脑子里冒出一堆烂借口。

总不能说“这刀是我从现代博物馆顺的穿越外挂”吧?那不得被当疯子直接送走?

她低声憋出几个字:“路上捡的。”

说完偷瞄他,见他直起腰来,目光闪烁,嘴角微扬,信了又像没信。

李渊走上前,目光扫过,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林溪喘不过气。

记得老李同志一套收买人心的本事出神入化,日后帮他轻松拿下不少地盘。

现在只能希望他的宽仁心肠不全是演的。

林溪抬起头,眼里挤出点点泪光,声音沙哑带哭腔:“村子被烧,爷娘没了,我跑出来的。这是刚救下的孩子,她娘被射死了。”

“唐公,爷娘犯错,可孩子是无辜的,求求您饶过她吧!”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惹人怜惜,可心里却在狂跳。

穿越者必修课第一条:装可怜!

李渊这会儿在关中混得风生水起,武功又是他老家,震慑这帮驻军应该没问题吧。

李世民回头看了眼李渊,声音清脆:“阿耶,这小子有胆,身手也不错,不如救下吧,以后给孩儿当个习武的对手。”

李渊皱眉,沉默片刻,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头,满眼慈爱。

扭头一招手,军官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

李渊冷声道:“这伙流民就剩两个孩子,够了。回去告诉县令,有问题让他亲自找我。”

军官愣了下,心道:“唐公是陇西大族,又跟皇上沾亲带故,听说在关中根基深厚,武功这边也多有亲信故旧,这位爷可惹不得。”

于是忙收起刀,满脸堆笑,连声应道:“属下不敢,全凭唐公处置。”

“县令常提,唐公乃朝廷重臣,末将怎敢怠慢。这两个小的既得唐公宽恕,末将自当遵命。”

奉承话拍完,便赶紧弓着腰后退上马,带着一伙儿士兵火速滚蛋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溪长出一口气。

可还没来得及庆幸,李世民突然蹲下来,凑近她的脸,低声问道:“林溪是吧,你都会什么?”

林溪愣住,满脑子问号:“会什么?这是在面试我吗?”

她硬着头皮,沙哑道:“会点刀,认得几个字。”

不敢多说,怕露馅,又怕太少,显得没用。

李世民直起身,双手抱胸,低头打量她片刻,嘴角一扬:“不错啊,这小身板还能耍刀,有点底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远处渐暗的荒野。

“这年头,流民多得像野草,能活下来的都不简单。跟着我吧,保你吃喝不愁。前提是,你得跑快点儿。”

他转身朝随从一挥手,声音不容置疑,“带走吧,这小子和那小丫头一起。轻点,别弄死了,我还等着他陪我练两招呢。”

又扭头冲李渊一笑:“阿耶,您说这世道,能打的比能哭的值钱吧?”

李渊闻言,哼了一声,没说话,眼里却闪过一丝笑意。

扭头对亲兵队长道:“老规矩,十骑留守宅外,其余人去县城驿站歇息,明日辰时初会合。”

队长拱手:“遵命。”

林溪暗自嘀咕:辰时?早上七点多?隋朝人这么卷的吗?

一名亲兵上前,把林溪和小女孩抱上马背,自己坐后面扶着。

骏马嘶鸣,马队迎着夕阳奔驰而去。

身后,武功城外的荒地渐渐沉入黑暗,狂风卷着枯草凄厉地嚎叫,像在祭奠无声死去的亡灵。


马队在大道上疾驰,满眼是隋末乱世的缩影。

夕阳渐沉,路旁枯草连绵、白骨散落。

废弃的村落歪斜破败,田间蒿草丛生,几座坟包孤零零地散着。

偶尔遇到几个衣衫褴褛、拖家带口的流民,个个瘦骨嶙峋,眼神空洞,一见马队便如惊弓之鸟般向路边逃窜。

李世民骑在马上,目光不时扫过远处荒凉的村庄,眉头微皱。

随从扬起马鞭指了指远处的废墟,“二公子,这村子前两天又被贼寇烧了,现在已经彻底荒废无人。”

李世民冷笑一声,手指攥紧缰绳:“这帮废物,县令管得跟个睁眼瞎似的。早晚得有人收拾这烂摊子。”

他顿了顿,扭头冲林溪喊道:“林溪,你说这世道,是不是还得靠拳头说话?”

林溪低下头,沉默无言。

远处隐约可见灯火摇曳,依稀是一座占地颇广的豪华宅院。

队伍在门前停下,两边石狮子雕得威风凛凛,门楣上“李氏别苑”的匾额鎏金剥落,却依旧透着股贵族范儿。

林溪心想,这大概就是是书中提到,李世民的出生地“武功别馆”了。

李渊当上央官儿后,主宅自然搬到了长安城里的黄金地段,这处别苑便闲置下来,平时也就留几个仆从看门扫灰。

果然不管什么年代,房产都是财力的硬指标啊!

林溪被亲兵小心翼翼地抱下马,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低头一看,自己这身破衣烂衫上满是血泥,活像刚从战场上爬回来的残兵败将。

再看李二公子,英姿飒爽地飞身下马,抖了抖那身金线大红袍,靴子踩在石板上铮铮作响,连根头发丝都没乱。

亲兵卫队将马拴在府外,换班巡逻。

进了院子,迎面一股暖意扑来。

老管家李富提着灯笼,带着一队长工和仆从,匆忙迎了出来,躬身施礼道:“主人、二公子,宅子许久没住,请多担待。”

李渊微微点头,指着林溪,吩咐道:“那个少年,是二郎的习武陪练,给他收拾个厢房,把伤口治一治。那女孩交给老张夫妇看顾,别饿着就是。”

“遵命。”管家弯腰回答。

李世民看着林溪那副半死不活的惨样,居然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的佩剑。

“林溪,快收拾收拾,赶紧睡觉。明天辰时起,我还想听听你怎么捅的那一刀!”

说完,他顺手将马鞭丢给仆人,提着衣衫,大踏步朝正堂走去。

一个老妇人抱起小女孩就要走,林溪赶忙拦住。

“她跟我住一起行吗?”

随行丫鬟小翠摇摇头:“老爷吩咐过,女孩交给张妈照顾。”

林溪看女孩早已精疲力竭,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很快就要合上了,小手却还是牢牢拽着自己的袖口。

林溪满眼爱怜地摸摸女孩脏兮兮的小脸蛋,柔声问道:“告诉……阿兄,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铃铛。”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蝇。

“小铃铛乖,你先去睡觉觉,阿兄明天一定去看你,好嘛?”林溪轻轻掰开小铃铛紧攥得小拳头。

孩子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趴在老妇人肩头。

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地,望着自己默默落泪。

林溪心头一酸。

生逢乱世,根本就没得选,这小丫头能进李府,也算是有福气了吧。

小翠带着林溪来到一间偏房,推开房门,屋里烧着炭盆,暖烘烘的。

小翠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黍米粥和一盘香喷喷的烤胡饼。

黍米粥金黄黏稠,表面漂着几滴油花,散发着淡淡的肉汤香气,显然是加了点荤腥和干菜提味。

胡饼烤得焦黄酥脆,饼面上嵌着几块细碎的羊肉丁,油光发亮,隐约还能闻到一丝茴香和胡椒的辛辣气息

林溪浑身脱力,一屁股摊在布墩子上,盯着案上这豪华晚餐,眼泪差点没憋住。

“拼死拼活折腾了四五天,终于混到一口热饭!真是太不容易了!”

