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裴砚,看着他挺拔如松却仿佛背负着整个帝国重量的背影,心口微微发紧。
“裴……裴砚……”太子抖着嘴唇,声音破碎,“父皇……父皇他……”
裴砚的目光冰冷地转向他,如同看一件死物:“陛下,驾崩了。”
简单的五个字,如同丧钟敲响在每个人心头。
“妖妃……是妖妃弑君!”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指着贤妃的尸体,颤巍巍地控诉,试图将一切罪责推给死人。
“弑君?”
裴砚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他缓步走到御案旁,从一片狼藉中,精准地拈起那份刚刚被皇帝朱笔圈定、墨迹未干的诏书——那份将池凌打入天牢、择日问斩的诏书。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上面刺目的朱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嘲弄:
“陛下……当真死于妖妃之手?还是……死于这刚写好的诏书?死于他心中那点见不得光的猜忌和……对真相的恐惧?”
他猛地抬手,将那份诏书狠狠摔在太子脚下!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看看这份催命符!”
裴砚的声音陡然拔高,裹挟着滔天的怒意和积压多年的戾气,
“看看你这位‘仁慈’的父皇,是如何为了掩盖他当年构陷忠良、屠杀池氏满门的罪行,连一个在冷宫种菜、只想活下去的弱女子都不肯放过!”
满堂死寂!落针可闻!
“池家……通敌?”裴砚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太子和那些参与过构陷的朝臣,
“池正明,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兵部侍郎?池凌的兄长,一个连蚂蚁都舍不得踩的温润君子?通敌?!”
他猛地从袖中掏出那枚用油布严密包裹的染血箭头,狠狠砸在御案上!
“这就是证据!”
裴砚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殿堂,
“当年射杀池正明的毒箭!带着那个专为你们这些‘贵人’处理脏事的秘密组织的标记!深埋在冷宫之下!池正明是被暗杀!是被灭口!所谓的通敌叛国,所谓的自戕遗书,全是你们!是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为了铲除异己、掩盖某些人当年勾结外敌、倒卖军资的滔天罪行,一手炮制的弥天大谎!”
真相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猝不及防地捅破了那层华丽而腐朽的遮羞布。
证据就摆在眼前,染血的箭头,带着隐秘的标记,散发着陈年冤魂的悲鸣。
那些参与过构陷的朝臣,有的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有的冷汗涔涔,抖如筛糠;有的眼神闪烁,不敢与裴砚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对视。
太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不……不是我……是父皇……是贤妃……是……”
“够了!”
裴砚厉声打断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杀意,
“这江山,这龙椅,就是浸泡在忠臣良将的鲜血里,被你们这些蠹虫啃噬得千疮百孔!”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些丑态百出的面孔,目光越过惊惶的众人,精准地锁定了人群后方那个纤细的身影。
池凌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当裴砚掷地有声地喊出“池氏满门忠烈”时,当那枚染血的箭头砸在御案上发出沉闷声响时,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两行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冷硬的金砖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