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风从山口吹来,带着六十年前那场地震的余味。
远处传来狗吠,像极了当年那条被剥了皮的小狗崽。
赵婶挎着香火袋路过,看见我蹲在废墟前,猛地啐了口唾沫:“晦气!
离苟仙庙远点!”
我抬头看她,她鬓角的白发在风里抖得厉害。
“您还记得高个子吗?”
我问。
她脚步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被不耐烦掩盖:“提那个疯子做啥?
他烧了神仙的庙,死有余辜!”
余晖里,金漆石像的残躯沉默不语。
它曾经是狗仙剥狗皮的幌子,现在成了村民们心里的神。
而那个曾给我糖丸的人,只剩这截拐杖,戳在谎言的灰烬里,像根拔不出的刺。
手机在掌心震动,新弹出的视频标题刺眼:《苟仙庙灾后显灵,废墟惊现金光!
》。
我关掉屏幕,把拐杖上的金漆碎屑碾进泥土里。
有些真相或许会被烧成灰,但总有人记得,灰里藏着多少血,多少泪,多少被喊作“疯子”的清醒。
车发动时,后视镜里的废墟越来越小。
但我知道,那个蹲在庙前画圈的老人,那个在火里大笑的疯子,永远留在了金漆剥落的真相里——他不是疯了,是这个世界,容不下说真话的人。
回村那天的雨腥得像铁锈。
我踩着烂泥推开老槐树底下的木门,霉味混着中药味扑面而来。
六个老人围坐在火塘边,浑浊的眼睛齐刷刷看向我,像被惊动的麻雀。
“我想知道高个子的事。”
我把湿透的外套搭在椅背上,火塘里的火星子溅在裤腿上,烫得人发慌。
最先开口的是拐子李,他的右腿蜷在屁股底下,膝盖上有道深可见骨的疤——据说是当年帮狗仙搬符纸时摔的。
“妮儿啊,”他的咳嗽声像破风箱,“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比扒开伤疤好受。”
“他不该被叫作疯子。”
我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糖纸在指间发出清脆的响,“我记得他总把糖藏在左边裤兜,见着小孩就掏出来。”
火塘里的木柴“啪”地炸开,照亮了张老头突然绷紧的脸。
“他比我们都清醒。”
张老头往火里添了把松枝,浓烟裹着松脂香漫过来,“六十年前那场地震,房倒屋塌的夜里,狗仙牵着条阴阳眼的狗进了村……” **1963年·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