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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我囤物资带着两娃去逃难全局

禅禅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平城,李府。“少爷回来了!”丫鬟红梅迈着焦急而慌乱的步子跑进白轻雾的院子,抬眼看见主子打帘子出来,立刻刹住脚差点没站稳。她气喘吁吁地说:“少夫人,少爷回来了,还……还带回来一个姑娘。”红梅边说边低下头,最后两个字细如蚊声。白轻雾面无表情的抬眼,望向高墙之外的天空,扯开一抹嘲讽:“天,该变了!”是的,白轻雾重生了。带着她前世死不瞑目的记忆,重生在夫君李子牧带回表妹林柔的这一天。前世,她听从婆母与夫君的劝说,同意李子牧将表妹林柔抬进门做贵妾。逃难路上,李子牧一脚将她和两个孩子踹下马车,滚落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这一世,她打算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李府,提前躲避战乱,护她们一世周全!荣保堂。白轻雾刚踏进正堂,就见婆母林氏泪眼婆娑地拉着一个娇娇...

主角:李子牧林柔   更新:2025-05-26 18: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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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子牧林柔的其他类型小说《和离后,我囤物资带着两娃去逃难全局》,由网络作家“禅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平城,李府。“少爷回来了!”丫鬟红梅迈着焦急而慌乱的步子跑进白轻雾的院子,抬眼看见主子打帘子出来,立刻刹住脚差点没站稳。她气喘吁吁地说:“少夫人,少爷回来了,还……还带回来一个姑娘。”红梅边说边低下头,最后两个字细如蚊声。白轻雾面无表情的抬眼,望向高墙之外的天空,扯开一抹嘲讽:“天,该变了!”是的,白轻雾重生了。带着她前世死不瞑目的记忆,重生在夫君李子牧带回表妹林柔的这一天。前世,她听从婆母与夫君的劝说,同意李子牧将表妹林柔抬进门做贵妾。逃难路上,李子牧一脚将她和两个孩子踹下马车,滚落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这一世,她打算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李府,提前躲避战乱,护她们一世周全!荣保堂。白轻雾刚踏进正堂,就见婆母林氏泪眼婆娑地拉着一个娇娇...

《和离后,我囤物资带着两娃去逃难全局》精彩片段


平城,李府。

“少爷回来了!”

丫鬟红梅迈着焦急而慌乱的步子跑进白轻雾的院子,抬眼看见主子打帘子出来,立刻刹住脚差点没站稳。

她气喘吁吁地说:“少夫人,少爷回来了,还……还带回来一个姑娘。”

红梅边说边低下头,最后两个字细如蚊声。

白轻雾面无表情的抬眼,望向高墙之外的天空,扯开一抹嘲讽:“天,该变了!”

是的,白轻雾重生了。

带着她前世死不瞑目的记忆,重生在夫君李子牧带回表妹林柔的这一天。

前世,她听从婆母与夫君的劝说,同意李子牧将表妹林柔抬进门做贵妾。

逃难路上,李子牧一脚将她和两个孩子踹下马车,滚落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

这一世,她打算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李府,提前躲避战乱,护她们一世周全!

荣保堂。

白轻雾刚踏进正堂,就见婆母林氏泪眼婆娑地拉着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嘘寒问暖。

她见白轻雾进来,立刻收起眼泪,扯开笑脸说:“轻雾,快来认识下。”

“这是你表妹林柔!”

白轻雾没动,掀开眼皮瞧了一眼站在林柔身边,一只手虚扶在林柔腰间,小心翼翼,像护花使者般的李子牧。

她冷冷开口:“婆母怕不是伤心过度了吧?我哪里有表妹?只有一个表弟!”

林氏脸一白,脸上的笑收了大半:“你跟我杠什么?牧儿的表妹,不就是你的么?”

李子牧见妻子刚进来就对母亲不敬,眸色暗了下去:“轻雾,你一向温婉,今日怎么对母亲如此说话?”

白轻雾没给他一个眼神,越过站着的三人,挑了个尊位坐下,仪态优雅。

林氏皱眉,她这个婆婆还站着,儿媳妇倒摆谱坐起来。

念在侄女刚来,她也不好发作,只得拉着林柔的手也坐下。

白轻雾理了理素雅衣裳,抬眼定定的望着眼前清俊儒雅的男人,那是她爱了七年的夫君。

四年前,她二胎又生下女娃雪宝,夫君、婆母与公爹一起给她施压,让她抱着三个月大的雪宝跋山涉水去找作为良州知州的亲生父亲为李子牧求官。

白轻雾跪在白父面前,恳求父亲怜惜她在婆家境遇,牵线搭桥为李子牧谋官,白父仅有一女,爱若珍宝,只得花了五千两,托关系替他女婿捐了个县官。

去年,李子牧的官凭下放到县署,他去赴任,不过一年,就带回一个女人。

李子牧见妻子并不搭理他,好看的脸上浮起怒色:“轻雾!一年未见,你怎越发没有教养了?为夫跟你说话,为何不答?你从小学的三从四德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白轻雾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语气却疑惑:“夫君,你未提前知会一声就直接把年轻女子带进家门,到底是谁没有教养?谁在无理乱吠?”

林氏一听,急忙红着眼插话:“是我让牧儿去良州寻找林柔的,你怎能骂人呢?”

白轻雾锋利的眸子射向林氏,语气冰冷:“婆母,此事未曾听你提过只言片语。儿媳在你眼中,一直是个外人吗?”

林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五颜六色好看极了。

“我……我一时也忘了跟你提!”

“也不知婆母是故意不提还是今日才知,罢了,既然是夫君的表妹,接进府安心住着便是,我自然会把她当亲妹妹一般照顾。”

“不过,既然夫君去了良州,可曾去过岳父坟前祭拜,亲自感谢一下他送你的这一身官服呢?”

“这……良州那边匪盗猖獗,我着实没顾得上。”

李子牧有些心虚,音线下调。

白轻雾白了他一眼:“哦,那自然是要先顾上表妹吧?岳父已死,断不能为你谋取前程,表妹如花似玉,自可风流快活!”

李子牧心虚,但是听到妻子如此直言不讳奚落他,也动了怒。

“轻雾,你简直有辱斯文。”

白轻雾冷笑:“斯文在你眼中算个屁?你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吗?”

“你!”

林柔见状不妙,碎步走到白轻雾面前,轻轻拂了拂身子,柔声开口:“柔儿见过姐姐,还请姐姐不要责怪表哥,都是柔儿的错,是柔儿耽搁了表哥的时间。”

白轻雾端庄的坐着,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叫我表嫂吧,我母亲可没给我生妹妹!”

林柔白皙的小脸胀得通红,挂着两滴眼泪欲坠还留,音线颤抖:“表……表嫂。”

李子牧看到林柔委屈的模样,一把将她拉在身后,挺起胸膛坚定的对白轻雾道:“轻雾,你莫要为难柔儿。我实话跟你说,这次去良州我好不容易找到柔儿,她父母都在战乱中去世了,她失去家园庇佑实在可怜,我打算纳她入府做贵妾,给她一生的依靠!”

除了林氏,在场的丫鬟婆子都惊得瞪大了双眼。

李子牧当初为了迎娶白轻雾可是当着良州百姓信誓旦旦答应白家终身不纳妾的。

如今,是要违背誓言了?

看来这林家表妹在少爷心中份量可不轻呀!

此时的白轻雾早已看清这对母子的嘴脸,她嗤笑一声:“夫君如此爱重表妹,怎么不直接把她娶进门,做个贵妾岂不委屈了?”

李子牧一愣,眯起眼眸。

他何尝不想将柔儿三媒六聘的娶进门做妻子?

可是,他刚上任一年,还未站稳脚跟,最好不要传出他背信弃义的事来。

如今,白家父母已死,只剩白轻雾一介孤女,只要她答应纳妾,他也无需逼她让出正妻之位。

思及此,李子牧面色不改,仍然坚持道:“你不用如此阴阳怪气的揣度柔儿,柔儿她并不在意名份,她只想好好待在我身边,你只需答应让她入府做个贵妾便罢了。”

白轻雾却望向林柔,眸中满是赞许:“哦?既然林表妹如此通情达理,就以亲戚身份待在府中,可好?”

“我自然以贵妾之礼待你,如此,你表哥也不会违背了当初向我白家许下的誓言,你的到来也不会让李家先祖不安。”

李子牧听懂她话中讽刺之意,怒上心头抢话道:“轻雾!你不要不识好歹!”

“你若听话,便可安心在府中当你的少夫人,我上任时,自会将柔儿带走,她也不会打扰你几日,若你不答应……”

“不答应,你能怎样?”

白轻雾起身,走到李子牧面前,正对着他,目光如炬:“你还敢把我休了?呵呵……虽然我父亲不在了,可是与他一起保你的云伯伯还在,是否让我立刻修封家书给他?”

