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叶梓阿梓的其他类型小说《他从雪山来叶梓阿梓 全集》，由网络作家“佚名怪物”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叶梓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她迷迷糊糊间好像看见一位身穿白色藏袍的青年牵马向她走来，他身后，是绚烂星河，是朗朗皎月，是圣洁雪山。月光缥缈，他胸前念珠成为天地间最艳的红。他从雪山走来，似诞于雪山流连尘世的神明。阴影与光晕之间，叶梓只看到他笑容温柔，目光清澈，眼中装满她与她身后的山川。叶梓走不动道，站在原地看他步伐坚定，闻他身上清冽的水汽，听他低沉磁性的嗓音。他喊她：“阿梓。”对她说：“好久不见。”那一刻叶梓明白，嘉措是她即使失去记忆也依旧会心动的存在。（双向奔赴，平行时空，地名有真有假，不谈宗教，这本书是专属小人物的故事）————正文了正文了————“去死，你该去死的!”!“嗡嗡嗡嗡……”叶梓的梦被手机震动给打断了。她双手无力地敲了敲几近...
《他从雪山来叶梓阿梓 全集》精彩片段
叶梓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里她迷迷糊糊间好像看见一位身穿白色藏袍的青年牵马向她走来，他身后，是绚烂星河，是朗朗皎月，是圣洁雪山。
月光缥缈，他胸前念珠成为天地间最艳的红。
他从雪山走来，似诞于雪山流连尘世的神明。
阴影与光晕之间，叶梓只看到他笑容温柔，目光清澈，眼中装满她与她身后的山川。
叶梓走不动道，站在原地看他步伐坚定，闻他身上清冽的水汽，听他低沉磁性的嗓音。
他喊她：“阿梓。”
对她说：“好久不见。”
那一刻叶梓明白，嘉措是她即使失去记忆也依旧会心动的存在。
（双向奔赴，平行时空，地名有真有假，不谈宗教，这本书是专属小人物的故事）
————正文了正文了————
“去死，你该去死的!”
!
“嗡嗡嗡嗡……”
叶梓的梦被手机震动给打断了。
她双手无力地敲了敲几近僵硬的肩膀，连伸懒腰都不那么自在，噩梦反倒让夜晚休养变成了折磨。
叶梓慢吞吞摸到手机，原以为是昨晚设置的闹铃，拿近一看，却是酒店老板多吉，心下一惊动作不敢再慢，忙按下接听键。
“喂，叶小姐，叶小姐你没事吧？怎么好久才接电话？”
“没事没事，我只是睡太沉被梦魇住了，老板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身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昨天你让我约的导游已经到了，我见你到现在还没下来就打电话过来了。”
叶梓这才注意到时间，十点十分，距离昨天和导游相约的九点四十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她平白无故鸽了人家半个小时!
啧!
“对不起啊，老板实在对不起，我睡着没听见闹钟，对不起对不起。”
叶梓在那一顿道歉，老板多吉却见怪不怪。
“哈哈哈没事儿没事儿，没大问题，我们就在楼下，不心急叶小姐。”
叶梓挂了电话就慌忙起床收拾，洗漱换衣收拾背包，一切都兵荒马乱的。
楼下有人在等，扎起的马尾却始终一绺外翘，死不认输。
啧，好烦，叶梓不想再与它斗争，顺手拿起放桌上的剪刀。
“咔嚓”一声，解决了。
她穿戴好一切准备出门，拔出房卡时却被卡槽边角划伤，滴了两滴血就止住了，只露出红灿灿的肉。
叶梓用拇指狠狠按了按伤口，带着点火气，又用伤口的疼痛和麻痹让自己清醒，来压下火气，行为既别扭又没用。
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
她两步作一步地跨下楼梯下了楼，却只在一楼大厅看到多吉老板一人。
“老板，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等那么久，导游呢？”
叶梓心里打鼓，她猜导游被晾半个多小时甩手不干了。
“次仁啊，他说早饭有些没吃饱，出去买包子了，一会儿就来，叶小姐稍微等等啊。”
“没事没事。”叶梓一边客气一边悄悄翻出昨天的微信推荐。
次仁嘉措，头像是匹黑马，小马头上戴着红色黄色的彩绳和铃铛，倒是漂亮。
不知怎地，叶梓脑里就突然蹦出黑马王子这词来。
“老板，小叶姐姐起床了吗？今天索南多送我两个包子。”
人还没见，少年低沉带着藏氏口音的招呼就飘进来，沙沙的，挺抓耳。
好像王熙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样。
叶梓猜这少年会很好看，因为王熙凤就很好看。
少年进来了，果真很好看，短发，黑皮，桃花眼，微笑唇。
还有高原人特有的深邃轮廓，带着野气。
典型的老天爷赏饭吃。
少年进门看见她，朝她走来，开口就是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左耳松绿石耳坠随动作轻晃，有点像只还不会嚎的小狼崽子。
“你是小叶姐姐吧？我是你今天的导游，次仁嘉措。”
少年伸出一只手，等待她回应。
“你好，我是叶梓。”叶梓回握，这少年年纪不大却指骨分明，手心厚茧粗糙，带着点微痒的触觉。
“对了，小叶姐姐，你吃早餐了吗？今天包子店老板多送我两个，分给你吧。”
嘉措是个自来熟，大方将包子递给叶梓。
“啊，好，好的，谢谢。”叶梓活到现在都没接触过自来熟，被他真诚热烈的热情烘到无措，颤颤巍巍接过包子，原来为迟到准备的道歉都被忘记。
神智还是在从塑料袋拿出一个大号饺子时回了炉。
好大的白面饺子!
“怎么了，小叶姐姐，不喜欢包子吗？”
“不，只是和我印象的包子不一样，它很像…饺子。”
“哈哈哈哈哈小叶姐姐，它叫牛角包，算是图塔特产。”嘉措笑眯眯给她解释。
叶梓面上一晒，没想到竟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她拿起那白胖饺子，觉得，其实这世上好玩的东西也不算太少。然后咬它一口，牛肉土豆馅的，好香。
叶梓专心啃，对面嘉措早已消灭加餐，在整理头发，双手乱拨一通。
小孩子，还是臭美的。
叶梓边啃包子边想。
短发拨完却还是翘着，刘海倒是被拨开些，露出部分额头。
这下轮廓更立体了，嗯，更好看了。
臭美完的小孩没事干，掏出手机来，指纹解锁没成功，又换成了屏幕。
叶梓见他开始等，啃包子速度加快了些，没嚼烂的牛肉粒会划嗓子，有点疼。
“小叶姐姐，你慢点吃，吃那么快会噎到的。”嘉措仍是笑，毫无脾气。
叶梓这时才想起自己今早迟到半小时的事，急忙道歉。
“嘉措，抱歉对不起，我今天迟到让你等了半个小时…还有你的…包子，谢谢。”她还是花了点力气才将饺子改口成包子。
嘉措只摆摆手，又嘻嘻地笑。
“不用不用，多吉老板说你已经说过对不起了，我没有生气。”
小孩又看了她一眼，“所以，你慢点吃，小心噎到。”
“咳咳咳。”话音刚落完。
“小叶姐姐……”
嘉措被吓一跳，举着手想帮忙拍拍。
“……”叶梓不说话，抬手婉拒他的好意，自己捶着胸口顺气。
原来他看出了她的情绪，竟是被照顾了，被个不曾见过的小孩照顾到了。
叶梓胸口有些喘不上气，闷闷的。
“我吃完了，我们出发吧，我今天打算去聂扎湖，嘉措你能带吗？”
“可以，但要爬山，要先回家骑马。”
“骑马？黑马王…你头像的小黑马是你自己的？”叶梓有点兴奋，她出生在南方三线小城，水道交织，楼房错落。
若不来图塔，她应该这辈子不会有其他机会接触到马了。
“它叫乌云。”提到小马，小孩一下就笑开。
“走吧，先去我家我们去牵马，顺便拿一些路上的午饭。”
嘉措说完带着她停在一辆老式红色摩托前。
她眼熟这车模样，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经常坐这车来返学校，她一爬上去油箱就会“哗哗”响，后来慢慢这车就不见了，大街小巷都看不见了，反倒是白色黑色的汽车越来越常见。四个轮子，跑得快，车漆也好看。
叶子也是没想到在隔了时间，隔了半个国家的图塔能遇见过去。
“小叶姐姐，上来吧!我们出发了。”
嘉措麻利发动摩托，动作娴熟地朝她喊。
“你……”
算了，问他什么？问他成没成年？问他能不能骑摩托？
若家乡富裕，家境优渥，现在小孩该在放暑假，该躲在空调被窝玩电脑刷手机，又或者该在某个装修精致的补习班为高考绞尽脑汁。
而不是在这个县城，在只有七层的最大酒店前当自己导游。
这话问出来，只代表着她不识疾苦。
叶梓不说了，跟着坐上去。
“小叶姐姐，坐好了吗？我们走啦。”
“呜”一声，摩托车冲了出去，惯性很大，叶梓有所防备但还是吓一跳，扶住摩托后座才稳住自己。
县城公路很平，但出了县城的草地很不平，有些颠。
“小叶姐姐，你要是觉得颠你就抓我衣服，我们一会儿就到啦。”
摩托骑行声很大，草原的风也大，尽管能听出小孩尽力在喊，叶梓仍听得断断续续。
“好的。”叶梓就尽量回他，风里看见小孩黑色藏装的口袋，想伸，又不敢。
她继续抓紧摩托后座，也挺好的。
“到了。”
停下时小孩刹车踩得猛，她不得不往前冲，一下抱住了嘉措的腰，怕冒犯又一秒松开，尴尴尬尬只好说一句。
“对不起。”
嘉措不在意，宽厚地呵呵笑，说没事没事，然后热情地帮她拿东西。
叶梓不像他，注意力涣散，满脑子只觉得，嗯，腰还挺细。
“小叶姐姐，你要进屋喝点水吗？我先去拿东西。”
嘉措把摩托推进院子，邀她一起进入极具风格的藏式平房。
叶梓目光却被院里拴着的两匹马吸引，一黑一黄。小黑马面中有条白纹，和嘉措微信头像一样，是乌云。
她就朝嘉措摆摆手，示意在外面等他。
然后自己站在两匹马旁边，想摸不敢摸，木在原地。两三分钟后还是不甘心，从地上扒两片草叶向小马摇摇，企图吸引注意力。
没马理她。
叶梓泄气到原地蹲下，手撑着，头垂着，自闭地等某只马发现并吃掉她手里的草叶。
没等来马，但等来了嘉措。
嘉措锁好门就看见她一副“举草求吃想碰不敢”的模样，觉得她有些可爱，想笑又怕她听见。
嘉措走近她，笑容深深地将她拉起来。
“小叶姐姐，你站近点才能喂啊！它们很温驯的，不伤人，别怕。”
小孩递给她一小把青稞，叶梓在他指引下好奇又小心地送上前去。
“没骗你吧，乌云和多金的乖可出名了！”
叶梓从喂马的新奇里回神，少年带点口音带点自豪的话传进她耳朵，露着虎牙的微笑印在她眼里，而她手上是小马细柔微暖的触感。
还有脸颊上图塔的风。
不知道是哪一样，就这么消散了魇住她一晚的噩梦，梦里那恶毒的话语逐渐远去，再不回荡于她耳边。
嘉措只看见叶梓喂着马突然转头盯向自己，他猜是不是他的头发出了问题，他猜他现在是不是不好看，于是他想开口问她。
“小……”
刚蹦出一个字的少年卡住了，为什么呢？
因为嘉措看见她扬起了笑容，听见她温柔的声音。
“嗯，很乖，谢谢嘉措。”
嘉措没能回话，他在想，原来有人眼睛弯弯能像月亮，嘴角弯弯的也像月亮，虎牙尖尖的还是很像月亮。
小孩最不讨厌笑了，于是叶梓看见小孩笑着夸赞。
“不用谢，小叶姐姐，你今天第一次对我笑诶，你笑起来真挺好看的。”
叶梓闻言回想，好像确实是。
认识不到四个小时，她居然能对一个人笑得那么真诚灿烂。
或许是太阳很好，或许是风景很美，又或许是小马很乖。
又应该是氛围刚好。
“那你也是，你笑起来更好看。”说完后又去挠小马痒痒。
嘉措撵了撵帆布鞋，莫名开心叶梓明显转变的态度，他们之间再没有初见时手脚尴尬的局促感。
他想，他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嘉措抓抓黑里透红的耳朵尖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烫起来，也没意识到自己以前从不曾执着过想和某个人成为朋友。
叶梓仰头眯着眼看天看云，对着嘉措说。
“嘉措，图塔真漂亮。”
两匹马来回rua个过瘾，叶梓看眼手表，十二点一刻，正午刚过，也该正式向聂扎湖出发了。
“嘉措，我们该走了吧？”
“好。”
叶梓骑了多金，嘉措为了保证她的安全，硬是牵着她双腿徒步。
她有点于心不忍，做不到，始终做不到让这么好看的帅气少年为她受罪。
叶梓扯扯缰绳，提议她下去走一会儿。
小孩好像也是不曾想过会有顾客提出这种自虐请求，一时没能出声，稍后才摇头拒绝。
“不用了，我常走这路，不碍事，姐姐你应该……撑不了多久。”
？
