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蓝末晞蓝颜姝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换嫁!被疯批九殿下亲懵了 全集》,由网络作家“五月生莲”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节奏超快,开头一小段回忆,非第一人称文,公主殿下、王子大人一定要看完前三章,定不负所望》-我躺在御花园的汉白玉地面上,血水正顺着金砖缝隙蜿蜒成诡异的图腾。三日前新染的丹蔻被血污浸透,指尖触到妹妹裙角上熟悉的西域冰蚕丝,那是不久前,她的生辰宴上,我特意赏赐的贡品。“为何如此?”我艰难开口,喉间涌出的血沫,瞬间染艳了唇边的昙花。此时,御花园中三十六株百年昙树,正肆意绽放。这本应是我精心筹备三年的昙花盛宴。没成想却成了斩杀我的祭坛。一双玄色龙纹靴,重重踩上我染血的指尖。我仰头,望向那张与我同榻十载的面庞,此刻竟如此陌生。墨廷宴手中把玩着那支我亲手打造的九鸾点翠簪,簪尖犹滴着我的心头之血。“阿姐,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妹妹的茜素红宫装...
《重生换嫁!被疯批九殿下亲懵了 全集》精彩片段
《节奏超快,开头一小段回忆,非第一人称文,公主殿下、王子大人一定要看完前三章,定不负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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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御花园的汉白玉地面上,血水正顺着金砖缝隙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三日前新染的丹蔻被血污浸透,指尖触到妹妹裙角上熟悉的西域冰蚕丝,那是不久前,她的生辰宴上,我特意赏赐的贡品。
“为何如此?”
我艰难开口,喉间涌出的血沫,瞬间染艳了唇边的昙花。
此时,御花园中三十六株百年昙树,正肆意绽放。
这本应是我精心筹备三年的昙花盛宴。
没成想却成了斩杀我的祭坛。
一双玄色龙纹靴,重重踩上我染血的指尖。
我仰头,望向那张与我同榻十载的面庞,此刻竟如此陌生。
墨廷宴手中把玩着那支我亲手打造的九鸾点翠簪,簪尖犹滴着我的心头之血。
“阿姐,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妹妹的茜素红宫装,如同一团烈火,拂过满地残花。
她手中的西狄妖刀血玲珑,散发着妖异的紫光。
“从你大婚那日起,就注定要做龙椅下最艳丽的祭品。”她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刀尖轻挑我的下巴,“不过你也该感恩戴德,若不是你身负凤格命数,能助夜哥哥顺利登基,就凭你这种只会在地里刨食的贱民,也配与我堂堂太傅府嫡女争宠,觊觎这九重凤位?”
“夜哥哥?”我瞳孔骤缩,猛地转向身侧的妹妹。
墨廷宴,字廷之,这声 “夜哥哥” 究竟何意?
“将死之人,何必知道太多?”
她冷笑一声,血玲珑的紫光骤然暴涨,映得她姣好的面容如同鬼魅。
剧痛刹那间从四肢百骸汹涌袭来,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飞向那片昙花丛。
血玲珑果然如传闻中饮血而生,刀锋过处,我的骨肉像春日融雪般片片剥离。
墨廷宴蹲下身,鎏金护甲划开我腕间黛青血脉,温热的血浇在昙花根部,雪白花瓣瞬间变成妖异的胭脂色。
“晞儿可知,你每日服的养荣丹里掺了西域尸蚕?”
他指尖沾了我的血,在白玉砖上画着古怪符文,“这三年,你的血才是让昙花逆时而开的药引。”
‘喀嚓’一声脆响,我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响,血玲珑正在挑断我的脚筋。
御花园四周黑影幢幢,十二玄甲暗卫早已封锁所有出口,这场杀戮他们早有预谋,而我竟一无所知。
妹妹的刀尖抵住我战栗的心脏:“好姐姐,现在……便用你这凤凰真血,浇灌出传说中的血色昙灵吧,为夜哥哥的千里江山,永固万年。”
剧痛中,记忆忽然雪亮。
七日前司天监说紫微星黯,我笑他杞人忧天;三日前,尚宫局呈上新制龙袍,我亲手以金线补全领口蟠纹,最后一针,深深刺入指腹;昨日妹妹邀我品雨前龙井,我腕间玉镯碰着青瓷盏叮当作响——
茶盏边缘若隐若现的青色粉末在眼前闪回,我浑身血液骤然冻结。
原来早在十年前,真正的墨廷宴就已经死了。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竟是戴着人皮面具的西狄质子——司承夜!
最后一丝天光湮灭时,我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碎了藏在齿间的孔雀胆。
近日后宫不宁,我时常被梦魇,又听闻有西狄探子潜入。以免沦为西狄人质,用以挟制墨廷宴,我才寻来这孔雀胆,却未曾想,最终杀我的,竟是墨廷宴。
剧毒撕裂五脏六腑的瞬间,我看到妹妹惊恐后退的身影,看到冒牌皇帝被毒血溅到的右手开始溃烂。
血泊中浮起幽蓝磷火,三十六株昙花同时凋零,所有沾染我鲜血的人身上都绽开血昙印记。
妹妹方寸大乱,尖叫道:“你吃了何物!”
我冷冷瞥她一眼,目光逐渐涣散。
“以吾血肉为祭,唤八方怨灵为契……”我染血的唇扬起弧度,任意识沉入深渊,“待本宫从地狱归来时,定要这九重宫阙……”
“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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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翡翠禁步骤然相击,清越之声如冰锥刺入耳中,蓝末晞猛然睁眼。
菱花镜内,少女明眸皓齿,珊瑚簪斜绾云鬓,碧玉流苏轻晃,映得那张脸愈发娇艳鲜活——恍如隔世。
“大小姐总算起了!”身后传来枝枝熟悉的调笑声,“大皇子的聘礼队伍都过朱雀桥了,老爷早带着二小姐去前院候着了,您可得快些。”
蓝末晞恍惚低头,怔怔望着自己完好如初的双手。
腕间镶玉银镯随动作轻响,本该无瑕的肌肤上,却诡异地多了一朵血昙印记——殷红如生,似刚自皮肉里绽开。
……方才那场被妖刀剜心、毒药蚀骨的惨烈,竟不是噩梦!
她猛攥广袖。
铜镜边缘,“景泰三十年”的铭文清晰可辨——正是娘亲尚在、她未嫁之时!
“小姐这般姿容,大皇子见了定会倾心……”
枝枝俯身去取梳篦时,忽噤声。
铜镜里少女唇角微扬,那笑意竟似淬了冰的刀光,惊得她取梳篦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蓝末晞不动声色地支开枝枝:“枝枝,你去禀告父亲,就说我即刻便到。”
丫鬟离开,蓝末晞霍然起身。
茜纱窗下,那株梨树正结满米粒大的花苞。
前世就是用她认祖归宗的血浇灌,才使这株枯木起死回生——原来早在那时,太傅府就已经在试探她的命格。
一年前她们母女突然被接回太傅府的谜团也豁然开朗——尖酸刻薄的大夫人怎会答应给母亲妾室名分,又怎容区区通房的女儿与嫡女同嫁?原来早算准她这身凤骨,能助墨廷宴夺嫡登基,然后把蓝颜姝亲手奉上至高无上的凤位。
她掐断一枚梨枝,汁液顺着素手蜿蜒而下,竟比妆奁里的丹蔻还要艳上三分。
忆起前世妹妹捧着《女则》与她执手夜话:“阿姐为后我为妃,永不相负。”
“好一个姐妹情深,永不相负!”
巷口礼乐声骤起,大皇子仪仗已至。
蓝末晞将断枝掷入妆奁,惊起半匣明珠乱滚。
镜中少女眸色幽深如古井:“既然凤命在身……”
玉指抚过血昙印记,前世被妖刀血玲珑片片剜肉的痛楚骤然清晰。
她忽然轻笑出声,取来胭脂,用食指蘸着胭脂,在镜子上画了道诡谲符文——正是司承夜用她的血画的催昙咒。
“这一世,且看这凤命劫……”
“究竟该染谁的血?”