林氏见势不对,赶忙上前赔笑稳住白轻雾。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士农工商。

商人在盛朝算是最没地位的存在。

李家这些年,没出一个进士。

如今好不容易靠女眷拼了个芝麻官当当,怎么舍得随便弄没了。

正在此时,李老爷迈步进堂,面色阴沉。

刚才在门外,他正好听见白轻雾说出威胁李子牧的话。


李老爷径直走到堂中,坐在圈椅上。

他冷冷的扫了一眼众人,目光最终落在李子牧身上:“牧儿,刚回来就闹什么?”

李子牧拱手,垂下眸子,语气悲伤:“父亲,孩儿受母亲所托回程时绕去良州探望外祖一家,可惜去晚了。良州也遭了战乱,外祖一家只剩下表妹,我就把她带回了平城。我正与母亲商议如何安置表妹之事……只是轻雾她……”

“哎,如今天下大乱,北方蛮人居然已攻到良州了!”

李老爷叹了口气:“还好,平城有杨家军守着,又有大江阻断,应该无碍……只是咱李家的生意终究是受了影响,城外流民也越来越多……”

“正是如此,儿子才想将柔儿纳入府中,给她安稳的生活,她如今已无处可去,还请父亲念在外祖一家多年帮衬的情分,答应儿子。”

李老爷瞥了一眼白轻雾,又看了一眼林柔,语气平静:“如此小事,也值得你忧心?”

李老爷打量儿子一身深青色官服,脸上露出丝丝得意:“你如今也是父母官了,心思只管放在爱民之上。后宅小事,交给轻雾处理便是。自古男子三妻四妾礼法所承,她是大家闺秀,识大体懂礼数,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李子牧眸色一亮,转眼看向白轻雾。

她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丝毫变化,像是默认了。

李子牧抖了抖官袍,昂起下巴,扬声说:“轻雾,父亲的话你可听到了?”

“明日,我去衙门将此事过了明录,你就在府中准备纳妾之礼吧。”

白轻雾心中冷笑,红唇轻启:“我不同意!”

什么?

李老爷,李子牧,林氏和林柔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轻雾竟敢当面驳斥公爹的安排。

此时的李老爷瞪大双眼,胡子发抖,压抑着怒气质问:“白氏,你什么意思?”

白轻雾抬起眸子直视着他没有半点畏惧,落地有声:“公公忘了夫君曾向白家许下的承诺吗?”

她寒冷的眸子在四人身上游走,像吐着信子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她一字一句复述着李子牧曾经的壮志豪言:“我,李子牧愿用李氏先祖发誓,此生只娶白轻雾一人,绝不纳妾,若有违背,让我李氏先祖不宁!”

她的声音高亢有力,在场的人都听得真切。

李家人听到此话,脸色皆变。

“白氏!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一家之主?”

白轻雾气场凌然:“公公,我眼中有没有你,取决于你眼中有没有我!尊重是相互的。”

“如今,是你儿子不守誓言,而您也不在乎李氏先祖的英魂是否能安宁,不然您为何如此纵容他逼迫发妻?”

李老爷的脸开始一寸寸发青。

正堂里的气氛瞬间冷凝。

半晌,白轻雾挑眉继续说:“我也不是不容人的,今天我给你们两条路:第一条,表妹以表妹身份住进李府,以后一切吃穿用度以嫡小姐的份例给,至于她与夫君私下什么关系,我没兴趣管,但是她不能随官上任;第二条,我与夫君和离,表妹可以光明正大的嫁入李府,而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把容宝和雪宝带走,至于嫁妆,留一半给你们,算是换走孩子的条件。”

“不知,你们可觉得合理?”

红梅急忙拉住少夫人衣袖,低声耳语:“少夫人,您怎么能给他们嫁妆呢?千万得全部要回来,老爷夫人都不在了,以后您得指望嫁妆过活呢。”

不,应该叫小姐了。

红梅是小姐唯一的陪嫁丫鬟,少夫人和离了,自然该叫回小姐。

白轻雾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早在她重生之时,伴随着前世记忆一起出现在她面前的,还有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子。

那个布袋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却可以随着她的想法随时切换意念与现实。

她研究半天,终于弄懂怎么使用它。

每次,只要她集中心神求它出现,它便会闪现在她眼前,袋口朝向她,像个鼓风机。

布袋上还隐隐约约闪烁了几个字:乾坤布袋 可容天下。

白轻雾惊喜万分。

所以,此刻即使她把嫁妆全部让出,也无所谓,她有乾坤布袋,到时候趁人不备,将所有嫁妆统统装进去,让李家人空欢喜一场,想想都觉得解气。

刚才的说辞,不过是她的权宜之计。

李子牧听到白轻雾提出的和离条件,吃了一惊,细思又觉得不可思议。

她怎么舍得跟他和离?

她那么爱他!

他与表妹从小郎情妾意,那次去良州看表妹时,偶遇白轻雾,一下子把他的心勾走了。

白轻雾年轻时,是良州出了名的美人,又是知州唯一的掌上明珠,若不是她有如此身份地位,自己如何肯花三年的心思去追求,去低声下气的讨好白家。

他自认为在他甜言蜜语的哄骗下,白轻雾早已对他情根深种,至死不渝。

虽然,如今白轻雾已有人老珠黄之态,她的靠山也没了,但是他也不是负心薄情之人,只要她乖乖听话,愿意继续给他生儿育女,他还是愿意留给她少夫人的地位。

可是,她现在居然说要跟他和离?

李子牧眼神复杂的凝视着她,语气傲慢:“你可想好了?真要跟我和离?”

“看来,夫君选了第二条路。既然如此,我尊重便是!”

曾经温婉可人妻子此刻变得冷漠疏离。

他看不懂,眼前人是否还是眼前人?

就在李子牧晃神的片刻,白轻雾已叫人拿来了笔墨。

她纤纤素手在案上展开宣纸,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子牧走到案几边,拿起笔不死心地问:“你确定要跟我和离,如今世道乱,离开李府,你一介后宅妇人能去哪里?”

“既然要和离了,我去哪自然无需告诉你,请吧!”

笔尖还未落下,林氏急忙插话:“牧儿,离就离,如此善妒的女人留在后宅只会影响你的仕途,只是那嫁妆得全部留下,孩子也不能给她!”

白轻雾一听,不禁好笑:“林氏,孩子跟你姓林吗?或者孩子是你十月怀胎所生?你有权留下?”

林氏一听,顿时气血翻涌,骂道:“好你个贱妇,如此没有尊卑……还没和离呢,就直呼婆母姓氏!”

林柔赶紧一把扶住她,帮她顺背。

李子牧看到白轻雾把母亲气得脸色发白,重重搁笔怒呵:“孩子你不能带走,孩子身上流着李家的血。更何况,如今兵荒马乱的,你带着她们出去,我不放心!”

不放心?

前世,外敌入侵,李家人仓皇逃离,在逃难的路上,李子牧因林柔怀着身孕,嫌弃白轻雾和两个女娃挤在马车里太狭小,影响她的活动,一脚把她和两个娃娃踹下了马车。

她当时害怕极了,不要命的追着马车求他停下,可是任凭她喊破喉咙,马车也没一点要停的迹象。

她们母女三人,只得在冰天雪地里饥寒交迫的流浪,四天四夜滴米未尽。

终于,孩子撑不住了。

她抱着六岁容宝和四岁雪宝的尸体,在白茫茫的雪地中绝望崩溃大哭,直到流干最后一滴眼泪。

此刻,他竟大言不惭地说他不放心?

他有心吗?

他简直就是没心没肺的畜生!

白轻雾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李子牧,孩子姓李,也可以姓白。她们身上流淌的可是我的血液,你什么时候给她们输过一滴血?今日正好在和离书上写明白了,两个孩子以后姓白,与李家再无瓜葛!如此,我就答应嫁妆全部给你们。如果你不同意,我立刻就去衙门击鼓鸣冤,让全城百姓都看看你是如何违背誓言,如何贪墨白家嫁妆的,然后我再给云伯伯写封信,让他为我做主。”

“你!”

李子牧没想到白轻雾不仅想跟他和离,还想好了后路要去衙门告状,这分明就是想害他乌纱帽不保。

她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绝情?

“够了!”

“孩子给她,嫁妆留下!”


李老爷呵斥一声,一语定乾坤。

李子牧听到父亲的话,不敢违逆,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大石般透不过气来,笔下的字也显得气息不稳,好在,终于坚持写完了。

白轻雾拿起《和离书》吹了吹,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有任何错误便按了手印,交给李子牧。

李子牧刚要盖下拇指印,林氏又阻止道:“牧儿莫急,让她先把嫁妆单子拿来,咱们核对无错再按!若是她早存了什么心思,提前藏匿嫁妆也不是不可能。”

白轻雾听到此话,讥讽一句:“小肚鸡肠!”