叶梓本对前半段没异议，可不知怎么就被后半段的关切内涵到，莽从心起，扯了马缰停下，一个利落下马，利落到嘉措都没来得及反应去接她。
她语气执拗，“顾客就是上帝知道不？上帝命令你上马，上帝现在要走路了！”
什么啊，这别扭的命令式关心一下戳中嘉措笑点，他憋着笑，默不作声地靠近她，打趣道：
“姐姐，你腿在抖。”
叶梓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体对刚才独自下马这一行为做出了多么诚实的反应。
她居然忘了她轻微恐高这件事，没人护着直接竟这么下来了？
这下好了，腿直接软掉。
嘉措被她踉跄着扒住马鞍的举动逗笑，笑声在广阔草原传开好远。
“姐姐你现在是走不了吧，快上马吧，我真的不碍事，这点路算什么啊。”
叶梓这幅怂样算是颜面无存，只好乖巧听话，准备重新上马。
嘉措在她踩好马镫后双手卡住她的腰，毫不费力就将她轻松提了上去。
一下上马还没反应过来的叶梓惊愕看向他。
接收到眼神的嘉措不在意挽起袖口，露出小臂微隆的肌肉，开口解释：
“别小看从小处理牦牛打架的未成年人体力啊。”
“……”小丑竟是自己。
索性嘉措说聂扎湖距离并不远，主要时间费在爬山，她总归好受一些。
多金是匹好马，预想中第一次骑马的摇晃感和呕吐感都很轻微，叶梓摸摸鬃毛，算是表扬。多金打个响鼻来回应。
她在马上，嘉措在马下，像个骑士。
叶梓甩头，甩掉不切实际的想法。
胡思乱想什么，这又不是童话。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久到多金不能再来载她，久到嘉措说马上不去了，要自己来爬。
八月临末的高原下午，日照很足，小孩嫌热脱下藏袍的两只袖子扎在跨上，露出白色短袖，动作间手臂青筋一起一伏。
嘶，没想到他还真没瞎说，这力量感就……
叶梓眼神瞥向他处准备下马，却因先前腿软加上持续踩镫导致双腿突然泄力，身形不稳一副要跌的模样。
幸好嘉措护在一侧，双手托住她的腰抱了个满怀，再稳稳将她放下。
叶梓站稳后惊魂未定，喉咙发紧讲不出话来，嘴唇发白。
“没事吧？小叶姐姐？”
嘉措看她双眼发直定在原地，有些担心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叶梓却被失重感拉进回忆的网，挣扎不开。
直到安抚从脊背蔓延至心口，冲散她郁在胸前的气，带她逃离出回忆。
小孩正一下一下动作轻柔地顺着她后背，然后再问她。
“好点了吗，小叶姐姐？”
叶梓回神后抬头看他，是一双干净的眼睛，里面装着担忧。
和记忆里那双不一样。
“我没事，没事。”
“你被吓到了吧？我看你楞住了，就帮你拍拍，好点没有现在？”
小孩还在拍，那一小块地方传来的掌心温度不知怎么，让她有点软弱。
“没事，我只是小时候从高的地方跌过，刚想起来了有些害怕。没事，没事。”
她拦下小孩还在安慰的手臂，对他道谢。
“谢谢，嘉措。”
“原来这样啊，小叶姐姐你别怕，你下马我会扶住你的，别怕别怕，有我在。”
叶梓扯了个笑，脸色依旧不好看。
前路山地陡峭，已经没办法再骑马了。
嘉措牵好多金就走在叶梓前面替她开路。
上坡路并不险，单耗体力，但幸好也有嘉措在她前面拽着她，并不太难。
一爬上坡叶梓就直接瘫在了草地上休息，喉咙里一股血气泛开。
爬山果真是很耗费体力。
她这自暴自弃的废物模样不知怎么就逗乐了嘉措，他笑得脆生生的。
叶梓不解地歪头想看他，可高原的日光刺眼，她睁不开，手背盖在眼睛上，透过指缝的隙瞄他。
小孩笑着挪步子，靠近她脑袋，给她投下一片阴影。
许是因为运动释放了情绪，她并不生气，反而兴致颇好地和他搭话。
“笑什么？”
小孩原本都止住了笑，听她一问，又憋不住重新笑开。
“小叶姐姐你刚才和乌云好像，乌云累了不愿意跑了就爱往地上躺着耍赖，我都拉不动它。”
“我可没有耍赖。”叶梓反驳他。
“我可说走就走。五分钟后我们就出发。”由于底气不足，她的补充声音明显小下去。
嘉措站着替她挡光，笑而不语。
大约到了五六分钟吧，叶梓觉得她该爬起来，她不该耽误剩下的路程和进度。至少要赶在天黑前回到酒店，否则，小孩今晚会摸黑从县里赶回家。
高原不是城市，每条路都能灯火通明。
她心里这样盘算，动作却跟不上脑子，腰怎么用力都坐不起来。
还是得站起来的，叶梓心想。
可现状是她自己坐不起来，无奈之际叶梓瞥见一旁嘉措的裤腿，直接上手揪住。
刚揪上想起身，原本蹲着的小孩却就地坐下，撑着双手，之后干脆双手抱头，同叶梓并排躺。
“……”手里还捏着他裤腿的叶梓有些无所适从了。
她有些怀疑小孩误会她了，以为她是在邀请他坐下。
怎么办？要开口解释吗？
叶梓正搜肠刮肚想着措辞，嘉措却因她带着亲近的小动作心情颇好，突然开口：
“小叶姐姐，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呃…算啊。”
叶梓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却也按照世故给出标准答案。
“怎么突然这么问？”
“什么？”
小孩没听明白。
叶梓仔细斟酌，词句在舌尖反复地磨，想说又不敢，最后还是聚了一点点勇气，问出问题：
“我是说，你为什么想和我当朋友。”
叶梓至今的人生，从没有人主动想当她朋友，她以前很多的朋友，男的，女的，比她大的，比她小的，同班的还是不同班的，都等到她微信发出“在”字得到红色小叹号时，消失了。
明明一起说过很多笑话，也一起吃过许多饭，她也尽力完成过他们的请求。
她还以为，她和他们算是朋友。
嘉措这小孩人很不错，很适合交个朋友，可她也不想再次自作多情了。
就像叶梓不理解嘉措的心态，嘉措也不明白叶梓的问题。
为什么？想和一个人做朋友能有为什么？她笑得好看，她声音好听，她的头发很黑等等等，他只是想和她交朋友，为什么需要为什么？
嘉措心思直白，不懂弯弯绕绕，干脆一股脑把肚子里的话往外吐。
“为什么需要为什么？真的需要的话，我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希望能多看你笑小，如果不是朋友，你就不会对我笑吧，那要是我们是朋友，你就能对我笑，我就能经常看见你的笑……”
小孩逻辑很乱，叶梓在这些笑啊笑的字眼里只抓住一个重点，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真心觉得我笑得好看？”她以为只不过是人际交往间的客气用语。
“不是啊……”
叶梓心想，这才对吧，哪会有人认真地说她好看，明明连她妈都不觉得。
“你长得也很好看啊!”
叶梓噎住了，因为她很真诚地被夸了。
第一次有人那么真诚地说她好看，不是当着她爸妈，也不是圆滑的客套话。
只是对着她说的。
她甚至觉得此刻自己应该满头草屑，发型糟糕，面带疲倦。
“嘉……”想回，不知道回什么。
她没经历过现在的情景，不知道怎么办。
啧，有点烦。
但又有点开心。
“小叶姐姐，没人…夸过你好看吗？”
嘉措一副不敢相信的脸。
“对着我说的，你是第一个。”
确实，以往情况都是不熟的大人打量她一眼，然后握着爸妈的手，看着他们说，
“你们女儿长得可真漂亮。”
连她名字都不记得。
“那你爸妈呢？爸妈肯定夸过你吧？”
夸过吗？也许吧，也许在她不记事的时候说过吧。
因为在她记忆里，一般都是她妈妈会说：
“她哪里漂亮哦，你家才长得好又听话，她要是能有你们家一半争气我都省心
了。”
而她爸一般不会出声。
“应该吧，但还是谢谢你，夸了我。”
“本来就好看嘛，笑起来也好好看的。”
嘉措大概是听出了叶梓语气里的不信，小声又带点不甘心地反驳。
“好好，我知道了，我相信你的眼光，我很好看的。”
这话说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自夸还是在哄小孩，但不可否认她心情不错。
谈话间天上飘来一坨云遮了遮太阳，光线一下暗下来，叶梓看看时间离五分钟又过去五分钟，就用手肘碰碰他的，让他起身。
“走吧嘉措，过去十分钟啦。”
“哦哦好的。”
小孩麻利地爬起来再次走她前面为她开路。
下坡的路很陡也更容易脚滑，很危险，整个过程嘉措都不得不分出更多心思放她身上，叶梓也不想徒增嘉措的风险，尽量贴在山地上一点点往下蹭。
快下到底时不见夏草，全都变成了碎石子，坡下是白漆漆的碎石路。
叶梓走最后几步时放松警惕，脚下一个趔趄，脸朝地上扑。
幸好依旧是嘉措眼疾手快，揽住了她，否则，这张刚被夸完好看的脸指定保不住。
又一次被救的叶梓不禁觉得，这小孩，还挺有安全感。
嘉措指着碎石路，说聂扎湖和聂扎神山就在尽头。
碎石路却曲曲折折，两边都有山体遮遮蔽蔽，难看清尽头。
走吧，叶梓想，都已经到这儿了。
小路其实不长，只是两旁峭壁交错，造成路长山深的错觉。
他们大概走了半小时，来到一大片碎石滩，乱石嶙峋。
嘉措说，到了。
叶梓往前望，看见藏在冷冽乱石下的那片蓝色，奶蓝奶蓝的，很是可爱。
站在这看不清全貌，叶梓打算走近些。
越是走近却越是觉得这湖可爱。
左右都被蓝到发光的雪山山尖环着，只有正前方变成相对低矮的丘向远处延展。
像是被雪山面对面抱着一样。
现在下午四点，太阳依旧悬得很高，照得雪山发蓝，湖面更蓝，天也蓝。
蓝到纯净，高湖无风，又静到纯净。
叶梓在她选好的摄像地拍完照片，蹲下，凝着这片天地相连的蓝色，心里只感到虚无。
然后呢？这样就算完成了吗？
是了，然后呢？之后该做什么？
叶梓打开手机备忘录，打开一张名叫清单的标签页，里面静静浮着一行黑字。
聂扎神山，聂扎湖。
叶梓盯着标签页，手指悬在键盘的删除键上方，最终还是落了下去，黑色字体缓慢又无情地被光标键一一吞噬。
它还吞过许多其他字体，现在的，是最后一项。
截止至2018年8月18日16时24分，叶梓的清单，正式完成了。
“嘉措，你说我接下来该干嘛？”
结束让叶梓陷入很深很深的迷惘，但又从更深处的情绪里回返出畅快。
结束就结束，早该结束，一开始就该结束，现在终于能结束了。
“什么？”嘉措会被叶梓突然提问弄得满头雾水。
平常人说不定早感觉被戏耍到，拉下难看的脸色。
嘉措只是自己没坏心眼子，也相信叶梓不会故意刻薄。
他还是那副好脾气，用耐心又带点羞赫的语气反问叶梓。
“小叶姐姐，我没听懂，你能再问一遍吗？”
叶梓转头，看着他重新组织语言，可无论怎么排版无论怎么斟酌，她就是理不清楚。
空虚的情绪该怎么描述呢？
嘉措见叶梓只是盯着自己而不发言，就好像突然想通什么，眼神不再直视叶梓，好看的脸也朝地，轮廓因此染上些许阴影。
特别像一只原本一直在摇尾巴的小狼崽子突然委屈，耷拉下它活泼的小尾巴。
叶梓听见嘉措开口问她，语气恹恹：“小叶姐姐，我虽然比你小，懂的没你多，见的世面也没你大，但你要是有问题，我一定好好回答，你是不是觉得我回答不……”
“不是！我没想好怎么问，嘉措，你是我朋友了，我不会那么想！”
嘉措委屈的话还不曾说完就被叶梓打断，又急又快。
“而且嘉措你很厉害啊，怎么骑马，怎么爬山下山这些都是你教我的，我都不会啊，我，我，其实什么也不懂，还很没用，马也是你牵的，下马还差点摔倒，也是你护着我，我……”
叶梓不曾料想过她无形中会带给嘉措被轻视的错觉，她恨不得用尽所有学过的词语来解释，解释她从没轻视过他，解释他其实很厉害，解释他人很好，解释她自己很没用。
话语无头无绪，但就是想解释，嘉措是个很温柔的人，嘉措不应该因为她而低落，嘉措…嘉措…
都不是的，是她也想当嘉措朋友。
“嘉措，你别生气，我真的，我真的只是……啊！嘉措你……”
叶梓讲不出话，因为嘉措拎着她防晒外套的帽子将她封印起来，视线被遮住，她看不见嘉措现在什么表情，只隐隐听见他压抑的气息。
他在憋笑。
“嘉措啊……”
“我没生气。”小孩放开勒住她的帽带，让她抬起头，果然，他眼角笑纹活跃地像一尾灵动金鱼。
“小叶姐姐，你说的，我们是朋友，我不会对朋友生气。”
“可你刚才……语气很低落，我以为…我的话冒犯到了你。”
嘉措扣扣脸颊，答得坦诚:“其实…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每次问我我都帮不上你，你刚才从看过手机之后就……”
嘉措止了声，偷偷瞄她一眼，再继续补充。
“看过手机后，就很不开心。”
叶梓刚把帽子整理到原处，听见他的话，又不自觉重新扯着帽带给自己戴上，蹲下，看离自己脚尖不远处靛蓝的湖。
嘉措也跟着她蹲下，面对面，像两个过家家说悄悄话的小朋友。
