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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祧两房?公主休夫高嫁你后悔什么 番外

忆琬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玉带,我那封自请和离的信递到父皇面前了吗?”武安侯府,鹿鸣院内。云琬宁倚在美人榻上,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纤瘦的小腿。从膝盖处往下,青紫肿胀得厉害,看上去十分狰狞。玉带蹲在榻前,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心疼得红了眼。“和离不是小事,皇上传话,还望姑娘三思。若是一个月后,姑娘认祖归宗,册封公主时,还是想要和离,皇上会允准。”一个月吗?云琬宁叹了口气,“也罢。”嫁人后,三年独守空房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个月。可笑的是,原本她和赵兰庭青梅竹马,以为他爱惨了她,才答应嫁进侯府。可新婚当天,他就随他兄长一起挂帅出征。一个月前,他回府。云琬宁去门口迎他,却见他坐在高头大马上,护着胸前的寡嫂纪轻雪。说是大哥为他挡了一箭死在了战场上,为报恩...

主角:云琬宁赵兰庭   更新:2025-06-14 22: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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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云琬宁赵兰庭的其他类型小说《兼祧两房?公主休夫高嫁你后悔什么 番外》,由网络作家“忆琬”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玉带,我那封自请和离的信递到父皇面前了吗?”武安侯府,鹿鸣院内。云琬宁倚在美人榻上,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纤瘦的小腿。从膝盖处往下,青紫肿胀得厉害,看上去十分狰狞。玉带蹲在榻前,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心疼得红了眼。“和离不是小事,皇上传话,还望姑娘三思。若是一个月后,姑娘认祖归宗,册封公主时,还是想要和离,皇上会允准。”一个月吗?云琬宁叹了口气,“也罢。”嫁人后,三年独守空房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个月。可笑的是,原本她和赵兰庭青梅竹马,以为他爱惨了她,才答应嫁进侯府。可新婚当天,他就随他兄长一起挂帅出征。一个月前,他回府。云琬宁去门口迎他,却见他坐在高头大马上,护着胸前的寡嫂纪轻雪。说是大哥为他挡了一箭死在了战场上,为报恩...

《兼祧两房?公主休夫高嫁你后悔什么 番外》精彩片段


“玉带,我那封自请和离的信递到父皇面前了吗?”

武安侯府,鹿鸣院内。

云琬宁倚在美人榻上,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纤瘦的小腿。

从膝盖处往下,青紫肿胀得厉害,看上去十分狰狞。

玉带蹲在榻前,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心疼得红了眼。

“和离不是小事,皇上传话,还望姑娘三思。若是一个月后,姑娘认祖归宗,册封公主时,还是想要和离,皇上会允准。”

一个月吗?

云琬宁叹了口气,“也罢。”

嫁人后,三年独守空房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个月。

可笑的是,原本她和赵兰庭青梅竹马,以为他爱惨了她,才答应嫁进侯府。

可新婚当天,他就随他兄长一起挂帅出征。

一个月前,他回府。

云琬宁去门口迎他,却见他坐在高头大马上,护着胸前的寡嫂纪轻雪。

说是大哥为他挡了一箭死在了战场上,为报恩,他得兼祧两房,替大哥照拂寡嫂,绵延子嗣。

起初,云琬宁还天真地以为,凭他们之间的情意,能劝他回心转意。

可转头,赵兰庭就因为纪轻雪,夺了她的掌家权。

甚至为了帮纪轻雪在府中立威,惩罚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几个嬷嬷。

还让她一日三餐,去伺候纪轻雪用膳。

为此,云婉宁闹过。

赵兰庭却说:“嫂嫂跟我在边境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又怀着身孕,琬宁,你就忍忍。等嫂嫂生下孩子,我就还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咬牙忍了。

一个月的时间,一天三趟地去照看纪轻雪,被她各种刁难。

云琬宁足足忍了九十次。

也积累了九十次的失望。

心里的最后一点期待被耗光,她只盼望能早日离开。

这时,一袭宝蓝锦袍的赵兰庭跨进门来。

他身形高大颀长,一眼就看向了望着窗外的云琬宁。

“怎么,还在为团团被打死的事生气?可你要知道,是那只该死的孽畜狗叫,吓坏了轻雪,你还未向她道歉。”

他走到美人榻前,高大的身影落下一片阴影,罩在云琬宁身上。

“罚你跪了一夜,你可知错?”

想到惨死的爱犬,云琬宁心如刀绞,“团团自幼就养在我身边,若非纪轻雪的婢女用东西砸它,也不会叫出声!况且,只是叫了一声,就被活活打死,你觉得是谁的错?”

赵兰庭脸色一僵。

想起寡嫂垂泪的模样,他还是沉声道,“三年未见,你怎么变得如此不通情理?轻雪如今怀有身孕,你就不能忍让些?”

“我忍让得还不够吗?把正妻之位也……”

让给她好不好?

云琬宁喉头发堵,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已经懒得问赵兰庭有没有良心了。

身为侯府的二公子,赵兰庭从懂事起就活在兄长的阴影下。

论及才智武功,他都不在世子赵兰轩之下,但就因为晚生了两年,世人只知道武安侯府世子,却无人把他放在眼里。

云琬宁知道,赵兰庭是个有野心的人,从来都不甘心屈居别人之下,所以才会同他长兄一同出征。

因为心悦他,云琬宁出钱出力,为他笼络将士,送去治疗疫病的方子,亲写退敌的法子。

而在家中,她又三年如一日,替他照顾病弱难缠的婆母。

可他却在边境和纪轻雪搅和在了一起。

回京后,也形同夫妻一般。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才是原配夫妻。

更可笑的是,受她照顾三年的婆母早就知道,纪轻雪跟了赵兰庭。

整个侯府,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所有人都想看她的笑话。

赵兰庭见云婉宁红了眼圈,心有不忍。

可想到纪轻雪腹中的孩子,还是开口道:“兼祧两房,母亲已经答应了。如今阖府上下,只有你没点头。你能不能懂事些,体谅体谅轻雪,她生性柔弱,不如你坚韧,不能没人照顾。”

体谅?

云琬宁冷笑,她就是太善解人意了,才会被人欺侮到头上。

“赵兰庭,你们还未成婚,就苟且在一起,你还想我怎么体谅?”

“与纪轻雪共事一夫,我嫌脏,你若心意已决,我们就和离好了!”

赵兰庭的眼神慌乱了一瞬,“和离?”

转瞬想到云琬宁对自己的情意,他又放下心来。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口不择言,但你都十八岁了,也该明事理了!亏得母亲一直念着你的好,轻雪也为你说话,你却如此任性,实在令人失望!”

失望?

究竟谁对谁失望?

云琬宁想不通,不过三年时间,怎么会让一个人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他句句不离轻雪。

却还说爱她。

谁信?

想她前些日子生病时,赵兰庭在陪纪轻雪游湖。

她伺候纪轻雪,被刁难时,赵兰庭一句话都没有替她说过,反而处处让她忍让。

口口声声都是纪轻雪不容易,难道她就过得容易吗?

就因为纪轻雪一句,大师算出孩子八字轻,需要开过光的宝物压身。

赵兰庭就要走了她戴了四年的平安扣。

他似乎忘了,那枚玉扣是她十四岁生辰时,他亲自挑选料子,雕刻打磨,又亲自跑到祥云寺求住持帮忙开光送她的生辰礼。

可如今,云琬宁都快想不起来他们年少时的亲密时光了。

玉带见自家姑娘哽咽,实在气不过,愤愤道:“姑爷如此欺负我家姑娘,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放肆!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插嘴吗?没有规矩!来人,把她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赵兰庭被激怒。

“我看谁敢!”

云琬宁不顾伤痛,起身将玉带护在身后。

她一开口,侍卫们都一脸为难。

因她对待府中下人一向大方,又从不苛待,下人们都很服她。

可现在的武安侯府,毕竟是赵兰庭说了算。

赵兰庭见下人犹豫,更是怒火中烧。

从小他就被赵兰轩压着,活在他的阴影下,受人质疑。如今一朝翻身,自然不容别人挑衅他的权威。

当即震怒道:“谁阻拦,与她同罚!”