小翠瞥她一眼,掩嘴偷笑,低声道:“你这小乞丐样,二公子还挺稀罕。快吃吧。我去给你拿药敷伤。”

林溪顾不得烫嘴,把勺子一撇,用脏手捧起小碗,秃噜秃噜几口就把一碗米粥灌了下肚。

满意地咂咂嘴,虽说比白米粥细腻润滑的口感差上许多。

但在这个年景,关中连年徭役和高句丽战争,田地荒废、饥荒遍地。

黍米这种粗粮便成为救命粮,比起精米更顶饱果腹,尤其是对于流民和下层人家来说,能喝上一碗,已是生的希望。

再抓起胡饼狠狠咬一口。

酥脆的饼皮夹着微咸的肉丁,嚼起来有点干,比不上现代烤饼的松软多汁,但如今,胡饼加肉已经是乱世中的米其林三星待遇了。

林溪一口咽下肚,暗下决心:“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李家这碗饭我是端定了!”

林溪正感动着,小翠端着一盆热水和一堆药膏布条回来。

将盆放在炭盆旁保温,递给她一块粗麻布巾和一小团捣碎的皂角。

林溪低头洗脸,满脸泥污血污褪去后,露出清丽秀美的眉眼和曲线柔和的脸庞。

小翠看了她的样貌,不由得捂住嘴,轻轻赞叹了一声。

男生女相,俊美脱俗。

单论这样貌,和二少爷站在一起确实是极搭的。

若是过几年个子蹿起来,必然是一对风度翩翩的俊逸少年郎。

小翠想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泛起红晕。

她出门倒掉污水,又重新打了半盆温水。

兑了淘米水和皂角汁进去,达到去污和柔顺头发的功效。

林溪无奈,古代有这条件,已经是上辈子的福分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终于,到了林溪最心虚的环节。

“小弟弟,你把外衣脱了,我给你敷药。“小翠柔声说。

林溪一哆嗦,故作镇定。

咽了口唾沫,低嗓子回了个“嗯”。

心里却翻江倒海。

“我这性别伪装也太成功了吧!可是真这么装下去,肯定也瞒不了多久。”

“唉!算了,都走到这一步了,装男人就装男人吧,先混口饱饭再说。”

林溪牙一咬、心一横,低头看了看。

“反正,我现在也没胸可露馅。”


哗啦一声。

林溪本想像个小伙子一样,帅气又悲壮地扯掉上衣,亮出满身的光荣勋章。

可衣服早已黏在伤口处,用力猛了,她“哎呦”一声惨叫,痛的直皱眉。

小翠赶忙用洁白的布帕沾了水,手脚麻利地帮她清洗伤口。

肩膀上皮肉翻开了一片,腰上、手臂上都留下一道血糊糊的口子,疼得林溪满头大汗、直吸冷气。

小翠拿来一罐草药膏抹在伤口上,刺鼻的药味弥漫开来。

一边上药一边嘀咕:“你这小身板怎么这么能扛?看你年纪不大,骨头却是真硬。”

林溪只能苦笑,心想:“硬骨头个鬼,我是纯靠心理素质硬撑罢了。”

“要不是为了活命,谁乐意跟隋朝士兵拼刀子?”

包扎完伤口,小翠又递给她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裳,虽说比不上李世民那锦绣华服,但至少没窟窿,能遮风挡寒。

“哎!姐姐你干嘛?!“

林溪一看小翠要直接上手拽她的裤子,立刻伸手死死扯住,猛蹿出八丈远。

“这小兄弟,你的年纪比我亲弟弟还小,怎么就害羞上了?”小翠看她这副紧张样子,觉得颇为有趣,捂着嘴咯咯直笑。

“那个……我、我自己来就行!”林溪支支吾吾道。

一面憋得满脸通红,一面觉得,自己这脸红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好啦,不逗你了。”小翠笑得肚子痛,扶着腰摆摆手,“一看你就是个乖孩子,细胳膊细腿的,唉,这以后日子也不好过啊。”

“作咱们二少爷的陪练可真不是什么容易差事。这才小半年,换了好几批人了,不是跑了、就是伤了,单是给人家看病的银钱都……”

小翠正絮叨着,突然意识到背后嚼主人舌根是很危险的,脸色一僵,赶紧住了嘴。

她尴尬地抿了抿唇,抬头瞄了林溪一眼,眼里闪过一抹同情,像是在说:“小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她端起水盆,脚步匆匆地转身出了门,留下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外回荡。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炭盆里“噼啪”作响的火星声。

林溪愣在原地,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是说李世民宽待下属,是个性情中人嘛?!

史书里把他夸得天花乱坠,说什么“豁达大度”,“礼贤下士”,好评不会都是卖家秀刷出来的吧。

人命关天,史官大大可千万别欺我啊!

要么是李二太猛,下手没轻重,把人打残了;要么是陪练太菜,撑不住他的公子脾气,直接淘汰了。

哼,无论是哪种,自己这小身板都别想硬扛。

装病?不行,太明显。装傻?更不行,李渊还指望我陪读呢。

看来只能走技术流,靠脑子弥补体力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苦笑一声。

“还以为傍上李家是大腿,结果是大坑啊。”

“我一个新时代优秀大学生,居然要给十四岁李世民当人肉沙袋,这剧本哪个天才写的?”

林溪把炭盆搬到床边,垂下瀑布般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炭火旁边烘干。

双腿搭在掉皮的斑驳墙壁上,缓解因过度奔跑而充血肿胀的双腿。

床架用粗实的榆木搭成,上面垫着一层薄薄的苇席,边缘翘起几根细小的毛刺,显然是用过一段时间的老货。

灰扑扑的粗布被褥,捏起来硬邦邦的,像是塞了些杂絮和干草混成的填充物。

枕头是个长条形的布袋,硬得像块砖头,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草腥气。

毛毡厚实但粗糙扎手,估计是夜里冷时加盖用的。

林溪稍微动了动身子,床板便“吱吱”地响了两声。

她翻了个身,后脑勺咯得生疼。

心里叹道:“还以为能睡个雕花大床呢,结果是硬板加草席。不如,下一个目标就是早日睡上软床得了。”

心中有方向,脚下有力量。

幻想着隋朝五星套房那柔软丝滑的棉被和宽敞的大床,林溪上下眼皮开始禁不住地打颤。

耳边隐约传来院子里夜风吹过的呼啸声,夹杂着几声马儿的低鸣,仿佛在提醒她:这不是梦,是货真价实的隋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道瘦小的影子晃了晃,随即停在门外。

紧接着,一个纤细的声音传进来:“……阿兄?”

“小铃铛?”

林溪愣了一下,赶紧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几步冲过去拉开门。

门外站着那个瘦弱的小女孩,身上裹着一件拖地的大号灰布衣,头发乱糟糟地披着,手里还攥着半块啃了一口的胡饼。

她的小脸冻得发红,吸溜着鼻子,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刚哭过。

“你怎么跑来了?”林溪蹲下身,语气里满是惊讶。

她瞅了瞅小铃铛身后,夜色深沉,漆黑的走廊上只有呼呼的风声。

“张婆婆她们没管你?”

小铃铛低头抠着手指,小声道:“她们睡了……我害怕,想找阿兄。”

她顿了顿,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梦见娘了,她满身是血,叫我快跑……”

林溪心头一紧,赶紧抱起女孩,关上门。

和她一起裹进温暖的被子里,只露出脑袋。

“别怕别怕,那都是梦,咱们现在安全了。”

可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隋末哪有真正的安全?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仗着李家的庇护,多活一天算一天罢了。

小铃铛缩在她怀里,抓着她的袖子,小声问:“阿兄,我们以后是不是不用跑了?”