“大小姐!老爷急召!”枝枝跌撞入内,只见满地胭脂碾碎的梨苞,殷红如血。
镜中少女抬起食指慢悠悠的涂抹口脂,起身回眸时眼底似有凤凰振翅:“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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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傅蓝书臣之女蓝末晞、蓝颜姝,毓质名门,具承庭训,德容兼备,为闺秀之典范。今大皇子墨廷宴天潢贵胄,年及冠婚,允宜择选淑媛,以襄内政。特赐二女同入皇子府,着礼部择吉日行六礼,钦此。”
刘公公尖细的嗓音还在回荡:“太傅大人好福气啊,姊妹同嫁,必成千古佳话。”
宣旨太监被殷勤请去品茶,蓝末晞转身欲离,却被一双柔荑攥住。
手腕处的昙花印突然变得灼痛难耐。
“姐姐!”蓝颜姝执起蓝末晞手,她腕上金镶玉镯硌着蓝末晞腕间软骨,“这下子,我们姐妹再也不会分离了。”
蓝末晞垂眸掩去眼底寒芒,唇角却弯出完美弧度:“是啊,永不分离。”
话音未落,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年椒房独宠,蓝颜姝亲手捧上的蛊茶,墨廷宴冷眼旁观她被血玲珑片片凌迟……
头顶梨花簌簌而落,雪白花瓣纷飞如纸钱,似在嘲笑她前世的愚蠢,竟信了这姊妹情深的荒唐戏码。
待与蓝颜姝虚与委蛇完毕,蓝末晞疾步回到闺阁。
雕花木门一合拢,她纤指便死死扣住桌沿。
重生归来,她必须争分夺秒理清前世脉络。
“这一世,我定要撕碎这赐婚圣旨。”她咬破朱唇,血腥气在口中弥漫,“更要揭开墨廷宴的人皮面具。”
可圣旨已下,皇命难违。
逃婚是下下策,既有被抓斩首的风险,又无法为前世复仇,她需要更精妙的棋局。
羊毫笔在宣纸上沙沙游走,墨迹蜿蜒如蛇:
景泰三十年,太傅府二女同嫁太子府封侧妃。大皇子墨廷宴虽居东宫却无太子之名,直至景泰三十三年方得冠冕。如今朝堂之上,唯有九皇子墨九骁身佩八珠,战功赫赫,能与之抗衡……
笔锋突然一顿,墨汁在“墨九骁”三字上晕开黑云。
蓝末晞倏然起身,罗裙带翻青瓷笔洗——十日后,这位九皇子将离京赴边,却未至战场便遭西狄暗探围剿而亡。
墨九骁死后,墨廷宴以九皇子报仇之名亲自讨伐西狄,立下一功,深得陛下赏识。
“好个一箭双雕。”
她冷笑出声,指尖掐入掌心。
若想破局,这位九皇子必须在这棋盘之上。
可是,她身边却无人可用,丫鬟枝枝、丫丫是她一年前回府时,大夫人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那么,想要通知九皇子,唯有三日后春猎场上,她亲自面见。
窗外忽起脚步声,蓝末晞迅速将宣纸按入水盂。
枝枝推门而入时,只见大小姐正在临帖,澄澈水面飘着几缕墨丝。
“小姐在写字吗?奴婢给您研墨。”
“不用,你先出去吧。”
待门扉再度合拢,她撕碎湿透的纸页,新铺的宣纸上落下铁画银钩:景泰三十一年夏,太傅府走水,母亲殒命。
狼毫笔杆在她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这一次,她不仅要让墨廷宴永失皇位,更要护住母亲踏出这吃人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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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蓝末晞踏着露水来到生母范絮的偏院。
推开雕花木门,药香混着晨雾扑面而来。
范絮正倚在窗边绣帕子,见女儿进来,忙放下针线。
“娘亲。”蓝末晞跪坐在母亲膝前,指尖轻轻抚过她腕间旧疤——那是大夫人立规矩时烫的。
“女儿需要您装病。”
范絮手指一颤:“出什么事了?”
她声音压得极低,眼角瞥向门外晃动的影子。
那是大夫人派来伺候的严嬷嬷,说是伺候,实则是为监视。
蓝末晞将唇贴在母亲耳边:“两日后女儿要去寺庙还愿,怕大夫人阻挠。”
热气呵在耳畔,范絮却打了个寒颤。
她太了解女儿,这般神色,不像祈福这般简单。
“好。”范絮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顺势将女儿的手攥得死紧,“娘这病……咳咳……怕是旧疾又犯了。”
她声音陡然拔高,惊得门外严嬷嬷探头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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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太傅府侧门吱呀开启。
蓝末晞素衣木钗,带着两个丫鬟踏出府门。
丫丫跟在身后嘟囔:“大小姐何必步行,坐马车多快呀……”
“为母祈福,贵在心诚。”蓝末晞垂眸捻动佛珠,腕间却暗暗发力。
向来活泛的枝枝连忙打圆场:“春日柳红花绿,今儿就当赏景了。”
约莫一个时辰,来到大悲寺阶梯下,丫丫一阵头晕眼花,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拿着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有气无力道:“小姐,奴婢实在是走不动了。”
蓝末晞体恤丫鬟:“你就在这儿歇脚吧,枝枝随我去便好。”
行至大悲寺转角,她突然踉跄:“哎呀,我的玉佩!”
枝枝慌忙回头寻找,再转身时,只见杏色披风在经幡间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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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猎场西侧的桦树林里,枯叶在蓝末晞脚下碎裂。
她裹紧灰鼠皮斗篷,暗纹面纱下唇瓣咬出血痕。
远处号角声忽起,马蹄声如雷逼近——
“嗖!”
一支玄铁箭擦着她耳畔钉入树干,箭尾白羽震颤出死亡的嗡鸣。
蓝末晞尚未回神,黑影已挟着凛冽朔风扑面而来。
天旋地转间,她后背重重撞在枯草堆上,银制发钗深深硌进头皮。
血腥气混着松木香骤然逼近,铁甲寒意沁入肌骨。
“找死?”低沉嗓音裹着沙场淬炼出的杀气。
蓝末晞抬眸,正撞进一双狼似的眼睛。
玄甲青年单膝压住她衣摆,肩头金纹蟠龙在树影间忽明忽暗。剑眉之下,凤眸如淬冰的刀刃,鼻梁如悬胆般挺拔,薄唇抿成一道凌厉的线。
几缕散落的发丝垂在鎏金发冠旁,更添几分狷狂。
这般近在咫尺的距离,远比宫宴那日的惊鸿一瞥更为摄人。
墨九骁玄甲上未干的血迹蹭在她斗篷,铁弓弓臂正抵着她锁骨凹陷处。
“殿下?”亲兵的呼喊由远及近。
他刚欲应声,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覆上他的唇。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瞳孔微缩——上月宫宴那盏琉璃灯下,正是这双含霜带雪的眼睛,让他破天荒地多饮了三杯酒。
“九殿下,”少女气息不稳,“臣女是太傅府蓝末晞。”
墨九骁喉结滚动,突然扯出个玩味的笑:“原来是未来嫂嫂。”
铁弓缓缓下移,“怎么,特意来寻我大哥?”
“臣女来找您。”她声音轻却坚定,“七日后西狄来犯,万勿请命出征。否则未至战场就会——”
铁弓骤然上挑,冰冷的弓弦抵住她咽喉。
墨九骁眼中杀意暴涨:“军报乃绝密,你从何得知?”
面纱被箭风掀开一角,露出她染血的微笑:“您只需知道,有人蓄意在黑水峡谷设伏,杀九殿下您。”
她突然攥住他按在肩头的左手,指尖精准摩挲过虎口疤痕:“这道疤,景泰二十三年冬,白罴利爪所留。”
指腹下的旧伤突然灼烧起来,那是连御医都不曾记录的隐秘。
墨九骁猛地抽手,铠甲碰撞声惊起寒鸦。
“臣女得回去了。”蓝末晞推开他欲起,却被铁臂箍住腰身。
“回哪里?”