“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一下子不知道我该干嘛了。”
“我手机里，清单已经完成了。”
“清单？是不是愿望清单？我妹妹也经常会写这些东西。”
“嗯，差不多吧。”
“清单没了，再补上去新的，小叶姐姐你把新的事补上去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正在用小枝胡乱拨地上小石头的叶梓抬头，望进嘉措干净的眼，问他。
“新的清单？”
随后又重新低下，继续拨弄小石头。
“可我已经没有想做的事情了，我觉得我写不了。”
叶梓手没稳住，小石头歪了方向，旋转着就落进了碎石滩的缝隙，再寻不见。
“没有其他想做的事吗？其他喜欢的事呢？”
嘉措看进叶梓的眼，里面平静无波，就像夏天聂扎湖的水，澄澈却也没有欲望。
她没在骗他。
嘉措没由来不喜欢这样的眼神，他更喜欢叶梓初见小马和聂扎湖时，眼睛很亮，所有的美好景色都能在她眼里折出带光的影。
嘉措想了片刻站起来，叶梓就看见他踩着被水没过的乱石，弯腰在蓝色湖里摸索。
他的腿很直，蓝色的湖与被浸没的黝黑手臂有着强烈对比，不显柔弱。阳光下的黑色短发和金制松绿石耳坠都闪着柔润的光。
这小孩，真的很有生命张力。叶梓想。
“嘉……”
叶梓也不知道他在干嘛，刚想出声问他，嘉措就站直向她走过来。
他把手掌摊开，是块奶蓝色的石子，与湖同色，形状不规则却又棱角圆润，还沁着水珠，怪可爱。
嘉措湿淋淋的小臂还在滴水，水珠落地甚至能听见小小一声“啪”，总感觉荷尔蒙气息过于浓郁。
“咳。”显然叶梓也意识到了，战术假咳，问他。
“嘉措，这个是要？”
“你喜欢这个吗？”
啊？这回轮到叶梓跟不上他的思路了，她喜不喜欢这个？
“我挺喜欢的。”叶梓倒也没说假话，小石子品相很好，她也确实很喜欢。
“你看，小叶姐姐，其实你也还是有喜欢的东西吧？这个现在就可以列在你清单上吧？就写……捡走聂扎湖的石头？”
眼前的小孩神色认真，他好像真的在帮她找一份新清单。
叶梓朝他一笑，拿走石头，很凉，却也很润。
她故意逗他，“我现在拿走了，好像又空了？”
嘉措被她这下打得猝不及防，咬唇半天，面色憋屈。
“那我再，我可以再帮你找找……”
叶梓见他这幅窘色，噗嗤就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嘉措，你是真的很可爱啊！”
“小叶姐……”嘉措这才看见她促狭的眼神，反应过来她在逗他。
“我是说真的，我可以帮你重新找份清单，这世界那么大，总会有想要的东西，可以先从图塔开始，我帮你一起找！”
小孩语气坚定无比。
叶梓这才发觉，原来这世界，那么大啊。
“明明这也不关你的事，怎么你还愿意花那么多心思啊。”
叶梓有点感慨，嘉措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呐。
“朋友嘛，你是我朋友，看你开心我也开心呐。”
嘉措性子直白，情感表达不同于她前二十年所处环境的内敛，她其实很不擅长应对这种明显热烈的表达。
她索性也不再顾及，抬手拍拍他肩膀，回他。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亲爱的朋友。”
说完她转身往回走，不忘叫嘉措。
“走吧，嘉措，该回家了，天黑后路可不好走啊。”
她没看见因为她的主动触碰而在原地发愣并且对自己正在烧耳朵毫无察觉的少年。
“哦哦，来了来了。”
当初怎么来的当然还是得怎么回去，又是爬山下山。
加上来时已经消耗了体力，回去的速度更是慢了一些。
太阳已经不再高悬，落成了赤金色夕阳，应该再不过一小时，天就会黑。
但叶梓他们才刚找到拴住多金的地，更别说要在天黑前回到县城酒店了。
好死不死，叶梓还犯了致命性失误，她忽略了高原的昼夜温差，防晒外套根本无法抵御逐渐下降的气温。
她看着嘉措拆下先前扎在跨上的袖子重新套上，抱了抱自己手臂。
啧，大意了。
叶梓想假装无视冷温，但身体防御机制没法骗人，在她打了喷嚏开始咳嗽之后嘉措发现她的问题。
“小叶姐姐，你没带多的外套？”
叶梓也只好苦哈哈向他摇头。
“那你把我的外套……”他见状急忙开始解藏袍系带。
“！不用了！你里面穿的是短袖，我好歹有件外套，能挺住。”
她连忙制止了小孩的疯狂举动，即便再怎么是高原人，也经不住这种行为吧？
“可你……”
“现在还不算太冷啦，抓紧点回去就好了。”
叶梓拉了拉多金的马疆，又说。
“要不你来骑马吧，快点回去就不冷了。”
“啊，哦哦，好的。”嘉措一时没料到这提议，愣了一下，但现下似乎也没有更省时的办法。
叶梓被嘉措扶着先上了马，待她刚刚坐定，嘉措气息就从身后将她笼住，叶梓僵得一动都不敢动，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和异性这么近距离接触。
虽说是个未成年小孩。
嘉措绕过她牵起缰绳，发热源这下离她更近，近到她能感觉到小孩呼吸应该就在她后脑勺，近到她能闻到小孩藏袍上浸着的酥油气味，夹杂着一点不知名麦草香气。
要死了，这气味，有点撩人。
叶梓的胡思乱想也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连她和异性首次接触的矜持也没能持续多久。
多金跑得快，风大且冷，叶梓姿态没端多长时间就主动往嘉措怀里缩了。
毕竟，那些虚的理智都没求生本能来得强大。
叶梓自顾自往后躲，转头把脸埋在嘉措藏袍里，小孩未成年但身高还挺不错，叶梓正好卡在他脖颈与锁骨那块地方，男孩子体温就是暖和。
她却看不到嘉措驾马的手狠狠抖了抖。
嘉措人缘是不错，但同样，和异性这么近距离，他也第一次。
虽然知道身前的姐姐只是因为高原刺肤的风贪他体温。
可嘉措觉得与叶梓脸颊隔着衣服的那一小块皮肤异常滚烫，他又好像能感觉到叶梓脸颊肉肉的，软软的，头发也有点香。被风吹起的发丝也会刮到他下巴，好痒。
嘉措夹着马肚子的小腿不自觉使了劲，多金跑快些，叶梓又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紧赶慢赶，可惜到嘉措家时天还是黑了。
叶梓不想让嘉措送完她后摸黑回家，想自己从县城叫车回去。
嘉措不让，说女孩子一人太危险。抓着她手机试图阻止她暗中交易，倔得很。
像只小狼崽子，呲着牙，奶凶奶凶的。
叶梓脾气也上来了，手一松让他拿走手机，也倔倔的。
“反正就是不要你送，你再不让我走我就住在你家。”
“你愿意住吗？”叶梓本意是威胁，但嘉措好像没听出威胁，反倒亮了眼睛，高高兴兴地问她。
叶梓只是随口一句，从没这打算。临时起意会让嘉措突然负担更多的工作。
她真的很害怕麻烦到任何人。
但现在嘉措问题已经出口，她还能怎么回答，这坑可真是挖的哟。
“我肯定愿意啊，只是……”
“那就好，我其实本来就有打算让你住下的，嫂嫂有民宿准备开业，我想或许你可以试住下，但又有点害怕比不上酒店舒服，就一直没敢提了。”
叶梓只是还没只是完，嘉措就如释重负地解释。
小孩那么真诚地邀请，叶梓不可能再冷心拒绝。况且试一下藏式民宿，感觉也不赖的样子。
嘉措见她答应，就把手机还给了她，拿出青稞草开始喂马，多金累了一下午，显然干饭的速度比旁边乌云更快一点。
多金一边专心干饭，嘉措一边给它卸掉身上的马鞍和装饰，半途，他忽然想起什么，朝着蹲在乌云旁边手动喂食的叶梓说话，话里露着兴奋。
“对了，小叶姐姐，那你晚上要不要去烧篝火堆啊？我可以教你跳锅庄。你想去吗？”
又开始了，认真帮她找清单。
叶梓思索，篝火，锅庄，好像的确是不讨厌的。
“好啊。”她畅快答应。
“走吧，先去我家吃晚饭吧。”
叶梓蹲得久，腿酸了，有点没力，嘉措路过时，她伸手朝向了小孩。
“拉我一把。”
嘉措听话得抓住手臂，将她提起来，两人站直正好都看进对方眼睛，纷纷笑开。
晚饭是嘉措做的，他父母因为农作事还没回来，叶梓本想帮他，但被嘉措妹妹拉姆缠住了。
妹妹叫德吉拉姆，今年初二，和嘉措一样，也是个自来熟，女生和女生间的友谊来得也快，加上叶梓今年正是大一，妥妥一大学生。
图塔风景虽美，但也麻烦在地形，无缘实业，经济靠旅游在撑。
只是现今旅游多靠营销，宣传为王，图塔拿不出那么多精力和底气搞这一套。经济一直是短板，更别提是烧钱的教育，因此，高学历的人在图塔总能让人多看两眼。
叶梓自觉其实也算不上高学历，只是个普通大学生而已，她也只不过是正常念小学，念初中，念高中，之后再考个普普通通的大学。
可能唯一一丢丢区别就是高中是私立高中。
反正，她不是很喜欢教她那三年的老师和校长。
从小接受的政治教育历史教育当然让叶梓明白，这个世界存在着差距。
可拉姆真实地问她，姐姐你们学校管饭吗？你们学校老师多吗？你们学校也是一年级和二年级一起上课吗？她依旧会震惊。
她该怎么回答呢？回答她小学食堂每天管饭，还顿顿有荤有素，搭配合理吗？回答她每个年级每个班级都有老师吗？还是回答她每个年级都有自己专属的楼层，专属的教室呢？
叶梓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原来她习以为常理所当然甚至曾经感到过厌烦枯燥的生活，是别人一生都无法触摸的。
她越是认知到这点，越是无法回答拉姆。
索性围魏救赵，打个弯弯。
“我就记得老师很凶，作业很多，做错题要被罚站，还是站到班级外面。”
小姑娘听到眼睛一下子就弯了，笑得靠在藏式沙发的靠背上，
“什么嘛，原来所有地方的学校都一个样子。”
“那大学呢？大学是什么样的？”
拉姆眸光闪闪，有着所有小孩少年时期对大学的期待幻想。
叶梓以前也有过，只是现实着实打击人，毫无头绪的忙碌，开不完的讲座，定点定时的查房。
才没有大人骗小孩子的轻松氛围。
“大学啊……”
叶梓看着拉姆晶亮的眼，还是选择成为她所不齿的骗子大人。
“大学很好玩的，没老师骂你，作业做错也不会挨罚，还有啊！恋爱的绝佳诞生地！”
叶梓知道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编织恋爱幻想准没错，让小孩子对未来有点期待，也没什么不好。
“你们在聊什么啊？”
嘉措趁空下来的间隙硬生生挤进了姐妹淘谈话里。
“在聊大学！哥！我以后考上大学了可以谈恋爱吗？”
嘉措好笑，“你才多大想那么远的事？”
拉姆却一下抓住重点，“就是说我如果像姐姐那么大就可以了？”
这话道理没问题，但嘉措听着就是不自在。
“那你知道小叶姐姐多大吗？”之后又小声嘟囔一句。
“说不定和我差不多也有可能。”
叶梓别的不行，但耳朵还是灵，立马出声维护自己年长的地位。
“怎么可能，我20了！嘉措你多大？”
嘉措被噎住，憋了半天底气不足，“17，明年我就成年。”重音还特地落在成年两个字上面。
拉姆才不在意他们俩谁年长谁地位的事情，依旧还是被大学的美好生活遮蔽着双眼。
“那姐姐姐姐，你有谈恋爱吗？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叶梓也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顿了顿，嘉措的小眼神无意识瞟向她。
“没有吧。”
“那追你的人呢？”
嘉措刚解锁手机，听见这问题又将屏幕给锁上了。
“呃……也没有吧。”
后面女生聊的话题实在不在他涉猎范围，闲着无事嘉措又转身回到了厨房。
嘉措父母几乎是踩着饭点到家的，两人都是很和蔼热情，叶梓同他们简单打过招呼就被安排到了饭桌上。
一场饭，气氛不错。
晚饭过后还没多久，嘉措的手机微信就开始疯狂提示。
叶梓这边帮着收拾好饭桌碗筷，那边嘉措就拉着她兴奋得说篝火。
拉姆听见了，也缠着要去。
嘉措问她:“那你自己骑马哦？”
拉姆向他比个OK手势。
临走前嘉措妈妈翻出一件藏袍给她保暖，拉姆帮着手忙脚乱的她整齐穿好，还顺便帮她编了发。
现在她看起来倒是也有几分藏地风情。
她不会骑马，嘉措还是摩托载她，拉姆骑马跟在后面，小女孩年纪虽然小，驾起马来却经验老道，英姿飒爽。好看得不行。
他们到达篝火地时，嘉措的朋友们已经都准备差不多了，都是年龄相仿的藏族小男生小女生。
共同点是都很漂亮。
叶梓一下车走近，脖子就被挂上纯白的哈达，祝福来得突然，叶梓就合拢双手鞠躬回谢。
嘉措的朋友们都很热情，大家其实年龄相差又都不大，很快就能聊到一起。
男孩子聊得开心，女孩子也玩得开心。
漂亮姑娘索南见叶梓的发只是草草编了编，动手就是拆了，掏出发绳发花准备给她弄个更华丽的。