林溪苦笑了一下,摸着她的脑袋:“嗯……尽量吧。只要阿兄能哄好那个二少爷,咱们就能在这儿混下去。”

“是不是枕头硌得慌?”林溪伸出胳膊,让小铃铛枕着。

“阿兄,你真好。”小女孩软软地蜷成一团,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她胸口。

“睡吧,明天阿兄还得去应付大Boss呢。”

她把小铃铛搂紧了点,自己也靠着墙闭上眼,心口一阵发胀,眼眶发烫。

不知怎么,有点想哭。

含着泪,暗暗咬牙:不管这剧本多离谱,这辈子,我都得活出个主角样来!

正堂内,炭盆烧得正旺,暖气扑面。

铜香炉蹲在角落,飘出淡淡的松柏味,混着煮茶的热气,熏得人昏昏欲睡。

李渊舒舒服服窝在雕花木榻上,背靠着一面矮屏,垫了块厚厚的羊毛毡,托着他那略显发福的腰。

李世民换了身家常的青布袍,懒散地倚着窗框,盯着巡逻火晃来晃去,手里捏着块刚啃了一半的胡饼,嚼得嘎吱响,不时抖抖饼渣。

李渊抿了口茶,烫得眯了眯眼,懒洋洋地随声问道:“二郎,那林溪你真要留?”

李世民嚼完饼,拍拍手,转身靠着窗沿,嘴角一扬:“阿耶,那小子有点意思。敢拿匕首硬抗环首刀,胆子可不一般。”

李渊哼了一声,伸手揉了揉酸胀的肩膀,斜他一眼:“不一般?瘦得跟竹竿似的,眼神却贼亮,哪像流民?还有那刀,捡的?连撒谎都不会。”

笑着摇摇头,眯眼盯着烧红的炭火,嘀咕道:“不过陛下忙着备战高句丽,秋收都没人管,光运粮的民夫都累死一片,关中流民跟野狗似的,藏点怪胎也不稀奇。”

李世民笑出声,靴子在地上跺了跺,抖掉点泥:“您是说他有来头?兴许是个落魄贵族的小崽子,正好留着陪我耍耍。”

李渊手指敲着扶手,沉声道:“若有点用,这次巡防也能派上场。”

“突厥那帮蛮子鼻子灵,知道关中荒乱,保不齐哪天摸过来抢一把。”

李世民眼一亮,随手从桌上抓了块干枣丢进嘴里,嚼得嘎嘣脆响:“阿耶放心,明儿我就带几骑往北走走。试试他斤两,废物就扔,宝就捡着。”

李渊瞥他一眼,哼笑:“捡宝?你这毛躁性子,别把他打残了再说。”

李世民歪着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端起桌上的茶碗一仰而尽,擦擦嘴,向李渊躬身一礼。

“孩儿先告退了,您早歇息。”


深秋,清晨,霜寒露重。

林溪正蒙在暖烘烘的被子里睡得香甜,就被一阵粗暴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林溪!懒货,睡死啦?给我起来,二郎不等人!”一个粗嗓门吼道。

“几点啦?!”

林溪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晕头转向地习惯性往枕边摸手机,颇有一种错过早八考试的既视感。

“麻利点!二郎已经开始备马了!” 门外那嗓门又炸了一声。

二郎……备马?辰时集合!

什么早八?这是隋末!

林溪顿时恢复记忆,后背立马开始冒汗。

隋唐军营靠更鼓计时,昨儿李武还说过:“辰时三刻,二郎点卯,谁迟了就滚去刷马槽!”

古代连闹钟都没有,这帮人是怎么做到这么准时的?难道靠生物钟吗?我一个现代人可没这功能啊!

“来啦!”

她连忙扯着嗓子应道。

慌乱中脚被被子一绊,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屁股摔得生疼。

“阿兄?”小铃铛从被窝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你要出去吗?”

“啊……对,我得马上走了!”林溪咬着牙爬起来。

“……我该干啥来着?”

“衣服呢?鞋呢?腰带呢?梳头……这用啥绑啊,连个皮套也没有。”

林溪像只无头蚂蚁,在屋里直打转。

院子里,军士们的嗓门粗得像破锣,号令声此起彼伏,整齐又急促。

“甲组备马!”

“乙组点齐!”

点名声更是一浪盖过一浪。

“王五在否?在!”

“李四快动!得令!”

应答声短促有力,像刀砍铁板,铿锵震耳。

马嚼子叮当作响,皮鞭甩空的“啪啪”脆响划破寒气,混着靴子踏地的杂乱脚步。

声声撞进耳朵,震得脑袋要爆炸。

大学军训那死去的记忆开始猛烈攻击她,这连穿越都得附带PTSD。

林溪手忙脚乱地裹紧褐色的粗布短衣,套上深青色麻布裤。

裤腰用一条麻绳系紧,裤腿胡乱塞进黑布靴子里。

外面套上一件灰扑扑的旧毛毡,袖口磨得发白,又厚又硬,扎的胳膊直发痒。

最后抓起那头乱糟糟的长发,也顾不得梳开,三两下扭成个低髻,扯了根灰布条绑住,几缕散发黏在额头。

终于收拾完了……

林溪长出口气,抄起匕首插进裤腰里,还不忘跑到床前摸摸小铃铛的头。

“乖啊,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饿了就去厨房找小翠姐姐要,记得嘴甜点,多跟姐姐说谢谢啊。”

“嗯!记住了,阿兄早点回来。”小铃铛甜甜地笑着点点头。

“林溪!小崽子,再不出来老子踹门啦!”门外一声怒吼,震得木门吱吱发抖。

林溪飞也似地冲过去,“吱呀”一声拉开门。

门外站着个满脸黑线的亲随,正是昨天带她回来的李武,双臂叉腰,怒气冲冲地瞪她,嘴角抽得像要咬人。

“李武哥,对不起啊……我迟了。”

林溪心虚地低着头,小声道歉,手指攥着衣角,像个挨训的小兵。

“叫我什长。”李武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少废话,跟我走!”

林溪赶紧跟在他屁股后头。

记得隋朝是伍卒制,什长是基层军官,管着两伍十个人,类似现在的班长。

再往上就是管五十人的队正,和管百人的军头。

《旧唐书》记载,李世民起兵时“亲选骁勇为左右”。

亲兵多从基层精锐中提拔,什长是常见起点。

林溪暗想:“这位隋末好班长,长得没教官帅不说,脾气还大多了!”

中门前,军营严整的气势扑面而来——

几十匹骏马列得整整齐齐,鞍鞯齐备,马鬃上挂着薄霜。

每匹马前站着个军士,腰佩长刀,站得笔直如松,连喘气声都压得低不可闻。

李世民立在马队正中,黑甲裹身,肩挎短弓,背负箭囊。

他一手勒缰,一手按刀,目光如电,面色冷峻。

空气里弥漫着马汗、皮革和湿土的腥味,夹着晨霜的凛冽,肃杀之气令人心震。

林溪缓缓动了动,脚下那双布靴踩着尖石子,硌得脚底板疼。

她咬着嘴唇,探头偷瞄一眼李世民。

见他冷眼扫过来,不由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躲在李武身后。

李世民清清嗓子,一手按刀,声音威严。

“甲组挑选二十精骑,随我北上巡逻,探突厥动静。”

余众留守府中,听候阿耶调遣,守备营寨,勿怠!”

李武立刻迈步出列,低头抱拳道:“得令!”

随后起身转头,低喝:“甲组点齐,备马!”

军士们应声如雷:“得令!”

众军士纷纷扳鞍上马,蹄声骤起,尘土微扬。

李武回头瞪了林溪一眼,低吼道:“磨蹭啥?快上马!”