“你什么……说?你说了什么!?”

林氏气得语无伦次。

“我说你的肠子短,目光短浅、心胸狭隘、斤斤计较,没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白轻雾语气冷漠且带着轻视。

林氏看着曾经对她恭敬有礼,千依百顺的儿媳如今在她面前如此嚣张跋扈,真是把她气了个半死。

更可恨的,她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你看看你,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家牧儿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是吧!我好好一个官家女儿,千里迢迢下嫁到商户之家,不仅要利用娘家权势扶持你那阿斗儿子,还要用嫁妆补贴婆家吃穿用度!你说,到底谁倒霉?”

“你……你这个没有教养的娼妇,扶持夫家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林氏气得双手发颤,白轻雾居然当着侄女的面揭李家的短。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是应该不应该的!事已至此,也怪我曾经瞎了眼,看上了你儿子那副好皮囊。我看错了,我认!你们李家占的便宜,你敢认吗?”

“认什么?不都是你自己愿意的吗?”

林氏气势汹汹指责白轻雾。

“自愿?现在我不愿了,你肯吐出来吗?”

“这……”

林氏被怼得不知如何接话。

白轻雾轻笑一声:“不是想要嫁妆单子吗?好,我给你看!我要让你们好好看清楚这些年来,我的嫁妆到底流向了哪个粪坑!”

“你!”

林氏被她气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她没理会,自顾自地让红梅取来嫁妆单子,一起附加的还有这些年她贴补李家的银子记账,一把拍在案几上。

一份份,一件件,清清楚楚记录着她嫁入李家以来,统共贴补家用的银子高达五万两。

李子牧眼睛瞪得像铜陵,直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李家粮米绸缎都是抢手货,只愁没粮卖,哪里会需要你的嫁妆来贴补?”

“你问问你母亲便可知,李子衡每个月从内账上支出多少银钱填补赌坊,或再问问你父亲,本月商铺伙计掌柜的工钱可有着落?”

白轻雾说得极其认真,让人不得不信。

李子牧抬眼看看李老爷又看看林氏,父母二人皆低头不语,他的心凉了大半。

他一向只求仕途,或爱些文人的附庸风雅,却不懂经商之道。

家里的商铺都是交给弟弟李子衡打理,父亲年迈偶尔从旁协助。

可他却不知李子衡在外面是个好高骛远又狂妄自大的公子哥,常常受人蒙骗,签下的订单损失一波又一波,最后连伙计们的工钱都结不起,只得求助大嫂的嫁妆银子过渡。

如此循环往复,李家不知不觉败得所剩无几。

今日,李府的烂账被翻出来,李老爷和林氏都自觉没脸,连忙驱散了下人。

李子牧听完白轻雾的控诉,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一把将《和离书》甩给白轻雾,内心愤愤不平。

正在此时,门外跑进来两个软糯可爱的小萌娃,一边跑一边奶声奶气的喊:“娘亲,娘亲,我们散学了!”

白轻雾回忆起前世,孩子死在她怀中的场景,那样刻骨铭心的无助和悲怆。

今生再见着孩子,她眸子忍不住闪烁着水花,一手一个把两个糯米团子抱在怀里,亲了又亲才柔声问:“容宝,雪宝,肚子饿了吗?

白轻雾转身,不好意思的挠头问两个小团子:“容宝,雪宝,你们看见什么了?”

容宝惊喜的望着她:“娘亲好厉害,挥挥手床上的衣服都不见了耶!”

雪宝也点头应和。

“你们只看见衣服不见了?”

她狐疑的指了指悬在雕花床里,漂浮在空中的灰色布袋:“你们能看见这个吗?”

“那有什么吗?”

容宝眨巴着大眼睛,疑惑着的看着她。

白轻雾嘘了一口气,原来这个乾坤布袋只有她一人能看见,如此更安全了。

等红梅回来,白轻雾已经把院里能用得上的家什都搬进了布袋空间,只剩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是香喷喷的饭菜。

红梅进门,错愕的瞪大双眼,哆嗦下身子又打了个喷嚏:“小姐,这……这是遭贼了?”

不对,大白天的不可能有贼。

红梅瞬间想到了什么,气鼓鼓的说:“小姐,是李家来人把咱们院里的东西都搬走了?太气人了,小姐嫁妆都给她们了,还不肯放过咱们。”

白轻雾给她披了件披风,笑道:“不是,是我把有用的东西都藏起来了。”

红梅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好奇的问:“小姐,你把东西藏哪去了?”

她只是淡淡说:“梅儿,我说过,你只管办好事,其他的事以后也不可问。”

红梅吐了吐舌头低头应是。

“好了,赶紧坐下用晚膳吧,等会还有得忙。”

“是,小姐。”

白轻雾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又给她碗里夹了一块回锅肉。

红梅胖嘟嘟的脸上扬起幸福的笑容。

她可真是好命。

李府对下人苛刻,可是小姐却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一般对待。

如今,老爷和夫人都去世了,小姐孤苦无依,她一定要好好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自从前姑爷去赴任,李家以缩减开支为由,把院里的婆子和小丫鬟都调走了。

这一年,这个院里只有她一人陪着小姐和小小姐们。

所以,忙的时候,下人干的活,小姐也得亲力亲为,烧菜做饭,缝补浆洗小姐样样理手。

白轻雾看她发愣催促道:“快吃,天冷了,菜一会就会冻住!”

两个白白净净的小团子听了娘亲的话,也努力的往嘴里扒饭。

白轻雾看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天空,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

前世,暴风雪后就是冻雨和冰封。

北方蛮子适应寒冷的气候,趁着盛朝遭受百年难遇的大冰灾,集中兵力,横渡大江攻进平城,而杨家军面对来势汹汹的北方铁骑,一时无法适应寒冷的气候,城中又缺衣少粮没撑住十日就被撬开了城门。

北蛮人攻进城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四处逃窜,城中血流成河遍地尸骨。

平城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只得往南行千里躲进深山老林,才能逃避这一世的战乱和天灾。

外加,一路冰天雪地的阻碍,就算顺利也要走上一个多月才能到达吧。

只是,前世那场大暴雪是三月之后才开始,看着今日天气骤变,莫不是一切灾难都将提前?

不行,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她得抓紧时间囤物资。

她嘱咐红梅照顾好两宝,独自一人出了院门。

天已蒙蒙黑,前院挂起了灯笼,欢声笑语不断。

李子牧此时应该很高兴吧?要官得官要财得财,如今又有温香软玉在侧。

哼,且让他再高兴两日。

白轻雾从前院又绕回后院,此时的下人都伺候在前院,库房这边没有一个人。

她从怀中掏出库房钥匙,眯起眼睛眸色清冷。

刚才交换《和离书》时上交的钥匙并不是她嫁妆库房的,她不过随手拿了把相似的交给他们,李家人忙着为李子牧和林柔接风洗尘,哪里有空来点她的嫁妆?

她打开库房门,又从里面关好。

一排排实木架子上整齐的摆放着金银地契,还有被褥子鞋袜,瓷碗木盆,针线布帛,扫帚锅具应有尽有,最后一排架子上还摆放着各种治疗内外伤的药瓶。

白轻雾看着父母掏干家底为她陪嫁的这些东西,不禁红了眼眶。

她集中意念唤出乾坤布袋,然后口中轻念:“收!”

她指哪,哪里的东西就自动飞进了她的布袋中。

最后,看着空荡荡的实木架上飘着的浮尘,她瞬间感觉神清气爽,血脉畅通!