云琬宁瞠目,咬牙,“赵兰庭,你一定要我恨你吗?”

都快和离了,他却连最后的一点体面,都不肯给她。

玉带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

名义上是主仆,实际情同姐妹,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玉带被打?

五十大板,不死也会重伤。

赵兰庭明明很清楚她与玉带的关系,却还重罚,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纪轻雪身边的丫环霜月快步进门,凑到赵兰庭跟前道:“将军,世子妃不舒服,心慌得厉害,想叫您去看看。”

“什么?请府医了没有?”

赵兰庭下意识跟着霜月往外走。

但走出两步,他又转了回来,对侍卫命令道:“把这个贱婢拖下去,就在院子里打。记得堵住她的嘴,别惊到了世子妃。”

“赵兰庭!”

云琬宁要追上去理论,却被他身边的侍卫挡了回来。

……

玉露院内。

见赵兰庭匆匆赶到卧房里,纪轻雪径直扑进他怀里,落泪道:“兰庭,你终于来了,我好怕。”

“别怕,我在。”

赵兰庭把人搂进怀里,大手轻拍着她的背,关切道:“不是说身子不适吗?怎么没让丫环请府医过来看看?你如今怀着身孕,大意不得。”

纪轻雪眼神闪烁,柔声道:“我没事,都是下人们太紧张了,你在这里陪我就好。”

她只是担心赵兰庭会心疼云琬宁。

好不容易才笼住赵兰庭的心,她不想发生任何意外。

毕竟以后自己能不能幸福,全靠这个男人。

“陪我睡会好不好?孕中总是容易犯困。”

“好。”赵兰庭下意识哄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

扶着她上床休息。

刚准备卸下腰间玉带,他就听侍卫在门外禀报,“将军,夫人不让属下们惩罚玉带。属下们一个不防,让夫人扑到玉带身上,替她挨了两棍。那惩罚,还要继续吗?”

赵兰庭听到云琬宁挨了打,脸色忽变。

纪轻雪见了,心下警惕,主动开口道:“要不还是别罚了吧?琬宁刚刚在院子里跪了那么久,如今又被打,怕是受不住。”

跟在赵兰庭身边半年,她对这个男人多少也有些了解。

知道他最恨别人忤逆他。

她的这番话看似是在替云琬宁求情,实际上是在提醒赵兰庭,云琬宁几次三番忤逆他。要是轻拿轻放,她将来只会更过分。

果然。

赵兰庭的眼神从挣扎变得沉郁下来,“既然她愿意替那个贱婢挨打,就让她挨好了。不必停,打够五十大板为止!”

鹿鸣院里。

侍卫去而复返,棍棒不停,反而如暴雨冰雹般砸下。

玉带没想到姑爷会这么狠心,担心自家姑娘被打坏,赶忙忍着剧痛抬手推她,“姑娘,奴婢皮糙肉厚,挨几下不要紧的,你快走吧!”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

云琬宁此时有些庆幸,自己有功夫傍身。

五十大板,两人分摊,打下来倒也不至于致命。

只是经过这一遭,更坚定了她离开的决心。

用一顿打,将心底最后的一丝犹豫打散。

惩罚完毕,主仆二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

侯夫人听说云琬宁挨了打,带着嬷嬷上门。

一边让嬷嬷替她上药,一边劝说。

“母亲知道,让你同意兰庭兼祧两房,是委屈你了。你放心,等轻雪生下儿子,母亲就做主,给你和兰庭置办一处宅子。到时候,你们搬出去住,母亲绝对不让轻雪母子打扰你们。”

云琬宁眼神讥诮。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这个好婆婆居然还在用这种鬼话诓骗她,真当她是傻子不成?

却不知她从前只是爱屋及乌,才甘心被糊弄!

“母亲说得轻巧,要是纪轻雪生的是女儿呢?”

侯夫人不悦地沉下脸,“那就再让兰庭陪她一年,给她一个儿子!琬宁,即便你出身不高,只是商女,可这三年,母亲一直将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如今只是这么一点小事,你都不肯忍一忍,顺着母亲吗?”

这话听着恶心。

她的确出身商贾之家,比不得世家。可若是没有她出嫁时带进侯府的三万两黄金,侯府早就在三年前被抄家了。

侯府欠朝廷的窟窿,只有她能填。

可才过三年,婆母和夫君就都忘了。

云琬宁淡淡道:“兼祧两房,你们自行决定就好,我身子不适,侯夫人请回吧。”

“你!”

连声母亲都不肯叫,侯夫人心中窝火,悻悻离开。

入夜。

云琬宁发起了高热,烧得迷迷糊糊。

半梦半醒间,她依稀察觉到有人走进卧房。

鼻端涌进一股浓郁的香气。

正是属于纪轻雪的味道。

光是闻到这个味儿,她都反胃想吐。

床边塌陷了一处。

赵兰庭坐下,望着云琬宁的眸光有些复杂。

他不明白,两人曾经明明那么要好,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考虑,多理解他几分。

比起别的男子,他已经算是洁身自好了。

只是想替兄长照顾一下寡嫂而已,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等等他?

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赵兰庭叹了口气,从随从手中接过药膏,准备替云琬宁上药。

云琬宁感觉到背上一阵清凉,意识清醒了几分,艰难地躲开他的手,“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云琬宁!”

赵兰庭愠怒,“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你是不是以为,我还会像从前那样纵着你,宠着你?我看,就是从前太惯着你了,才纵得你如此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滚!你给我滚出去!”

云琬宁抄起枕头就扔了过去。

赵兰庭抬手挡住,一把夺过软枕,豁然起身,“我看你精神挺好,也用不着别人管你。身上有伤就好好呆着,这几天不用你去伺候轻雪了,也免得你不知进退,再冲撞了她!”

话落,他转身就走。

临走,把药膏放到了桌上,又对随从吩咐道:“叫府医过来看看,夫人最是爱美,别留下疤痕。”

“何必假惺惺?”云琬宁只觉得讽刺。

将养了小半月,到了观音诞这天,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好在敷了自己调制的药,她和玉带的背上都没有留下疤痕。

她掰着手指,漠然数着。

距离一月之期,还有十五天。


按照惯例,侯府每年到了观音诞,都会去寺庙上香,供奉观音菩萨,祈求平安。

到了祥云寺。

下马车时,赵兰庭主动上前扶纪轻雪。

寺中的僧人都以为她才是将军夫人,一口一个夫人叫着,赵兰庭也没有纠正。

玉带坐在云琬宁身边,眼圈发红。

她替自家姑娘觉得委屈,想要开口,云琬宁朝她摇摇头,“都要和离了,何必在乎那些虚名?”

“可是……”

玉带还是气不过。

世子妃霸占着姑爷的人不算,还要霸占将军夫人的名分。

凭什么?

云琬宁却是真的不在意了。

以前的她或许会争个高低,但现在的她已经放弃了和赵兰庭之间的感情,竟然连气都生不起来了。

赵兰庭过来牵她手,准备扶她下车时,云琬宁直接躲开了。

她扶着玉带的胳膊下了马车。

赵兰庭脸上挂不住,压低声音道:“你打算跟我置气到什么时候?时逢观音诞辰,会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女眷前来上香,你懂点事。”

“好。”

云琬宁竟然没有和他呛声?

赵兰庭一愣。

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女子,他竟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可还没等他深想,纪轻雪就唤了他的名字。

赵兰庭神色微敛,走上前去,护着侯夫人和纪轻雪朝着后边的禅房行去。

可还没走到地方,不知从哪儿窜出几个僧人打扮的刺客。

举着刀就往人群里冲。

目标竟是一个看上去五十上下,雍容端丽的妇人。

侯夫人和赵兰庭都进过宫,一眼就认出那是微服出宫的太后。

还不等他们反应,一众侍卫已经挡在太后跟前,和那些刺客交起手来。

场面有些混乱。

大部分的刺客都被当场击杀了。

其中有一人突出重围,朝着武安侯府的众人冲来。

云琬宁和纪轻雪正一前一后走着。

赵兰庭眼见情况不对,第一反应朝着云琬宁的方向奔去,却被纪轻雪的惊叫声喊停了脚步。

“兰庭,救我!”