他一脚踹开块碎石,指向匹瘦马,马鞍磨得发亮,挂着杆短矛,缰绳上还挂着昨夜的露水。

林溪咽了口唾沫,手心冒汗。

关键,骑马这事儿吧,驾校是真没教过啊!

我这上来就无证驾驶?

害,都这时候了,只要摔不死,就直接来吧。

她硬着头皮,费劲巴拉地爬上马背,脚伸进马镫里空了一大截,只能勉强勾住。

这马或许感觉出上了个生手,一昂脑袋前蹄腾起,又左拐右拐地直尥蹶子,吓得林溪抓缰绳的手直打哆嗦。

“出发!”李世民低喝一声。

马队瞬间动起来,如利剑般向远方飞驰而去,只留下一片尘土飞扬。

林溪摇摇晃晃地骑在马上,被裹挟在队伍里跑地飞快,后背冷汗直流。

只能尽量双腿夹紧马肚子,身子前倾往马背上一趴,只要不掉下来,就算屁股颠成八瓣也没事儿。

可很快,她便感受到,这在广阔天地间纵情飞驰、迎风踏霜的潇洒痛快。

记得原来去辉腾锡勒草原旅游,骑着匹小马,还有牧民牵着,小步溜了二十多分钟就收了一百块钱。

可从今天开始,骑马就成了出行标配,不想上都不行。

对于常常花钱找罪受的现代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快乐呢?

马蹄踏在硬邦邦的黄土路上,溅起细碎尘土,秋风卷着沙砾,吹得人睁不开眼。

路边荒田里,枯草间偶有白骨散落,风一过,骨头缝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林溪回过头,暗叹:“隋末真是人命贱如草,连野狗都不稀罕啃了。”

一路上虽说荒凉,却也安定,并没发现突厥的踪迹。

队伍行了半晌,太阳渐渐爬到头顶,晒得人头皮发烫。

林溪缩在马背上,粗布短衣早已被汗水浸得黏腻,毛毡衫捂得热气腾腾,恨不得一把扯下来。

她眯着眼,望着前方的李世民,顶盔披甲,脊背却挺得像杆枪,硬是没半点热蔫了的模样。

不愧是李二,这耐力,放到现代都能跑铁人三项了吧。

关中北部荒野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鸟鸣,风卷黄沙,枯草低伏。

不远处泾河的水汽隐约飘来,湿润的味道混着土腥味扑鼻,像是蒸熟的泥巴,钻进喉咙里却更勾得人口干舌燥。

李世民在前方一摆手,队伍速度放慢下来。

“三人警戒,其余人原地修整。”

军士们齐声应道:“得令!”

随即三骑散开,勒马绕着外围游走,余下的军士翻身下马,聚到路边的树荫下。

林溪跟着下马,这一上午,颠簸地就快半身不遂了。

她扒下湿漉漉的毛毡,搭在鞍子上,双腿颤抖着牵马来到树下。

瘦马鬃毛上挂着汗珠,愤愤地低鸣一声,蹄子直往她鞋上刨土,像是嫌这生瓜蛋子一上午笨拙的相互折磨。


林溪擦着汗席地而坐。

环顾四周,见军士们纷纷从鞍侧解下水囊,仰头咕咚、咕咚灌水,水珠顺着嘴角淌下来,清亮温润,真爽啊!

再看看自己的鞍侧,只有那把锈矛晃悠悠地挂着。

她渴得嗓子直冒烟,只能抗议地清清喉咙,正准备厚着脸皮去找李武大哥他们讨点儿喝。

毕竟穿到这个境地,再抹不开什么大小姐的面子,等着人家关照自己,可真要玩儿完了。

李世民翻身下马,靴子踩得硬土咔嚓一响,他摘下水囊,仰头喝了几口。

取下头盔,张张胳膊、抖抖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目光无意扫到林溪。

见她傻坐在那儿舔嘴唇,跟饿狼似的盯着别人的水囊。

李世民挑了挑眉,嘴角一扬,露出个半笑不笑的表情,带着点的嘲弄的意思。

“嘿!怎么,小子,渴得眼都绿了?巡逻不带水,是不是活该!”

他抖了抖手里的水囊,水在里头晃荡出“哗哗”声,像故意勾她馋虫。

林溪咽了口唾沫,礼貌笑道:“多谢关心,小的不渴。”

李世民哼了一声,懒洋洋地扔过水囊,动作随意却精准,划出一道弧线砸进她怀里。

她手忙脚乱接住,水囊皮面磨得发毛,湿漉漉地带着股皮革味。

“脾气还不小,渴死了可没人埋你。”李世民笑道。

随后一摆手,指了指泾河方向,命令道:“到河边打水。跑着去,别磨蹭。”

“得、得令!”

林溪意识到自己得身份,赶忙拿出军训的老底子,“咔”的立了个标准军姿。

泾河边,水面泛着细碎的波光,清亮透彻,湿气扑鼻。

林溪蹲下将水囊浸入清凉的河中,咕噜噜地冒泡,打了大半壶,看着倒是挺澄澈。

她也顾不得水里的细菌杂质,反正李二都要喝,自己怕什么。

抱起来水囊来,一口气喝了个痛快。

有点土腥味,但凉得让人舒坦。

她灌满水,擦擦嘴跑回来。

军士们在阴凉下席地而坐,三三两两地有说有笑,马匹拴在树下低头啃草。

李世民靠着一棵枯树,短弓搁在膝上,手指懒散地拨弄着弓弦,不时摆出个酷帅的拉弓pose瞄向远方,透着股恣意的少年锐气。

大概,就跟现代男孩们一瞅见篮筐,就非要做出个帅气的三步空气上篮一样吧。

林溪双手把水囊递过去。

李世民抬头一望,林溪刚好对上他清澈明亮的眼眸,她突然紧张,赶紧低头避开,生怕自己哪儿露了馅儿。

“水打好了,多谢……您……?”

一时脑袋发抽,想不起来怎么称呼。

本想和李武一样,叫“二郎”?转念一想,我这小透明配吗。

叫“将军”?好像现在李二还没封官呢。

那叫“二凤”?哼哼,我是不想活了吗?

李世民接过水囊,瞥她一眼:“动作还挺快,下回记得自己带,别老指望我。”

“是,我记住了。”林溪恭敬地退到一边。

却看见李武从一旁走来,把林溪往边儿上一推,从腰间掏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灰麻布。

他抖开布帛,露出个粗糙的小圈,套在自己的水囊上。

用麻绳勒紧,绑得歪歪扭扭,像个临时凑合的漏斗。

又从李世民手中接过刚打满的水囊,摇了摇,摆出一副老兵教训新丁的架势。

斜眼瞪着林溪,低吼道:“这泾河水,看着清,里头浮沙尘土多得能呛死人!”

“你小子敢这么直接拿给二郎喝,脑子让驴踢了不成?”

“算啦,一个新丁。李武哥,以后多教教他。”李世民漫不经心地摆摆手。

“小子,过来!跟着二郎,这些以后都得你做,给我好好学着点儿。”

林溪赶忙应着,凑过去仔细看。

李武拧开囊口,慢悠悠地把水倒进那麻布圈里。

水流“哗啦”淌下去,灰褐色的泥沙一点点渗出来,在布面上糊了一层。

呦嗬!简易净水器啊,古代人还挺聪明的嘛。

林溪想到,《唐六典》好像提到军中物资包括布帛,史学家们推测确有此用途。

今天算是实锤了。

不过,只用几层布帛,效果也不太行啊,得再来几层滤网、石子、活性炭啥的。

突然,看着滤出一层土黄色的泥沙,林溪意识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一脸生无可恋盯着那空空的水囊,眼神空洞如死鱼,泾河水那股土腥味还在舌尖打转。

轰得她满脑子都是“寄生虫”、“大肠杆菌”、“幽门螺旋杆菌”……

这场隋末穿越居然GG于急性肠胃炎?!不能死得这么low吧!