拉姆亲眼看着自己的手艺遭到质疑和毁坏，气得转身背对她俩，从怀里掏出离家前随手拿的棉花糖和羊奶条串上木签用篝火烤。
烤完又转身将它们迫不及待第一个送进叶梓和索南的嘴里。
叶梓一边享受着高端私人美发，一边嚼羊奶条。
好甜啊，她觉得。
期间嘉措还向她端来杯青稞酒，酒被温过，暖暖的。端着很舒服。
叶梓捧着它一点点喝，酒气很香，也不辛辣，只是这酒的香气总能勾起她在嘉措身上闻到过的味道。
她狠狠甩甩头，迅速喝完，感叹果然还是酒，还是会让人思绪杂乱。
“喝完了吗？”
嘉措一直蹲在叶梓旁边，叶梓本以为他走了，这一出声倒把她吓一跳。
抬头就对上嘉措的脸。
少年轮廓立体又五官好看的脸在火光燃烧中忽明忽暗，松绿石耳坠子也染着橘红来回晃动，晃到心底。
他乌黑的眼眸却装着叶梓的倒影，仿佛这世界再狭小，再无处可去，她最后也能安静地宿在他眼中。
还是篝火“噼啪”崩裂的火星子唤回了思绪，她知道自己的失态，就手脚难控把酒杯塞回他手里，再结结巴巴回一句。
“喝完了喝完了。”
嘉措边起身，叶梓边想，自己还是喝了太多的酒。
等到大家吃好喝好，嘉措作为控场王领着跳起了锅庄。
他知道叶梓不会跳，便专门换到她身边，向她伸出手，示意她牵上。
叶梓刚牵上他手心，嘉措就紧紧地扣住她，少年手掌要比她大，干燥且温暖。
她不会跳，嘉措就教她舞步，教她怎样踢腿，怎样转圈。
所有人都在围着篝火转，所有人都笑得大声肆意，所有人都像那火光一样明亮动人。
趁着笑声与舞步号子，叶梓贴近嘉措对他说：
“嘉措，我很喜欢篝火，谢谢你又帮我找到一样。”
“不用谢，我还可以找很多的，你……”
后面的话被歌声打断，清亮婉转的山歌曲调响起。
是藏语歌，她听不懂，但觉得好听。
嘉措在或清丽或低沉的嗓音里给她翻译，他凑近她耳朵，气息浅浅洒在她耳廓，说：
“尊贵的朋友，首先祝你身体安康。
药神会祝福你，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财神会带给你，吉祥如意开心愉快。
我们祝你，家旺人旺，万事顺心。”
篝火在燃，歌在绕，一群欢乐的人在起舞，图塔清浅起风为他们伴奏。
叶梓想，她在图塔的回忆应该会永远凝聚在这一晚，这片火光里。
热闹散场以后嘉措直接带着叶梓去了嫂嫂的民宿，夜晚更冷，草地还是颠。只是这回叶梓双手窝在了嘉措衣服口袋里，果真十分暖和。
他嫂嫂的民宿开在民宿区，这里有专修的路，不比草地颠簸，一上道叶梓就悄悄把双手从嘉措口袋里撤了出来，还是，有点不太想。
民宿是用居民住屋改造的，还没进门当地特色味道就很浓郁，原石原木的二层小楼，描边画框的藏式门窗，红星旗和五彩的经幡招摇不已，色彩明艳，线条硬朗，与她家乡的粉墙黛瓦截然不同。
嘉措刚进院，叶梓刚下车，屋里的人就听见声响走出来，是个很娇艳的美人，她似乎刚洗完发，长发用珠串绳简单束着低马尾，同样也是额头饱满，五官深邃。
很艳，当下叶梓脑中就想到格桑花，她初入图塔就见到的那种明黄色小花，连花蕊都很亮，像开在人间的小太阳。
叶梓听见嘉措叫她嫂嫂，又转过来她说:“这是我嫂嫂，扎西卓玛。”
卓玛，叶梓了解过卓玛在藏语里代表着仙女，可真是人如其名。
叶梓有意留下个好印象，就走上前两步准备和大美女打招呼。
“你好你好，你就是次仁朋友吧，他和我说了，今天你就住二楼吧，放心睡。”
叶梓准备好的礼貌问候还没脱口，卓玛清丽的嗓音就进了叶梓耳朵。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卓玛姐姐。”
“没事儿，次仁的朋友不用客气，我正好也希望有人帮我这里试试床。”
叶梓对今晚留宿于此还是带着惊扰的歉疚，而很显然卓玛并不在意这份打扰。
大概嘉措一家子人都很好吧，叶梓觉得。
民宿二楼的设施还算齐全，太阳能空调都不缺，门锁也是新的，卓玛下楼时还不忘提醒她将防盗链拴好。
洗漱完叶梓一下将自己甩在床上，新换的床单上有熟悉的洗衣粉味道，灯光下空气里细细飘着些浮尘。
叶梓盯着床头墙壁上色彩繁复的唐卡有些失神，她今天很尽兴，那往后人生可以一直这么尽兴吗？
思绪很乱，她有点烦躁地翻了个身，腰却被什么东西硌到一下，伸进口袋摸出了嘉措捡给她的小石子。
叶梓将它举到头顶，蓝色石子被墙上灯光透过，更剔透了些，里面仿佛包了聂扎湖的湖水。
她看着石子，眼前却不断闪回嘉措弯腰捡它的场景，湿着小臂将它给递她的场景，还有扬言要帮她重新找那份清单的场景。
都傻乎乎的，但又都挺可爱的。
不知怎么，叶梓好像一想到这小孩就忍不住开心，或许是因为他自身的笑容太具感染力了吧。
叶梓收起石子，转头看她放在桌子上还未封口的信封。
写一份新清单，或许也不是不可以。
叶梓去拉房间窗帘，正巧看见嘉措坐在院子的小屋檐下，里面摆着一张小圆木桌和两张小凳。
嘉措也隔着窗户看见了她，他朝她挥手，朝她做口型说。
喝奶茶吗？
啧，谁又能拒绝这样的邀请呢？
奶茶是用茯茶和牦牛奶煮的，奶香茶香都很浓，叶梓自己加了冰糖，喝起来有点像阿萨姆。
图塔鲜有光污染的的夜很好看，月牙很明亮，星星大且聚集，漆黑天幕在月光和星光之间甚至会隐出蓝墨的颜色。
她很少见过这么好看的星空，她家乡因为工业与光污染，夜空常像一张灰蓝的纸，时有时无点缀着些毫无活力的白点。
“嘉措，图塔的星星很好看。”
“小叶姐姐，你家乡是什么样的？”
“我家？”
叶梓没由来被问住，明明是她的家乡，她该有很多很多的形容词去描述它去赞美它，可她一时间竟想不到一个词语。
“我的家乡，我家乡，它……我不知道……我形容不出来。”
叶梓认命低头，不再绞尽脑汁去想些修饰词语。
“记忆里，大概是一直在下雨吧”
叶梓仔细回忆，好像那座小城确实一直在下雨，一直下一直下，下到街巷泥泞，河水满溢。
每天每天都好像会有蛛网细的雨从高处落，附着在她伞上，脸上，衣服上，然后重新织成一张裹满她全身的网。
她试图擦掉它们，但它们似乎根本不存在。
然后她就学乖，学会透过那无形的网眼去看，去呼吸，去生活。
她的小城下起雨来明明玉珠落盘，雨打芭蕉。叶梓曾听别人这样形容。
“下雨吗？图塔会一直下雪，有时候六月都还在下雪。小叶姐姐，如果你今年冬天再过来这里，你一定会被雪景惊艳的。”
看雪？叶梓家那雪倒是不常见，她端起已经凉掉的奶茶，感叹道：
“下雪啊，那我还挺想看看的。”
“是吗？那你哪年冬天有空了可以来，微信联系你我，还是我陪你。”
看着嘉措积极预定行程的模样，叶梓莞尔一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抬头看星星。
冬天……那季节听起来离她好远。
“真好啊！有雪有星星有草原还有雪山，我要是也出生在图塔就好了啊……”
叶梓不停转动手中的碗，晃出浅浅波纹，看自己眼睛的倒影不断破碎复原。
“小叶姐姐，你不喜欢自己家乡吗？”
叶梓转头看他，想起只要一提起图塔他就会自豪的小得意，她突然就有个卑劣想法。
如果，眼前这个自在的小孩，这个深切爱着家乡的小孩，知道自己生活的大部分艰难心酸其实来自家乡，知道这世界上多的是人靠地域享尽便利，一辈子轻松，知道如果不生在图塔，他现在完全可以度过一个高中生的平凡日常，点外卖玩电脑打篮球。
你说，他会不会产生一丁点，哪怕一丁点对图塔的怨。
“其实……”
嘉措拎起茶壶，给她续上奶茶，叶梓想说的话被打断，顿了一下。
“你继续你继续。”
“我其实……也没有不喜欢，那块地沿海，有港口，自贸区，满地都是钱。教育优越，高校多，商圈也大。至少它让我毫无负担地成了年。”
叶梓也不知道嘉措有没有听出她话里故意的炫耀，她只知道自己无法直视他，因为她卑劣不堪。
新续的奶茶温度很快就传遍了瓷碗，让碗变得烫手，但叶梓却死死用手指扣着碗壁，指节都在泛白。
她觉得，她是个混蛋。
嘉措对她的话没反应，只注意到她手掌侧边，异常红润，忙将奶茶从她手里夺过去，捧着她的手吹气给她降温。
叶梓这才感觉到溢满手心的灼烧感，也听到嘉措焦急的语气。
“奶茶是烫的啊！我刚倒完你不放下吗？怎么捧那么久，你难道感觉不到痛吗？再久一点就起泡了！”
他好像真着急了，连小叶姐姐都没叫了。
嘉措微低着头轻轻吹着她泛红的手，叶梓看不见他眼睛，只能看见他头发和带阴影的轮廓，月光和星光从他身后过来，将他渡上玉白光晕，而嘉措捧着她的双手，向她低头。
这幅场景，就好像他是她虔诚的信徒。
但其实叶梓知道，她是个卑劣的凡人，嘉措才像是神明的少年。
“要不还是进屋拿冷水冲一下吧。”
嘉措看她手还是红得厉害，站起身拉着她就想往室内走。
叶梓固执地没有随他起身，还是坐着，还是握着他的手，仰头看他。
“嘉措，再陪我坐一会儿，好吗？”
月光还是明亮，只是这回他们位置变了，他站着，而她仰视着他。
这样才对，她才是那个不堪且要教化的信徒。
“可你的手，没事吗？”
嘉措犹犹豫豫，还是有些担心那通红的颜色。
“没关系，我自己知道，看着严重，其实不疼。”
假的，手心其实很疼，但叶梓不想现在就挪动，只是无故想再多看会儿星星。
“那好吧。”
嘉措还是坐了下来，手没放开，依旧呵气帮她缓解灼热。这下两人变成了隔着小桌的面对面交谈。
“嘉措，你出去过图塔吗？”
“还没有，怎么了？”
嘉措低着头反问她。
“你打算出去吗？去北京，去上海，去深圳？”
叶梓手心的颜色已经不那么红了，嘉措轻轻戳她两下，然后回答她。
“暂时还不打算吧，图塔挺好的。”
“可是，大学呢？明年你就要高考吧？”
嘉措用拇指轻微摩挲了她两下确认她还痛不痛，然后淡淡地说。
“我不上了。”
“呃……”叶梓一时无言，她明明记得多吉老板介绍嘉措时说他学习不错，在读高二。叶梓不知道“为什么”三个字该不该出口，她怕自己不过是在戳他伤疤。
“嘉措……”
叶梓不知如何发话，嘉措却主动发言。
“大哥今年开了民宿，以后他就该忙那里的事情，家里会没人放牧，妹妹还小，她处理不了牦牛打架的情况。”
“让妹妹去上大学吧，女孩子应该懂得更多一点。”
嘉措又怎么会不想呢，只是他们家终究需要他站出来。
“嘉措，你有没有哪怕一刻，会去讨厌图塔？会去想为什么出生在这个家？出生在这个城市？”这回，叶梓真的只是想问，想了解。
嘉措听到这问题却兀地抬头与她视线对上，露出虎牙。
“没有。”他既坚定又真诚。
“难道你没有想过，如果在另一个城市，在另一片地域，你的生活也许会和现在截然相反，你不用担心家里的牛，不用放弃上学的机会，也不用在暑假接待我这个麻烦顾客。”
“我设想过的，小叶姐姐。”嘉措抿了抿唇，“我曾经设想过。”
“我想过另一种生活，我曾经设想过我和我接待的游客们身份互换，然后我又能做些什么？”
“可互换之后我想象不到我能得到什么，我只能看见我失去了图塔的雪，图塔的山，草原，我的小马，我的朋友，还有家人。”
“所以我就不再想了，真得到了另一种生活，我不一定会比现在更开心。图塔和身边一切都已经给了我很好的礼物，我没理由去怨。”
他很通透，他说的话有理到叶梓也被折服。
会令人失去所有的假设从来都毫无意义。
“小叶姐姐，你刚才是不是说谎了，你其实……不太喜欢自己家乡吧？”
嘉措的脑袋一直很机灵，他能很及时地反应过来叶梓的情绪。
叶梓摇头，“不，是讨厌。”
她讨厌那座城市。
“在今天以前，是讨厌，现在，是不那么喜欢。我也想过很多次身份互换，我不出生在这座城市有多好，不出生在这个家庭有多好。”
不出生该有多好。
“但我想我会试着去喜欢的，就像你说的，得到了另一种生活我也未必会快乐。”
“现在也许还不算太糟糕，至少今天之后我多了你这个朋友。”
嘉措很喜欢看叶梓积极的样子，惬意地开始喝奶茶。
“嘉措你以后会打算出图塔吗？我是说，以后，长期。”
嘉措拨拨头发，有点为难。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还想不到理由出去，旅游我也没什么想玩的。”
这并不怪嘉措，图塔拥有绝美的山川，风景旅游他在自家就可以搞定。
“那……看海吗？”
“什么？”
“以后有机会，要不要去看大海？”
图塔是内陆城市，叶梓想到对他有吸引力的或许是图塔所没有的大海。
“大海？有沙滩，有椰子树，还有海鸥那样的吗？”
叶梓找对了点，小孩对海确实有些兴趣。
“我家那边的海没有椰子树，但有沙滩，海鸥其实烦人的很，会追人。”
的确，叶梓那的海岸线不适合椰子生长，看椰子树，或许得再南下。
“在你家乡就能看到？”
“对啊，其实我家乡还算是沿海城市。”
“那我想去，想看海也想看看你家乡，应该会很漂亮。”
叶梓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有被嘉措的嘴甜给虚荣到。
“以后想来的话就告诉我吧，这回我来当你导游。”