赵兰庭生生转个方向,将她护在了身后。

只是这样一来,云琬宁就暴露在了那个刺客的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赵兰庭的呼吸停止了。

刺客的动作太快太凌厉,想救也来不及了!

眼瞅着云琬宁要遭殃,侯夫人吓得面白如纸,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云琬宁却没有如众人料想的那样遇害。

反而在躲开那柄朝向自己的长刀后,一个旋身绕到刺客背后,扣住他的肩膀,扭住他将人按在了地上。

很快,刺客就被赶过来的大内侍卫押走了。

玉带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家姑娘是有功夫傍身的。

只是来到京城,嫁进武安侯府后,就没有再练过,以至于她都要忘了。

赵兰庭没想到云琬宁居然会武,愣了一下,走上前关切地打量着她,“琬宁,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好得很。”

云琬宁从小在江南长大,出身商贾之家。

原本和出身武安侯府的赵兰庭,身份天差地别。

要不是赵兰庭是家中次子,无缘袭爵,从小就叛逆,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江南的外祖家,他们恐怕很难会有交集。

那时赵兰庭要去从军,云琬宁为了追随他的脚步,一直在偷偷练武。

没想到会在今日救了自己一命。

赵兰庭以为,云琬宁在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赶来救她的事闹脾气,解释道:“当时那个距离,我来不及救你,并非……”

“我明白,世子妃怀着孩子,你先救她是应该的。”

云琬宁目光平静。

看赵兰庭的目光,像是在看陌生人。

“你这么懂事大度,总算是有做府中主母该有的样子了!”赵兰庭轻轻地松了口气,却没见着云琬宁眼中的讽刺。

他抱起侯夫人,带着纪轻雪,朝着后边的禅房走去。

恰在这时,一名刺客挣脱束缚再次朝着太后袭去,企图行刺。

云琬宁眼神一冷,纵身上前。

她抽出一名侍卫随身佩戴的寒刀,挡住了致命一击,而后关切地询问太后道:“您没事吧?”

说着,已经把上了她的脉。

宫中跟着太后的沈嬷嬷想要阻止,拧眉喊道:“大胆!你可知你眼前的贵人,是何身份?还不放开你的手?”

“无碍。”

太后也不知为什么,觉得眼前的女子十分面善。

竟从心底生出几分喜欢。

更何况,她刚刚还救过自己的命。

见云琬宁肃沉着一张脸给自己诊脉,太后扬起一抹慈祥的浅笑,问道:“怎么样,我的身体可有什么问题?”

“这里人多口杂,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云琬宁发现,这位贵人的身体有些问题,只是一时间还难以确定。

这里太吵闹了,不便诊断。

闻言,沈嬷嬷又想呵斥,被太后一个眼神制止了。

回到僻静的小院,太后由着云琬宁跟进房间,坐在主位上道:“你刚刚可是看出了什么?但说无妨。”

“请容我再诊一次脉。”

云琬宁没有理会守在近前的嬷嬷和婢女,在太后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抬手摸上了她的脉搏。

沈嬷嬷欲言又止,憋得够呛。

好半晌,云琬宁才开口,“恕我直言,您恐怕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假以时日,当毒素沉积到一定的程度,恐怕会有损寿命。”

“放肆!你可知你面前的贵人是谁?”

沈嬷嬷大骇,厉声呵止。

太后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不怒自威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会有错。”

云琬宁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她从小就跟着祖母学医,不说尽得真传,也学了八九成。

祖母出身杏林世家,祖上几代都是宫中的御医。

甚至出过几个太医院院正。

可沈嬷嬷却并不认同云琬宁的医术,恼怒道:“简直胡言乱语!”

太医院院正每日都会亲自来给太后请平安脉。

若真的中了毒,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太后,此女明显是在妖言惑众,如此心术不正,绝对不能轻饶了她!”沈嬷嬷上前进言。


云琬宁看出她们不信自己,也没恼,淡漠道:“一番好意,言尽于此。贵人若是心有疑虑,可以多找几位杏林高手会诊。”

总不至于都是庸才。

太后虽然心有疑虑,但也不敢大意。

当即吩咐,“回宫。”

太后一行人匆匆来,匆匆走,一些清楚内情的贵夫人们都惶恐不安,也都不敢再在祥云寺久留。

一个个上过香后,早早就离开了。

云琬宁也回到了禅房。

赵兰庭见她姗姗来迟,不悦地打量着她,“等你半天,母亲都晕倒了,你没看到?还不快去诊脉?”

云琬宁擅长医术的事,赵兰庭是知道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云琬宁敢去太后面前卖弄。

没多久,侯夫人醒了。

听说云琬宁居然私自给太后诊脉,还诊出了中毒,担心给侯府惹祸。

不禁沉下脸训斥,“琬宁,你可知道那位贵人是谁?那是当今太后!就算你救了太后,也不能胡言乱语,你是要害死兰庭不成?”

“我只是实话实说。”

云琬宁不认为自己有错,说出实情,是她身为一个医者的责任。

只是她没想到,那位贵人居然是当今太后。

那岂不是她的祖母?

难怪……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方才却因为不希望那位贵人有事,才冲动了,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吧。

侯夫人见云琬宁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眼底的厉色更深。

纪轻雪则是疑惑,这和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有些事在文中虽然只是一笔带过,但她还有印象。

赵兰庭出征归来后,虽然封了将军,但并没有马上受到重用。

是从在祥云寺意外救了太后,皇上召他进宫以后,他才一路平步青云,官做得越来越大,直到位极人臣。

怎么自己经历一次,整个剧情都变了?

文里可从来没有提过他的那位发妻。

纪轻雪一直以为云琬宁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自从跟着赵兰庭回到武安侯府,她也始终是这么认为的。

从未觉得这个女子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哪怕心里稍微有点顾忌,也是出于小心,不想发生什么意外。

怎么救下太后的人就变成了她?

纪轻雪眸光轻闪,望向赵兰庭,“太后会不会对咱们侯府有误会?要不要进宫一趟,探探风声?”

她才好不容易在侯府安顿下来,站稳脚跟。

都还没怎么享福,可不能被云琬宁的愚蠢行为给连累了。

赵兰庭思忖了片刻,点点头,“还是你懂事。”

他又冷眼看向云琬宁,“你跟我一起进宫。”

希望现在请罪还来得及。

云琬宁点头。

既已知道那位贵人是她的祖母,她就没打算坐视不理。

本就打算好了,找机会进宫。

赵兰庭提出叫她一起,反而方便她行事。

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人在暗害祖母。

那种慢性毒药,需要经年累月的用,才能达到在不知不觉中伤人性命的目的。会想到这个法子的人,一定是个心思缜密,有耐心又难对付的人。

或许这次进宫,能看出什么端倪。

纪轻雪没想到赵兰庭会叫上云琬宁,她愣了一下,跟着开口,“兰庭,我跟你们一起去吧?万一有什么不测,我也好去求求姨母,不至于太过被动。”

侯夫人对纪轻雪的态度很满意。

“也好,就让轻雪跟你们一起去吧。”

想到她口中的姨母是当今皇后,她觉得当初让大儿子娶她,是个十分明智的决定。答应小儿子兼祧两房,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如今能够承袭爵位的儿子没了,侯夫人所有的希望都在赵兰庭身上。

要是纪轻雪的心能在儿子身上,有皇后从中斡旋,侯府的将来就不用发愁。

不但不会衰败,反而可能会更上一层楼。

若不是担心休了云琬宁,会落人口实,让人觉得他们侯府忘恩负义,她也不会同意什么兼祧一说。

侯夫人一锤定音,赵兰庭带着云琬宁和纪轻雪一起进了宫。

一进宫,纪轻雪就主动提出去见皇后。

赵兰庭嘱咐她小心,带着云琬宁往太后的慈安宫行去,打算去带她请罪。

慈安宫内。

太后一回宫,就把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都召了过来。

让他们轮流把脉。

现今的太医院院正董牧,时年三十六岁,算是大雍史上最年轻的院正。

因为他爹董丞四十岁才有了他,对这个儿子十分看重。

从他还是院正的时候,就把这个儿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如今已经七十六岁高龄的董丞,老迈病弱,就致仕回家颐养天年了。

董牧受到崇文帝的看重,破例让他成为了新的太医院院正。

当然,他的医术的确是整个太医院最好的。

听说太后召集太医们到慈安宫请脉,董牧赶忙进宫求见,正巧遇到带着云琬宁来请罪的赵兰庭。

“见过将军。”

董牧匆匆行礼,心思都在太后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跟在赵兰庭身后的人。

看到太后身边的沈嬷嬷出来,他忙上前打探消息,“嬷嬷,太后可是凤体有恙?”