“这泾河啊,常有得瘟病的牲口喝水。”

“牛羊骡马,拉稀拉得腿都站不稳,扑通扑通倒下去,尸体就泡在水里,烂得发黑,毛都漂一河面!”

李武轻描淡写地哼着,粗手抖了抖那块麻布,甩掉泥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像在聊今儿吃了啥。

他瞥了眼林溪,眼角一眯,摆出一副唬人的架势,继续道:“还有那些人,病死了没地儿埋,家属直接拖到河边扔进去。”

肿得跟猪头似的,漂几天都臭上天,连鱼都不敢吃!啧啧……”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粗眉一挑,盯着林溪,训斥道:“新丁,记着点,别拿泥汤子糊弄二郎!”

林溪僵在原地,脸绿得像踩了马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往上反。

这还不如大肠杆菌呢!!!

虽说还是有点儿常识,但架不住这位讲得也忒瘆人了吧!咋不去讲评书呢?

她捂着肚子,冷汗不由得冒了出来,感觉已经开始咕噜噜地疼了。

一没抗生素,二没葡萄糖。

这古代人的胃又没经受过地沟油和添加剂的洗礼,就是连拉三天也抗不住啊。

“哈哈哈,好啦李武哥,别逗他了,看他吓得那样儿!”李世民爽朗地笑起来。

他大步走过来,抬臂勾住林溪的肩膀,手劲重得她一个趔趄。

瞅着她那张煞白的小脸,微微一笑,“行军在外,能有这种水源已是万幸。比这脏多了的水我都喝过,现在不是还活着呢嘛!”

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你有主角光环当然不怕,是我能比的吗?

林溪心里吐槽,嘴上却挤出一个奉承的笑脸,竖起大拇指夸张地拍道:“二公子您真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

“连这样的水都敢喝,果然是响当当的‘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啊!小的实在万分佩服!”

林溪这脱口而出的一套词儿,说得李世民眉梢一挑,面露惊喜之色。

他低下头,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她。

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又赶紧压了压,努力摆出一副“淡定,我见惯了”的模样。

可那双眼里分明闪着得意的光,像只被夸了的小狐狸,尾巴翘地藏不住。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他故意拖长了调子重复了一遍。

心想:这小崽子,瞧这嘴,哪是流民草寇,分明是哪家落魄贵族跑出来的。

好小子,有眼力!

表面上,他还是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抬起手随意摆了摆。

“行了行了,林溪,别在这儿瞎捧,咱们军中可不兴这个。”

可这话还没落地,他肩一抖,到底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李世民扶着林溪的肩膀,面向着众人戏谑又欢喜地高声说道:“听听人家,这才叫有学问。”

“你们都学着点,别再用什么‘二郎英勇、二郎神武’之类的套话糊弄我,听见了没?”

“得令!二郎神了!”

一个军士高声答道。

“二郎又神又勇,没毛病!” 另一个跟着起哄。

一句话惹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算啦,我还能要求你们啥?”

李世民无奈地一挥手,“随便夸吧!”

又是一阵欢笑,连树下的马都跟着低鸣了两声。

他另一手按着短刀,昂首挺胸地瞅着林溪,满眼笑意:“不过呢,你这眼力倒是不赖!跟着我,少不了你学点真本事,可别光会耍嘴皮子啊!”

“得令!谢二公子夸奖!”林溪笑着一个立正。

心里默念:史官大大,借你词儿一用,抱歉啦。


歇了一会儿,太阳跑到头顶上,强烈的阳光晒得树荫都热乎起来。

李世民拍拍膝上的灰,站起身,对李武吩咐道:“天太热了,你们再歇会儿,我点四个人往远处走走。”

“得令!二郎,再多带几个人吧。”李武有些不放心。

“用不着,你也不用去,在这儿带着大家。”

李世民解下马缰绳,戴上头盔,笑道,“我大隋朝的疆土,区区突厥还敢翻天不成?”

随手点了四个军士,又扫了一眼林溪,“你也来。”

林溪头一蒙,直想吐,感觉自己要中暑了……

不愧是身先士卒的李二,连探路都亲自上。

没办法,赶紧挣扎站起来,踩着锈镫爬上瘦马,马镫吱吱一响,差点摔个跟头。

“麻利点!别磨磨唧唧的。”李世民低声训斥道。

“是!二公子。”林溪坚决答道。

突然想起西点军校的校训,不管什么时候,只能回答“是,教官!”

李世民一拉缰绳,胯下骏马轻嘶一声,率先冲了出去,四名军士紧随其后,林溪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马蹄踏得尘土飞扬,热风夹着沙砾扑面而来,呛得她直眯眼。

行了不到半个时辰,队伍爬上一片低矮的高地。

顺着风声,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哭喊、咒骂、马嘶,混成一片。

李世民猛地一勒缰绳,眯眼望去,低喝道:“有情况!”

大风过后,不远处漫漫黄沙中,冲出一群二十多骑突厥骑兵,正围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打转。

那些流民大多是老弱妇孺,抱着包袱瘫在地上。

几个男人挥着木棍拼命挡在前头,却被突厥人用马鞭抽得满地打滚。

为首的突厥头领骑着匹高头大马,手持弯刀,一脸狞笑着举刀挥砍,鲜血飞溅在沙土上,触目惊心。

“畜生!”李世民咬牙低骂,眼中寒光一闪,极为熟练地弯弓搭箭。

林溪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正中那突厥头领的咽喉。

那家伙哼都没哼一声,仰头栽下马来,砸起一团尘土。

突厥骑兵顿时乱了阵脚,纷纷勒马回头张望,惊怒交加。

“二公子,咱们人少!”一个军士急道,握紧了长矛。

李世民眯眼扫了眼坡下的突厥骑兵,冷笑一声,抽出首环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突厥这帮狗崽子,孤兵深入,虚得很。”

“咱们先断其首脑,再乱其阵脚。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跟我冲!

他一夹马腹,正要带人往下冲。

林溪脑子却“嗡”地一响,突然喊道:“二公子,等等!”

李世民猛地回头,皱眉瞪她:“你又磨蹭什么?”

林溪眼睛转了转,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历史桥段,急声道:“咱们人少,直接冲太吃亏!您带三个人下去杀敌,我和老张——”

她指了指旁边那个瘦高军士,“在这儿遛马扬尘,再弄点响动,诈他们一把,兴许能把突厥吓跑!”

“诈?”李世民眯起眼,语气带着怀疑。

“对!”林溪咬牙道,“突厥人多势众,但头领一死,肯定心慌。”

“您下去冲阵,我在后面佯装大队人马开到,他们不敢恋战!”

李世民思索片刻,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好,有点意思。你小子,脑子倒是活络。”

“你们仨,跟我下坡截杀!老张,按他说的办,别拖后腿!”

“得令!”众人齐声应道。

李世民一提缰绳,带着三人如利箭般冲下高地。

马蹄轰鸣,刀光翻飞。

他抡起钢刀,猛地砍翻一个突厥骑兵,血溅在黑甲上,杀气凛然。

那三个军士紧随其后,长矛刺出,硬生生撕开突厥的包围圈。

流民们趁乱往外爬,场面混乱不堪。

与此同时,林溪和老张对视一眼,老张满脸疑惑:“怎么诈?”

林溪咬牙道:“跟我学!”

她从鞍侧拔下那杆锈矛,猛敲击马镫,发出“咣咣”的脆响,又掏出匕首,将马蹄旁的铁片敲得叮当作响。

想起隋军常用的响箭,赶紧喊:“老张,有响箭没?”