走出库房,她又细心把门锁锁好,才放轻脚步往林氏住的东院去。

到了东院,门口只坐着一个烤火打盹的小丫头守着房门。

白轻雾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往廊柱下掷去。

“哐当”一声。

声音不小,小丫头也没被惊醒。

她放心的猫着步子靠着墙根靠近小丫头,又从乾坤布袋中唤出刚收进去的迷药,往小丫头鼻尖送了几次,直至听到小丫头的呼吸声越发沉重,她才迈步进了屋,顺手关上门。

她先来到林氏的卧室,找到她嫁妆库房的钥匙,一会去收个干净。

她又顺便把房间柜子里存放的被褥棉衣等物品收入布袋空间里。

林氏日常所用之物她没有收,她不想这么快被李家人发现失窃,到时候被拖住走得不利索。

白轻雾收了林氏的嫁妆又绕到庖屋,把做饭的锅碗瓢盆一应炊具都收了个干净。

平时,各院都有小厨房,非大节,庖屋里的东西一般不用,但是对于即将逃难的她来说,却是生存的必须品。

如果时间来得及,她真想把李府搜刮干净。

但是,当务之急她还是要把李家的粮食搞到手。

储藏粮食的仓库有家丁二十四个时辰把守,平时李府下人要兑现粮食需得李老爷的盖章行书,才可开仓取粮。

这件事确实难办。

但是粮食是必须之物,她思考一会,计上心头。

白轻雾转身回了自己小院,看见正在熟睡的两个小团子,放下心来。

她带着红梅走出来,再锁好院门,又从后厨端来一盘酒菜,让红梅端给守仓库的家丁,教她如何说。

红梅点头,迈开步子上前笑意盈盈的对着家丁说:“两位大哥辛苦了,今日少爷回府,体恤咱们下人,特意吩咐奴婢给两位大哥送来酒菜,天气冷,两位趁热吃吧。”

两个家丁喜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并不知道红梅的名字,只是远远看见过她跟着少爷进过少夫人的院子,就以为红梅是伺候少爷的。

于是,喜笑颜开的接过。

“多谢少爷赏赐。”

“两位大哥快吃,我还得去其他地方送呢。”

红梅说完就走。

两个家丁没有一丝怀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白轻雾和红梅躲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吃下放有蒙汗药的酒菜,安静的等着。

不过一刻钟,两人就睡熟了过去。

主仆两人从家丁身上摸出钥匙,迅速打开三个仓库的木门。

白轻雾用意念唤出乾坤布袋藏在袖中,口中默念:“收——”

仓库里一袋一袋的白米、稻谷、白面、黄豆等都统统瞬间转移,自动钻进了白轻雾的袖中。

红梅惊得目瞪口呆捂住嘴巴。

她看见整整三仓的粮食全部钻入小姐的身体里了,难道全部被小姐吃下去了吗?

她不敢问,也不能问。

她只听小姐的,认真办事,不该她知道的不问。

白轻雾回头就看见红梅惊悚的表情却又憋着不敢说话的模样。

她猜透小丫头的心理活动,笑着拍了拍红梅的头,柔声说:“你家小姐又不是妖怪哪里吃得下这么多粮食,只是暂时藏起来了,以后咱们路上再慢慢用。”

“哦!”

红梅摸了摸自己红扑扑的脸蛋,如释重负。


主仆两人从仓库赶回小院时,天边已露出点点鱼肚白。

白轻雾叫醒两个孩子,让红梅找来最暖和的棉衣一个一个给容宝和雪宝穿上。

自己和红梅则换了身府里老婆子的深蓝色麻衣。

她回头看着两个孩子迷迷瞪瞪的搓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麻溜地给她们穿好鞋子,抱起一个,就出了院门。

红梅紧跟在后面,手里也抱着一个。

此时的李府仅有几个洒扫的婆子陆陆续续起床,也没人在意西角门的胡同里一辆青辕马车正“咕噜咕噜”地向长街驶去。

白轻雾戴着破草帽,身上衣服也被她戳了几个洞看起来破破烂烂,原本白皙的脸上也抹了两把锅灰。

如此一装扮,活脱脱一个贫家农妇,哪里还看得出曾经的贵气模样。

她先把马车赶到早市,买了几大笼包子馒头和大饼子,满满三大袋子。

又买了七八个水囊,灌满了早上拖来卖的山泉水统统放在马车下的夹层里。

路过穷人居住的集市,她还买了几身男子冬装以备不时之需,又给容宝和雪宝买了贫家孩童常穿的粗布衣服,让红梅给孩子们换上。

早上,她们出城途中,购买了打火石、火炭、井盐、防身武器、一些书籍、平城到楚州的舆图以及在冬天容易储存的红薯,干白菜,干笋子等等。

她先把马车夹层塞满,实在塞不下的或不好放在车里的才收入布袋空间,比如受精过的鸡蛋和鸭蛋。

等她们采购完物资,黑压压的天空已经飘起了大坨大坨的棉状雪花。

白轻雾迅速把一盆炭火提上马车,红梅则换了男子衣裳坐在马车前端驾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出了城门,门口有重兵把守,出城可以,想进城就不那么容易了。

城门外到处支起破布棚子,棚子外架着铁锅,铁锅里正咕咕的冒着热气,飘来一股股似有若无的野菜味……

从各地逃荒逃难而来的流民或蹲或站,蓬头垢面。

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单衣正围着铁锅下的点点柴火取暖。

孩子们冻得瑟瑟发抖,眼神空洞的望着城门。

但凡看见城中有人或车出来,流民就一窝蜂的涌上去,伸出破陶碗,期期艾艾的乞讨。

“贵人,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老爷,赏口吃的吧,我家孩子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可怜可怜吧!”

红梅看见一大群流民追着马车乞讨,甚至还有人用手扒拉着车轮,她咬着牙,努力让马儿平稳前行。

谁知,聚集在马车边的流民越来越多,马车开始不受控制的越走越慢。

她气呼呼的扬起马鞭就朝扒在车柱上的几只黑手甩上几鞭,嘴里警告道:“走开,快走开!”

哪知追车的流民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伸手要夺她手中的鞭子,带头的几个还凶神恶煞的骂她:“原来是个恶毒的小丫头,竟敢打伤了咱们,让她赔银子,赔银子!”

听到人有喊话赔银子,立刻围上来更多的人,都想分一杯羹。

车身被人推着也狠狠晃了几下。

容宝和雪宝受到惊吓,两人紧紧抱着白轻雾的胳膊,嘴里好奇问:“娘亲,怎么了?”

白轻雾皱了皱眉,让两宝躺好,拿了一个破草席盖在她们身上,又嘱咐她们千万不动,自己则掀开帘子站在红梅身边,冷眼看向众人。

马车外,老老少少衣衫褴褛,正上下打量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她带了多少吃食和金银。

这刚出城门口,流民就如此多,而且还来势汹汹。

若不是城门口还站着守城的士兵,这些人肯定直接上手抢了。

白轻雾收起清冷的目光,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流下几滴泪来。

她悲痛欲绝的对着围在马车旁边的流民道:“各位大哥,嫂子,我们也是城中贫民,家中一贫如洗,哪里还有银子呢?孩子得了疫病,不过两日就不行了。呜呜……听说城外几十里有个大夫能治疫症,这才借了马车赶过去。”

她一边说一边撩开青布帘子,露出破烂草席一角。

车外的人隐隐约约看见草席下躺着一个孩童的身体,样子完全看不见。

还没等众人看清楚,白轻雾放下了布帘,哭得更惨:“不知怎的,我的身上也起了红水泡,听城里的大夫说,这时疫见风就传染,感染者全身溃烂而死。”

“各位大哥大嫂问我们要钱是真没有,只有出门前自己烙的两张饼,各位不嫌弃哪去分了吧。”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两张大饼,手背上露出星星点点的红色水泡,有几颗还溃烂了,仿佛还散发着一股臭味。

扒着马车的人,看见她伸出手,吓得立刻松了自己的手,退避三舍。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吞咽着口水,手却缩着,都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接那两个饼。

他们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意志却阻止他们有下一步行动。

白轻雾见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反正是将死之人,这些东西都给你们吧,你们不要怕,身体好的吃了也不一定能染上。”

说罢,她拿起手里的破布包袱把两个大饼塞进去,就朝马车后面用力扔去,落在车后二十几米远的位置。

包袱里不过两个大饼和一个水囊还有两件破衣服,就像一个逃难穷人能准备的全部家当。

众人不知道包袱里有什么,靠近包袱的人不明所以的过去抢,站在马车旁边的流民此刻也顾不上犹豫,拔腿就往车后冲。

围在马车旁的人群瞬间就散开了。

“快走!”

白轻雾低声喊了一句。

红梅立刻拉稳缰绳,朝马屁股上就是一鞭。

马儿撒开蹄子,就往前跑起来。

白轻雾站在车上往后望去,车后渐渐缩小的人影还在为几块饼你夺我抢,乱成一团。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为感慨这不安的乱世。

直到马车平稳的行进在往南的官道上,红梅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刚才好险呀!还得是小姐聪明,几句话就把他们唬住了。”

容宝和雪宝也探出黑乎乎的脑袋,好奇的问:“娘亲,刚才你为什么让我们扮死人?”

白轻雾愧疚的摸了摸她们的头发,柔声道:“在饿死与病死面前,人们会本能的选择死得慢的那种结果。只有谎称得了疫病,才能吓退他们几分。不然,这样的乱世跟人间地狱又有何区别?”

两宝和红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小姐,那你身上的水泡怎么回事?”

白轻雾用手指在另一个手背搓了搓,水泡竟然变糊了。

红梅瞪大眼睛:“小姐,居然是你画上去的?竟跟真的一样。”

白轻雾淡淡一笑:“这还多亏了李子牧平日舞文弄墨,我也跟着学了点。”

“娘亲是说爹爹的画画得好吗?”