“大悲寺。”
墨九骁单臂将她抛上战马火龙的背上,蓝末晞轻呼一声,整个人横跨在鞍前。
玄色大氅如夜枭展翅般裹住两人,瞬间隔绝了外界所有光线与声响。
在这方寸之间的黑暗里,她只能感受到背后紧贴的坚硬胸膛,以及环在她腰间如铁箍般的手臂。
“坐稳。”
耳畔传来低沉的嗓音,带着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敏感的耳后。
蓝末晞还未来得及回应,战马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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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九骁
“不行!”
马背上,蓝末晞指甲掐进墨九骁腕甲缝隙,急急道:“若被人看见……”
墨九骁低笑一声,那笑声震得胸腔微微发颤,直接传递到紧贴着他胸膛的蓝末晞后背。
他扣住她腰肢猛地往怀里一旋一摁,她整个人便面对面严丝合缝地嵌入了他的怀抱。
“嫂嫂若是不想被大哥看到你这副模样,就抱紧本王,藏好了。”
他说话时热气喷在她耳后,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蓝末晞咬住下唇,不得不伸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身。
马匹突然加速,她整个人往前一冲,胸口重重撞上他的胸膛。
“啊……”一声轻呼不受控制地溢出唇瓣。
墨九骁手臂肌肉骤然绷紧,铁箍般将她锁在怀中。
“别乱动。”他声音陡然沙哑,带着警告意味,“嫂嫂也不想摔下马吧。”
蓝末晞耳尖瞬间烧得通红。
马匹上的每一次颠簸,都让两人身体产生亲密的摩擦,这危险又陌生的接触,让她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玄色大氅将两人严实包裹,形成一个隐秘又燥热的空间。
蓝末晞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铁锈与冷松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他的味道,他的左手用力箍住她的腰。
“九殿下……”她声音发颤。
“嘘。”他唇瓣几乎贴上她耳垂,“有人在跟踪我们,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
蓝末晞顿时僵住。
墨九骁趁机将她搂得更紧,两人身躯紧密相贴到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他的唇擦过她耳廓:“不想掉下去,就抱紧点。”
她刚手臂微微用力,墨九骁突然策马跃过一道沟壑。
失重感让蓝末晞惊呼一声,双臂如藤蔓般缠紧他的腰。
“真乖。”
他低语,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
蓝末晞把发烫的脸颊埋进他胸前,却在马蹄震动间,感觉到陌生的危险。
她下意识挣扎,纤细的腰肢刚要扭动,就被墨九骁铁钳般的手臂死死按住。
他喉结重重滚动,掌心灼热得仿佛要将她的肌肤烫穿。
当两人的体温彻底交融,蓝末晞闷哼着想要推开,掌心却陷进他剧烈起伏的胸肌,指尖传来的滚烫与坚硬,像一簇野火在她掌心燃烧。
从未有过的异样情愫在胸腔里发酵,她的腰像被抽走了骨头,只能软软倚在他怀里。
“到了。”
墨九骁猛地勒住缰绳,蓝末晞几乎是狼狈地扶住马鞍,脸颊烧得滚烫,耳畔还回荡着男人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掀开大氅时,冷风灌入,两人这才惊觉彼此都出了一身薄汗。
蓝末晞慌忙松开环住他的手臂,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
墨九骁盯着她绯红的脸颊和微微肿胀的唇瓣,眼神暗沉:“嫂嫂这副模样……”
他拇指擦过她唇角,“真该让大哥好好看看。”
“你故意的!”蓝末晞咬牙切齿的抬头,却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两人的呼吸交错,唇与唇之间不过寸许距离。
时间仿佛凝固。
蓝末晞慌忙拉开距离,却因动作太急险些摔下马。
好在,被墨九骁一把扣住手腕拽回。
“嫂嫂这般避人耳目来寻我,怎么看都像是蓄意勾引。”
他声音沙哑,指尖在她腕内侧似有若无地摩挲了一下才松开。
那触感犹如烙铁,烫得蓝末晞耳尖泛起薄红。
突然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眼前这眼尾含春、举止轻佻的登徒子,与传闻中那个不近脂粉、冷若冰霜的玉面修罗简直判若两人。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蓝末晞一字一顿道:“若臣女助殿下躲过此劫,臣女要殿下与臣女结盟。”
墨九骁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发现她右眼尾有颗极小的泪痣,像溅在雪地上的血。
“好。”
“……”答应的如此爽快,他竟不问缘由!
蓝末晞怔愣之际,只见墨九骁扯下腰间青铜兽符塞进她手心,“三日后酉时,持此物到西市胡姬酒肆。”
马蹄声远去时,蓝末晞忽觉头上似有重物,不由得伸手摸向发间——那支木钗已不知何时换成了玄铁短刃,刃身刻着九道狼牙痕。
握着微微发烫的刀柄,蓝末晞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回想起刚才在马背上,自己极力躲避的硬物,难道竟是这把刀柄?!
她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将玄铁短刃藏入袖中暗袋,指尖触碰到冰冷刃身的瞬间,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蓝末晞绕过小道,来到大悲寺后门。
刚一踏入,醇厚的檀香气息裹挟着晨露的湿润扑面而来。
她迈进佛堂,双膝缓缓跪在蒲团上,双手合掌,闭目凝神。
恰在此时,丫鬟枝枝匆匆寻了过来。
“小姐!您这是去哪儿了呀?可把奴婢急坏了!”枝枝气喘吁吁,声音从身后急切传来。
蓝末晞并未睁眼,只是轻声 “嘘” 了一下,声音轻柔得如同佛前袅袅升腾的香烟:“若不祈福,便暂且出去候着吧。”
铜佛在摇曳烛光的映照下,将枝枝满脸的不悦清晰地投射在供桌上。
小丫鬟虽满心不情愿,却终究不敢违抗,只得重重地跪在旁边的蒲团上。
离开大悲寺时,晨雾尚未散尽。
枝枝突然“哎呀”一声:“小姐,您的玉佩还没找到,奴婢找遍佛堂都没见着您的玉佩!”
“你听岔了。”蓝末晞理了理衣袖,抬手抚过松散的发髻,“我说的是发簪丢了。”
枝枝这才注意到自家小姐如瀑青丝间少了那支木簪。
“幸亏小姐今日戴的是桃木簪,呃,若是小姐喜欢,奴婢再去寻寻。”
“不必。”蓝末晞望向宫城方向,朝阳正刺破云层,“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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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胡姬酒肆的羊皮灯笼在晨风中摇晃。
墨九骁独坐二楼雅间,青铜兽符在指间翻转。
日光斜斜爬上案几,窗外的西市从喧闹到寂静到,戌时的更鼓响过两次时,他面前的葡萄酒结了层薄霜。
“客官,要温酒吗?”胡姬老板娘第三次上楼询问。
墨九骁屈指轻叩案面,玄铁护腕与檀木相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此时,亥初的钟声遥遥传来,他忽然低笑一声,起身大步下楼,眼底凝着寒冰:“结账。”
铜钱掷在柜台上的脆响惊得打盹儿的小二一颤。
随墨九骁身后下了楼的胡姬老板娘,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小二,打烊吧。”
墨九骁大步跨出门槛,月光将他玄色劲装上的暗纹照得狰狞——那是一只踏火而行的狼。
既然猎物不来,猎人便应主动出击。
不过,今晚的猎物好像有点多。
眉峰微挑间,几道黑影已自不同方向袭来,刀光割裂月色。
墨九骁却连剑鞘都未全开,只见寒芒如电光石火间三次明灭,三颗头颅已带着喷溅的血弧飞起。
剑尖垂落,血珠在青石板上绽开一串红梅。
蓝末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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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的更鼓刚过,蓝末晞散着湿发坐在妆奁前。
热水蒸得她双颊泛红,单薄的中衣下隐约可见手腕处红的妖艳的昙花。
窗棂突然一声轻响。
“谁?”她迅速抓起桌上的银簪,簪尖在烛光下闪着寒芒。
经历过前世的背叛,如今的她连睡觉都会在枕下藏一把利簪。
“嫂嫂的待客之道,倒是别致。”墨九骁的声音混着夜风飘进来,下一刻,高大的身影已立在屏风旁。
月光描摹着他半边轮廓,另一半隐在阴影里,像把出鞘一半的刀。
蓝末晞呼吸一滞,后撤半步,腰肢抵上妆台:“九殿下擅闯闺阁,传出去——”
“传出去什么?”他忽然逼近,战靴碾过她刚褪下的石榴裙,裙边绣着的彩蝶在他脚下扭曲变形,“说未来的皇嫂私会小叔子?”