以往太后有个什么不适,都是直接召他进宫请脉的。

平时请平安脉也都是他来。

怎么这一次,如此兴师动众,却唯独没有叫上他?

董牧有些不解。

沈嬷嬷原本是奉太后的懿旨,出来接云琬宁的。

见董牧也在,她一改之前的冷漠,熟稔地道:“董大人来了就好了,太后在祥云寺遇刺,受了不小的惊吓。”

“什么?遇刺?太后可有受伤?”

“那倒是没有。不过……”沈嬷嬷说到这儿,瞥了云琬宁一眼,继而收回目光,“有人说太后中了毒,还是什么慢性毒药,说是对寿命有损。”

“简直一派胡言!”

董牧愤然,一拱手,“还望嬷嬷进去通禀一声,就说微臣求见。”

“那就劳烦大人先在这里稍等片刻。”

沈嬷嬷不情不愿地带着赵兰庭和云琬宁进了慈安宫。

一进去,就把董牧求见的事说了。

太后沉吟片刻,点点头,看向云琬宁道:“原来,你竟是威武将军的夫人?怎么从前的宫宴,从未见过你?”

云琬宁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不卑不亢地道:“回太后,婆母的身子不好,臣妇一直在府中照顾婆母。”

当然,这只是一个说辞。

就算参加宫宴,也是侯夫人一个人来,压根没想过带云琬宁。

太后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恰好这个时候,董牧跟着沈嬷嬷迈进了殿门。

太后介绍道:“平日里,哀家的身体,都是董院正负责。你之前说的话,如今还要继续坚持吗?哀家可以给你一个改口的机会。”


原来就是这个庸医?

云琬宁打量了董牧一眼,摇头道:“太后,臣妇并没有胡说,您的确……”

她对自己的医术有绝对的信心,自然不会改口。

可赵兰庭却不敢为她冒险。

听到太后说会给她一个改口的机会,当即打断道:“回太后,微臣的妻子是会些医术,但医术不精,如何能与董院正相提并论?”

“之前在寺中,她并不知道太后的身份,冲撞了太后。微臣代她向太后请罪,求太后开恩,宽恕她的鲁莽。”

说着,赵兰庭就要拉着云琬宁跪下。

云琬宁不肯。

赵兰庭竟要押着她下跪。

董牧原本并没打算和云琬宁一般见识,听闻这位赵将军的妻子,出身商贾。一个商女,怎么会懂医术?

不过懂得点皮毛就班门弄斧,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他刚刚已经给太后诊过脉,就是受了些许惊吓而已。

云琬宁被赵兰庭扭得胳膊生疼,下意识甩开他,眼神坚定地看向太后,“臣妇所言句句属实,不会改口。”

“荒谬!那依你所言,太后娘娘是中毒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不如你了?”董牧嘲讽冷笑。

云琬宁点头,“不错。”

“闭嘴!还不快向太后娘娘请罪?”

在这一刻,赵兰庭十分后悔,后悔将云琬宁接来京城,娶进侯府。

现下只能期望轻雪那边能说动皇后,化解眼前的危机。

千万别害得侯府被连累才好。

这时,门外扬起一道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韦氏带着纪轻雪走了进来。

太后一向不太喜欢这位继后,但表面上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朝着她身后的纪轻雪看了一眼,太后开口道:“皇后来了?沈嬷嬷,还不快给皇后和武安侯府的世子妃看座?”

“母后,听说您在祥云寺受惊了?”

皇后落座后,看向董牧道:“董院正,母后的身体可有恙?”

“回皇后,太后娘娘只是受了些许惊吓,只要吃两副安神的汤药即可。只是,这位将军夫人,似乎有不同的见解。”

“哦?”

韦皇后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云琬宁。

一个商女而已,还不配她浪费精力。

可听了董牧的话,她朝着云琬宁瞥了一眼。

继而望向赵兰庭,凉凉道:“赵将军,听闻你的这位夫人救了太后?原本应当禀报给皇上,奖赏她。这样吧,不如你先带她回去,等……”

“皇后娘娘!”

董牧不肯轻拿轻放。

他当即不依不饶道:“下官的名誉不重要,但太后的身子贵重,不容马虎。既然她说太后中了毒,不如多找几位老太医过来看看,千万别因为下官的疏忽发生什么意外才好。”

韦皇后的话被打断,面上虽然无异,可眼神却冷了三分。

她叹了口气,“董院正的医术尽得董老太医真传,若是连你都诊断不出,别人又如何能行?”

话落,她忙看向太后,“母后,您说呢?您刚受了惊吓,正该好好休息。不如,就让赵将军先带着他夫人回去?”

“既然皇后都开口了,那就让他们回去吧,哀家的确是乏了。”

太后顺着皇后的话道。

皇后微微颔首,给了纪轻雪一个眼色。

众人离开慈安宫,皇后对纪轻雪道:“行了,这下安心了吧?快跟着出宫去吧。没事的时候,多进宫来陪陪本宫。”

“多谢姨母。”

纪轻雪笑着向皇后行礼告别。

一行人朝着宫外行去。

等上了马车,纪轻雪看向云琬宁,肃声道:“那位董院正可是最好面子的,若非皇后娘娘斡旋,事情要是闹大了,肯定会对侯府的名誉有损。”

“琬宁,你以后可千万别乱说话了,否则要是影响到兰庭的官声,连累侯府可怎么是好?”

最重要的,是千万别连累到她。

好不容易捞到一个世子妃的身份,她可不想出现什么意外。

赵兰庭对纪轻雪的话很赞同。

他觉得自己还是太纵着云琬宁了,才惯得她不知深浅,任性妄为。

“回府后,你就回鹿鸣院反省,没我的允许,不许踏出院门一步。这次的事多亏了轻雪,你还不向她道谢?”

“你想让我怎么道谢?是不是要给她敬茶?”

云琬宁眼含讥诮。

赵兰庭愠怒拧眉,“你这是什么态度?且不说这一次轻雪帮了你,身为你的长嫂,你给她敬杯茶不是应该的吗?”

“好。”

云琬宁已经不想再为这些不相干的人浪费精力。

想让她敬茶,那就看纪轻雪受不受得起。

一回到侯府,她就让玉带准备了茶水。

可她没想到,茶杯递过去,纪轻雪的手伸过来居然没有接住。

茶杯打翻的瞬间,大部分的茶水都淋在了她的手背上。

虽然不是滚烫的,也烫得她手背都红了。

偏偏纪轻雪先惊叫了起来。

这一幕,恰好被进门的赵兰庭看到,他赶忙把纪轻雪揽入怀中,小心查看,“怎么样,有没有烫到?”

见纪轻雪的手背上有两个红点,他愤怒地瞪向云琬宁,“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轻雪帮了你,你居然用茶水烫她?怎么心肠如此歹毒?”

“我歹毒?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

云琬宁不明白,如此拙劣的手段,凭赵兰庭的才智怎么可能看不透?

可赵兰庭根本不等她说完,就扶着纪轻雪走了。

直到走出门,似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冷冷地睨向云琬宁,“让你回去闭门思过,你最好拿出诚意来,别又敷衍了事。没我的允许,不许踏出院门一步!”