老张一拍大腿:“有!”

他从箭囊里掏出一支尾部带有哨子的短箭,狠命拉弓射向空中。

“嗖——呜——”

尖利的哨音划破天际,回荡在荒野上。

“快,遛马!”

林溪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带着老张在高地上来回狂奔,瘦马跑得跌跌撞撞,蹄子掀起大片黄尘。

再加上狂风大起,卷起阵阵烟尘从高地往下直贯而去。

远远看去,还真像支队伍在调动。

林溪扯开嗓子,用尽吃奶的劲儿喊道:“大部队来了!杀啊——”

老张愣了愣,也立刻跟着吼起来:“援军到!突厥崽子,拿命来!”

两人嗓子都喊劈了,一边遛马、一边敲马镫。

尘土漫天,响声震耳,活像几十号人在高地上集结。

坡下的突厥人果然慌了。

头领被射死,李世民又带人杀得生猛,眼见高地上尘土飞扬,响声刺耳,还顺风传来模糊的喊杀声,顿时乱了阵脚。

一个突厥骑兵惊叫道:“Sui askeri geldi, çabuk çekelim!”(隋军来了,快撤!)

剩下的人顾也不上抢掠,纷纷掉头就跑,马蹄杂乱地踏过荒地,眨眼间逃得无影无踪。

李世民追过去一刀劈翻最后一个掉队的突厥兵,勒马回头,冷眼扫向高地。

见尘土渐渐散去,只有林溪和老张骑着马喘粗气,从高坡上纵马冲下。

他愣了愣,随即仰头大笑:“好个林溪,真有你的!”

林溪来到近前,累地瘫在马背上,心脏怦怦直打鼓。

她抹了把脸上的汗土和灰尘,嘀咕道:“诈敌这招,果然是古今通用……长坂桥前诚不欺我啊。”

老张怼怼她的胸口,咧嘴道:“小子,胆子不小!”

李世民用靴子底蹭蹭滴血的短刀,低头瞅着林溪,笑道:“行了,别喘了。说说,这馊主意哪儿来的?”

林溪挤出个笑,恭敬回禀道:“回二公子,灵感来自……呃,小的瞎琢磨的。”

“主要是见您一箭射敌,心里甭提多激动,就想帮您吓跑那帮狗崽子,才配得上您的虎威啊!”

李世民哼了一声,故作不在意,将刀尖随意比划了两下,嘴角却压不住笑。

“瞎琢磨?倒挺管用。下回再有这主意,别藏着,直接说!”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这这嗓子,喊得跟杀猪似的,要是以后当个传令兵,就给我好好练练。”

“平时倒还好,一叫起来可够尖的,听着真跟个小姑娘似的。”

说着和几个军士笑了起来。

“得令!我以后一定多练。”林溪忙不迭点头,使劲清了清嗓子。

看来以后得多控制情绪了,连喊都不行,还有天理嘛?

还有,什么叫杀猪?我这可是现代女高音艺术的精髓好吗!


风沙平息,烟尘渐落。

李世民翻身下马,目光扫向那群衣衫褴褛的流民。

二十多人挤作一团,都背着包裹行李,一看就是逃难的。

“诸位不必担惊,突厥已被我击退。”

李世民扬声问道,“你们从何处而来,欲往何方?”

流民中,一个瘦高身影站起,三十上下的年纪,身形挺拔。

灰布长衫虽旧却很是齐整,腰间端正系着根麻绳,硬是透出一股读书人的气度。

他缓步上前,布鞋踩在尖石子上,微微一顿,却没半点踉跄。

拱手一揖,“多谢诸位壮士救命之恩。”

“在下刘智远,是附近流散百姓,斗胆请贵军护送我等至武功县,避开突厥贼寇。”

此人的眼神清亮,沉静自若,脸上虽沾了不少灰尘,却掩不住眉宇间的从容不迫。

李世民眯起眼,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这青年人,“武功县?不远,骑马也就半日脚程。”

“正巧,我们也要回武功县,可以同行。”

随即转头吩咐老张:“去林荫下,把队伍叫过来接应,顺路载这些流民回武功县。”

老张咧嘴应道:“得令!”

翻身上马,靴子一夹马腹,扬尘而去。

“多谢二公子附骥之恩。”刘智远深施一礼。

“举手之劳,先生不用多礼。”

李世民微笑还礼,语气温和却透着试探,“我看先生的气度,不是普通流民,倒像个读书人。”

刘智远微微低头,眼底掠过一丝隐晦,随即抬眼一笑,不卑不亢:“二公子好眼力。家中有些变故,流落至此罢了。”

“倒是公子,年纪轻轻便能一箭退敌,带兵护民,必定不是寻常出身的将领。”

李世民并未接话,只是露出一抹淡笑。

看太阳晒得毒,附近连棵遮阴的树都没有,便扬声道:“把百姓的东西挂在马上,有伤的上马,迎着李武的小队走。

队伍很快整顿好,流民扶老携幼,走得踉踉跄跄。

太阳高挂,空气里混着汗味和土腥味,远处几只乌鸦盘旋,嘎嘎叫着,像在嘲笑这乱世的荒凉。

李世民走在前面,黑甲泛着光泽,步伐沉稳有力。

刘智远与他并肩,灰布长衫随风轻扬,步履从容,透着儒雅之气。

林溪牵着自己的小瘦马,和李世民的白马跟在后面,竖起耳朵专心听墙角。

心想,刘智远?历史上倒也没听说过这人,估计要么是没抱上李世民的大腿,碌碌无为,要么就是徒有其表、能力很拉。

李世民瞥了眼刘智远,手指随意缠着马鞭,语气不急不缓。

“先生气度不凡,像是出身书香门第,是家中出了变故,还是另有什么隐情,才落得如此境地?”

刘智远低头一笑,轻抚衣袖,“在下不过一介书生,读过几卷书罢了。至于家中……”

轻叹一声,“如今这世道,谁家没点变故?流落至此,也算命数。”

“这话有理。”李世民笑道,“乱世之中,谁都逃不过命数。不过我瞧着,先生倒像能逆天改命的。”

“先生既有才,怎么不想到朝廷谋个差事做?”

“二公子过奖,某是当不得逆天改命了,只求顺天应命。至于朝廷……”

刘智远顿了顿,眉头皱起,低声道,“如今这世道,朝廷还顾得上谁?”

目光扫向远处,路边一具尸骸被野狗啃得只剩骨头。

“哦?”李世民停下脚步,眼一眯,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这话里有话。听你意思,是对朝廷失望了,还是觉得自己能收拾这烂摊子?”

“朝廷若管得好,哪来今日之乱?”

“失望谈不上,只是觉得,这世道该有人站出来,喊一嗓子,让天下人知道路在哪里。”

刘智远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人心散了,喊不回来,再多刀枪也没用。”

李世民盯着他,笑意加深,“喊一嗓子?这话不小。可就是不知道,这天下有谁愿意听先生这嗓子了。”

林溪听着两人的对话,琢磨道:这位刘先生估计也是仕途不顺,外加看不惯大业帝的这波狠人操作,想要搞点事情。

也难怪。

今年山东、河南发大水,农耕失时、田地荒芜,饥荒闹得厉害,再加上浪抽风的征高句丽千里运粮项目,死难和逃亡的民夫不可计数。

关东地区早就群盗蜂起、乱成一锅粥了。

不过这话,现在跟李二说没用啊。

虽说关陇集团这些年没少被皇帝排挤,但人家李渊走的是明哲保身路线,不爽归不爽,还是能忍的。

只要杨广大表弟别太过分,何苦做个枪打的出头鸟呢。

“林溪,给先生拿水。”李世民吩咐道,见刘智远嘴唇有些干裂破皮。

“是。”林溪赶忙从马上摘下水囊,小跑两步递给刘智远。

“多谢二公子,多谢小兄弟。”刘智远感激地接过水囊,也不见外,举起来咕咚咕咚畅饮起来,像好几天没喝水似的。

解了渴,刘智远用袖子擦擦嘴,或许也是意识有些敏感,便借机换了个话题。

“二公子,武艺超群,年少有为,平时可喜读什么书?”