冰凉铠甲贴上她裸露的脖颈,蓝末晞刚要挣扎,双手却被男人单手扣住反剪。
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今夜推拒得这般急.,白日春猎时往本王怀里钻的温香软玉,莫非是山野狐精所化?”
一滴水珠从她发梢坠落,经过锁骨汇成小小的水洼。
墨九骁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一瞬,突然松开钳制:“你如何知晓黑水峡谷有埋伏?”
“看来殿下已探过那条死路了。”她迅速拢紧外衫,丝绸摩擦声像一声叹息。
微风轻拂,落英缤纷。
蓝末晞于梨花树下安然端坐,手中绣针上下穿梭,精心绣制梨花。
丫鬟枝枝疾奔走来,额上沁出细密汗珠,急切道:“小姐,老爷与夫人唤您速往前院,说是大皇子殿下亲临府邸。”
蓝末晞手中绣帕猛地一紧,锋利针尖瞬间刺入指尖,殷红血珠悄然沁出。
她神色平静,不动声色地将染血绣帕收入袖中,轻声说道:“先去小翠阁。”
穿过回廊时,蓝末晞有意放慢脚步。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就是今日午宴后,墨廷宴借口赏花,在后院假山处轻薄于她。
彼时,她错以为觅得良人青睐,却浑然不知那衣冠禽兽早与蓝颜姝暗中勾连,狼狈为奸。
踏入小翠阁,范姨娘正对着铜镜梳妆。
见女儿进来,忙放下手中木梳,面露疑惑道:“晞儿,怎得突然……”
蓝末晞打断母亲话语,轻声说道:“母亲,随我前往前院。”
说完,她从妆奁之中取出一支素银簪子,轻轻换下母亲发间的金步摇,柔声道:“母亲,今日便戴这支吧。”
范絮虽满心困惑,却依旧任由女儿搀扶着,一同向前院走去。
蓝末晞感受着母亲瘦弱手臂传来的丝丝温度,心中一阵刺痛 —— 前世,她未能识破蓝颜姝母女的狼子野心,竟致使母亲惨遭她们毒手,被毒死后,又被烧的尸骨无存。
前院花厅内,墨廷宴一袭月白锦袍,正与蓝颜姝谈笑。
见她们进来,立即起身相迎,礼仪周全得挑不出错处。
“晞儿。”
墨廷宴伸手虚扶,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腕间红昙纹,温润嗓音里藏着几分轻佻,“许久未见,晞儿妹妹更添几分……令人心折的风致了。”
蓝末晞只觉被他触碰的肌肤如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毒液蚀骨,火辣辣的疼。
她迅速抽回手时,恰将蓝颜姝眼中那抹嫉恨尽收眼底——那目光狠毒得仿佛要剜下她一块肉来。
前世她怎会没发现,妹妹每次看墨廷宴时,眼里都藏着露骨的情欲。
这不该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该有的神色。
午宴之上,范姨娘咳嗽愈发剧烈,遂自请回避。
午宴结束后,墨廷宴目光在蓝末晞与蓝颜姝姐妹二人之间来回流转,最终定格在蓝末晞脸上,正欲开口。
蓝末晞见状,立刻起身行礼,恭敬说道:“父亲,大皇子,家母身子不适,臣女实在放心不下,恳请父亲允许臣女带家母去医馆诊治。”
蓝颜姝抢先开口道:“殿下,难得姐姐一片孝心,还望殿下莫要责怪她。”
墨廷宴微微挑起眉梢,说道:“去吧。”
蓝末晞行礼道:“谢大皇子殿下。”
转身瞬间,蓝末晞眼角余光瞥见蓝颜姝手指轻轻在墨廷宴手背上划过,挑逗之意尽显无遗。
蓝末晞垂眸,不动声色地掩去眼中寒意。
出了正厅,她支开贴身丫鬟枝枝后,悄然跟在墨廷宴和蓝颜姝身后,看着二人绕过花丛,走向后院假山。
不多时,便隐隐听到假山中传来衣物布料相互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压抑喘息。
“夜哥哥,你方才一直瞧着姐姐……” 蓝颜姝声音娇柔甜腻,仿若能滴出水来,“莫不是喜欢上姐姐了?”
“有你这香温玉软的小妖精,本王怎会瞧上她?” 墨廷宴声音粗重,“若不是她身具凤命,本王岂会容她与你一同入门?待大业得成,第一个要处置的便是她!”
“夜哥哥,轻点……”
透过假山缝隙,蓝末晞瞧见妹妹衣衫半褪,雪白后背紧贴在粗糙石壁之上,大腿被墨廷宴攥在手心,上面被掐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红痕之下浮着淡青,显然他们没少私会。
二人交缠的身影在阳光之下,犹如蠕动的蛆虫,既丑陋又恶心!
凤命?蓝末晞心中冷笑。
这一世,她定要用这凤命,将墨廷宴送上断头台。
她悄然向后退去,却又听见蓝颜姝说道:“爹爹说……西狄大军已经拿下萨满族,恭喜夜哥哥……”
蓝末晞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原来,在她嫁入大皇子府之前,父亲蓝季臣与妹妹已然背叛大明,沦为西狄的鹰犬!
蓝季臣虽贵为太傅,位列从一品,却不过是金玉其外的虚衔。
这世袭而来的尊荣,在朝堂上竟比不得一个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说话有分量。
身为旁系上位,他在朝中无党无派,姚玉兰的嫁妆如今也也捉襟见肘。
如今这般铤而走险,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分明是要在这风云诡谲的朝堂上,搏一个翻云覆雨的机会。
蓝末晞回到小翠阁。
范絮问道:“晞儿,你怎么来了,大皇子可是已离府?”
“母亲,”蓝末晞握住她微凉的手,“女儿已求得父亲应允,带您去医馆看诊。”
范絮抚在女儿发间的手骤然顿住:“这……大皇子还在前厅,我们这般离府,岂不失礼?”
蓝末晞唇角泛起一丝苦笑,转身扶起李嬷嬷:“母亲,嬷嬷,我们走吧。”
到了锦记药房内。
蓝末晞将一包银票塞入母亲袖中,轻声说道:“母亲,主母容不下您。待我出嫁之后,她必定会对您痛下杀手。今日借着看病的机会,女儿安排您假死脱身。”
范絮闻言,惊得后退两步,说道:“晞儿,你莫不是说疯话?你大婚将至,我若假死岂不是……”
“正是要退掉这门亲事!”蓝末晞压低声音,“蓝颜姝早与大皇子暗通款曲,让我同嫁大皇子府,不过是为利用。”
范絮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颤抖,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李嬷嬷亦是震惊,问道:“小姐何出此言?大夫人明明说……说让您与二小姐同嫁是为……”
“为了固宠,给太傅府铺路?” 蓝末晞睫毛轻颤,眼底泛起一层薄霜,既然走到这一步,她自然想好了对策:“嬷嬷可知,我亲耳听见蓝颜姝有宫寒之症?她拖着我同嫁,哪里是为了姐妹情深?”
李嬷嬷的喉结艰难滚动。
范絮望着女儿紧蹙的眉峰,终于轻声开口:“会不会是听错了?也许……”
“母亲当真从未起过疑心?” 蓝末晞突然抓住母亲冰凉的手,“自从进了蓝府,您大半时间都缠绵病榻,难道从未想过,那些安神汤里究竟放了什么?”
蓝末晞看两人的表情,想来前世,她们也是通透的,知道大夫人没有容人之心。
但她们为了她能以太傅之女嫁一门好亲,什么也不曾说过,直到死。
想也知道,母亲无论怎么逃,依然被姚玉兰杀了三次,她怕了,她一心只希望她这个女儿好好活着……
她神色坚定道:“一时间难以诉清,母亲、嬷嬷,你们只需信我便是。”
眼下时间紧迫,这一世,她们往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诉说这段往事经历。
药房后院之中,墨九骁早已等候多时。
见她们进来,他挥手屏退左右侍从,只留下两个身形与范絮、李嬷嬷相仿的妇人。
“九殿下万安。” 蓝末晞行礼说道,“恳请殿下护我母亲周全。”
范絮没有行礼,却是一把抓住女儿手腕,低声问道:“晞儿,你老实告诉娘,是不是九皇子胁迫于你?为何是他来安排此事?大皇子可知道此事?”