云琬宁直直地望着两人远去。

玉带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姑娘,手都烫红了,得赶紧上药才是。”

“玉带,我们走。”

一个心里没有她的男人,说再多都是无用。

赵兰庭不是看不透,他只是心偏到了纪轻雪那边而已。

曾经发誓非她不娶的人,终是在岁月的流逝中变了心,不再值得留恋。

几日后,纪轻雪生辰。

赵兰庭准备带她回庆阳伯府,只因纪轻雪已经许久没有回娘家了。

临行前,赵兰庭来到鹿鸣院,对云琬宁道:“轻雪嫁进侯府后,还没回门。恰好她生辰,带她回去看看。你等我,明日你生辰时,我会赶回来。”

他再三保证会回来,可一整天过去了也没有露面。

完全忘了,自她嫁进侯府,也没有回过门。

玉带不忍自家姑娘伤心,劝慰道:“再等等,兴许姑爷会回来呢。”

“他不会回来了。”

云琬宁吩咐道:“去找宋禹,告诉他,我有事吩咐。”


“姑娘,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玉带担心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要是还在江南就好了,有老爷和夫人在,断然不会看着姑娘受委屈。

云琬宁看出她的担忧,勉强笑笑:“放心,我不会做傻事,为他,不值得。我出府是有事要办,去吧,把宋禹找过来。”

玉带欲言又止,却没有违背她的意思,将宋禹找了过来。

宋禹是府中侍卫。

平日里负责侯府的安全,每晚都要带队在府中巡视。

三年来,云琬宁提拔了不少的下人。

宋禹的母亲周嬷嬷,就是云琬宁一手提拔起来的。

可纪轻雪回府后,赵兰庭为了给她立威,打压惩罚了好几个下人,其中就有宋禹的母亲。

当时她顺水推舟,让周嬷嬷离开侯府,去自己名下的铺子里帮忙。

宋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表示会报恩。

现下刚好派上用场。

半个时辰后,披着斗篷,戴着帷帽的云琬宁在宋禹的护送下来到了京城中专门买卖消息的镜渊阁。

气势恢宏的建筑,在夜幕中像只蛰伏的巨兽。

一进门,她就对迎过来的女子道:“我要见你们阁主,容祈。”

“抱歉,阁主有客。”

那名女子打量着云琬宁,态度不卑不亢。

云琬宁掏出一枚黑色的玄铁令,递到她面前。

女子神色忽变,让开路,指着楼上道:“阁主在天字一号房。”

云琬宁微微颔首,朝着楼上走去。

望着古朴厚重的楼阁,她的思绪飘远,想起五年前与吏部尚书府二公子容祈相识。得知他活在长兄的阴影下,不知怎么想到了赵兰庭。

后来资助他建立境渊阁,搜集天下情报,本意也是为了帮赵兰庭。

三年前,赵兰庭随军出征。

若不是镜渊阁搜集到的情报,她也没办法不断地传消息到北境,那一仗也不会赢得那么顺利。更不会从一个新兵,升到四品武将,成为朝中新贵。

没想到短短三年,已是物是人非。

在镜渊阁,分别有“天地玄黄”四种房间。

天字房是最高一级,只接待皇室中人和一些身份极高的贵客。

所买卖的消息,自然也价值不菲。

现下容祈在天字房中。

能让他亲自接待,这位客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云琬宁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上到顶楼就去了阁中的密室。

天字房内。

容祈正在与对面的人叙话,暗格中就传来了一个竹管。

他打开竹管,展开字条,眸底闪过一片讶然,抬眼望向对面:“你先回去,不出三日,消息就会送到国公府。”

“怎么,有客?能让你这么重视,可不多见。”

昏暗的光线下,一道颀长的身影慵懒地靠坐在太师椅上。

大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却掩不住精致深邃的五官轮廓。

说话间,线条清晰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

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嗤。

冷白的脖颈,加上玄色锦袍上那一圈黝黑发亮,像丝缎一样水滑的毛领,端得是贵气逼人。

容祈点点头,起身。

对面那人端起桌上的茶水,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被食指上的翠玉扳指衬托着,竟是比上好的羊脂白玉还要打眼。

他轻呷了口茶,漫不经心地道:“去吧,这儿不用你管了。”

容祈颔首,离开房间后径直进了密室。

见云琬宁正站在书架前,望着上面摆放的鸽血石摆件,他一改之前的严肃,浅笑着上前道:“这大晚上的,怎么有心情来我这儿了?你那个夫君,不是已经安全回来了吗?难道又需要你打探什么消息?”

“帮我个忙。”

云琬宁转头,与他视线相对,“我准备和离了,要把之前填进去的三万两黄金拿回来。”

“和离?”

容祈脸上的笑容一僵,肃然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和离了?是姓赵的对不住你,还是武安侯府……”

怪他最近忙着别的事,都没关注武安侯府那边。

他以为云琬宁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怎么突然就要和离?

云琬宁见他神色忽变,眼神里透着懊恼,敛了敛眸,抬眼轻笑道:“有些事也没必要瞒你,反正也瞒不住。他早在北境的时候,就和纪轻雪搅合在一起了。这事,恐怕整个侯府都知道。回来后就要兼祧两房,纪轻雪已经有孕。”

“什么?简直岂有此理!他们怎么敢?”

容祈气得一掌拍在桌上,茶杯被震倒,茶水四溅。

他紧紧握拳,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相识五年,他早已把云琬宁当作了亲妹妹。

云琬宁对他,也是亦兄亦友。

见他生气,劝道:“不必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生气,他既无情,我也没必要再耗费感情在他身上。”

“你就不该白白等他三年,当初还不如让他死在战场上!”

容祈还是气不过,好半晌才道:“你现在能想明白也不晚,那样无耻的人家,没必要留下。放心,那三万两黄金,我会让赵兰庭连本带息都吐出来。”

“别牵连到你,从庆阳伯府下手就好。”

云琬宁来之前就想好了。

容祈愣了一下,从暗格里拿出一支竹管递过去,“最近圣上正下令彻查贪污军饷和买卖军械的事,其中牵扯到了庆阳伯府的那位世子纪宥安。皇后想要把纪宥安择出去,刚好可以利用这件事,帮你把那三万两黄金要回来。”

“好,那就尽快,打皇后一个措手不及。”

云琬宁赞同地点点头。

安排好这件事,她又道:“还有件事,我明日想要进宫。”

“你想进宫面圣?”

关于云琬宁的身世,容祈是知道的。

但她一直都不愿与皇上相认。

想来是她准备和离,需要皇上做主,点头道:“早该这么做。”

有公主的那层身份在,给赵兰庭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乱来。

云琬宁知道他误会了,摇摇头,“不是面圣,是见太后。帮我查一下,神医洛明现在何处?我记得祖母说过,那位神医是她的故交。”

“巧了,人就在京城。放心,我来安排,明日定当让你见到他。”

见容祈答应,云琬宁没有久留。

临走,容祈喊住她,“今日是你的生辰,生辰礼都准备好了,本打算送到武安侯府去,可你要和离了……”

“帮我折成现银,换成银票给我就好。”云琬宁一点不跟他客气。

容祈失笑摇头,“不愧是你,小财迷。”

云琬宁不予置评,戴上帷帽出门。

刚踏出镜渊阁的门,她发觉有人在窥视。

抬眼望向对面,一辆黑帷马车正疾驰而过。


“夫人?”

宋禹见云琬宁出来,赶忙撩开了车帘。

云琬宁收回目光坐上马车,对宋禹道:“我很快就要离开侯府了,你是继续留下,还是随我离开?”

宋禹身手好,话不多,留在身边当个侍卫正合适。

主要是身边能用的人不多,云琬宁还是希望他能跟着自己的。

宋禹没有犹豫,“夫人去哪儿,宋禹就去哪儿。”

“好。”

云琬宁回到武安侯府时,夜色已深,可赵兰庭依旧没有回来。

虽然早知会是这样,她的心里还是涌起一阵苦涩。

翌日一早,云琬宁准备进宫,接到了从庆阳伯府送来的信。

信是赵兰庭写的,说是纪轻雪不舒服,他们会在伯府多住几日。

纸的一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蹭上了京城中正流行的桃色口脂。

云琬宁又是一阵恶心。

直接将信纸烧掉,对玉带吩咐道:“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再次进宫,直奔太后所住的慈安宫。

沈嬷嬷见到云琬宁,抬手拦住她,“将军夫人,太后娘娘身子不适,正在休息,你还是回去吧。”

“太后身体不适?可有叫太医?”