“兵书战策、六韬三略自是必读的,另外尤其钟爱太史公的《史记》,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察人心。”

李世民很识趣地接过话题,“先生喜欢哪段历史?”

“汉书,项羽传。”刘智远不假思索,声音中透出一股豪气。

“秦末乱世,暴政横行。”

“项羽举义兵,诛无道,伐暴秦,一呼百应。虽天命不属,仍是气吞山河,虽败犹荣!”

“哈哈,先生好气魄!项羽确是乱世枭雄。”

李世民笑着竖起大指,眼中锐芒闪烁,“请教先生,如生逢乱世,要平这天下,靠的是什么?”

刘智远脚步一滞,目光深邃,声音低沉而坚定:“某以为,平天下非独仗刀兵,更在聚拢人心。”

“乱世之中,兵强马壮者虽众,唯有能树一帜,呼天下之所愿,聚群雄而共谋大事者,方可谓真豪杰。”

李世民眸光一闪,侧目而视,唇角微扬:“先生所言甚善。只是举大旗易,聚人心难。”

“乱世人心如浮萍,随风而动。若是没有稳固根基便贸然起事,只怕在群雄逐鹿中空耗心神,反而作茧自缚。”

刘智远看眼前这少年不过十四五岁,却已有如此洞见,不由得会心一笑,颔首道。

“二公子言之有理。不过,天下局势瞬息万变,良机稍纵即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当决不决,不为豪杰。”

“至于结果,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好一个尽人事,听天命!”李世民笑声爽朗,扬手在空中甩了甩马鞭,发出几声脆响。

他手打凉棚,眯眼望着金光万丈的正午阳光,声音明朗而坚定:“乱世如弈棋,不必拘于一城一地之得失。”

“忍人所不忍,能人所不能,谁能拼到最后,熬住最后一口气,才是真英雄!”

刘智远闻言,眼神复杂,似赞赏,又似感慨,低声喃喃道:“只是这熬字,最是艰难。英雄豪气易得,寂寞却最是难耐。守住底线,不忘初心,方是定鼎之基。”

李世民见他沉默,马鞭向天际,豪情顿生。

“先生莫忧,乱世虽苦,却是英雄辈出之时。能与天下豪杰共争一席,实为人生第一大幸事!”

刘智远转头看向他,嘴角轻扬,意味深长:“二公子此志,令人敬佩。若来日真有机遇,愿公子莫忘今日之言。”

两人相视一笑。


前方一阵蹄声传来,马队呼啸而至。

李武翻身下马,行礼道:“二郎,有何吩咐?”

“每匹马载一名百姓,将他们护送至武功县。”李世民命令道。

“先生,就劳烦您独骑这匹马了。”他指了指林溪那匹瘦马。

独骑?尊重读书人,没毛病。

“二公子,那我呢?”林溪赔笑着,轻声问道。

“你和我骑一匹。”李世民道。

“啊?这……不太好吧,小的不敢。”林溪有些支支吾吾。

“你小子一天天的哪儿那么多废话。”李世民瞪了她一眼,“执行命令!”

“得令!”

大白马高很多,林溪又不敢爬得太放肆,怕不小心一脚踹到二公子。

手抓着马鞍,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折腾半天愣是爬不上去,囧的耳根子发热。

李世民一脸不耐烦,索性俯身一把扽住腰带,将她扯了上来。

嘴里低骂道,“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废物?”

“我……我努力。”林溪咬着嘴唇,低下头。

李世民从她身后伸出双手,拉住缰绳,双臂黑甲像过山车的护栏般将她牢牢环在中间。

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颈后,带着皮革与汗水交织的淡淡腥气,混杂着一丝马鬃的风尘味道。

盔甲擦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一抬头,后脑勺就会碰在身后坚硬的金属上。

林溪身子有点僵,怕自己一动,影响李世民的视野。

“这么僵硬干嘛?也觉得自己没用,怕我把你踢下去啊。”李世民戏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抬头,往前看!教教你什么叫骑马!”

林溪抬起头,在高坡之上,放眼望去。

劲风长啸掠过原野,卷起万里尘沙,天地开阔,风轻云淡,正是纵马驰骋之时!

“出发!”李世民一声令下。

路上,林溪扭头看了看刘智远。

别看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这骑术居然也是上乘。

果然,家学渊源嘛。

她会心一笑,看了一路的真实历史直播,对于这位的身份,心里也有了猜测。

队伍歇脚时,太阳半沉,天边烧出一片暗红的云。

路旁溪水清浅,泛着细碎的波光。

林溪蹲着灌水,水面映出她灰扑扑、布满汗痕的脸。

她皱着眉,从脚后跟到尾椎骨,没有不疼的地方,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

这才巡防一天,却感觉身心俱疲,仿佛已经熬了一年。

这么看来,什么渴饮刀头血、睡卧马鞍霜,什么千里奔袭、百战成功。

历史大剧看着是真爽,可实际就是要老命啊!

不得不承认,还是开着空调敲电脑的工作,更适合自己这小身板儿。

这时,刘智远走过来,俯身掬水洗脸。

长衫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瘦削却结实的小臂,他洗完脸,抬头甩了甩湿发,眼里闪着清亮的光。

林溪偷瞄一眼,眼珠一转,问道:“刘先生,瞧您这气度,像读过不少书。平时走路累了,可会把书挂牛角上,边走边看?”

刘智远一愣,手里的水珠还滴答作响,“挂牛角上?小兄弟怎会有此一问?”

林溪心里暗笑,面上却装出一副天真模样。

“也没啥,就是听人说过,有些书生赶路不耽误读书,就把书挂牛角上,挺有意思的。我瞧先生像是这样的人。”

刘智远的目光迅速扫过林溪的脸庞,带着几分诧异与警惕,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挂牛角上?小兄弟真会开玩笑。那不过是古人勤学的典故,我哪有那般风雅?”

他顿了顿,目光一沉,语气中透出一丝自嘲:“何况这世道,兵荒马乱,牛都跑没了,哪来的牛角挂书?”

林溪看他的表情,嘿嘿地笑了两声,心里已然有了十分把握。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随口道:“刚才听先生和公子提到项羽,您说他那么厉害,为啥会败呢?”

刘智远侧头看看这土小子,长得虎头虎脑的,脑瓜子还挺灵光,便笑着问道:“小兄弟有想法?说来听听。”

林溪眨了眨眼,歪着头,像是在认真想。

“嗯……我听人说,项羽输了是因为他太信义气,却不大会分东西。”

“就像我们村里的二狗子,得了块糖老想自己藏起来,只会跟我们口头讲好处,别人就不跟他玩了。

刘智远一愣,手指轻轻敲着膝盖,饶有兴趣:“哦?小兄弟是说,项羽没把好处分好?”