蓝末晞还未及回答,墨九骁已冷笑一声,说道:“我若为豺狼虎豹,蓝大小姐却将生母性命托付于我,夫人未免小瞧了令爱的一片孝心。”
范絮踉跄着后退,被李嬷嬷急忙扶住。
蓝末晞趁机说道:“母亲,您先随殿下的人前往安全之处,女儿日后再慢慢向您解释。”
“不行!” 范絮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你若退婚,太傅府岂能容你?不如娘现在便回去,就当什么都未曾发生,咱们再从长计议……”
冰冷的声音打断她的话:“已然晚了。”
墨九骁轻轻一弹指,两名暗卫立刻上前,“替身已然找好,今夜小翠阁起火之后,太傅府便再无范姨娘。”
蓝末晞看着母亲被带入内室更换衣物,转身对墨九骁说道:“请殿下派人严加看守,莫要让母亲擅自与太傅府联系。”
墨九骁挑眉问道:“连亲生母亲都不信任?”
“母亲心慈。”蓝末晞望向窗外残阳,侧脸如染血玉,“难免被有心之人利用。”
下颌忽被抬起。
墨九骁眸色幽深如夜:“接下来呢?”
“退婚。”蓝末晞望入他眼底,“守孝三年,布局复仇。”
墨九骁:“你母亲的毒,我会找人解。”
蓝末晞:“谢九皇子殿下。”
“三年之后呢?”他拇指抚过她唇角,嗓音蓦地低哑,“蓝大小姐成了老姑娘,可还有人敢娶?”
他忽然俯身,薄唇几乎贴在她耳垂边,气息灼热:“不如……三年之后,本王娶你如何?”
蓝末晞呼吸微窒。
松木冷香裹挟而来,与记忆中血腥火海诡异地交织。
未及应答,窗外忽传三声鸦啼。
墨九骁神色骤凛,将一枚焰火塞入她掌心:“危时燃此,我必亲至。”
蓝末晞握紧焰火,见他纵身跃上屋檐,忽扬声问:“殿下可知‘凤命’是何意?”
墨九骁身形猛地一顿,回头之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得凤命者得天下 —— 此乃易云天师十六年前羽化时所留谶言。”
语毕,人影已没入暮色。
垂首看着掌心焰火,蓝末晞唇角微扬。
这位九殿下倒是有趣,每回相见必赠稀罕物。
手腕忽然一阵疼痛,她撩起衣袖,轻轻摩挲着腕间那朵红昙,忽然惊觉,那花瓣纹路不知何时已然发生变化,竟隐隐呈现出凤凰于飞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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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将至时,蓝末晞带着‘范姨娘’和‘李嬷嬷’回府。
假扮范姨娘的是个暗卫,夕阳洒落在她精心易容的面容上,简直与范姨娘一模一样,连眼角那颗泪痣,都仿若长在原本的位置,分毫不差。
“小姐放心。”暗卫压低声音,那嗓音竟与范姨娘有八分相似,“子时之前,便会有人送来‘尸体’。”
蓝末晞沉眉道:“倘若有变故,立刻撤离。计划可以重新来过,可性命只有一条。”
暗卫听了这话,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竟然也会在乎她这般命如草芥一样的人的性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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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亥时的更声敲响,西院陡然传来一阵喧闹。
蓝末晞身着里衣,倚靠在雕花窗边,静静等待,直至听见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才猛地推开房门。
“枝枝!”她的声音里恰到好处地夹杂着惊慌。
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来,发髻已经散开一半:“小姐!小翠阁……小翠阁走水了!”
蓝末晞随手抓起一件素白外衫,连绣鞋都来不及穿好,便匆忙冲了出去。
赤足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寒意瞬间顺着脚底直透心底。
做戏做全套,演戏演的细,才能让人信服。
转过回廊,只见小翠阁已然被火海吞没,冲天的火光将半个太傅府照得亮如白昼。
“母亲呢?”她一把抓住一个端水的丫鬟,指甲深深掐进对方的手臂。
平素里监视范姨娘的严嬷嬷从阴影中踱步而出,脸上的皱纹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愈发狰狞:“回大小姐,范姨娘还在里间,尚未出来……”
话还没说完,蓝末晞便如离弦之箭般朝着火场冲去。
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火星不断溅落在她的裙摆上,瞬间烧出几个焦黑的破洞。
就在她即将冲入燃烧的房门时,蓝季臣一声厉声怒喝,三名家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将她拉回来。
大夫人姚玉兰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蓝末晞刚才那副急切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这场火真的只是意外?
她本就没打算让范姨娘活,不过是想等姝儿风光大嫁之后再动手,没料到范姨娘如此短命,还没等自己动手,就命丧火海。
要知道火已经烧了小半个时辰,人到现在都没出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蓝末晞哭喊着:“母亲,母亲!”
蓝季臣看着蓝末晞撕心裂肺的哭喊,不禁心生怜悯,催促家丁:“火已经灭了一半,找两个身手好的进去救范姨娘。”
最终,从破败的屋子里抬出来的,是两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
蓝末晞见状,险些昏厥过去:“不,这不是母亲!父亲,我要亲自进去找,这不是母亲!”
严嬷嬷凑到姚玉兰身边,低声说道:“夫人,这定是范姨娘无疑。老奴一个时辰前还来给范姨娘送汤药,之后范姨娘就再没离开过。”
姚玉兰用手遮唇:“当时李嬷嬷在做什么?”
严嬷嬷道:“范姨娘这几天里病的厉害,李嬷嬷晚上睡到一旁榻上,老奴送汤药时,李嬷嬷正坐在榻上打盹儿。”
蓝季臣伸手拉住蓝末晞:“还不快送大小姐回房!”
“不会的,不会的!”蓝末晞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缓缓溢出,“咳咳……”
太傅皱起眉头,喊道:“来人!送大小姐回房!”
蓝末晞死死地抓住父亲的衣袖:“父亲!这不是母亲,对不对?”