云琬宁之所以着急进宫,就是因为之前诊脉的时候,发现毒素已深。

皇祖母身体不适,很可能是毒发的先兆。

沈嬷嬷冷漠地看着她,“太后的凤体,一直由董医正负责,用不着将军夫人操心。你若一直在这里打扰,反而扰了太后休息。”

“董医正?董牧吗?他恐怕也无能为力。”

云琬宁暂时还无法确定,董牧是真的诊断不出来,还是与那幕后之人一丘之貉。但将皇祖母交给董牧,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再耽搁下去,皇祖母恐怕有性命之忧。

沈嬷嬷却不以为意,冷笑:“董医正是整个太医院医术最好的,若是他都医治不了,难道要靠将军夫人的嘴皮子吗?上次的事,太后心慈,没有追究,将军夫人就该感恩才是,怎么还敢进宫?”

云琬宁也沉下了脸。

这个老嬷嬷,依仗着太后在这里拖延时间,简直可恶。

这时,贵妃带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过来。

她先是瞥了云琬宁一眼,然后对沈嬷嬷道:“听说太后凤体违和,本宫特请了洛神医前来问诊。”

“洛神医?”

沈嬷嬷常年跟在太后身边,也是有些见识的。

自然听闻过洛明的名号。

没想到贵妃能把这位神医请过来。

云琬宁也没想到,来的人会是贵妃。

贵妃出身谢家,是士族出身,家世地位丝毫不逊于皇后韦氏。

如今这皇宫中,除了皇后,就是贵妃最大,也深得父皇的宠爱。

只是,容祈是怎么说服她帮忙的?

贵妃见云琬宁偷偷打量自己,佯作没看到,面向沈嬷嬷,厉声道:“怎么,本宫的话还能有假?还不快点进去禀报?”

沈嬷嬷不敢得罪贵妃,赶忙转身回了里面。

不多时,沈嬷嬷出来将一众人迎了进去。

董牧再次见到云琬宁,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却向贵妃行了礼。

贵妃向太后问安后,看向董牧询问道:“董院正,太后的身体如何?”

“没有大碍。”

董牧的额头浸出一层细汗,唇角紧绷,有些紧张。

贵妃对他的话不予置评,只是给洛明使了个眼色,对太后道:“听闻太后身子不适,恰好洛神医在臣妾那里,就想着把他请过来给您看看。”

“嗯,你有心了。”

太后没精打采地斜倚在软榻上,一只手支着头,脸色不太好。

她忽然想起几日前,云琬宁说她中毒的事。

当时没有太放在心上,现下再想来,不由有些疑虑,示意沈嬷嬷道:“还不给洛神医看座?”

洛明上前给太后诊脉,片刻后,起身一拱手,“回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太后三脉皆虚,有中毒之相,且毒素已深。”

“什么?”

太后险些晕倒。

贵妃也惊得瞪大了双眼。

董牧一听到“中毒”两个字,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太后没心思处置他,赶忙询问洛明,“神医可有办法给哀家解毒?”

“有是有,只是此法有些凶险。太后凤体贵重,草民不敢轻易尝试。尚且需一些时间,改良这个方子。”

洛明谨慎地道。

云琬宁闻言,毛遂自荐道:“洛神医,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比较温和的方子。”说着,拿出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药方。

董牧听到云琬宁开口,不屑道:“洛神医都没有把握的事,将军夫人如何能行?太后娘娘凤体贵重,可不能任由他人乱来。”

“董牧,你还好意思开口?”

太后冷斥了一声,询问地看向洛明。

洛明看过云琬宁递过去的药方,惊诧地询问道:“你这药方从何而来?这用药的习惯,也似曾相识,你与锦娘是何关系?”

锦娘是祖母在闺中时的名字。

只有与她极其相熟的人才知道。

云琬宁听到他这么称呼祖母,就知道他确实与祖母相熟,于是也没隐瞒。

“您口中的锦娘,正是我的祖母。”

“难怪。”

洛明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转头对太后道:“此方甚妙,太后若是按照此方医治,不出两月,体内的毒就能清除干净。”

“怎么可能?”董牧不敢置信。

贵妃愠怒:“董院正这是在质疑洛神医,还是在质疑本宫?”

“微臣不敢!”

借董牧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圣宠正浓的贵妃。

太后听到洛神医的话,最后的一丝疑虑也没了,当即就让沈嬷嬷去熬药。

等药一熬好,她就喝了下去。

一刻钟后,太后忽然胸口剧痛,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皇后得到消息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

惊呼道:“母后!”

“谁?这药是谁熬的?药方是谁开的?来人啊,把开方和熬药的人都给本宫抓起来。太后若是有什么不测,他们都要人头落地!”

皇后一来就大发雷霆。

贵妃有些担忧,但还稳得住,忍着愠怒道:“姐姐关心太后凤体,也不该如此心急。稍安勿躁,且等……”

“还等什么?妹妹难道要包庇毒害母后的凶手不成?”

皇后一点不给面子,让贵妃的脸色变了又变。

董牧趁机开口:“皇后娘娘,这药方乃是将军夫人所开。”

“来人,把云琬宁给本宫拿下!”


“慢着。”

贵妃拧眉,觉得皇后似乎有些太过心急了。

平日里一副端庄雍容的模样,为何在这件事上态度如此冷硬?

皇后丝毫不理会她的阻拦,高高在上地轻瞥她一眼,“妹妹,有些人狼子野心,不值得你费心思。你确定,要维护她?”

贵妃还没来得及开口,皇后已经让侍卫押住了云琬宁。

“胆敢毒害太后,必不能轻饶!”

皇后给董牧一个眼色。

董牧接收到,幸灾乐祸地一拱手,“娘娘英明,如此居心叵测之人,就该给她一个教训,也叫她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如就上拶指大刑,如何?”

皇后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来人,上刑!”

“说,是谁指使你毒害太后?”

皇后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跪在地上的云琬宁,仿佛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也敢与自己的外甥女抢夺夫君。

简直不知死活。

“啊!”云琬宁疼得大汗淋漓,却不肯低头,眸光清冷地与皇后对视,“皇后娘娘不分青红皂白,就擅自动刑,难道就不怕皇上责怪吗?”

“凭你,也敢训斥本宫?”皇后的眸底闪过杀意。

倏地,外面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

“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行礼。

一袭明黄龙袍的崇文帝走进来,环视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云琬宁的身上。浸染着岁月痕迹的双眼里闪过一抹怀念,仿佛透过她在看着什么人。

见她在受拶指大刑,震怒地拧紧眉头,望向对面的皇后,眸光暗沉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

贵妃最先出声,吸引了崇文帝的注意力。

他趁机收回目光,将视线投在贵妃的身上,“你来说。”

“皇上,快让他们停下。”

太后终于缓过一口气,觉得憋闷的胸口舒畅了不少。

崇文帝走进内殿,见太后的面前有一滩腥臭的黑血,沉下脸肃然道:“母后,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身子不适?”

“没有大碍。”

太后摆摆手。

董牧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赶忙上前禀报:“回禀陛下,太后娘娘服用了将军夫人开的方子,没多久就吐了血,怕是中毒了。皇后娘娘明朝秋毫,对这居心叵测的女子上拶指之刑,也是想逼问出幕后主使。”

不等崇文帝开口,皇后紧接着道:“陛下,这云琬宁虽说是威武将军的夫人,但她意图谋害太后,绝对不能轻饶。依臣妾看,应当先……”

“姐姐,你糊涂啊。你来得晚,怕是不知事情全貌。刚刚洛神医诊出太后中毒,太后服用的方子,乃是洛神医过目的。你这么说,是觉得洛神医谋害太后,还是说我想要谋害太后?”

贵妃红着眼望向崇文帝,娇声道:“皇上,臣妾冤枉死了。”

“洛神医,贵妃所说可是真的?太后真的中了毒?”

