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的小方块显眼地露在外面。
那小机器像一枚闪亮的勋章,别在她同样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腰上。
秀兰低头看着自己手里两个沉甸甸、冒着热气的铝饭盒,再看看李小梅腰间那个闪烁着绿光、象征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好”和“潮”的小机器,还有周围女工们羡慕的眼神。
那“哔哔”的电子音像一根细小的针,扎了她一下。
手上烫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水泡胀得发亮。
她默默地把李小梅的饭盒递还给她,捧着自己那份简单的饭菜,跟着李小梅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
铝饭盒很烫,隔着薄薄的裤子熨着大腿。
她打开盖子,里面是寡淡的水煮白菜和几片肥肉,米饭倒是很多。
她拿起勺子,手指上的水泡碰到冰凉的勺柄,又是一阵刺痛。
李小梅一边大口扒着饭,一边还在兴奋地摆弄着她的BP机,跟旁边的人炫耀着。
那“哔哔”的电子音和女工们压低的笑语,在食堂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
秀兰默默地吃着饭,白菜没什么味道,米饭有点夹生。
她听着那代表着外面精彩世界的声音,目光落在自己红肿破皮的手指上,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身后背包里那硬硬的棱角——那半本被撕毁的《电工基础》。
指尖触碰到的书角粗糙而真实。
她低头看着铝饭盒里浑浊的菜汤,汤面上映出自己模糊而疲惫的倒影。
腰间的BP机“哔哔”声又响了一下,李小梅发出一声轻快的低呼,引得邻桌几个女孩探头张望。
那声音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秀兰心里漾开一圈酸涩的涟漪。
她猛地扒了一大口饭,粗糙的米粒刮着喉咙,混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咽了下去。
午休时间短暂得如同一次急促的呼吸。
蜂鸣器再次发出那种撕裂般的尖啸时,秀兰只觉得刚吃下去的食物沉甸甸地堵在胃里,连同那份挥之不去的酸涩一起发酵。
人流像被无形的鞭子驱赶,沉默而迅速地涌回那个巨大的、散发着金属与焊锡气味的囚笼。
下午的流水线似乎比上午更加漫长而酷烈。
惨白的灯光下,传送带永无止境的移动变成了一种视觉上的酷刑。
秀兰的腰背如同断裂般剧痛,每一次弯腰拿起冰冷的金属外壳,腰椎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