姚玉兰走上前,一把抓住蓝末晞,手上暗暗发力,指甲几乎都嵌入了她的皮肉:“晞儿啊,你先莫慌,你现在衣衫不整实在有失体统,等仵作验过,我让人通知你。”
回房的路上,蓝末晞在月洞门前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冲天的火光倒映在她的眼底,仿佛将她的泪水都染成了血色。
在丫鬟看不见的地方,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即便仵作来了,也查不出任何破绽,与九皇子接触的这几日,她深知此人看似随性,实则心细如发。
而此刻,真正的母亲想必早已被妥善安置。
这把火,烧掉的不仅仅是小翠阁,更是她复仇之路上的第一道枷锁。
秋夜的风裹挟着焦糊的气息,卷起几片未燃尽的纸钱,在空中打着旋儿。
蓝末晞跪在灵堂前,素白的孝服衬得她脸色愈发惨白。
指尖早已被香灰烫得通红,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往铜盆里添着纸钱。
“小姐,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这样下去身体怕是吃不消。”丫鬟枝枝在一旁劝道。
蓝末晞恍若未闻,目光淡淡落在灵柩上。
檀木棺材泛着冷光,上面覆盖着她‘母亲’生前最爱的藕荷色褙子,褙子针脚粗糙,绣纹歪斜。
果然如她猜测的一般,蓝季臣和姚玉兰根本就不在乎母亲的生死,他们连仵作都没有请,便断定葬身火海的便是母亲和李嬷嬷。
至于走水原因,蓝季臣只找来府上的两个谋士看了一眼,确定火是从厢房内向外燃烧,排除了他杀的可能,这事便作罢了。
那两人甚至没有仔细查验尸体,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焦黑的残骸。
看来,此事做的足够周全,蓝季臣和姚玉兰并未起疑。
“姐姐。”蓝颜姝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甜腻得像是掺了蜜的砒霜。
蓝末晞缓缓转头,看见妹妹手捧茶盏,杏眼里盛着虚假的关切。
蓝颜姝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素色衣裙,可腰间却系着一条红丝绦,在满堂素缟中格外刺眼。
“喝口参茶吧,”蓝颜姝将茶盏递来,“范姨娘若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姐姐如此伤心。”
“在天有灵?”蓝末晞苦笑一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她便不会抛下我,独自离去。”
这时,蓝季臣开口道:“晞儿,看你母亲最后一眼吧,今夜就要下葬。你和大皇子大婚在即,还是……”
“父亲,女儿要求守孝三年。”蓝末晞突然提高声音,惊得檐下的白灯笼晃了晃。
她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女儿恳请父亲,按礼制停满三日,明天出殡。”
“胡闹!”蓝季臣一拂袖,官靴踏碎一地纸灰。
“况且圣旨已下,岂容你任性妄为?”他使了个眼色,几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要扶起蓝末晞。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墨廷宴披着玄色大氅大步踏入灵堂,众人慌忙跪拜,却见他径直走到蓝末晞身前,竟单膝点地与她平视。
“晞儿。”他掏出帕子,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这个动作看似温柔,可蓝末晞分明感觉到他拇指重重碾过自己的颧骨——那是警告的力度,像是猎人在安抚不听话的猎物。
“莫哭了,眼睛都肿了,本王心疼。”
她被迫仰头与他对视。
墨廷宴的眸子在烛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蓝光,瞳孔细长如针,让她想起草原上伺机而动的狼。
前世,她怎么没看出来,他竟然长了一双如此精于算计的歹毒眼睛。
“晞儿,本王正在澧县救灾,听到你母亲的事情后就马不停蹄从澧县赶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却让蓝末晞脊背发寒,“我大召确有子女为父母守孝一说,但不限于已定下婚期的。你放心,我会安排厚葬范姨娘。”
说完,他转向蓝季臣,语气陡然转冷:“本王已请钦天监算过,明日卯时一刻最宜下葬。”
蓝末晞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这个墨廷宴比她想的难对付得多。
大召律法的确没说子女守孝三年不得婚嫁,而且,他连吉时都算好了。
虽说仍是天不亮就下葬,但面子上,她没什么好指摘的。
看来,用这一招毁婚是行不通了。
“臣女……谢殿下体恤。”她垂下眼帘,一滴泪恰到好处地落在墨廷宴手背。
滴泪滚烫如沸水,却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变得冰凉。
男人满意地眯起眼,却没看见她睫毛遮掩下闪过的寒光。
蓝末晞低垂着头,任由墨廷宴将她扶起。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却让她想起毒蛇缠绕猎物时的触感。
“殿下远道而来,实在……”蓝季臣的话被墨廷宴抬手打断。
“太傅大人不必多礼。”墨廷宴的目光始终锁在蓝末晞脸上,“本王已命人在城外寻了处风水宝地,明日卯时准时发丧。”
蓝末晞指尖微颤。
天不亮发丧,城外下葬,如此一来,这场葬礼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幕。
亦或者,方便他们验尸?
“殿下思虑周全。”蓝末晞柔声道,“只是母亲生前最爱城东梅林,若能将她就近安葬,臣女不胜感激。”
蓝季臣眉头下意识皱起来:“这……”
城东梅林,他确实买了一块风水宝地,用于他百年之后的安葬之处,难道蓝末晞连这个都知道。
墨廷宴忽然轻笑一声:“既然晞儿有心,那便依你。”
他转向蓝季臣,“岳父以为如何?”
姚玉兰见气氛冷场,不得不开口道:“老爷,范妹妹确实常去赏梅。”
她脸上堆着假笑,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
蓝末晞:“那片梅林最初还是李嬷嬷带母亲去的,如今没成想,她们却一起……呜呜……”
蓝季臣咬牙:“准了。”
蓝末晞:“母亲生前就李嬷嬷一个知己,不知父亲可否,也在那片梅林给李嬷嬷一个容身之所,也好让母亲有个伴。”
蓝季臣咬碎一口牙,面色阴沉道:“知道了!”
夜风呜咽着卷过庭院,带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
灵堂外忽然狂风大作,吹得白幡猎猎作响,像是无数冤魂在风中哀嚎。
一阵诡异的旋风卷着纸灰在灵堂内盘旋,最后扑灭了最中央的白烛。
在骤然暗下的灵堂里,谁也没看见蓝末晞唇角转瞬即逝的冷笑。
夜色如墨,烛火摇曳。
蓝末晞伏在案前,纤细的指尖在宣纸上缓缓写下两个刺目的日期:三月十六、三月二十三。
墨迹未干,却似血般刺眼。
这意味着离那场噩梦般的婚事只剩一月之期。
她攥紧了手中的狼毫,笔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连守孝之期都推不掉这门亲事……”她喃喃自语,烛光在她眼中跳动,映出一片决然,“难道真要走上逃婚这条路?”
母亲与李嬷嬷已安然离府,逃婚脱身也不是不可以。
可念及前世那场烈火焚身的惨死,指甲不觉已深深掐入掌心。
血仇未报,岂能一走了之?
窗外忽起一阵疾风,窗棂猛地洞开。
蓝末晞霍然起身,素白的面纱被风掀起一角。
九殿下?
她下意识想唤人,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寒毛倒竖。
那道翻窗而入的黑影比墨九骁瘦小许多,她迅速抽出玄铁短刃,面纱飘落间露出那张褪去伪装的脸——眉如利剑,眸似寒星,虽是女子,却有英武之姿。
“站住!”短刃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寒光。
来人却低笑一声,声音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前日还唤我娘亲,今日便刀剑相向?大小姐这孝心变得比六月天还快呢~”
那熟悉的语调让蓝末晞一怔,目光掠过对方手背那粒痣,正是假扮母亲的暗卫。
短刃缓缓垂下,她声音发紧:“是九殿下派你来的?”
黑衣人敛了笑意,单刀直入:“殿下有要务在身,命我前来问你,婚期将近,可有对策?”
“他还是要赴西狄之战?”蓝末晞瞳孔骤缩,不待对方回答便已猜中。
见暗卫默认,她踉跄跌坐椅中,檀木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明明警告过他那是个死局!”
暗卫面不改色道:“殿下自有分寸。”
“分寸?”蓝末晞突然冷笑,烛火在她眼中炸开一团猩红。
墨廷宴岂会只设一重杀局?
前世,她和墨九骁没有接触,不知此人深浅,这一世,她清楚,墨九骁绝非泛泛之辈,如果墨廷宴能够成功将墨九骁斩杀于黑水峡谷,恐怕除了西狄暗杀之外,还有杀招!
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清晰得可怕:“他身边必有内鬼!你现在就传信……”
“按照行程,大军此刻已至黑水峡谷。”暗卫摇头,转而追问:“关于婚期之事?姑娘可有对策?”
蓝末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清明:“尚无万全之策。”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檐下一窝夜雀。
暗卫突然压低声音:“三日后西柳巷街口,我会卖身葬母。”
说着已跃上窗台,夜风掀起她的衣袂,“请小姐务必来赎。”
“等等!”蓝末晞伸手欲拦,那人却已消失在夜色中。
她望着兀自晃动的窗扇,气结道:“主仆一个德行!”
话音未落,忽见案上宣纸被风卷起,那两个朱笔圈出的日期在月光下如两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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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碗盏碰撞声在寂静的膳厅格外清脆。
蓝季臣将象牙箸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汤羹微漾:“姝儿,今日你带你姐姐出门散心!大婚在即,难道要她顶着张哭丧脸进皇子府?”