嘉措眼神闪闪地回了她一个“好”，然后笑开。
叶梓重新端起凉了的奶茶，正巧瞥见自己习惯翘起的小拇指，又往嘉措带些薄茧的小指瞅，咳了两声。
“咳咳，要拉钩吗？”
她把手臂撑在桌上向小孩翘起小拇指。
嘉措笑容更深，轻轻用自己的扣住她的，然后再盖章结束。收回手后脸有点臊得慌。
未知的情愫已经种下。
两人打算进屋前，嘉措问了下她明天的行程。
“明天有什么打算吗？小叶姐姐。”
“我还不知道，你是我的导游，你觉得呢？”
明天啊，该有什么打算呢？
“那明天，去看星星吧？”
“星星，今天不是已经看了那么久了吗？”
“不不不，有更好的观星地，在那里露营观星，甚至能看到星河。”
“好啊，那明天要去准备些……”
“breath……”叶梓还没说完，她手机的来电提示响了起来。
嘉措见她嘴角垮下去点，也没有立即接通，而是抱歉地对他说可能有些事要处理，就急匆匆上楼了。
也许是有急事吧，想着明天的事明天也能商量，他也就十分善解人意地道了晚安。
今天玩得过于开心了，他也应该好好睡一觉。
只是第二天醒来去找叶梓时，她已经打包好东西，语气低落让嘉措送她回酒店。
“昨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小叶姐姐。”
嘉措直觉叶梓今早低迷的状态和昨晚那通电话有关。
“没有，别担心，一切都很好。”她说很好，嘉措只觉得她扯出的笑有气无力。
“但是嘉措，我可能今天不去看星星了，我要先回酒店。”
“没关系的，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们之后打算也可以。”
叶梓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叹出，“嘉措，今天是告别，我要回家了。”
“怎么，怎么这么，这么突然？”
嘉措没料到这突然的告别，一时间竟找不到自己舌头。
气氛一下低沉下去。
这回是叶梓率先打破沉默，“对不起这个决定那么突然没好好告诉你，但没关系啦，我以后还会来玩的，你也可以来找我，我们微信联系。”
叶梓朝他摇摇手机。
嘉措听到这心情也逐渐好起来，“好，反正拉过勾的。”
叶梓被嘉措重新回归的笑容治愈到了一点，故意揉乱他的头发对他说。
“我说话算话，现在回酒店吧。”
嘉措没阻止她的行为，在两人都坐好后稍微理了理，然后风驰电掣。
叶梓在等去机场的包车，嘉措也一起陪她，他有点无聊想掏出手机时，听见叶梓喊他。
“嘉措，手伸出来。”
他呆愣愣不知她要干嘛，但也听话，向她伸出那双小黑手。
叶梓从自己左手上取下一串紫色猫珠子，系在他腕上。
“这是……”
“礼物，送给的礼物。”
嘉措有点不好意思，他想拒绝。
“可我没做什么，而且这是你戴着的，很重要吧？”
“现在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送你。”
“嘉措，谢谢”
她给他系完后盯着他，无比隆重地道谢。
嘉措不懂问她谢什么，她却微笑再不言语。
两个人终究还是要面对离别，嘉措看着叶梓的车开远，心里怅然，不知何时能再见。
他转身也跨上摩托准备回到民宿，手腕上感觉到了紫色猫珠子的存在。
他不知道这手链叫什么，就拍了照片网上搜索它，百度跳出来解释，说紫色代表平安和健康。
嘉措笑笑，右手转动两下那颗招财猫模样的珠子，暗自欢喜这份祝福。
下次有机会，嘉措想和她说，自己名字叫次仁嘉措，次仁寓意长寿，嘉措寓意大海，至少叶梓不用担心他的平安。
嘉措回到嫂嫂民宿时，卓玛正准备换洗床单，嘉措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卓玛让他去看看垃圾能不能倒了。
叶梓昨晚住过的房间很干净，没留下什么，只有垃圾桶里剩下些很碎的纸屑。
还有桌上一张没有未封口的信封，贴了邮票，却没写地址，收件人那里写过又被黑笔涂成了方块。
嘉措收了起来，想着或许以后可以还给她。然后抽出塑料袋打包垃圾。
动作间有些小纸片飞到地上，嘉措一一将它们拾起重新扔进去。
他捡到的一张上似乎写了字，仔细一看，是个“遗”字。
“遗？什么啊。”
他不曾在意，继续清扫剩下的垃圾。
“嫂嫂，我收好了，给你放哪里呀？”
在他开朗的少年音下，小纸片晃晃悠悠地在袋里滑落，最后和一张写着“书”字的碎片落到一起。
五年后
“唉……”
嘉措:……
“唉……”
嘉措：……
“拉姆，你是叹气叹给我听的吗？”
说话的青年身形修长，线条硬朗，四年时间并没有让嘉措变化太多，依旧还是短发刘海，桃花眼微笑唇那副好看模样，只是身高更高，身板更宽阔，喉结更明显，声音更低沉了一些。
非要说变化，或许是因为发育，稍微白了那么一点点？
褪去了17岁少年的独有稚气，现在他显然带了些青年人的成熟气质。
嘉措有些难弄地扶额，他这妹妹今天已经叹气一整天了，他也弄不懂青春期少女到底能有些什么心思。
拉姆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将书举过头顶，听见嘉措发话也不回答，直接放手，任宽大的书本掉落整个盖住她小巧的脸。
她仍然还是叹气，嘉措觉得她这幅悲天悯人样过于好笑，一把将她脸上的书拿起来，书名是大学志愿指南。
嘉措随便扫了眼内容，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不同大学的不同专业，看得人眼晕。
书被拿走后暴露出来的脸色不是很有朝气，眼睛闭着，嘴角耷拉着，心情似是丧到极点。
嘉措边翻书边坐下，问她，“什么事愁成这样？”
拉姆睁眼夺过嘉措手里的指南，说：
“学校让我们填个志愿大学。”
那么快就要填志愿了吗？”
拉姆又叹了口气，“是啊，学校想让我们定个目标大学和目标专业，开学每个人都要交给老师，没几天就开学了，可我真不知道填什么啊！愁死了。”
嘉措又拿过指南无目的地翻，还是给了句建议，
“实在拿不准问问你们班老师吧。”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拉姆心下更更愁了一点。
“学校里的老师好像又走了几个，开学都不知道课表能不能重新安排好，又该去问哪个老师啊！”
嘉措听到这个，翻看指南的手指顿住，那些海洋大学，航天大学，农业大学民族大学的尾缀也仿佛都失去吸引力。
其实图塔相比四年前，教学条件已经好了不少，上级政府年年拨款，年年建校，县城里九年义务基本普及，去年有所职业高中也准时竣工投入使用，现在只要县里的小孩愿意读书，基本上就是十二年的义务。
图塔所有工作者都看得出教育给图塔带来的变化，县里最终拍板建了唯一一所公立高中，唯一一所能提供高考学习环境的学校。
只是学校从建成以来就缺老师，支教的，招聘的，全都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来来走走，学校老师依旧是缺。
嘉措合上手里的指南，转头看向在沙发上躺尸的拉姆，将书重新扣在她脸上，安慰她：
“别那么悲观，开学会有新老师来吧。”
但实际上这话他并不自信，地形气候，习俗信仰，经济水平，生活条件对于所有站在图塔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都是挑战。
嘉措掏出自己手机扔给拉姆，“手机借你，照着指南上网查查再考虑考虑吧。”
完了又补充了一句，“不是还有十天开学吗，别愁了。”
拉姆捞过手机，脸上有了点笑意，“只能这样，先查查学校好了。”
虽然嘴上说着要查学校，但手指却很诚实地点开了微信，下滑屏幕拉出来游戏的小程序。
了解详情什么的，还是解完压再进行吧。
拉姆开局运气不行，玩了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看着广告重启的按钮，她有点烦躁，干脆退出了小程序。
回到信息界面拉姆看到了被置顶的叶梓的微信头像。
漆黑的背景色上面简单地画着白色小人牵着气球，小人没有五官，气球却是红的，莫名压抑。
拉姆很快就回忆起这个四年前认识的姐姐，四年前她匆匆离开让拉姆有些遗憾，但好在叶梓离开过后日常也会和嘉措交流，节日问候，生日祝福。
叶梓家乡靠海，有一次拉姆不懂事偷偷打视频过去提出想看海，叶梓二话不说，立马开车带着她过去。
透过并不高清的视频窗口，拉姆一路上看见不同于高原的小桥流水，温雅南方。
还有，寂寥无垠的蓝海与清冷的海上明月。
那天她记得她可高兴了，不停激动地大声赞叹，直到声音把他哥引来，痛失手机。
挂断电话后她才知道，那天是叶梓生日。
好奇怪啊，生日的晚上都没爸妈陪吗？
只可惜后来她上高中了，他哥说什么都不再让自己轻易碰他手机。
瞥了一眼手旁的指南用书，拉姆才想起叶梓是个参加过正经高考的人，填过志愿，正式录取，目标大学的事问问她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兴冲冲地点开聊天框，她才发现关于聊天记录那过于久远的时间点。
时间暂停在2021年6月27日，结束微信是嘉措发的，是四个字，
生日快乐。
没有回应。
她愣住，朝正在喝水的嘉措看去，
“哥，你和那个叶姐姐，现在不联系了吗？”
嘉措本仰着头，听见提问就不喝了，碗里水没喝完，浅浅一层不停晃着碗壁。
嘉措莫名被它晃得心烦，就重新倒满，但又不想喝，便这么捧着。
“嗯，这个微信号应该没人了吧。”
嘉措并不是没有根据地猜测，两年前她朋友圈就不再更新了，发过去的日常聊天也在某一天突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之后发的消息都没人回了，可自己这边又不曾出现过红色叹号。
她应该是换了新的号码，这号被她丢掉了。
“换号了？那你不知道她新号码吗？”
拉姆刚问完，嘉措周遭氛围肉眼可见地down了下去。
拉姆尴尬吐舌，好吧，看来人家并没有告诉他这个哥哥。
拉姆先是为自己咨询计划的泡汤感到惋惜，接着再心疼了一波嘉措，最后又觉得叶梓这样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说到底，叶梓无论是与嘉措还是与拉姆自己，都只不过是旅行途中萍水相逢的朋友，更别说她与他们现实里认识的时长不过一天。
拉姆觉得只靠网络维系的友情本就太难长久真诚了。
即便是再投缘的朋友，也隔着辽阔空间，也终究要在结束旅行后回归生活。
这段相隔甚远的友情能在彼此回忆里微微发光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那我把这个微信删了哦？哥？”
“不用，放那里，我过会儿自己删吧。”
拉姆听出嘉措相较之前有些急促的语速，很显然，她哥也明白那番道理，只是显然他的失落感会比她来得更多。
说实话拉姆从小到大还没见过有哪个朋友能让他低落到这个地步，究竟是在乎失去了一个朋友，还是在乎这个人……本身。
！
拉姆思索起她哥到现在还置顶人家微信，手上现在还戴着人家送的手串，甚至有时忽然对着它傻笑的行为。
以她17岁青少年的阅历来判断，这不是，这应该是……
“哥，你是不是……”
“什么？”嘉措转头回问，但没等拉姆继续问下去，又自顾自言语。
“她不像是突然失联的人呐，她说过微信联系，说过她说话算数的啊？”
嘉措动动小拇指，四年前女生指节上柔软的触感还在记忆里不断翻涌。
“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
想问，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拉姆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她哥说起来也挺直男的，对人家有没有那心思说不定他自己都不明白，她暂时就先别胡乱对他直言了。
就算是有一点喜欢，反正人家现在也联系不上了，问出来也只是徒增些忧愁罢了。
害，还是随缘吧。
但是，拉姆迅速转了转灵动的眼珠子，勾起促狭的笑。
试探一下，也没有关系吧？
“可能谈男朋友了为了清理列表异性所以换号了吧。”拉姆一本正经说得煞有其事。
嘉措脸色开始莫名地古怪起来。
“没必要吧？交朋友的事也要管？控制欲会不会太强了一点？”
听到这回答，拉姆眯起了眼，看透一切。
看来，他确实有那心思，只是他迟钝，傻乎乎分不清情愫。
拉姆摆出微妙的表情，接着他话反问。