雪宝歪着脑袋问她。

她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

当年,李子牧为了追求她,每月为她画一幅小像,托人送进白府。

如此三年,终于打动了她的芳心。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说了好一会话,孩子们都饿了。

白轻雾从夹层里拿出包子和馒头,都已经凉了。

她放在炭火上烤热了给容宝和雪宝一人一个,自己吃了两个,又把红梅换进来吃,自己去驾车。

马车已跑了半日,路上的积雪已经有半尺之深。

她一边驾车一边翻看舆图,她没去过楚地,单从舆图上看,平城距离楚州有2000多里路。


下雪天,马车正常行进的速度约莫是每天可行50至60里路,赶到楚地最少也要一个多月。

按照前世灾难到来的时间线,大雪冰冻天气是在三个月后,这一世提前下雪了,看来北蛮人进攻平城的日子就快到了。

白轻雾执鞭的手被冻得通红,她从空间里唤出一件大氅,裹在身上,瞬间感觉温暖许多。

不管天气如何寒冷,这一世她至少可以让容宝和雪宝安心的待在马车里烤火取暖,甚至还有热包子果腹,再也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心被人踹下马车了!

行至傍晚,天越来越黑,马儿的行进速度也越来越慢。

离出城前给马儿喂了一次水草,早已过了大半日。

晚上马儿不方便行路,更何况它也累了,必须休整一下,补充粮草。

她撩开布帘,看见马车里的一大两小正互相依偎着睡得香甜,既而转头怜惜地拍了拍马儿的后背,拉住缰绳让它停下来,又伸手从马车夹层里取了些草料喂它。

马儿从鼻孔里呼出很重的水汽,身体轻颤着,眼眶里还闪着泪花,白轻雾看着一阵心疼。

如果马儿累倒了,这冰天雪地里靠她们用两脚走,还拖着两个小孩,不知何时才能到达楚地。

于是,她集中意念,换出布袋,默念:“布袋布袋,请给我一床棉被”。

突然,一床被子从她袖口飞出,直接铺在了马背上。

白轻雾开心的找来一根绳子,将棉被捆紧在马背和马腹上,远看就像给马儿穿了一件外套。

她思忖着:这一路没见到几个人影,也不知今日走了多少里,前方是否有村庄或是客栈?

舆图虽标注了沿路所会遇到的大的城镇和村庄,但是,这一路几乎是一马平川,连官道也是光凭着这匹常年往南经商的马儿的记忆走着,她只能辨别,大体方位是对的。

平城以南还未遭到外族入侵,但是听人说越往南盗匪越猖獗,朝廷自顾不暇,根本无力管束这些土匪,所以,白轻雾心想,最好是能遇到村庄或是小镇,找户农家给些银钱安置才是安全的选择。

但是,前路茫茫,风雪越来越大,何处才有她们四人的落脚地呢?

正在此时,马儿一声鸣叫,蹬着马蹄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好像在告诉她:“我吃饱了,可以继续赶路。”

白轻雾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夸道:“真是一匹良驹。”

就这样,马儿带着几人又慢慢向前行了十来里路,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隐约看见前方一片白茫茫夜色中矗立着一处嶙峋的断崖。

在平城地界,这样的地貌也算特殊了,她决定今晚就在断崖下暂避一晚。

她把马儿引过去,跳下马车,找了一块尖尖的石头,准备拴马。

就在此时,马车里露出三个头来,一大两小,水汪汪的眼睛正咕噜噜的望着她。

“小姐,我来,你赶紧进来休息会。”

红梅利索的跳出马车,接过她手里的活。

“好吧。”

白轻雾坐回车里,身体松懈下来,瞬间感觉全身腰酸背痛,头也是昏昏沉沉的。

容宝看见她脸色发白,赶忙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披到她身上,又问:“娘亲,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娘亲只是赶车时间有点久,腿上有点酸疼罢了,别担心。”

“哦——”

容宝应了一声,又往火盆里加了一块炭火。

雪宝更是第一时间凑到白轻雾身上,握紧小肉手“咚咚咚”地为她捶腿。

“娘亲,腿还疼不?”

雪宝一边捶一边问。

白轻雾爱怜的摸了摸雪宝柔软的头发,柔声说:“不疼了,雪宝手酸了吧,快停下。”

雪宝眼睛笑得像月牙,手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雪宝不酸,雪宝喜欢给娘亲捶腿。”

她看着两个可爱的小团子如此贴心,感觉自己再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小姐,崖下可避风,我生火煮点粟米粥吧。今天小小姐们只吃了个包子,怕是饿坏了。”

白轻雾肯定的点点头,搂着两宝闭目养神,却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了过去。

红梅从夹层里摸出几块木柴、一小袋粟米,一口铁锅,还有一个水囊。

又从马车上引了火种,挨着崖壁生火煮粥。

白轻雾不知睡了多久,听得红梅在耳边唤她:“小姐粥煮好了。哎呀,忘记采购碗筷了!”

她轻轻睁开眼睛时,又听得红梅跺脚自怨:“都怪我,没想到提醒小姐买碗筷了,怎么办?咱们总不能用手抓吧?”

容宝和雪宝此时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正一脸茫然的听着梅姨抱怨。

“没事,我的嫁妆里有新的。”

说罢,她用意念打开布袋空间,找出四人份的碗筷,一整套崭新的青花瓷碗放在三人面前。

大家都惊喜得睁大了双眼。

“娘亲,你真的会魔法吗?”

“娘亲,这个是怎么变出来的?快告诉我们吧!”

“是啊,娘亲,快告诉我们吧!”

容宝和雪宝兴奋的聒噪起来。

白轻雾做了个“嘘——”的手势,神秘且严肃地说:“这是女娲娘娘赏赐给娘亲的宝物叫[乾坤布袋],它可以储存好多好东西。你们千万不能说出去,如果有人把秘密说出去了,女娲娘娘就会把这个宝物收回去,咱们这一路上就得忍饥挨饿了,懂吗?”

容宝和雪宝也学着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捂着嘴狠狠的点了点小脑袋。

红梅咽了咽口水,眼睛睁得老大,像听见了个超级大秘密,半晌才认真的点头说:“小姐,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白轻雾笑着把手中的碗筷递给她,嘱咐道:“水囊里的水先存着吧,就用干净的雪擦洗下。”

“好的,小姐。”

红梅欢快的接过碗筷,自顾自的去洗碗盛米粥。

马儿依偎在崖壁边休息,车上四人正“咕咚咕咚”喝着热乎乎的粟米粥,而车外风雪漫天,车里却温暖舒适。

大家都用心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与美好。

白轻雾怕夜里孩子们受凉,又从乾坤布袋里唤出几床被褥。

一床盖在单薄的车帘上,堵住寒风灌进来,剩下几床或铺或盖,把马车里布置成一个小床榻。

她和红梅先仅着两个孩子躺下,自己则靠着车壁休息。

“娘亲,娘亲我想尿尿!”

雪宝翻了个身起来,揉搓着眼睛。

红梅第一时间醒来,她轻轻的对雪宝说:“别打扰娘亲,梅姨带你去。”

小家伙很懂事,不吵不闹的点点头。

红梅小心翼翼的朝车门靠过去,想她着先跳下马车再把雪宝抱下去就地解决就好,天太冷,如果是带了夜壶,她根本不愿意下车。

就在她的手刚摸到车门框那一刻,不远处传来几声狼嚎。

“呜啊——”

划破静谧的雪原。

她脸色一变,伸出去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小姐!”

红梅本能的去摸她的小姐。

白轻雾此时早已清醒,她一把按住红梅的手让她不要说话,不要乱动,自己则轻轻的扒开车帘上的被褥,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骨碌碌往外瞧。

马车旁的那堆火还未完全熄灭,在火光的映照下,不远处有十几双眼睛泛着荧荧绿光,正紧紧地盯着它们的猎物。

那是狼群!

白轻雾暗道不好。

这些狼群目标明确,只盯着马车,连健硕的马儿也没多瞧,肯定是吃过人肉的。

怎么办?

她一个妇人,常年行走在后院,平日只见过一些家禽和牛羊狗马等物,凶猛的野兽并未亲眼见过。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遭看到狼。

她心跳如擂鼓。

如果车上没有孩子,她们或可一搏。

“娘亲,外面有鬼吗?”

雪宝害怕的往她怀里钻,尿意被吓退了大半。

“嘘——”

白轻雾做了个手势让雪宝不要说话。

雪宝配合的点点头。

她努力的思考着逃脱办法。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车内安静得可怕。

只有容宝均匀的呼吸声缠绕在三人耳畔。

三人,大眼瞪小眼,都不敢动。

红梅见小姐害怕得无计可施的样子,咬咬牙,撸起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

低声道:“小姐!”

“奴婢跟它们拼了!不过就几头狼,车里有砍刀,我一个人对付几只不成问题,你跟小小姐千万不要出来!”