崇文帝看向洛明。

洛神医拱手行礼:“事情确实如贵妃娘娘所言,太后娘娘凤体违和,乃是因为体内的慢性毒药作怪。刚刚将军夫人开的方子,已经十分温和,正是为给太后娘娘解毒。太后娘娘刚刚吐了一口毒血,乃是好现象。”

“来人,把董丞带进宫来,为太后诊治。”

崇文帝并没有偏听偏信,当即召前太医院院正董丞进宫。

董牧见皇上不信自己,心中愤愤不平,却敢怒不敢言。

而是把不满的目光投在了云琬宁的身上。

觉得都是她惹出来的麻烦。

崇文帝见云琬宁还跪在地上,晦暗不明的双眼闪过一抹心疼。

对洛明道:“还麻烦洛神医先给她上药。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等董老太医来了,为太后诊治后再议。”

没多久,年过古稀,走路颤颤巍巍的董丞被请进了慈安宫。

崇文帝一见到人,就吩咐道:“太后凤体违和,麻烦董老太医亲自为她问诊。来人,给董老太医看座。”

董丞心知叫他过来绝非看诊那么简单。

但他什么都没说,走到太后面前行礼落座后,就开始给太后诊脉。

这一诊脉不要紧,心中大骇。

太后娘娘明明中毒已深,可儿子每天来给太后请平安脉居然没有看出来。

若是陛下铁了心要治罪,整个董家都跑不了。

吓得他一个哆嗦,就跪倒在地上。

崇文帝看到他这个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沉声问道:“看来,太后果然是中毒了?董牧,你每日请平安脉都在做什么?敷衍了事吗?”

“皇上恕罪,微臣不敢!”

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饶是董牧再心高气傲也不敢应承。

赶忙磕头求饶。

董丞虽然心痛儿子学艺不精,但也不能不管他,只能豁出老脸请求恕罪。

崇文帝道:“既然医术如此不精,那这双手也不必要了!来人,给董牧上拶指之刑,废了他的双手!”

“皇上恕罪,恕罪啊!”

董牧吓得连连磕头。

可崇文帝丝毫不为所动,几个侍卫押着他就开始动刑。

董丞听着儿子凄厉的惨叫,既心疼又无奈。

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贵妃适时开口:“这毒居然连董院正都看不出来,可见这下毒之人心机之深沉,手段之高明。皇上,这件事一定要严查啊。一想到这宫中可能藏着一个心思歹毒之人,臣妾就惶恐不安。”

说着,就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了崇文帝的怀中。

崇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看向皇后:“这件事的确要严查,就由皇后和贵妃一同查证吧。当务之急,是为母后解毒。”

“说起这个,皇上可要奖赏威武将军夫人,以示安慰。太后是吃了她开的方子煎的药,才把那口毒血吐出来。结果受了这么大的罪,实在可怜。”

贵妃提起云琬宁,皇后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但她却顺着贵妃的话,把云琬宁扶了起来,握住她的手,一脸歉然道:“刚刚都是本宫牵挂母后身体心切,差点冤枉了你,你不要怪本宫。”

“臣妇不敢。”

云琬宁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心里泛起一股寒意。

崇文帝开口让一众人离开。

太后叫住云琬宁:“丫头,你留下。”


等到所有人出去,太后把云琬宁叫到了跟前。

细细打量着她道:“好孩子,这次多亏了你。你想要什么奖赏,皇上在这儿,你尽管说。”

“太后,臣妇不要奖赏。”

云琬宁跪在太后跟前,红了眼眶。

崇文帝叹了口气,亲自把她扶起来,“你一直不看朕,可是还在怪朕?朕收到你的信,还以为你……”

当年带着先皇后下江南,先皇后受惊难产薨逝,他身边内忧外患,唯恐护不住他们的女儿。

就让先皇后生前的闺中密友,带着她留在了江南。

以她女儿的身份抚养长大。

后来他好不容易平定了内乱,想要认回女儿,可女儿已经不愿意回宫。

因为愧疚,他并没有强迫她回来。

这么多年,写去的信,十有八九也没有回音。

前阵子好不容易收到她主动送过来的信,以为她终于原谅自己,没想到见面时,她还是不愿意认他这个父皇。

太后见两人眼神不对,沉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母后,她是朕与妙茵的女儿。”

“你是说……”

太后哑然,眼圈瞬间就红了。

当初先皇后薛妙茵,和现在的继后韦氏,并称京城双姝。

薛家是武将出身,和韦氏一文一武,乃是崇文帝身边的左膀右臂。

让薛妙茵进宫为后,还是太后牵的头。

可惜薛妙茵命苦,先后生下两个孩子都没有保住,最后一胎是个女儿,却因在江南时遇刺受到惊吓,难产早逝。

薛家虽然不敢明说,但肯定是有怨,薛将军举家迁往边境,镇守西境。

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过京城。

原以为先皇后产下的那个女婴也没了,没想到居然已经这么大了。

难怪她第一次见到云琬宁时,觉得十分面善。

现下想来,她分明像极了少女时期的薛妙茵。

“好孩子,快过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太后朝着云琬宁伸手。

云琬宁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祖母了。

见太后如此慈祥和蔼,不禁让她想到了身在江南的祖母,眼圈瞬间就红了,哽咽着做到太后身边,唤道:“皇祖母。”

“欸,好孩子,这些年受苦了。”

太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心疼得不行。

崇文帝见到这一幕,心里也不好受。

想到早逝的先皇后,他抬眼望向窗外的天空,心中缅怀。

妙茵,你看到了吗?

我们的女儿回来了。

与太后叙了一会儿话,太后就精神不济,躺下小憩。

云琬宁跟着崇文帝往外走,就听他道:“你还是要和离吗?你该知道,在大雍,女子一旦和离,无论有无过错,日子都不会好过。即使你身为公主,将来若是想要婚嫁,也不是易事。朕自然是可以给你做主,但人言可畏……”

“我心意已决。”

云琬宁知道他是一片好心,但她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崇文帝见她这么说,知道没有再劝的必要,叹息一声:“好吧,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朕也不再劝你。不过你要和离的事,暂时不要让你皇祖母知道。她身体不好,禁不住这种打击,至少等她的身子好一些再……”

“我明白。”

云琬宁漠然地点点头。

崇文帝叹气:“你还是不肯叫朕一声父皇吗?”

“父皇。”

云琬宁淡淡地叫了一声。

崇文帝内心感动,抖着嘴唇轻应。

这时,太监总管福公公来了,小声在崇文帝耳边说了什么。

崇文帝叫福公公派人送云琬宁出宫,朝着御书房行去。

另一边,得到消息的赵兰庭带着纪轻雪进了宫。

还没走到皇后住的坤宁宫,就在半路上遇到了准备出宫的云琬宁。

赵兰庭恼怒地挡住她,质问道:“谁让你进宫来的?你非要害了整个侯府不可吗?你可知太后若是有个闪失,整个侯府都会给你陪葬?”

“琬宁,不是我说你。兰庭为了侯府,几次出生入死,才挣来这点功勋。你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该拖后腿啊。”纪轻雪埋怨斥责。

云琬宁神色淡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让开。”

“你!”

赵兰庭气得扬手。

云琬宁冷笑,“怎么,你要在皇宫里对我动手吗?”

“你知不知错?”

赵兰庭气得额角的青筋直跳,好半天才顺过气,眸光凛寒,“原本想着补偿你的生辰,带你去游湖,看来你也不稀罕了?好,那你就给我回府闭门思过。不肯认错,你就别出来了!”

“难为你还记得。”

云琬宁听到他提起生辰,眼底毫无波澜,只觉得讽刺。

说道:“太后那边还需要我医治,最近我每日都要进宫,你确定要我禁足?”

“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觉得有太后为你撑腰,就可以任性妄为?”

赵兰庭到底还是顾忌太后那边的。

纪轻雪劝道:“琬宁,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参与进去为好,兰庭也是为你考虑,你也该为他着想一二。”

“不是有你为他着想吗?你们的消息更是挺灵通,这么快就赶来了?”