“如果你是她男朋友，然后叶姐姐有个关系很好的异性朋友，你会让那异性躺在好友列表里？”
嘉措一时间没能回，被噎住了，自己和叶梓是情侣关系的话，应该……
回想起记忆里叶梓明媚干净的笑脸，嘉措甩甩头，甩掉那些不切实际的设想，叶梓对他怎么看都没有那种暧昧感觉吧。
他应该也没有。
嘉措一口气喝完碗中的水，转身就去厨房准备晚饭，独留拉姆坐在沙发一脸趣味地打开百度搜索框，输入：
直男感情迟钝还有救吗？
好家伙，看来目标大学的确定今天是完成不了了。
吃完晚饭，嘉措坐了一会儿准备起来收拾，他爸突然问他，要不要去管理县上大哥新开的旅馆。
那店是大哥桑杰筹钱开的，虽然家里在民宿区也有民宿房，但县上的客流量不管怎么讲都要比风景区大。
嘉措也将自己的全部积蓄借给了他，他没想过去管那家店，只是想着能帮到他就行。
“你的钱也在那家店里，你应该去管的。再来，你哥现在还要在市里跑销售，管不过来那家店。”
“那家里的牛呢？”
“我和你妈看着就好了，反正为了开那家店也没剩几头了，我们两个可以的。”
嘉措并没有什么不愿意，答应地很干脆。
快速收拾完家务洗漱完以后，他和父母道过晚安就准备睡觉了，好为明天的导游行程做准备。
进房间前，他看见他爸坐在沙发上抽烟，实木茶几上摆着冒热气的酥油茶。
他眉眼沉重，对自己说：“次仁，累的话明天就别出去了。”
嘉措被阿爸突然沧桑的状态搞得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爸？”
阿爸却突然用夹着烟的手捂住了眼睛，叹气都带着哽咽。
“你如果不当我儿子那现在该在上大学吧。”
嘉措收回握着门把手，走向阿爸掐灭了他手中快烧到手指的烟头。
他应该是看到了拉姆的大学志愿指南吧。
嘉措以前上的高中不是现在条件良好这所，说是高中，但学校老师什么都教，哪个年级都带。嘉措脑子灵，成绩还算不错，学校的老师都觉得他参加高考能考上一所大学。
他或许也可以像今天的拉姆一样为大学事情苦恼。
但他最终还是没参加高考，为了家境，为了妹妹，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总之，那年，考场上没有他。
这件事是全家人心里对于他的愧疚。
“爸，我没后悔生在这里，再说我是男孩子嘛，有力气，读书少了没什么大事的，但妹妹不行啊，女孩子还是要去上大学的。”
阿爸喝完酥油茶沉沉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拍他肩膀，顿了顿又抱着他拍拍他已然宽阔的背脊，向他说：
“早点睡吧，明天要是觉得累就别去了。”
嘉措笑得又露出虎牙，寻回些少年稚气。
“好。”
躺到床上的嘉措临睡前翻了翻手机，最终还是撤销了叶梓的置顶，按下了删除联系人按键。
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他摸向床头的开关。
手腕动作间，嘉措被猫珠子尖尖的耳朵戳了一下。
他用手指来回转动小招财猫，末了还是将它从腕上解下，收藏在了小盒子里。
好了，睡觉吧。
关了灯嘉措就准备入睡了，微信上多吉老板却发来信息，向他推了微信名片。
头像和名字都是fine的英文单词，老板说这是他明天的顾客。
嘉措问老板顾客名字，老板多吉忘了备注一时也想不起来，得去翻酒店登记记录。
嘉措见天色已晚也不想麻烦人家，不再纠结下去。
这下算是真正扔掉手机，可以睡觉了。
可这一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嘉措睡得很沉，错过了两三个闹钟。
急匆匆洗漱完穿戴整理好白色藏袄再出发赶到酒店时还是迟到了。
他心急忙慌地跑进酒店，看到老板多吉和他的顾客已经坐在大厅等待。
顾客是个女孩子，正低着头戴着耳机听歌，没发现他来了，嘉措只能看见她头顶。
嘉措先和多吉老板说了抱歉，再向女孩子走去。
女生留着齐肩短发，还挺帅气，蓝色立领羊羔毛大衣的拉链被拉到了顶，包住整个脖颈。左耳挂着的蓝色石子耳坠从黑发里若隐若现地晃出来，脚上穿着的马丁靴一看就被擦过，黑的反光。
嘉措怀着抱歉的心情向她打招呼，伸出自己的手。
“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啊，迟到了，我是你今天的导游，次仁嘉措。”
女生注意到了面前的动静，摘下耳机抬起头站起身，回握并且回答：
“没关系，我没等很久，你好，我叫叶梓。”
叶梓确实等得没有很久，她也才刚下楼坐下不到几分钟而已，所以倒也并没有为眼前青年迟到的事而生气。
叶梓刚想收回握着的手，就看见那青年神态呆滞地喊她，
小叶姐姐。
叶梓愣了愣，没想到人长得好看，嘴也挺甜的。
果真，有些人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叶梓朝他笑了一下，继续收回手。
不知为何，手心空了的青年却如大梦初醒一般，神色喜悦，言语兴奋。
“小叶姐姐，是我啊，嘉措，你又来玩了啊！你之前的微信是不用了吗？我都联系不到你了。”
嘉措见到叶梓那刻是有些发懵的，一是没想到能再见到叶梓，二是叶梓的变化有些大，脸颊瘦了，身条抽高了。穿着打扮和四年前相比，也由温婉变得相对帅气了一点。
“嘉措？嘉措……”叶梓垂头念了两声后突然抬头看向了他。
嘉措扬着笑脸回应她。
只是几秒后他上扬的苹果肌僵住了，因为他听到她回他：
“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什……么？
她似乎丢失了记忆。
“我们……五年前见过的啊，就是这个酒店，我那时……和现在一样，也是……你的……导游……”
嘉措的话磕磕巴巴，他预想过很多情况，有与叶梓再见面的场景，也有他们从此再无联系的场景，可就是没有现在的场景。
他们再次见面，可其中一人失去记忆。
“小叶姐姐，你真的不记得了？四年前，你来过图塔啊！我们还去找了聂扎湖。我们之后也一直微信联系的。”
嘉措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尽力地陈述些过往试图唤醒叶梓的记忆。
有些无措地，他瞥到叶梓左耳的耳坠，像抓住什么一般，伸出修长的指节，
“小叶姐姐，这个耳坠，就是我们在聂扎湖捡的，你不记得吗？”
耳坠？
叶梓这才注意到他指向自己左耳的手指，她伸手取下耳坠仔细观察了下，向他解释。
“可是……这坠子是别人送我的，啊！应该就是四年前，那时我和朋友去青海爬山他在山上景区的摊子上买下送我的。”
“怎，怎么会呢？那明明是……”我送你的。
“嘉措，我是不是和你朋友长得太像了，所以你认错了？”
太像了？可怎么会有两个人长得像并且连名字都一样呢？
嘉措想起叶梓四年前送给他的手串，急忙撸起左手袖口，才想起昨晚他已经收起手串，她的微信也已经删除。
“姐姐，你……”
嘉措叫了她，可想问的问题却被自己重新吞下，他有过一瞬间怀疑叶梓是故意装作忘记了他，可他却编不出她那样做的理由。
记忆里大方送他手串，动作轻柔地揉乱他头发的女生，绝不会故意装出这幅冷漠样子。
“这是怎么了？”
两人之间的僵局因为老板多吉而被打破。
“嘉措，发生什么了，你不带叶小姐去景区吗？”
老板多吉刚才进后院忙了一会儿，出来却见两人还站在原地并未出发，便出声询问。
“老板，我四年前有来过这里吗？”
叶梓虽然疑惑眼前青年的说辞，可他真诚和略带焦急的目光不由也让叶梓对自己记忆产生一些怀疑。
她思忖了一下，觉得还是问问相关人来得更靠谱一些。
“啊……这……”
多吉一时被问住，五年间旅游来往的人不少，除了常客他哪能记得住其他顾客什么样貌长相。
“叶小姐，这我得翻登记记录啊，五年前记录一时间也不好找啊。”
“没事老板，不麻烦你了。”
拒绝是嘉措说的，在叶梓同样想说这些话之前。
“小叶姐姐，我先带完你今天的行程，可能真的是我认错人了。”
青年突然就不再纠结了，边笑边帮忙拿东西。
只是失落感从他好看的笑里面悠悠散发出来。
叶梓莫名感到有些抱歉，也愈发迷惑，五年前，自己真的来过图塔吗？
如果嘉措说的是真的，那同别人在青海的那段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们以前真的认识并且关系要好，那自己现在的行为不就……
“嘉措，我的记忆真的只是和你描述的不太一样啊，我并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你别不高兴啊。”
“要不，你带我去我们以前玩过的地方看看，这样或许我能想起来？”
嘉措却愣了几秒，失落神色不再，回她：
“就算不记得了，你还是我朋友，我不会对朋友生气。”
“你……”嘉措偏袒的态度让叶梓心安，却也让叶梓生出一个念头。
这小孩还是那么好脾气。
还是？奇怪……
“好了，小叶姐姐，你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啊？哦哦……”
嘉措重新恢复成元气藏风美少年的模样让叶梓从奇怪念头中回了神。
她打开手机备忘录，点出一张风景图片，下面配着字，
聂扎湖。
嘉措笑意更深了一点，问她：“还是去这里吗？”
“我以前去的也是这里吗？”
嘉措对她抿了抿唇，再指指已经被她重新戴回左耳的耳坠，说道：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那个，就是我在聂扎湖捡的。”
叶梓摸摸耳饰，的确发现了些不寻常的地方，她只记得这是别人买给她的，但更多的细节她自己却说不清楚，比如买它的时候便是成品模样吗，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时候做成的耳坠，再比如摊子老板长什么样子？这些细节她都模糊得很。
她蹙了蹙眉，看向嘉措：“关于这个好像是有点奇怪的地方，那我们今天就再去那里吧。”
“好。”
嘉措和她说要坐摩托去他家牵马，叶梓看着那辆成色有些新的摩托，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
“这次成年了吧？”
嘉措听见了回答她，成年了，今年22岁。
他话语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小得意，叶梓则在奇怪的“这次”两个字中又皱了眉头。
坐上去以后嘉措提醒她可以抓住他衣服，叶梓最先扫了一眼藏袄，没有侧口袋，撇撇嘴，扶住了摩托后座。
被风刮得快要失聪前叶梓总算是到了地方，目的地是藏式平房，院里牵着两匹马，一黑一黄。
叶梓没跟着嘉措进屋喝水，待在院子里和两匹马增进感情。
起初她以为自己会对这种与她身高相当的大型生物产生一些恐惧，可意外的是，她没有。
反倒有股看似天生的亲昵感。
叶梓这下真迷乱了，要么她五年前的确来过这儿，要么自己上辈子就是匹马。
嘉措从屋里拿着马鞍和马铃走出来，叮叮当当地中断了叶梓的迷乱。
叶梓看着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问出口：“嘉措，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嘉措忙着给黑马上鞍，抬眼看了她一下，回答：“面对面的话，一天。”
“呃……”
不能怪她，她原以为这氛围怎么着也得认识个一两周什么的，一天这谁能想到啊。
“之后一直在微信联系，但两年前我突然就找不到你了。”
好嘛，还带点网友成分。
“我们的……的关系很好吗？”
叶梓发誓她已经尽量选词好不产生歧义了。
“我觉得……是很投缘的朋友吧，你还送了我手串。”
嘉措朝她晃晃袖口已经被折上去的手腕，露出紫色猫珠子，看来他刚才回家不止拿了马鞍。
叶梓却呼吸一滞，撸起袖口，露出缩在左手腕带下的同款紫色猫珠子。
这个，不是丢了吗？还是被她送人了？
嘉措看到她腕上系的，“小叶姐姐，你朋友送你新的了呀。”
“这个也是我告诉你的？”
“嗯。”他点点头。
“嘉措啊，你能不能和我具体一点说说我们认识的事？”
现在，她真正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眼前嘉措却扎好马鞍，对她笑：“我们边走边说吧。”
骑马并没有想象中的累，叶梓看着走在徒步领着她的嘉措，有些心疼那双腿。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提议：“嘉措，我来走一会儿吧，你上马。”