说罢,她视死如归的想要去拉布帘。

白轻雾一把将她拽住,没好气的压低声音责备:“别意气用事!”

红梅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刚刚的昂扬斗志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中蓄起了泪花。

白轻雾深吸一口气,心中默默计算着对策。

突然,她想到嫁妆里有一些驱兽粉,正保存在乾坤布袋里,于是集中意念打开布袋,悄悄伸手进去摸索。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她心里想着能拿到驱兽粉,那东西就自动跳到她手中了。

白轻雾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她又用同样的方法唤出了迷药,把迷药与驱兽粉掺和在一起,随时准备使用。

她屏住呼吸,就在狼群即将扑上来之时,跳下马车,身体旋转一个弧形,猛然向狼群撒出手中的粉末。

刺鼻的气味让狼群纷纷后退,发出呜呜低吟。

趁着这个机会,她赶紧解开拴住的马绳,以最快速度跳上马车,扬鞭策马。

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拼了命的往前冲……

车中四人被颠得七荤八素,胃中一阵翻腾!

红梅死死抓住马车的柱子,防止孩子被颠下马车。

容宝从睡中被惊醒,吓得哭喊:“娘亲,怎么啦?”

白轻雾回头高声安抚:“有野狼追赶马车。但是容宝雪宝都不要害怕,你越害怕就会越慌乱,野狼就会把你当猎物捕杀。”

“咱们不要在野狼面前露出害怕的样子,要震慑它们,吓唬它们,要相信只有人类才是最强大的动物!咱们一定能战胜他们,知道吗?”

两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白轻雾紧紧拉住缰绳,一刻也不敢放松。

她时不时回头,察看狼群的踪迹。

好家伙,不过一会功夫,那些野狼就追了上来。

白雪光反射下,车后那十几双绿荧荧的圆珠子不是狼的眼睛又是什么?

它们一边打着喷嚏一边不要命的追赶马车,应该是饿极了。

她以为,驱兽粉和迷药可以暂时抵挡一会,至少让马儿跑出好几里地,没成想,野狼的抵抗力如此之强大,高浓度的药粉对它们的作用不过是挠挠痒罢了。

虽然马儿的奔跑速度应该比野狼快,但是这么大个重物拖在屁股后面跑,它渐渐显得力不从心。

白轻雾眼看着狼群已经追赶上马车,渐渐呈包围之势,浑身血液都翻涌起来。

她是掌舵的水手,所有人的生命都掌握在她手中,她的后背冒出虚汗,掌心也被缰绳摩出了血痕。

但是,她不敢放弃生机,也不能放弃。

前世,因为她的懦弱才被李子牧踹下马车,连累孩子一起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这一世,她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孩子们的生命安全。

她握紧双拳集中意念唤出乾坤布袋。

布袋立刻飘在马背上空,直直的对着她。

她对着布袋默念:“布袋布袋,请帮我找出对付狼群的武器!”

乾坤布袋发出绿光,闪烁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

怎么回事?

白轻雾一下子紧张起来。

难道布袋是在告诉她,没有武器可以对付狼群吗?还是说她收藏的那些砍刀菜刀都不足以对付狼群,所以布袋没有给她?

她慌乱极了。

完蛋了,逃难不过一日,难道就要交代在此处了吗?

不行,绝对不可以放弃!

“红梅,快把马车夹层里的砍刀和棍棒拿出来。你一把我一把守在车门口!再拿两把匕首给容宝和雪宝防身!”

“是,小姐!

红梅放下孩子,迅速执行小姐的命令。

等她们主仆二人,严阵以待的守着马车两边时,狼群已围成一圈朝马车逼近。

马儿长啸,发出悲鸣之音。

白轻雾悄悄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迷药交给红梅暗示她一会朝野狼鼻子和眼睛上洒,然后就只能听天由命的肉搏了!

红梅点头,会意。

野狼头子见她们气势凌然,手里还拿武器,只围着马车,一时也不打算进攻。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流走,主仆二人拿着武器的手臂渐渐发酸发紧,快要坚持不住了。

“小姐,怎么办?咱们要不要主动出击?”

红梅颤抖着声音问白轻雾,此刻她感觉自己的腿早已发软。

白轻雾吩咐:“你守着马车入口,我跳下去!”

“小心!”

红梅的话音刚落,白轻雾已经跳下马车,迎头就给头狼一棒槌。

“啊呜——”

头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雪原。

其他野狼似乎得到指令般,一窝蜂朝主仆两人扑过来!

白轻雾左边一棒,右边一棒,使尽全身力气,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闷响传来,狼群倒下去几只。

可是,后面又替补上来,且来势汹汹。

就在她喘息间隙,两颗绿眼珠猫着步子朝她后背偷袭,瞬间将她扑倒。

“小姐!”

红梅听见小姐一声闷哼,立刻跳下马车,手中的砍刀还不断的挥舞。

“小姐,你怎么样了?”

她一刀一个,逼退趴在白轻雾后背撕咬的野狼。

她扶起小姐,摸到她后背浸湿着一股黏腻。

红梅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姐,你受伤了!”

狼群似乎收到了鼓舞,“啊呜——”一声长鸣,像是在呼唤远处的同类,一起来分食今晚的大餐。

白轻雾声音嘶哑无力:“我没事,快,快回去守住孩子!”

她用力把红梅往马车推,自己则努力支撑起身体,引开狼群。

红梅瞬间泪如雨下,拼命摇头拉着白轻雾的手臂不肯放:“小姐,你不能去,跟我回马车,我来守着您和小小姐!”


“听话!”

白轻雾皱眉,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再一次用力推开红梅,催促她赶紧去保护孩子。

红梅来不及犹豫,咬咬牙转身往马车冲。

来不及了!

两头饿狼已找准时机,扑到马车上,奋力撕咬着门口的破棉被。

“娘亲,救命啊!”

“救命啊!救命啊!”

眼看容宝和雪宝危在旦夕,白轻雾与红梅却被搅扰得分身乏术。

红梅前面有两头饿狼拦着路,不断的向她进攻,企图拖住她的脚步。

“容宝!雪宝!”

白轻雾用木棍支撑着身体,拼了命的往马车的方向挪动。

但是,她太虚弱了,她的另一只裤脚还被一条狼死死的咬在口中,死命的把她往后面拖拽。

力量与力量的博弈,人类在野兽面前渺小得多。

她崩溃了!

容宝和雪宝还那么小,但凡被野狼叼走,肯定连骨头渣渣都找不到!

她嘶声竭力的呼喊着孩子的名字,似乎想让上天听到她的声音,能怜悯她的遭遇,救她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而此刻的红梅像疯了般,瞪着血红的双眼,一声怒吼:“挨千刀的!都给老子滚开!”

她从小就长得五大三粗,臂力惊人。

发起疯来,让眼前的饿狼畏惧的向后缩了几分。

红梅毫无章法的挥起砍刀就是“咔咔”一顿乱砍。

一只野狼的爪子被她砍下,另一只野狼的后背也被她砍伤。

可是,依然有两只野狼把头伸进了马车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嗖嗖——”两声。

两只箭头不知从何处飞来,精准的插在露在马车外面的两只野狼的屁股上。

“啊呜——”

两只野狼凄厉惨叫,缩回身子,立刻跳下马车,四处逃窜!

“嗖——”

远处又射出一只利剑,射穿了咬住白轻雾裤腿的那只野狼的脖子。

野狼哀嚎一声,倒地不起。

狼王见情况不妙,仰头一声长啸。

所有野狼警惕往后退,然后朝一个方向狂奔而去了……

白轻雾看到倒下的野狼,暗自松了口气。

她抬眸扫了一眼四周,没有一个人影,是谁射出的箭?

她顾不上多想,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衣衫凌乱,手掌里全是血,眼神却无比坚定的望向马车里。

她的孩子怎么样了?

她心急如焚!

她拖着受伤的右腿,一步一步艰难的往马车的方向挪动。

“小姐!呜呜……”

红梅一个疾步过去,抱着白轻雾的两只手臂就往马车里拖。

“容宝,雪宝!”

“你们在哪里?”

白轻雾扒开挡在马车门口被咬得破破烂烂的棉被,焦急地朝车里张望。

红梅则从怀中摸出火折子。

“呼啦”一声,马车里立刻亮起了温暖的火光。

“娘……亲……”

“梅姨……”

马车角落里传来小猫似的唯唯诺诺的童音。

那是她的雪宝和容宝。

感谢老天爷,开了天眼,她的两宝没事。

白轻雾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她们主仆二人爬进马车,才发现容宝和雪宝惊魂未定地蜷缩在马车一角,正眼泪汪汪的盯着她们,目光迟疑。

仿佛是不敢相信眼前人就是自己的娘亲。

白轻雾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轻唤:“容宝雪宝,别怕,娘亲在这里!”