云琬宁不想再浪费时间,径直离开了皇宫。

赵兰庭和纪轻雪本就是来寻她的,见她走了,便也跟着出了宫。

没想到刚回到侯府,宫中的赏赐就到了。

赏赐是太后给的,都是些金银、布匹和补品,显然是给自己孙女的。

赵兰庭和侯夫人并不知情,担心云琬宁不懂礼数,丢了整个侯府的脸。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侯夫人开口道:“叫轻雪去谢恩吧。”

“太后的赏赐是给我的。”

云琬宁寸步不让。

赵兰庭拧眉,“你私自进宫的事,还没跟你算账。轻雪代替你去谢恩,是为你好,你别不知好歹!”

“然后呢?赏赐多半会送进她的玉露院吧?”

云琬宁眼神讥诮。

赵兰庭震怒,“轻雪怀着孕,为你的事忙前忙后,就算赏赐送进玉露院,又有何不可?再者,她是你的长嫂,我们是一家人……”

“对,你们确实是一家人,但我不是,也不稀罕。”

云琬宁没再多说,带着玉带就往前院走去。

侯夫人赶忙给府中的侍卫使眼色,让他们拦住了去路。

云琬宁抽出一把剑,杵在地上,“你们确定要在这里和我动手?”

前院。

来送赏赐的太监久久看不到云琬宁,等得有些不耐烦。

见来的人是世子妃,忍着不悦,凉凉道:“世子妃,咱家刚刚说得很清楚,这些赏赐是给将军夫人的,麻烦将她请出来受赏。”

“不好意思,公公,我那弟妹一回来,身子就有些不适。一直让您等着也不是事儿,我就代她受赏谢恩了。”

纪轻雪说完,让丫环霜月送上一袋金瓜子。


那太监有些犹豫,但想着他们是一家人,谁谢恩都是一样的。

况且他那边还有事要忙。

遂点点头,将太后的懿旨和赏赐下来的金银、布匹等都给了纪轻雪身后的下人。一众下人抬着赏赐,一半送到玉露院,一半送到了侯夫人的院中。

云琬宁打出一条路准备去前院的时候,赵兰庭拦住她道:“你不必去了,前来送赏赐的公公已经回去了。”

“赵兰庭,从什么时候起,你变得这么无耻了?”

云琬宁心下一沉,萧条荒凉的心中又凉了几分。

赵兰庭不悦,冷哼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闹够了没有?”

“闹?”

云琬宁话音未落,宋禹走过来禀报道:“夫人,那些赏赐,都被世子妃的人抬走了。一半送去了玉露院,另一半……”

“怎么?”

云琬宁问。

宋禹看了赵兰庭一眼,犹豫片刻道:“另一半送去了老夫人的院中。”

闻言,赵兰庭有些意外,觉得脸热。

尤其看着云琬宁嘲讽的笑容,他咬咬牙道:“你放心,属于你的东西,轻雪不会霸占。待会儿,我会命人把东西送进你院里去。”

“你最好说话算话。还有侯夫人院中的那一半,也送回来。”

云琬宁收剑,对玉带和宋禹道:“我们走。”

回到鹿鸣院。

玉带一直在院门口等着。

没过多久,宫中的赏赐果然送回来了。

可其中有好几匹布都被撕坏了,药材补品也全都成了碎渣子。

见状,玉带气得眼睛都红了,啜泣道:“姑娘,侯夫人和世子妃实在是太欺负人了。这些都是太后赏赐的,她们居然也敢动手脚。”

“她们就是笃定了我不敢声张。”

毕竟是宫中送来的赏赐,要是被人发现损坏了,云琬宁也逃不了责罚。

可现在的她,已经不会打落牙齿和血吞。

对宋禹吩咐道:“走,跟我去玉露院。”

玉露院中。

赵兰庭正陪着纪轻雪赏花。

就见云琬宁提着剑,凶神恶煞地一路走过来。

纪轻雪吓得躲进赵兰庭的怀中。

“琬宁,你这是做什么?”

赵兰庭担心云琬宁吓到纪轻雪腹中的孩子,挡在她身前,忍着怒火瞪向云琬宁,“你不在自己院子里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还带着兵刃,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以为有太后撑腰,我就不敢动你不成?”

“姑爷,你也太偏心了!都是世子妃,是她铰坏了太后赏赐下来的锦缎。还有那些药材,也全都碾碎了。”

玉带忍不住出声。

想到那么多好东西被糟蹋,她就心疼地不行。

赵兰庭却不信,疲惫地叹气:“琬宁,我已经让轻雪把东西还给你了,你就别闹了,行不行?都是一家人,何至于此?”

“你觉得是我冤枉了她?”

云琬宁早就知道赵兰庭偏心,可还是忍不住心寒。

这世上恐怕没有哪对夫妻,会做成他们这样。

赵兰庭见她不知足,还要闹,恼羞成怒:“不是你冤枉她,在这里无理取闹,是什么?轻雪还怀着孩子,你非要闹出事来,才罢休?”

“好,既然你说我在闹,那我就坐实这个罪名!”

云琬宁不想再和他争论,提着剑就往房中走去,挥剑把里面砸了个遍。

“云琬宁!”

赵兰庭上前阻止,扣住她的手腕,似是要捏碎。

云琬宁用银针逼他放手,一剑抵在他的喉间,“你再上前一步,我连你一起砍。”

“你疯了不成?”

赵兰庭自尊心作祟,面上过不去,当即朝着云琬宁出手。

要是放在以往,云琬宁并不惧。

但她刚刚受过拶指之刑,虽然没有夹断手指,可手指也受了不轻的伤。

握不紧手中的剑。

“铛!”

云琬宁手中的剑被赵兰庭打飞,她也被扣住了手腕。

玉带急得大喊:“将军,快住手!姑娘刚刚受了大刑,受不住……”

“你受伤了?”

赵兰庭这才注意到云琬宁的双手被包裹住。

眼波轻闪,不禁放开了她。

纪轻雪担心他心软,心疼云琬宁,赶忙捂住肚子:“兰庭,我肚子疼。”

闻言,赵兰庭看了云琬宁一眼,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将纪轻雪打横抱起。

纪轻雪顺势搂住赵兰庭的脖子,扭头望向云琬宁,杏眼里满是嘲讽。

“姑娘。”

玉带跑到云琬宁身边,见她的手浸出了血,惊叫道:“伤口出血了,我们快回去吧,要重新上药才行,可别留下什么病根。”

她在江南时,就见过那些穷人家的女子,因为没钱医治,手啊腿啊的留下了病根,一到阴天下雨就疼痛难忍。

云琬宁知道自己要是不跟着回去,玉带肯定会唠叨她大半天,无奈道:“我跟你回去就是,放心,有洛爷爷留下的药膏,不会落下病根的。”

之前在宫中上过药,她的手指已经不怎么疼了。

只是不忍让玉带担忧。

傍晚时分,云琬宁接到了飞鸽传书,知道容祈那边已经动手了。

果然没过多久,纪轻雪就在赵兰庭的陪伴下回了庆阳伯府。

与三年前不同,这一次想要救下纪宥安,需要付出五万两黄金。

那么多的银子,哪怕是庆阳伯府,也是拿不出来的。

这才连夜把纪轻雪叫过去一起想办法。

好在纪宥安不是主谋,只是一时被钱财糊了眼,这才犯下大错。只要能在三五日内凑够银两,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庆阳伯夫人和纪宥安在纪轻雪面前哭得凄惨,尤其是纪宥安,跪在地上抱着纪轻雪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姐姐,我们可是一母同胞,你一定要救救我。要是我被砍了头,咱们庆阳伯府就完了。就算姨母那边能帮忙,我做不成世子,就会便宜了那几个贱种,你忍心让母亲伤心吗?”

纪轻雪被吵得头疼,可惜她手头上也没有那么多银两。

没办法,只能寄希望在赵兰庭身上,哭得梨花带雨,“兰庭,我就宥安这么一个亲弟弟,你帮帮我好不好?”

“轻雪,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

他一个武将,又不会经营生意,整个侯府都靠云琬宁撑着。

哪里能凑出那么多银子?

想到云琬宁,他眸光定了定,一口答应下来,“好,我来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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