林溪点点头,拿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又戳了几个点,像是分糖的样子。

“对呀!我听说他打赢了仗,分地的时候老想着自己是大英雄,结果搞得大家心里不痛快,就反了。”

“刘邦就不一样,他把好东西都分给自己人,别人就愿意跟他干。”

她说到这儿,眼珠一转,装出一副好奇模样:“刘先生,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智远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思索:“这话倒有点意思。义气能聚人,好处才能留人,还真是个道理。”

他眉目舒展,朗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夸赞道:“小兄弟年纪不大,见识倒不少。你说的这些,我记下了。”

“不过嘛,人生在世,往往身不由己。尽己所能,不论成败,能无愧于心就好。”

林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先生别笑话我,我就是跟着公子跑腿,路上听得多,瞎说一通。”

“您这么聪明,肯定比我懂得多!”

看着刘智远凝望远方、若有所思的样子,林溪长出一口气。

作为一个穿越者,尤其是抱紧李世民大腿的人,她实在做不了什么。

这样暗戳戳地提醒,也算自己对这位日后洛阳战场的悲情男主角,表示的最高敬意了。

不过,一会儿在李世民面前装机灵,一会儿在刘智远面前装傻。

二十岁的脑子,十岁的身体,林溪真心觉得,自己太割裂了!


队伍抵达武功县时,天色已暗,县城外炊烟袅袅。

城门处几个守兵懒散地倚着长矛,见李世民带队回来,才勉强直起身子行礼。

流民们被安置在城外驿站,几个老妇抱着孩子,低声啜泣,感谢救命之恩。

李世民站在马旁,指派人手分发干粮,神色沉稳,语气温和。

刘智远站在一旁,望着这群流民,眼底掠过一丝叹息。

他走上前,向李世民拱手一揖:“二公子一路护送,又安置这些百姓,在下替他们谢过。”

“只是至今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可否告知在下?此番恩情,刘某来日必定报答。”

李世民摆摆手,笑道:“先生言重了。这是我职责所在,不敢言恩。”

抱拳一礼,“在下姓李,名世民,陇西成纪人氏。”

“家父现于长安任职,此番奉命巡防突厥,路经武功,命我随军历练。”

“李世民?”刘智远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上下打量他片刻,低声道。

“好名字。陇西李氏,关陇望族,果然名不虚传。”

“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胆魄与胸襟,实在是让我刮目相看。”

李世民微微一笑:“先生过奖了。乱世之中,保一方平安,不过是本分罢了。”

“倒是先生,气宇轩昂、谈吐不凡,不像是籍籍无名的乡野平民。敢问先生高姓大名,出身何处?”

刘智远闻言,低头一笑,似是早料到这一问,随即坦然答道。

“在下姓李,名密,辽阳人士。”

“早年家中有些薄田,如今世道不安,流落至此,便化名刘智远,以避耳目。还望二公子莫怪。”

“李密?”李世民眉梢一挑,笑道,“辽阳李氏,我也早有耳闻。”

“先生志存高远,胸有丘壑,世民甚是佩服。”

“不知先生可愿暂留武功?家父身边正需才学之士,我也想多向先生请教一二,还望先生不吝指点。”

林溪听到这儿,觉得这套词儿都很是熟悉。心里暗道:来了来了,二凤挖墙脚的戏码上演了!

李密闻言,低头一笑,拱手道:“二公子过奖了。李某虽读过几卷书,却无意久留此地,恐难从命。”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李世民,目光深邃,语气多了几分郑重。

“不过公子年少有为,胸怀大志,他日必成非常之功。若有缘再会,李某定当与公子把酒畅谈!”

李世民听罢,目光微沉,轻轻叹息一声,缓缓道:“先生既有此志,我不便强留。”

“乱世茫茫,英雄路远,愿先生珍重此身,他日或有再会之时。”

两人对视一眼,拱手拜别,似有默契,又似各藏心事。

“先生,不知您接下来要往何处?”林溪忍不住问道。

李密沉默片刻,目光投向远处,低声道:“东都。”

新月初上,灯火阑珊。

林溪站在李世民身后,目送李密的身影远去。

灰布长衫在夜风中轻扬,头颅微昂,像在凝视着这片乱世山河。

看着李世民神色凝重,林溪忍不住感慨历史的沉重。

一个是日后大唐的天策上将,一个是瓦岗军的乱世枭雄,此刻在武功县平淡作别。

谁能想到,短短数年,再次相逢之时,这片山河早已天翻地覆,换了模样。

流民散去,队伍整顿完毕,李世民翻身上马,准备回府。

林溪骑上她的瘦马,默默跟在身后。

望见李世民肩背挺直,却低着头,眉间似锁着一抹化不开的阴影。

信马由缰,一路无言。

林溪感到空气凝重,想搭个话,又怕一开口就被瞪回去,还是乖乖闭嘴了。

心想,李密那副落魄模样,怕是勾起了他的心事。

关陇贵族这些年被杨广挤兑得够呛,同病相怜,这少年怕是也早已嗅到了乱世的味儿吧。

西魏八柱国及其后代,构成了关陇集团的核心圈子,李渊祖父李虎,李密曾祖李弼,都为八柱国之列。

说起来,隋朝实现大一统的底子,就是关陇军阀贵族们给玩命攒下的。

但在强调集权和稳定的中央政权建立后,再牛的原始股东大哥们,完成了历史使命,也该靠边儿站站了。

在这方面,杨广的政治远见确实高于他爹杨坚,他即位后,关中本位政策被扔进了垃圾桶。

一边推行科举制度改革,压缩关陇子弟的进步空间,新建东都洛阳,削弱长安的政治地位。

一边对关陇老大哥们下了狠手,一顿连杀带贬整的兄弟们怨声载道,还顺手提拔山东江南的士族,培育新贵势力搞制衡。

于是,很多关陇集团的二代三代人物,被无情地踢出了中央权力中枢。

这波儿门阀政治向官僚政治转型的系列政策,不能说不对,只是步子太大,下手过狠,而且没预留真空隔离带。

再加上大业帝那一堆骚操作——

开凿大运河、遍地搞基建,全国巡回式旅行打卡,以及大军干翻高句丽的伟大决策。

多线程齐开,几年就给隋朝这台24小时满负荷运转的国家机器,干得轰隆冒烟,嗷嗷叫着趴窝了。

愿称杨广先生,年度爽剧大男主永远的King!

在杨广的铁拳出击下,关陇大哥们分两种。

一种以李渊为代表人物,主打一个明哲保身,敌不动、我不动,敌进一步、我退一步。忍无可忍,还能再忍。

可想而知,这些年来绝对没少受杨广的气,李世民耳濡目染的,肯定再了解不过。

另一种,就是被收拾的更惨,憋着一股气儿要暗地搞事情的。

以刚刚那位李密,以及他的刎颈之交——开国小钢炮杨素之子,杨玄感为代表。

林溪心想,若不是知道历史,身在李府,还真为李家的前途命运揪心啊。

正琢磨着,忽见前方李世民勒马停下。

月光下,黑甲少年抬起头,望着一片深不见底的夜空久久不语。

“二公子……天晚了,回家吧。”林溪轻声说道。

“……林溪。”少年深深叹了口气,口中喃喃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天命吗?”

林溪一时语塞。

李世民,这个在后世看来,天生命带紫微星剧本。

堂堂天策上将、大唐皇帝,贞观之治开创者,万邦之主天可汗,七世纪东亚地表最强男人。

竟然也会问出这样的话。

倒真叫一个连剧本封皮儿都没见过的芸芸众生,难以回答。

她愣了半晌,抬头看着他黑暗中挺拔的背影,柔声道:“小的想起李先生那句话,但尽人事,不问天命。”

“无愧于心,就够了。”

“无愧于心么……”

李世民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肩膀一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得好!”

“我李世民别的不敢说,唯有这一条,仰附不愧天地,扪心落子无悔!”

他转过头,利落地朝林溪一挥手,笑道:“回府,吃饭!”

“今天你小子有功,特批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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