姚玉兰忙用绢帕拭了拭唇角:“老爷息怒,姝儿这些天日日都去暖阳阁探望,只是晞儿伤心过度……”
她话音未落,蓝颜姝已乖巧应声:“女儿午膳后便去。”
暖阳阁。
枝枝端着几乎未动的膳食退出厢房,恰遇蓝颜姝踏着满地海棠而来。
“姐姐今日可用了些?”蓝颜姝瞥向托盘,八珍糕上的牙印浅得可怜。
“大小姐您瞧,这粥都没动几口。”枝枝压低声音,托盘上的官窑瓷碗里,碧粳粥凝结成膜。
作为曾经的大夫人贴身婢女,她只是表面尊称蓝末晞为大小姐,见了蓝颜姝,可比对蓝末晞恭敬多了。
蓝颜姝唇角微勾:“我去瞧瞧。”
说罢径直推门而入,雕花木门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厢房内。
蓝末晞正伏案抄经,宣纸上的《往生咒》字迹歪斜如虫爬。
听得动静也不抬头,直到阴影笼罩案头。
蓝颜姝垂眸睨着案上宣纸,只见那字迹歪斜如蚯蚓爬行,墨团晕染似稚童涂鸦。
嘴角不禁掠过一抹冷笑,如此笨拙之人,竟然会身负凤命,老天可真是眼拙。
“姐姐怎么又瘦了?”
蓝颜姝声音里浸着蜜,说话间捏起蓝末晞腕骨,“父亲让我陪姐姐出去走走呢。”
见蓝末晞摇头,她忽然哽咽,“若请不动姐姐,父亲定要责罚我的……”
窗柩漏进的阳光在蓝末晞脸上切割出明暗交界,她终是轻叹:“罢了。”
起身时广袖带倒砚台,墨汁泼洒在经文上,像极了那夜被火舌吞没的小翠阁。
西柳巷口,摇光刚跪在青石板上,“卖身葬母”的木牌被放置一旁。
突然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手掐住她下巴:“丑是丑了些,不过当个暖床丫头倒也够格。”
摇光眼底闪过一丝寒光,藏在袖中的毒针已经蓄势待发。
“老不死的!”她在心中暗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巷子里突然冲出两个彪形大汉,手持擀面杖,活像两尊怒目金刚。
“吃白食的老赖皮!”为首的汉子声如洪钟,一棍子结结实实敲在老头屁股上,“吃完就跑,当你爷爷好欺负!”
老头抱头鼠窜,灰白的胡子一翘一翘:“好汉明鉴啊!老朽可是读书人,断不会吃白食……”
“读你奶奶个腿!”另一根擀面杖破空而来,精准命中他腰间钱袋。
叮叮当当几声脆响,几个铜板滚落在地。
“哟,这不是有钱吗?”大汉弯腰捡起,铜钱在掌心叮当作响。
老头目瞪口呆,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了一团:“我只是调戏个姑娘,你们这是明抢呀!”
摇光倚在墙边,看着老头被追得满街乱窜,最后哭丧着脸掏出一块碎银子。
她悬空抓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瓜子,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林六演的这出戏,倒是比天桥底下的猴戏还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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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颜姝蹙眉看越来越萧条的街景:“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既然出来了,便想去祭拜祭拜母亲。”蓝末晞声音轻得像柳絮。
蓝颜姝袖中指甲掐入掌心,却不得不跟着转向城东。
途经西柳巷时,蓝末晞目光在摇光身上停留不过刹那便径直离开了,气的摇光险些咬碎银牙。
就在摇光以为蓝末晞要放她鸽子,揉着发麻的膝盖准备起身离开时,一缕清冽梅香袭来。
抬头见蓝末晞蹲下身来,素白手指轻抚过纸牌:“我替你葬母,你做我贴身丫鬟,可好?”
“姐姐!”蓝颜姝失声惊呼:“你怎么可以要这种来历不明之人入府!”
蓝末晞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看到她就想起我与母亲相依为命漂泊的那十五年……”
话音未落,摇光已重重叩首:“奴婢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我母亲葬在城东梅林。”蓝末晞扶起她时,指尖在摇光腕间轻敲三下,“若你母亲无处可去……”
摇光会意哽咽:“奴婢与母亲原是北境逃难来的,并无去处……”
她抬头与蓝末晞四目相对,两人眼底同时掠过一丝锋芒。
不远处茶楼二层,有人无声对摇光点了下头,随即转身离去。
太傅府正厅。
蓝末晞携摇光跪在青石地上,冰凉寒意透过单薄衣裙渗入骨髓。
蓝颜姝添油加醋地说完经过,蓝季臣手中的青花茶盏‘叮’地一声磕在檀木几上,溅出几滴琥珀色茶汤。
“太傅府不收来历不明的丫头。”
他捻着胡须,目光如刀刮过摇光破烂的粗布衣,“给她十两银子,自行葬母去吧。”
蓝末晞脊背挺得笔直:“父亲若有顾虑,可派人查证摇光身世。”
她抬起苍白的脸,眼中泪光恰到好处地闪动,“枝枝丫丫都是家生子,女儿……女儿不日便要入大皇子府,到时候,想要带个熟悉的陪嫁丫鬟过去。”
姚玉兰手中佛珠突然一顿。
她瞥见丈夫神色松动,忙笑着打圆场:“老爷,既然晞儿喜欢,不如先让这丫头在浣衣房待着?妾身这就派人去查。”
蓝季臣甩袖离去的风声里,姚玉兰亲自扶起蓝末晞:“好孩子,累坏了吧,快回去歇着吧。”
转头却对门外婆子厉声道:“带这丫头去浣衣房!”
“等一下。”蓝末晞突然拉住摇光血迹斑斑的袖口,“夫人,她这身衣裳破烂不堪,女儿和她身量差不多,给她拿套旧衣服吧。”
姚玉兰蹙眉:“她们这些下人怎么穿主子的衣服,晞儿呀,嬷嬷教你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蓝末晞施礼道:“嬷嬷教的规矩,女儿自不敢忘,女儿说的是一年前回府之前的粗布旧衣。”
枝枝见姚玉兰脸色变了变,连忙道:“夫人,小姐,不如拿奴婢的衣服给饿摇光吧。”
姚玉兰没好气的挥手:“去吧。”
待众人退下,姚玉兰优雅地端起青瓷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
蓝颜姝挨着母亲坐下,不耐烦地挥退所有丫鬟。
“母亲,”她压低声音,眼中闪着恶毒的光,“那小贱人莫不是疯了?随便在街上捡个野丫头就往府里带!”
姚玉兰轻啜一口香茗,茶雾氤氲中眯起眼睛:“方才,你去见她,可是她主动要出门?”
“才不是呢!”蓝颜姝撇撇嘴,“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拖出门,她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最后非要去给她小娘上坟,真晦气!”
姚玉兰闻言,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看来确是偶遇。丧母之痛遇上同病相怜之人……”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倒也合乎情理。”
“可那丫头……”蓝颜姝不甘心地绞着帕子,“万一对那小贱人忠心耿耿,以后难保不会成为我们的拦路石……”
“傻孩子,”姚玉兰忽然轻笑,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范絮死了,李嬷嬷也殁了,如今和蓝末晞亲近的两个人都不在了。”
她凑近女儿耳边,声音如毒蛇吐信,“这摇光若真成了她的心腹……”
蓝颜姝眼睛一亮:“母亲是说……”
“人若没了软肋,”姚玉兰端起茶盏,看着水中自己扭曲的倒影,“就该给她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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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阁内,檀香袅袅。
蓝末晞支开丫丫去厨房取点心,又打发枝枝去取衣裳。
待廊下脚步声渐远,她突然扣住摇光的手腕,指尖微微发颤:“九殿下可有消息?”
摇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凑近她耳畔低语:“姑娘这般心急火燎地打听我们殿下……”
她故意停顿,看着蓝末晞耳垂渐渐染上绯色,“莫非是对我们殿下芳心暗许,思之念之?”
“慎言!”蓝末晞猛地抽回手,袖口金线绣的缠枝纹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我母亲还在他手上。”
摇光敛了笑意,正色道:“姑娘放心,我们殿下向来英明神武,运筹帷幄,这次又早有准备,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蓝末晞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诮。
英明神武,运筹帷幄?
呵~
上一世那位意气风发、万人追捧的九皇子,最终不还是身首异处,血染黑水峡谷?
这时枝枝捧着衣裳匆匆归来,蓝末晞只得咽下到嘴边的话。
待枝枝领着摇光去厢房更衣,又带她去浣衣坊后,蓝末晞执笔抄经,墨色在宣纸上蜿蜒。
枝枝回来时,见她正在写“般若”二字,便默默上前研墨。
“小姐……”枝枝突然开口,墨锭在砚台上划出轻响,“可是嫌奴婢们愚钝,才带了摇光姑娘回来?”