嘉措却忽地回头，有点惊喜：
“我不碍事的，走得动，倒是姐姐，你可能撑不了多久。”
？觉得这句实话怎么听怎么不得劲的叶梓刚想有所动作。
就见嘉措拉紧了缰绳，
“别下马，会腿软的。”
？居然预判了她的行动。
既然不让下马叶梓就开口命令，
“嘉措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顾客……”
“我知道，顾客就是上帝，上帝现在想下来走路了？”
？居然再次预判了她的走向。
叶梓眼见着青年开心起来，步伐逐渐轻快，对她说：
“可我的信仰不是上帝，安心坐着吧，你不能再小看一个成年人的体力了。”
叶梓被制得死死的，悄悄撇嘴，成年了不还是比我小的小孩吗。
“嘉措，我来这里的那天除了聂扎湖，还去了哪里吗？”
嘉措转身正对着她，倒退着走，“也没什么其他的吧，我带你回家吃了顿饭，住了嫂嫂的民宿，也和我的朋友一起开了篝火会，其他的……”
“啊！我本来想带你第二天去观星地看星星，可你那天晚上接了个电话第二天就匆匆离开了。”
叶梓听完，尴尬地用手指抓抓发丝，好家伙，连家长朋友都见了，这一天的进展可够快的。
“抱歉啊，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心里惊讶归惊讶，但她依然没回想起分毫。
嘉措听到她的道歉，停下步子，连带着马也停下，叶梓见这俊朗的青年向她伸出手，询问：
“那现在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吗？我叫嘉措，可以交个朋友吗？”
藏族青年的嘴角含笑，黑发染光，眼神温和，一身白色藏袄像是神明派至凡间的使者。叶梓好像突然就明白五年前的自己为什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与他成为朋友。
面对这样一个干净的，一个直视自己的目光带着暖意的少年，很难不有所触动吧。
叶梓看着这样的他，不自觉笑了，“你好，我叫叶梓，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嘉措朝她眨眨桃花眼，回应：“其实，小叶姐姐，忘了就忘了吧。”
“为什么？你先前不是还想我找回记忆吗？”
嘉措背过身，重新拉动缰绳开始行进。
“不用的，虽然你不记得了，但你还是会说和以前一样的话，会做和以前一样的事，你没变过，这样的话，只要我记得你就好了。”
叶梓坐在马上认真听他讲，又看见他转过侧脸，笑得开朗。
“我的朋友是你，不是那些记忆。”
“嘉……”叶梓的心口忽然就陷了一下，微痛的痒意就散开来，今天因莫名丢失记忆所产生的不安全感在这一刻被这个人一下子挥散干净。
叶梓盯着他劲瘦的背，找回记忆的想法却不断叫嚣，总觉得，有些事情她必须想起来。
“但我还是想找回来。”
“我想找回那些记忆，所以，帮我找吧，嘉措。”
嘉措听到她的请求后轻笑了一声，声音洪亮地向无垠的草原喊了一句。
“好！”
叶梓重新来聂扎湖的境况有些狼狈，下坡没稳住，整个人直溜溜滑了一段坡，冬天草地枯萎，泥土坚硬。她停下时身上尘土遍布，幸好也是冬天，她戴着手套，这才免除了自动手刹行为将会导致的血肉模糊结果。
只是，她站起身，扶了扶腰，感慨屁股是真疼。
嘉措原是站她下方以便扶她，可没想到他回身刚踩住脚伸出手，叶梓就直接从他身边滑了下去，期间他俩甚至还是来了个对视。
！
“没事吧？小叶姐姐？有受伤什么的吗？”
嘉措担心她伤到哪里，一时也没顾及，贴着山地匆匆来到叶梓身边。
上下询问了一下发现并无不妥后这才放下心来。
“小心一点慢慢起来吧，站到平地上就好了。”
“嗯嗯。”
啊这坡下得快是快，但是屁股真的有够疼呐。
在叶梓起身的时候嘉措就已经贴心地站在坡下的石子路上准备接应她。
她抓住嘉措的手，准备跨步跨下去，却没料到尖锐的刺痛从脚踝传来，打她个措手不及，她整个身形根本稳不住，只好选择直接挂在嘉措身上。
嘉措没能预判到叶梓的举动，被动地抱住叶梓，下巴也被她的额头磕到，疼得厉害，他揽住叶梓的手臂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但还是忍着疼克制着没放开。
叶梓这边更难受，不止屁股疼，脚踝疼，脑袋还晕。
嘶，全身都不得劲。
叶梓抓着嘉措的背稳了稳自己就赶忙抬头看他，见他也是脸色痛苦的模样，一感同身受，就直接上手揉了揉他的下巴。
“对不起啊，我脚崴了站不稳，你没事吧？对不起嘉措。”
见他不说话，叶梓心下更愧疚，肯定给孩子撞疼了，看疼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疼我给你呼呼。”
也不等嘉措反应，她微微起身，轻轻地呵气在嘉措的伤口处。
好像确实给孩子撞地不轻，伤口在嘉措那高原人群独有的古铜肤色下都泛出点异色。
“小…叶，姐姐。我，我没事，我没事，不用担心。”
嘉措稍稍错开头打断了她呵气的行为。
叶梓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动作有多暧昧，自己整个人都被他保护性地揽在怀里，自己也紧紧拽着他后背的衣服，由于靠得近，她的呼吸全都洒在了他的伤处。嘉措只觉又痛又痒，难受又有些上瘾。
“不，不好意思。我那个……”
叶梓赶忙垂下头不再看他的脸，可她的站位与身高又恰巧让她的视线对上了嘉措的喉结，它在不规律地滚动，他在紧张地吞咽。
这可真是致命的荷尔蒙打击。
叶梓被这有些性感的一幕迷了神智，好久才找回想说的话，
“我，我脚崴了，对不起……”
“哦哦，没，没事，我，我先扶你站好，你看看严不严重。”
“好，好的。”
两人站好后检查了一下叶梓的脚踝，有点红肿，估计是软组织挫伤。嘉措扶着她走了两步，问：
“还能走吗？要不我们回去吧？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叶梓摇摇头，“可是，目的地还没到……”
她丢失的记忆还毫无头绪。
嘉措不太赞同摇摇头，对她说：“还是先回去养伤吧？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叶梓看了看自己情况，再看看一直延伸的碎石子路。
还是不甘心小声叹了气。
嘉措见她些许苦涩，甩了两下额前碎发，屈膝在她身前蹲下。
“那你上来吧，我背你去。”
叶梓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有点站不稳。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今天那就先回去吧，我现在确实也不太能再走下去。”
其实叶梓挺不甘心的，但又能怎么样，想做的与合适的，所有人都会教她选择后者。
所有人都在说，替你选择正确的，又不会害你。
嘉措就地蹲着转过身来，璀然一笑：“我知道，所以我背你过去，其实不远的，一会儿就可以到了。”
他说完又再次转身，拍拍自己的背，喊她：“上来吧。”
“可……”
她下意识地还是想拒绝，嘉措却向她打趣：“小叶姐姐，快上来吧，你想去那就去好了，我会小心一点背你。上来吧，相信我。”
叶梓愣了一下，安静乖巧地伏在他背上，她把脸埋在嘉措的肩胛处，心里生出很微妙的感觉。
长那么大，叶梓很擅长考虑全局，擅长观察脸色，擅长探嗅氛围。
她也很擅长在与人的交往里敏感觉察到对方的情绪并且迅速地调节气氛改变主意，不管最后她说的话是不是违心，答应的事情是不是愿意。
说好听点，讨好型人格。
说难听点，敏感自卑多疑，没有主见。
她扮演了太久这样的角色，以致于她差点忘了，世界上也会出现一个人来考虑她的情绪。
“嘉措，谢谢，我是不是……很麻烦。”
嘉措背着她走得很稳，面上轻松，
“不麻烦啊，我只要乐意就不麻烦。”
“做人嘛，开心最重……”他说这话时微侧了头想稍稍看她。
却不想叶梓正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耳朵巧合的蹭过她的唇瓣。
“要…啦…”
他的耳朵滚烫，她的嘴唇温热。
慌乱，两个人都始料未及地慌乱。一个赶忙正视前方加快步伐，一个乖巧地默默缩起身子。
双方都默契地想装作暧昧的事不曾发生，双方纷纷染上红晕的耳朵却又都隐瞒不住心情。
直到目的地前两人都很识相地没有开口。
“咳，我们，我们到了。”
到了聂扎湖，嘉措出声示意，叶梓闻声小心地从他背上下来站稳。
“有想起什么吗？”
此时的神山全无绿意，冷色茫茫，白雪皑皑。聂扎湖也被冻成纯净的深蓝，封住更纯净的浅蓝天际。山川滞留其中，时间不得转动。
高原之上，天空悠旷，阳光耀眼，雪山峻奇，湖泊圣洁。所有的一切都让叶梓眼前的景色透出一丝神性，不染尘世烟火。
无论来到这里的人有没有信仰，热不热爱神明，这里是最神圣的祷告地。
叶梓只顾着被圣洁画面震撼，根本没注意到嘉措提问，敷衍地回答了他两句，
“昂？啊，哦哦，快了快了。”
嘉措被她明显的敷衍搞得哭笑不得，无奈地笑着晃晃脑袋，不再打扰她沉迷景色，安静地站在旁边搀扶着这位伤员。
“不拍点照片吗？小叶姐姐？”
见叶梓还是呆愣地站了一会儿后，嘉措觉得她妄图通过双眼和脑神经永久记录景色的举动过于可爱，忍不住出手敲了敲她的发顶，动作很轻，收回手时指节处沾染些许温度
叶梓这才回过神来，拿出手机一通咔嚓。
嘉措怕她拍照分神站不稳，搀住她的手暗暗用力将她拉过来，让她倚在自己身上。
叶梓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感觉到脚踝疼痛缓解一点后无意识靠了过去。
嘉措看着她鼓捣手机，俊秀面容爬上自己也不察觉的笑意。
叶梓将拍完的照片大致浏览过一遍后才发现自己半个人已经靠在了嘉措身上，姿态亲密，她一心慌急于避开却忘了脚还伤着。
疼痛直接让她重心不稳，向身后危险的碎石滩栽下去。
幸运的是嘉措始终搀着叶梓手臂，他赶忙伸手一拉，将她拉向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攀上她的背，牢牢锁住。
叶梓满鼻子都是他耳后发丝上传来的洗发水味道和衣服上的冷冽水汽，有点像……落雪在掌心化开以后？
好了，这下，真的亲密无间了。
“没事吧？脚还受着伤呢？小心一点呐！”
嘉措等她站稳后就放开了她，这次的叮嘱带点怒气。
她转身看着尖锐突出的乱石，理解他生气的理由。
“对不起……”她讷讷回答。
可嘉措脸色还是不好看，僵着不回她话。
叶梓一时搞不定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不安地把玩自己手指，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
“嘉措……对不起……”
叶梓朋友不多，会对她生气的朋友更少，除了再三道歉她不知道怎么处理眼下局面。
“嘉措……真的对不起……”
嘉措多一秒不回话，叶梓的道歉就多一分不安与讨好。
“哎呀，我没生气啦！只是，后怕，毕竟我要没拉住你……你就……”
原本就是久别重逢，嘉措根本就不可能对她生得起气来，他只是，也只是心里后怕而已。
而且，他不喜欢看叶梓不安的样子，很不喜欢。
“你刚才躲我干嘛？我身上脏吗？到了让你避之不及的程度？”
他怀疑自己形象出了问题，仔细检查自己的着装，可白色藏袄很干净没有半点脏污，也没有任何异味。
“我……我们……我只是……”
叶梓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也不好直接说刚才的姿势太亲密了怕双方陷入尴尬的境地。
也害怕暴露自己对美色的垂涎，她自己知道她对帅哥一向没什么定力，别在人面前出丑闹什么笑话了。
“我……我刚才看错了人，以为陌生人呢，一时被吓到就避开了。”
算了，随便瞎说一个理由吧。
嘉措思索一下，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放过了她。
“小叶姐姐，那你照片拍好了吗？我们，回去？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嘉措那张帅脸，果然还是不生气时笑起来最好看。
“哦，好好，走吧。”
见他蹲下，叶梓再次伏上他的背。
回去的路，由于嘉措要背着她，显然比来时吃力不少，行进期间碎发掩盖下的额头慢慢沁出汗珠。