“哇——”

两宝同时哇哇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扑进她怀里。

此时的白轻雾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来不及思考,到底是谁救了她们和孩子,也无暇考虑以后的危险,此刻,她只想紧紧抱住她的孩子,再也不要分开!

红梅看着主人哭了半晌才忍不住开口劝道:“小姐,你受了重伤,赶紧躺下让奴婢帮你清洗下伤口吧!要是感染了,怕是要命的!”

红梅拿着火折子,清晰可见小姐后背被野狼撕咬得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的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娘亲,你被咬伤了,呜呜……”

容宝和雪宝哭得更凶了。

“没事,娘亲没事,宝儿要乖,好好坐着,让梅姨给娘亲上点药,好不好?”

两宝听了她的话,抽抽噎噎地慢慢止住眼泪。

红梅从夹层里找出水囊和药箱,先帮白轻雾清洗干净伤口,再用金疮药厚厚的涂抹了一层。

她的后背和右脚都受了伤,还好没伤着骨头,只是皮肉被咬得看不下去。

红梅一边上药一边抽泣。

她家小姐真是命苦,刚逃离了负心男又入狼窝,这以后的路还不知道如何艰难。

白轻雾似乎能感知她的心声,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轻松揶揄道:“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哭鼻子,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哟!”

红梅嘟起嘴:“小姐,你都伤成啥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说的是真的,是我连累了你,早知外面如此凶险,还不如把你留在李府,吃饱穿暖,也不用跟着我担惊受怕的!”

“小姐说的是啥话!我红梅虽然长得粗,却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丫头。当年若不是老爷和夫人心善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回来,早就没有我了。我这条命是白家的,也是小姐的。”

“你这丫头,就是个死脑筋!”

白轻雾忍不住戳了戳她肥嘟嘟的脸。

“小姐以后别膈应我了,我就算是一个人讨饭,也绝不回李府!”

说罢,主仆两人抿嘴笑了起来。

“娘亲,你休息会吧!”

容宝懂事的往她身上盖被子。

“梅儿,去把地上的那只野狼尸体放在夹层里吧。”

“好!”

红梅的眼中闪着光,在这物资匮乏的雪原里,野狼肉一定很美味吧?

她一边想,一边去拖野狼的尸体。

天快亮了。

白轻雾却怎么也睡不着,到底是谁救了她们?

第二日,又是铺天盖地的大雪,从早下到晚。

红梅赶着马车,好像失去了方向。

白轻雾躺在马车里,轻轻唤了她:“梅儿,到哪了?”

红梅挠挠头:“小姐,我也不知道方向了,前面好像有个破庙,要不今晚就在那落脚?”

这冰天雪地里居然碰到破庙?

白轻雾好奇的扒开帘子,探头往前面望去。

沿路歪歪斜斜露出点点茅草屋脊,但是一个人影也没看见,让人感觉瘆得慌。

不对啊!

平城以南的郡县和村庄没听说被外族入侵,这个村庄怎么会被百姓荒废在此呢?

她翻出舆图,希望找到村庄的名字,可惜一无所获。

罢了,先安置吧。

这样的乱世,她倒是不怕鬼,只怕人心不古!

红梅停下马车,自己先进去探个虚实。

不一会儿,红梅出来了,她惊喜的对着白轻雾说:“小姐,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这破庙外面虽看着破,里面还不错。”

白轻雾点点头,让红梅扶着她下了马车。

两个小团子,好不容易从马车里出来,都兴奋的玩起了地上的白雪。

四人进了破庙,不免四处打量。

破庙的四面墙壁坍塌了一面,屋顶也破了个洞,里面还算干净,墙角铺了一片稻草,脚边有一个破碗,庙中间还有一些烧了一半的木柴,一头是烧黑的木炭状。

“这里,应该住过人。”

白轻雾像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红梅听。

红梅把她扶到稻草上坐下,没心没肺地说:“管它住没住人,只要没住土匪就成!”


白轻雾笑笑:“但愿没事,这个村庄如此破败,早已没有人烟,土匪怕只看不上。”

“小姐,您好好休息,我去把被褥和做饭的家什拿进来,今天晚上咱们可以好好吃一顿肉!”

“小心点!”

“好嘞。”

红梅摩拳擦掌,今晚准备大显身手,做一顿美味。

白轻雾让容宝和雪宝把破庙里散落在地上的柴火收集起来,又从乾坤布袋里拿出一捆木材准备今晚过夜用。

“娘亲,你看这是我捡来的!”

“这是我的!”

容宝和雪宝把怀里大大小小的木块放在她面前,炫耀着战利品。

“乖孩子,真棒。过来坐下,休息会,等娘亲帮你们把火堆烧得来,好好烤一烤。”

“嗯!”

两宝乖乖坐在了稻草上。

白轻雾摸出火折子,用稻草引火,不一会破庙中就烧起了一堆大火,把整个墙壁照得红彤彤的。

虽然,破庙有一面的墙坍塌,寒风灌进来,到处都冰冷刺骨,好在有这一堆大火烤着,身体不一会就变暖和了,容宝和雪宝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红梅麻利地从马车上卸下今晚要用的被褥和锅具,最后才把野狼的尸体拖进来。

她扭动着圆滚滚的腰肢,喘着粗气道:“嘿,这野狼可真沉,约莫百十来斤嘞!”

两宝看见野狼的尸体,吓得躲到白轻雾身后,用双手捂住眼睛。

红梅咧嘴笑起来:“小小姐,别怕,野狼已经死了,现在不是它吃咱们,是咱们要吃它,哈哈,等会梅姨把狼皮剥下来给你们做个马甲穿。”

“狼皮做的马甲可抗冻了!”

两宝开心的点头:“好耶!”

白轻雾今晚的心情也很好,虽然只有个破庙容身,却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在。

她一把将两个小团子搂进怀里,安抚道:“容宝雪宝,别怕。你梅姨最会做野味了,你们也在旁边学着点,以后这一路咱们都要学会自食其力。”

容宝笑问:“那梅姨要把肉肉煎熟吃还是炖着吃呢?”

红梅熟练的用一把匕首将野狼皮肉分离。

她以前在白府最开始做的是烧火丫头,杀鸡宰羊的活没少干,所以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她一边干活一边笑容可掬地回答着容宝的问题:“小小姐喜欢怎么吃,咱们就怎么做,好不好?”

容宝和雪宝一时开心得拍手跳起来:“好啊好啊!我们想吃肉肉,要吃有汤的肉肉。”

“行!今晚咱们就炖汤!”

白轻雾看见两宝如此开心,也会心的笑了。

她吩咐红梅:“梅儿,你把多余的狼肉分成五六斤一块的吧,一会用盐腌制,可以存放更久。”

“好的,小姐。”

等白轻雾把锅里的水烧开,红梅那边正好处理完野狼的尸体。

没过多久,破庙里四处都飘散着肉香,馋得人口水直流。

四人先每人喝了一碗狼肉汤,又一起吃了好几斤狼肉。

只是那肉有些耐( ̄~ ̄) 嚼,太糙了!

红梅又丢了几块进去,心满意足的笑道:“小姐,这野狼皮糙肉厚的,一时难以煮烂,今晚就让它在锅里炖着,明天当早餐,一会我多捧点雪丢进去罢了。”

“也好。”

白轻雾又从布袋里唤出一个大铁锅,让红梅装了一锅白雪进来,烧得热热的给两宝擦了擦身体,主仆俩也好好洗了个脸和脚。

四人安安稳稳的挤在一个地铺上睡觉。

不一会,一大两小打起了鼾。

白轻雾轻轻地给两宝盖好被子,自己则和衣而眠。

突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布料摩擦地板的声音,又或是老鼠的脚步声。

白轻雾一个激灵,生怕老鼠掉进炖锅里,掀开被子就去查看锅盖有没有盖好。

她走到火堆旁,刚要伸手去触摸锅盖,猛然看见脏兮兮的五根手指朝火堆边爬来。

瞬间吓得她魂飞魄散。

“是谁!”

她惊呼一声,跳出几米远,下意识去护住鼾声四起的一大两小。

半晌,那几根黑黢黢的手指没动,像几根枯树枝般死气沉沉的躺在地上。

白轻雾犹豫再三才鼓起勇气走过去,眯起眼,朝那跳动的火光望去,隐隐绰绰看出半截人影。

她顺手捡起地上的掏火棍,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个人影,俯身查看。

那个人趴在地上,蓬头垢面,看不清脸,身体干枯如柴,没有一点生气,腰部以下隐藏在贡桌下。

显然那人刚才一直藏在供桌下,供桌上盖着好大一张破布,一直垂地面,难怪没被发现。

白轻雾大起胆子,用掏火棍戳了戳他的上半身,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喂!别装死,刚才你还往火边爬呢,再装死,我就一棍子打你头上!”

