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进去，牲畜不得入内。”
衙役厉声呵斥道。
牛栏山自然不敢跟官家衙役较劲，于是冲着毛驴说道。
“小师叔，你在这等我会。”说罢，就松开了手里的缰绳。
那头毛驴，低头把缰绳咬在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大摇大摆的从门口离开。自己遛弯去了。
看的门口俩衙差是直瞪眼，心说这头毛驴子也成精了不成？
牛栏山大步跨过门槛，满脸肥肉的脸，全是堆出来的灿烂笑容，几步来到宋念安面前，然后一个熊抱，大声道“宋师弟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然后又在宋念安耳边小声道“宋师弟是个聪明人。”
宋念安也大声回应道“眼神不好，刚没看清，没看清。牛师兄莫怪，莫怪啊。”
然后同样小声回应道“我要是不聪明着点，前天就应该死了。”
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互相拍打着后背，一阵寒暄客套。
看的门口两名衙役不愿直视。
而后二人相拥而行，更是惹人侧目。
道路上，牛栏山开口问道“我很好……好奇，你是怎么从那只赤尾蛊雕嘴里活……活下来的。”
“小爷我不光活下来了，还把那颗蛊雕的妖丹抢到手了。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咱俩这仇，小爷我暂且记下。”
“记仇？记什么仇？能活着就好好惜命吧。你真觉得伏妖捉鬼这些事，是你能接触的？偷个伏妖令，就敢来缉妖司，你是怎么想的……走这边，再往前走就到了衙门公堂了。”
说罢，牛栏山带着宋念安走近花丛中的一条羊肠小道，顺着这条小道弯弯曲曲往前走，就看见前面的有一道单扇木门。
这胖子倒还真认得路，确实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边走，牛栏山便说道“挣银子而已，哪有多大的仇。你偷了我的乾坤袋，一千多两银子被你霍霍了。我从你身上把钱挣回来，过……过分吗？”
“过分吗，你是想拿我的命给你挣银子，你说过分吗。”
“那你不是也没死嘛……”
“那是小爷我命大。”
“命大好，命大好……宋师弟啊，这江湖不就是这样，尔虞我诈，背后藏刀。今天你利用我，明天我利用你。最后不都是一笑泯恩仇。你啊，就当牛师兄我，提前给你上了一课。以后啊，可别轻信别……别人。”
宋念安骂了一声“他娘的，你们萝卜山的人都这么不要个脸嘛。”
牛栏山露出个肥腻的笑容道“嘿嘿嘿，要脸有什么用。要钱才是真的有……有用。宋师弟，你来缉妖司干……干嘛？”
“滚蛋，老子跟你不熟。别瞎打听。带你的路。”
“啧啧啧，宋师弟这脾气可不怎么好。”
二人穿过花池，打开那一个单扇的简陋木门，来到了另一个庭院中。
别有洞天。
门的那边，是个一条笔直大道。
地面上铺的青砖，一块一块都磨得锃亮，可见这里经常有大量人出入才会这样。
若是有人经常出入皇宫，就能发现。这地面上的青砖，和皇宫大内特制的青砖，是同一种。
青砖大道，笔直的通往一座七层高的高塔。
大道两侧，是两排龙柱，一边五根，总共十根。
这龙柱是黄铜所铸，中间是镂空的。每一根龙柱里都燃起一团火柱。
好似一条游龙围绕着火柱升天一般。
再看视线尽头的高塔。
四角高塔，总共七层。是一座极为雄壮的建筑，远远看去十分高耸，简单的用一个字评价，那就是“大”。
长安城中有不少的佛塔，据说都是和尚供奉佛祖舍利建造的。那些塔看上去细长一些。和眼前这种宽阔的四角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宋念安在心里一阵不解，心说自己混迹长安城这么久了，这太平坊里何时有过这座高塔。这么高，在坊外都应该能看到了，怎么印象中，从来没见过啊。
牛栏山看出宋念安的满脸疑惑，得意说道。
“障眼法，不入那扇木门，不入这方天地，在外面永远都看不到这座塔。没见过是当然的。”
宋念安又回头看了看那扇木门，心说好生神奇。
牛栏山又说道。
“这座塔，名为平天塔。大唐还有一座和这个几乎一样的高塔，在东都洛阳城的白马寺里。名为齐云塔，平天齐云，意为与上苍齐平，可争天道。可是这塔再高，离天还远……远着呢。”
“缉妖司就在这座塔里？”
“不错不错，缉妖司就在这座塔里。走吧宋师弟，带你开开眼。”
说罢，二人同时前行。
走到那些龙柱旁边时，只觉龙柱里的火焰极旺，烧的是劈啪作响，热浪袭面。这寒冷冬日里，在这龙柱旁边，竟然还有几分炎热。
“大唐建国时，唐太宗将天下划分十道。关内、河南、河东、河北、山南、陇右、淮南、江南、剑南、岭南。这十道龙柱，就代表着大唐天下的十道疆土。看见没，每一根龙柱上都刻着地……地名呢。”
