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他们的怨气正在真火中淬炼而成。
“你以为……”我的声音在火中变得嘶哑,“用神明就能镇压苍生的怨恨?”
(五)鼎中的忘川水突然沸腾翻涌,数十万冤魂的怨气化作血色触手,从滚烫的黑油中探出。
那些我曾吞噬过的亡魂——鄢城溺死的老者用浮肿的手臂托起我的腰肢,离石战死的少年以折断的长戈为杖支起我的身躯,饿殍遍野的灾民们用枯骨相叠,筑成阶梯。
“杀了他。”
老妪的声音混着水汽,从铜钱裂缝里渗出。
“杀了他。”
将士的残甲在怨火中重铸,赤豹突然人立而起,将颈间铜铃咬碎融入剑锋。
我踩着亡魂筑成的骨梯,每一步都踏碎无数执念。
指尖凝聚最后的神力,化作千万蛛丝,在楚王周身织就弑君的罗网。
这时我看见楚王冕旒下的瞳孔里,终于映出真正的恐惧——那是一个凡人面对天罚时最本能的战栗。
铜钱裂开的刹那,数十万道怨气如离弦之箭。
最先贯穿楚王心口的,是那个始终抱着婴孩的妇人,她的指甲里还嵌着鄢城的泥沙。
楚王的血在祭坛上蜿蜒成溪,浸透了青铜鼎足上“受命于天”的铭文。
我忽然听见鼎中传来私塾先生沙哑的吟诵:“《荀子》有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
一道天雨倾泻而下,如天河决堤,瞬间浇熄了鼎下的九色真火。
那些被束缚的冤魂们如逢甘霖,身上的怨气渐渐消散——他们终于挣脱了执念的桎梏,可以自由游荡,或是重入轮回。
我倚在滚烫的鼎沿,残破的神躯上缠绕着巫山云雾,发间的杜若花早已凋零大半。
楚王是人君,受命于天,我虽为神,但弑君者必遭天谴。
九霄雷劫便轰然而至,道道紫电劈得我神魂欲裂。
赤豹伏在我脚边低吼,它斑斓的皮毛被天雷灼出焦痕,却仍用尾巴卷着我的脚踝。
河伯的避雷咒在鼎沿发出凄厉哀鸣,那些曾用来困住我的咒文,此刻反倒成了最后的庇护。
真是讽刺——最想杀我的神明,却阴差阳错救了我一命。
“原来神不能杀人,”我捻起一撮被雷击碎的辛夷车辇残屑,看着它们在风中化作流萤,“不是不能,而是不敢承担这天怒。”
我望着天际尚未散去的雷云,喃喃自语。
大司命冰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