白轻雾的话很凶,带着杀气。

许是她的话太狠,地上黑黢黢的五指竟又轻轻动了动。

她看见四指慢慢蜷缩起来,只留下食指指向火堆。

“你是想烤火还是想喝汤?”

她疑惑的问他。

地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像死了一般。

白轻雾摇头,这人只怕是没救了。

她扔下手中的棍子,走回床榻,摇了摇熟睡的红梅。

红梅心宽体胖,鼾声最响,推了几下没推醒,白轻雾放弃了。

她又绕回到乞丐身边,把火烧得更旺一些,借着火光打量他。

那修长的骨架像是个男乞丐。

他衣衫褴褛,背部布满交错的伤痕,有烫伤、鞭痕、还有刀伤,皮肉翻滚结痂,新旧交替,显得狰狞可怖。

他的下半身藏在贡桌下,看不清伤口,不过看这乞丐的样子,应该是活不了!

许是好奇心的驱使,白轻雾鬼使神差的把地上的乞丐翻了个身,又被他前胸密密麻麻的伤口吓了一跳。

那伤口像用烙铁烙上去的,被烙过的地方皮肤发黑发焦,让人不敢直视。

胸前的衣服也破烂成一缕一缕的,几乎没有成块的布。

太惨了!

如此寒冷的天气,哪怕是穿两身棉衣依旧冷得让人打哆嗦,何况这人衣不蔽体。

他定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受了大罪,依旧没有死。

她完全想象不到,这个男人的生命力有多强大。

理智告诉她,这个人得罪了手段残忍的仇家,若是自己理了这个事,只怕日后惹祸上身。

在这吃人的乱世,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同胞死去,她不是女皇,救不了众生。

这一世,她只想保下一行四人的性命,安稳度过乱世,其他别无所求。

白轻雾理了理纷乱如麻的思绪,紧紧握成拳头,又走回到地铺上,合衣而躺。

光阴在柴火噼里啪啦的叫嚣声中,慢慢流逝。

破庙外,风雪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一股冷风蹿进来,冷得她的心尖发颤。


她实在睡不着,只得起身往火堆里加了几根粗大的木柴。

铁锅里,肉汤咕噜噜冒着香气,她用筷子戳了一块肉,软烂细滑,正合适生病之人入口。

白轻雾起身,蹲在那男人身旁,用手去探了探鼻息。

这人……居然还没断气?

她将那人整个身体从供桌下拖出来,靠近火堆放平。

此时,她才清楚的看见,这男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双腿布满鞭痕,穿着破烂的布鞋,脚背上还有两个血窟窿。

白轻雾偏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怎样的恩怨情仇,才能将大活人折磨成这个鬼样子?

良知战胜了理智,她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狼肉汤,把人扶起来,将吹凉的肉汤往那男人嘴里送。

那男人闻到肉汤的香味,蠕动了下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着。

直至听到汤水一点点流进他喉咙的声音,白轻雾心下松了口气。

“嗤——”

她扯开嘴角强忍住泪花,地上的男人虽廋弱,刚才她将人扶起来时,使了些力气,扯开了她后背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

她咬咬牙,坚持把肉汤往男人嘴里送,直到喝干最后一滴。

她又给他喂了点温水。

他吞咽的速度很慢,一个简单的动作似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白轻雾放下他,又集中意念从乾坤布袋里召唤出一堆药品,木桶,还有一身男人穿的棉衣。

她本想叫醒红梅来帮忙,可是她一个姑娘家,为一个男人上药换衣,不合适。

反正她是已婚妇人,男人身上也就那点东西与众不同,在生死面前,男女大防算个屁事!

她定了定心神,下定决心救人。

她用大锅烧了一锅热气腾腾的水,又在墙角挂起布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躺在地上的男人拖进木盆里。

隔着布帘,她把消炎药粉抖落在木桶里,用软布搅拌一番,复对男人说:“自己动动手吧,稍微搓洗一下,若是实在动不了,就泡半个时辰消消毒。”

她也不管男人有没有听见,自顾自的蹲回火堆边,喝起热汤来。

半晌,木桶那边没动静,她又过去瞧了一眼,那人安静的躺在热水里,神态放松。

趁着那边泡药浴的空闲,白轻雾找来两床棉被,一床直接铺在火堆边,一床拿来盖。

忙完了手里的活,她才用青布将那男人身体胡乱裹起来,直接拖在火堆旁的棉被上躺下。

那男人瑟缩着身体,黑白分明的眼睛半开着,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露出不可置信又感激涕零的眼神。

白轻雾手里的动作没停,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语气温和:“我叫白轻雾,是个拖家带口逃难的妇人,我不懂医术,不过随身带了几瓶外伤药,若是医不好你,也莫怪了。”

那男人,眨了眨眼,表示他听懂了。

白轻雾用干净柔软的棉布蘸上药水,认真地为男人上药。

药水粘上皮肉的那一刻,那男人疼得额头脖颈全是汗珠,也只是轻轻皱眉隐忍着,一声不吭。

这份坚强的隐忍让白轻雾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好半天,男人缓过气来,眨了眨眼,干裂的嘴唇轻轻地张合着,吐出浑浊晦涩的声音:“谢谢……。”

白轻雾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直接打断:“别说话,弄疼你了就哼唧两声!”

她声音不轻不重,却有种让人不得不服从的威严。

她又涂涂抹抹忙活了半个多时辰,才将男人浑身的伤口包扎好。

白轻雾叹了口气,干大夫的活真累!

现在,还剩乱糟糟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脸没有处理。

她喘了一口气,又去大锅里舀热水盛在木盆里,打算帮他洗一洗打成结的头发。

幸亏有她父母准备的嫁妆,嫁妆里一应生活用具齐全,连胰子都准备了好多块。

她利用乾坤布袋轻松自如的取物收物,越来越得心应手。

渐渐的,她发现乾坤布袋不仅有存储功能还有保鲜功能,但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往里面收,必须是属于自己的个人物品,以及用金银买的,或者没所有人的物品才能正常收进去。

她有些疑惑,之前她收了林氏嫁妆进布袋空间里,居然也顺利进去了,难道,布袋是把林氏的嫁妆当做给她曾经补贴李家所用用的补偿了吗?

当她越来越清楚布袋用途后,她才恍然大悟,当初她唤出布袋,让它吐出对付狼群的武器,布袋什么都没有吐出来,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往里面存弓弩这种适合猎杀野狼的武器。

白轻雾皱眉看了看男人那掺杂着一半白丝且散发着恶臭又扭成一坨一坨的头发,为难的捂住鼻子:“三千烦恼丝,留着作甚?我帮你剪了吧!”

话音落,她眯起眼,拿出一把剪刀,直接贴着头皮,“咔咔”几刀下去,满头污秽掉落,瞬间让她静脉畅通!

“好啦!清爽得很!”

那男人没啥反应,只静静的躺着。

白轻雾又用一张软布,浸入热水里,抹了点胰子,轻轻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污渍。

还好,男人的仇家没有将他的脸划伤,好像故意保留他的模样,好让别人认出他。

她一点点将他脸上的污秽慢慢擦去,露出一张白色的俊脸。

那张脸,轮廓分明,分明的线条中带着儒雅的柔和;剑眉星目,点点星光中带着纯粹与干净;鼻梁高挺,高挺俊逸中带着坚韧与果决;薄唇结痂而干裂,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高贵气质。

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能活动,那珠子跟随着白轻雾手上的动作移动。

虽然,他满身都是屈辱的伤痕,但他身姿修长,骨骼匀称,清冷的眸子里闪着高贵且不可侵犯的光芒。

白轻雾的眸子与他对上那一刻,被男人清冷的气质所震慑。

她敬佩他惊人的求生意志,也怜惜这一身好皮肉,被糟蹋得体无完肤。

她收回目光,轻声嘱咐:“我看你也动不了,现在我帮你换身衣服,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就把眼睛闭上,放心,我也没兴趣看你!”

那乞丐惊恐的睁大眼睛,眼神里透出挣扎和倔强,半晌,他的神色又偃旗息鼓的松懈下去,长长的睫毛抖了抖,认命般闭上双目。

白轻雾咬了咬牙,别过脸,摸索着为他换上棉衣棉裤。

做完这一切,她早已累得瘫坐在地。

右腿被野狼撕咬开的伤口此时钻心般的疼痛,她脱下鞋袜,撕裂的伤口正在往外冒着暗红色血液。

她皱了皱眉,拿出止血药膏,均匀的涂抹了一遍,又包扎好。

她背部的伤口比小腿处更大,又硬又痛。

此时无人帮忙,她只得背对着火堆闭目养神,让火焰传递的温度,缓解疼痛。

火堆边的男人望着背火而坐的妇人,眼角划过两颗晶莹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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