宋念安仔细瞧着龙柱，并不觉得牛栏山说的有多出奇，只是这龙柱，无论是铸造还是雕刻，都精美绝伦。价值肯定不菲。
“宋师弟，你可别认为这就是十根柱子这么简单。这十根龙柱里的火，与十道疆土息息相关。若是有一道发生战乱，或者出现天灾。立马就会应现在这火焰上。你瞧瞧，这十尊火焰烧的起劲，证明咱大唐现在是国运昌盛，天下太平。”
牛栏山说到此时，眉飞色舞。
倒是宋念安，从小到大，只是一个但求温饱的小乞丐，小混混。心中并没有什么家国天下。对于牛栏山所说，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波澜。
现在他心心念念的想要找到那个白衣女子。至于别的。并没有想这么多。
二人继续前行，走过那条青砖大道，来到平天塔前。
一层大殿的门开着，宋念安等牛栏山跨进门槛之后，才跟着进到塔内。
一入塔内，首先就感觉这其中空间极大，十分空旷。
墙壁上有几幅壁画，有的画着江山河水，有的画着沙场点兵，最为醒目的一幅壁画是正对大门的那副地图。
那不是一张普通的大唐疆域图，图中很明确的标注出了一些位置。并在上面添加了小字注释。
宋念安识字不多，这上面很多字都认不全。
可是画中有一处，墨水像是刚写上去的一样，与壁画陈旧年代感格格不入。
宋念安认识那其中的两个字。
“雷泽”。
宋念安这就明白了。
传说中有七十二福地，三十六洞天。想必这张地图所标注的，便是大唐天下的洞天福地吧。
雷泽之地是三年前被寻炁士发现了入口，所以这个地方的字，最多是三年前写上去的。
“这缉妖司，平时就是这样，连个人影都没有？”宋念安问道。
“哪能啊，缉妖司每天都热闹着呢。”然后牛栏山喊了一声“接引人何……何在？”
话音刚落，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矮个子男子。手里拿着类似账本的名册，走上前来，问道“是哪座道山佛寺的高人，还请报上名来。”
“罗泊山茅山道，牛栏山。”
那个矮个子男人，用舌-尖润了润毛笔，边记录边说道。
“哦，牛道长，有些日子没来了吧，你们罗泊山的那头驴子，还没被做成驴肉火烧呢。”
“接引大人说的哪里话，我家小师叔每天吃得好睡得香，好着呢。怎么可能做成火烧。”
然后矮个子男人抬头又抬起头望了望宋念安。问道。
“小娃儿，你是哪来的？”
宋念安学着刚才牛栏山的样子，说道“青城山，宋念安。”
“哦，原来是青城山的后辈。你们掌教师祖的四弟子，是叫……宁元子吧，天门山一战，折了一条腿，现在还坐着轮椅没？”
这矮个子男人，对江湖上各个门派上发生的事，可谓是了如指掌。
所以一听宋念安是青城山上来的，就问了这么一件事。
矮个子男人知道这些事，可他宋念安却不知道啊。什么宁元子，他根本就没听说过。
可宋念安脑子转的快，打着哈哈笑道。
“四师兄的腿，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多谢您老惦记着。”
矮个子男子手里拿着的毛笔，突然停了下来，抬眼又打量了一眼宋念安，问道“四师兄？你管宁元子叫四师兄？”
“……”
“青城山掌教座下，一共就四个弟子，你管宁元子叫师兄，那你师傅是谁？”
“我师父……”
宋念安一阵语塞说不出话来。
知道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宋念安脑子里开始疯狂运作。
宁元子是青城山掌教师祖的徒弟。那也就是说宁元子的师弟也得是掌教师祖的徒弟。可掌教师祖一共就有四个徒弟，那再说自己是掌教的徒弟，岂不是露馅了。
那个青衣道士。他的师傅王文卿是青城山的掌教师叔祖。一个师祖，一个师叔祖，也就是说王文卿是青城山掌教师祖的师弟。如果这么算下来的话，那个青衣道士应该管宁元子叫一声“四师兄”？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的身份和青衣道人一样，那么这个谎就能圆过去了。
宋念安琢磨着要不要这么说，生怕自己说出口，就会越错越多。
矮个子男人先开口说道“把你的伏妖令拿给我看看。”
宋念安赶紧照做，把伏妖令拿给矮个子男人。
矮个子男人端详了一会之后，还给宋念安。语气很是平淡的说道。
“难怪你这小娃儿不肯多说，原来你是那个人的徒弟。本以为那个人一辈子都不会收徒呢，黄土都埋到天灵盖了，才想起收你这么个后生？行了，上楼吧。”
矮个子男人说罢，拿着那个账本，独自离开了。
宋念安不明就里，没太懂矮个子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把伏妖令拿在手里。
心里只有一个偌大的疑问。
他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