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
蓝末晞望着这个墨点,想起前世枝枝和丫丫虽奉命监视她,却从未加害。
后来她出嫁时,大夫人以‘年轻丫头不顶事’为由,派了那个看似慈祥的萍姑随她入宫……
萍姑。
这个险些被她遗忘的关键人物。
依照前世的轨迹来推断,萍姑很快便会踏入太傅府。
随着大婚之日日益临近,宫中负责教导她礼仪的嬷嬷即将到来,而萍姑也是那时被安排至她身旁。
萍姑的年纪与大夫人相仿,在人情世故上极为精明圆滑。
上一世,她对萍姑始终满怀敬意,而萍姑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也待她悉心周到。故而直至生命终结之际,她都从未对萍姑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怀疑。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再度回首审视,她愈发觉得这个萍姑绝非等闲之辈。
毕竟,萍姑能被大夫人特意挑选出来,作为她唯一的陪嫁姑子,其中必定暗藏玄机。
这一世,她定要借九皇子之手,提前揭开这老妇的真面目。
“枝枝。”蓝末晞搁笔轻笑,阳光透过窗纱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太傅府待家生子宽厚,你与丫丫都到了婚配之年。若随我入皇子府……”
她指尖抚过经卷,“以后莫说是嫁人,怕是父母都难以再相见,比起深宫,能平淡安分的做个普通人挺好的。”
枝枝手中墨锭突然滑落。
她慌忙去捡,发间的银簪晃出一道流光:“大小姐……”声音有些哽咽,“宫里不比府上,您……您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蓝末晞心头微动。
看来枝枝只是奉命监视,并不知更深的内情。
她伸手替枝枝扶正银簪,温声道:“我省得的。”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案上经卷哗哗作响。
那未干的‘般若’二字在阳光下渐渐模糊,像极了前世那些看不清的谜团。
“奴婢参见大夫人。”
林萍跪在青石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
姚玉兰绣着金凤的裙角在她眼前一晃,一双保养得宜的手亲自将她扶起。
“萍儿这是做什么?”姚玉兰声音里带着嗔怪,“你我可是表姐妹,叫我表姐便是。”
林萍却仍保持着恭敬的姿势。
她太清楚如今的处境——林家早已没落,而眼前这位却是堂堂太傅府大夫人。
她眼角余光扫过厅内鎏金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轻声道:“谢大夫人对睿儿的照拂,奴婢愿为夫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哎呀,”姚玉兰打断她,亲自拉着她在紫檀木椅上坐下,“睿儿那孩子争气,不过是老爷在吏部递了句话罢了。”
她示意嬷嬷上茶,待人都退下后,才压低声音道:“表姐要的不是你肝脑涂地。”
林萍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
青瓷盏里映出她眼角的细纹,还有姚玉兰意味深长的笑容。
“全听夫人吩咐。”她将茶盏轻轻放下,瓷器与红木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姚玉兰满意地点头:“表妹如今已和那混账和离,睿儿也入了国子监……”
她忽然话锋一转,“蓝家女儿要嫁入大皇子府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
“恭喜夫人。”林萍立即接话,却见姚玉兰摇了摇头。
姚玉兰:“我要你做陪嫁姑子去到大皇子府,林家虽已没落,但表妹到底是大家出身,我对表妹可是寄予厚望。”
林萍闻言,身子猛地一颤,手中的茶盏险些脱手。
她慌忙起身,膝盖重重磕在紫檀木椅的雕花扶手上,却浑然不觉疼痛。
“谢夫人信任!”她深深拜下,额头几乎触到地面,“奴婢定当以性命护小姐周全。”
姚玉兰轻笑一声,鎏金护甲在案几上轻轻一叩:“表妹误会了。”
她俯身将林萍扶起,朱唇贴近她耳畔,“我要你去伺候的,是那个庶出的丫头。”
林萍瞳孔骤然收缩。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珠帘哗啦作响,她这才惊觉后背已经湿透。
“夫、夫人,”她声音发紧,“奴婢愚钝,实在不明白为何要让一个庶女和大小姐同嫁……”
姐妹共侍一夫的事,在侯门高户屡见不鲜,多为巩固家族恩宠。可如今看来,内情远比她能想到的复杂。
“嘘——”姚玉兰的护甲抵在她唇上,冰凉刺骨,“这是大殿下和老爷共同的决定。”
她转身望向窗外盛放的海棠,声音忽然飘忽起来,“有些花啊,看着娇艳欲滴,实则不过是拿来……挡风罢了。”
林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株海棠被风吹得剧烈摇晃,花瓣纷纷坠落,零落成泥。
而旁边那株名贵的姚黄牡丹,却在海棠的庇护下安然无恙。
“奴婢明白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指尖,“无论那丫头日后多么风光……”
“她永远只是块垫脚石。”姚玉兰突然转身,翡翠镯子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记住,你的主子永远只有一个。”
她指尖轻轻抬起林萍的下巴,“三日后入府,我要你当我的眼睛。”
林萍望着姚玉兰眼底的寒光,突然想起儿子睿儿入国子监那日,大夫人送来的那方上等徽墨。
墨香犹在鼻尖,她却闻到了命运的铁锈味。
“是,夫人。”她深深拜下,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
一滴汗珠顺着鼻尖滑落,在地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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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宫中派来的秦嬷嬷与金嬷嬷如约而至,准备在蓝府为蓝末晞与蓝颜姝讲授宫廷礼仪和大婚当日的流程。
大夫人姚玉兰携林萍款款而来,温声道:“晞儿,姝儿,这位是秦嬷嬷,这位是金嬷嬷,都是宫里派来教导你们大婚礼仪的。”
两位嬷嬷向两位小姐福身行礼,举止端庄。
姚玉兰转向蓝末晞,语重心长道:“晞儿,这位是林萍姑姑。老爷特意为你寻来的陪嫁嬷嬷。她出身名门,礼仪周全,比那些年轻丫头更稳重些。你自幼在乡间长大,入宫后难免需要人提点。这次就让林萍与你一同学习宫中规矩,日后也好在宫里照应你。”
“末晞谢过夫人。”蓝末晞垂首行礼,面上恭敬,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她暗自盘算着要尽快联系墨九骁查探林萍底细。
前世姚玉兰曾说林萍命途多舛,终身未嫁,但因其出身名门,举止得体,才被选作陪嫁。
可此人能对姚玉兰如此忠心耿耿,背后必有隐情。
正当蓝末晞思索着如何让墨九骁调查林萍时,午间却传来晴天霹雳——墨九骁在途中遭遇埋伏,身负重伤,性命垂危!
太傅已紧急入宫探望。
丫鬟们在院中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耳中,蓝末晞只觉得五内俱焚。
可眼下摇光尚在浣衣房当值,身边竟无人可用。
更糟的是,林萍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让她连出门打探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蓝末晞攥紧衣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要强自按捺住内心的焦灼,不敢显露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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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三刻,姚玉兰扶着林嬷嬷的手踏入偏院,珠钗微晃,裙裾不惊。
秦嬷嬷正指点着蓝末晞行拜礼,见她莲步轻移间裙角纹丝不动,满意地点了点头。
蓝末晞见她心情尚可,便趁机开口:“夫人,摇光的身世可查清楚了?能否让她到女儿院里伺候?”
姚玉兰闻言,笑意盈盈地拉过蓝末晞的手,指尖隔着衣袖摩挲到她腕间的血昙印记。
那血昙仿佛受到感应,色泽愈发妖冶,刺痛灼烧感瞬间袭来。
蓝末晞暗自咬牙,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听姚玉兰转头对林萍道:“林萍啊,你是不知道,咱们晞儿心肠最软,前些日子从街上带回一个卖身葬母的丫头,见人可怜,非要收进府里。”
她说完,才又看向蓝末晞,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晞儿放心,那丫头的身世我已查过,没什么问题。你且专心学规矩,过几日我便让她去你院里伺候。”
“末晞谢过夫人。”蓝末晞垂眸行礼,心中却焦灼难耐。
她急于探听墨九骁的消息,待礼仪课一结束,便径直去了浣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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