叶梓愧疚，但又做不了其他的，只好抽出湿巾帮他擦去汗珠。
湿巾浓郁的柠檬香气弥漫在两人之间，嘉措感受到额头上的清凉，不自觉拿脑袋在她手心里拱，边拱边说：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她紧紧将湿巾攒成一团紧紧捏住，把脸埋在他衣服里，烫地不行。
叶梓暗暗磨牙，内心祷告：
叶梓，克制！克制！清醒一点！帅哥是帅哥，但孩子也是个孩子啊！
他才22岁！他有什么错要被一个老阿姨垂涎美色！他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
冰寒千古，万物犹静，心意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两遍静心咒念下来，好了，清醒了。
天黑前叶梓被嘉措安全送回了酒店，原本她想直接回房，嘉措却扶她坐在大厅的公共座椅上让她等自己。
叶梓听话，坐着边等他边翻看之前在聂扎湖的照片。
新版的手机就是带劲，摄像头也过于优秀了一点，叶梓一边赞叹着前几个月刚换的新手机，一边打开手机上的修图软件，依次挑选滤镜文字。
“小叶姐姐，你的药，还有晚饭。”
叶梓正纠结的时候，嘉措爽朗的声音就进了耳朵，他拎着一个塑料袋递给她。
“你买给我的？”叶梓接过袋子打开，塑料快餐盒旁边放着一盒云南白药。
“嗯，我怕你身边没带药，这两天你就先好好休息吧，之后还有要去的地方微信联系我，我随时到。”
“谢谢，我一会儿把钱转……”
“no matter what they tell me，my heart will stay true and free……”
叶梓刚想说一会儿把钱转给嘉措，还未息屏的手机就响起了来电提示。
看着来电的名字，叶梓眉头霎时皱了起来，没立刻接通，让铃声多响了一会儿。
等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按下挂断键，脸色不太自然。
被这通电话一扰乱心情，叶梓瞬间感觉到来自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疲惫，草草和嘉措告了个别就打算上楼去。
“小叶姐姐……”
叶梓起身准备离开，嘉措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明天……不，你明天会，…啊不是，你这次打算玩多久？”
“嗯……多久……”叶梓定了一会儿，手指下意识扯上左耳的耳坠把玩，慎重思考过后回答了他。
“应该是一年往上吧，我这次不是来玩的，是来支教的，具体往返时间要看安排。”
“你要长住吗？你是来当老师的？”
嘉措原以为叶梓只是故地重游来着，刚才看到她接电话的反应，一下记起四年前也是一通电话让叶梓第二天匆匆离开。
他有些犯怵，有点害怕明天会再经历一次以前经历过的事，突然告别，然后莫名失忆。
只是他没料到这次叶梓居然是作为支教老师来到了这里，并且她说，她可能会长期住下。
虽然叶梓的话还未成既定事实，但无论怎样嘉措还是忍不住高兴。
“那祝你上任成功，小叶老师。”
“对了，你要住这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可以找我，我帮你解决。”
嘉措看着相比四年前明显瘦削不少的叶梓，还是担心她是否能适应图塔的生活。
“小叶老师”四个字很奇妙地击中了叶梓心坎，先前僵着的脸色明显重新灵动起来。
“谢谢，一定会找你的，我先上去了，钱待会儿转你啊。”
一瘸一拐走了几步楼梯后叶梓发现嘉措还没回家，站在大厅里盯着她，应该是提防她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可能性。
叶梓面上一晒，心里却一暖，朝着他摆摆手，喊话：
“嘉措你快回去吧，天黑了不安全。”
“我一会儿就……”
叶梓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扶额打断了他：
“上个楼梯，我摔不了的，放心好了，你快点走吧，你摸黑回家我也会担心安全的。”
被识破心思的嘉措羞赫地咧嘴一笑，擦了擦高挺鼻尖，十分听话地走出了酒店。
叶梓摇摇头，小声吐槽：“真是，我又不小孩子，走个楼梯还能摔着吗？”
flag刚插上，叶梓就因大意踩住楼梯边边重心一倒，吓得她不管不顾地抓住扶手，心如擂鼓。
还是，别奶自己了，容易毒死。
简单地洗漱完，叶梓拿出云南白药给自己喷上，药味很浓，但也有效。
稍稍洗去手上药味，叶梓才想起嘉措还买了晚餐，打开快餐盒里面装的是很清淡的土豆丝和青椒。
也许是怕这些菜过于寡淡，他还买了一小盒蛋糕，用很简约的包装装着。
叶梓估算了一下价格，把钱用微信转了过去，也没看那俩菜，直接撕开小蛋糕的塑料叉包装纸。
虽是很感谢嘉措的心意，但实在不能怪她，她不太喜欢土豆丝，青椒更是她的大雷。所以哪能和长相精致，口感绵密的奶油蛋糕比呢！还是微苦的巧克力味，真心比不了比不了。
不过，在巧克力蛋糕被叶梓糟蹋地一片狼藉之后，她莫名想起嘉措拎着袋子微喘气跑到她眼前的画面，咬了下沾着些许蛋糕碎末的叉子，她重新打开才被系紧的塑料袋。
补充点维生素也不算坏事吧？除了青椒，土豆丝也不算太难吃，对吧？
炒菜师傅手艺不错，土豆丝醋放得刚好，还挺让人上瘾。在塞下最后一口土豆丝之后，叶梓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躺在床上拿出pad准备刷会儿剧。
正巧豆瓣给她推送了电影优质名单，她挑来挑去，最后被一张遥远天际下的绿色草原封面抓住眼睛。
童话故事般的葱绿草地上，身着老旧西装的男人用推车推着身形佝偻但衣裙优雅的女人。他们身后是干净悠远的晚霞天空。
封面的视觉冲击很强烈，强烈到叶梓脑海里几乎能浮现相似景色，可再往深处想，脑中画面又一点点被撕碎揉乱，衔接不起来。
叶梓闭眼安神，将这异样解释为大脑自动编造成像巴拉巴拉那套理论。
她索性就选了这部电影，名字叫莫娣。
讲的是一位残疾画家和孤僻渔夫的爱情。
叶梓其实不太看爱情题材，只是瑞士童话般的取景吸引了她进来。爱情嘛，无非是让生活更开心一点或者更伤心一点，哪有人能够改变一个人，又愿意拯救一个人。
本来叶梓对电影的剧情兴致就不大，女主生活太过悲惨，即便与男主相遇也并无多大转变，最后她的耐心在男主人公扇了女主人公一巴掌后消失殆尽。
她迅速地双击屏幕暂停，画面定在加拿大雪中小屋孤寂矗立那帧。
白的雪，蓝的屋，暗的天，很孤独的氛围。
叶子不得不承认，电影剧情不合她胃口，可景色布局真是一绝，简单一截就是一张不必精修的锁屏壁纸。
她看着暂停界面，想起今天也拍了不少照片，也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她正在相册里观赏修改照片，手机备份提示跳出来，叶梓想同意结果显示内存不足需要重新购买。
啧！
看了看略显黑心的价格，算了，百度云也不是不可以。
叶梓在检查百度云备份情况时，点出一个没命名的文件，字母乱码编号，还是加密的，打开需要密码。
她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生日，身份证，学号等等数字都不是正确答案。
很烦，像解不出自己编的数学题那样。
手机键盘开着，光标键不停跳动，叶梓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密码，她疲惫了，先是仗着没有次数限制胡乱组数字，后来直接脸滚键盘乱序敲打。
不得章法，自然是毫无用处。
正当这时，嘉措的微信头像蹦出来，发了条微信。
叶姐姐。
叶梓这才想起她还没给他改备注，要敲键盘却一时忘记切换软件，直接在密码框里输了拼音回车下去。
她想按取消来着手一抖按到了确定上，画面顿时变白，正在加载的图标旋转起来。
这……
为什么……密码会是嘉措……？
里面到底是……什么？
加载字样跳得有一会儿，这让叶梓很不好受，她的密码为什么会是嘉措的全拼？嘉措好像真没有骗她，他们以前应该真的认识，可她为什么记不起来？她疑似完整却虚假的记忆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有点心焦，期待文件夹下的东西能给她一个更为清晰的答案。
页面加载完成了，是很多很多的照片，缩略图排列下照片无法清晰，都是灰色的封面。
叶梓等不及随便点进去一张，是长有夏草的草原。
图塔的草原。
还有很多，图塔的山，图塔的湖，图塔的云。
她再往下翻，翻到了乌云和多金，翻到了嘉措牵马的背影，翻到了篝火下嘉措浸染火光的侧脸与耳坠，翻到她与好多人手牵手伴篝火起舞。
每张照片里的人都笑意盎然，她也是。
她至此最放肆明媚的笑。
叶梓忍不住放大那些色调温暖的图片，眼眶突然就涨得厉害，手机防水贴膜上出现了水珠顺势滑落，氤氲了叶梓的手心。
？怎么哭了？
好奇怪啊。
她迷茫擦干眼泪，收到了酒店老板多吉发来的微信，一张图片。
老板翻出了记录，记录上她的字迹隽秀可辨。
2018年8月，叶梓。
她真的来过，嘉措没说谎，那就是她身边的人实施了欺骗。
再三考虑，叶梓最终选择拨通微信上的一个号码。
对面接通地很快，微信铃响了两下就有哈欠传来，磁性男声里明显带着即将入睡的倦意。
“喂？叶砸？什么事？”
叶梓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声带因刚才莫名其妙的流泪有些沙哑。
“吴越，我有事情问你。”
“四年前，你带我去哪里旅游了？”
对方的哈欠明显停住了，静默一会儿后，语气随意：
“青海啊，攻略不是你自己选的吗？你不记得了？”
“…嗯，有点忘了。”
他在骗她。
“就旅个游呗，忘就忘了，下次爷带你去桑隆，自驾无人区那种！那可带劲多了！”
“下次吧，我近期不是很空。”叶梓知道这人从小喜欢刺激项目，还经常拉上她，她倒是不讨厌，毕竟她不参与就行。
“叶砸，新公司的工作还行吗？强度还可接受？”
“……还好，能苟。”
她没告诉他自己已经辞职来到了图塔，反正他也骗了她一局，正好扯平。
“那就行，那你就多注意一点安全，一个人租房在外毕竟危险，晚上防盗链一定要记得挂上，外卖快递的信息一定要刮，还有……”
“我和你说过我有员工宿舍……”
“…………睡了晚安。”
叶梓被挂了电话，躺床上出神，现在找到了证据，她似乎更贴近了事实，可似乎又没有。
此时的微信再度亮起来，还是嘉措的消息，依次写着：
“叶姐姐，我是拉姆。”
“我二哥说你失忆了？那…你还能想起我吗？”
拉姆，拉姆，拉姆……叶梓反复地念这个名字，可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
或许见一面会好一点吧？
“拉姆，找个时间见一下吧？”
“好啊！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
叶梓那天晚上和拉姆约了后天见面，由于她的腿不便，于是就近约了家蛋糕店。
正好绝大多数女孩子不会排斥甜品。
得空当天叶梓几乎是在床上睡过去的，到了晚饭点时才悠悠转醒。
醒来肚子很饿，外卖叫完老板接单以后她又想反悔，没精神，自己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良心到底还是没泯灭，无聊地等到了外卖小哥，可一打开明明精挑细选好久的麻辣烫，又毫无欲望。
饿又饿的很，吃又不想吃。
太矛盾了，矛盾文学奖都没她矛盾。
瘫了一会儿，叶梓还是挣扎着起来，打开pad继续挑电影，配电影应该能吃下去吧，毕竟花了钱，不吃过于浪费。
昨天那部电影的程序还在后台开着，叶梓依旧没什么兴趣，重新挑了部可可西里，环保题材的，至少正能量过关。
电影很悲壮，也得亏叶梓在剧情进入高潮前吃完了麻辣烫，否则，更难以下咽。
不出意料，影片结尾跳出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一行字，也对，如果不是真实，又怎么能将一个故事讲得那么身临其境。
百度上介绍可可西里的“野牦牛队”一共牺牲两任队长，都被肤色相同，血脉相同的同胞，用猎枪打死。
其实叶梓挺想知道的，那个名叫索南达杰的藏族人有多爱那片名叫可可西里，名叫青海的土地，连生命都比不上那份热爱。
有人为了金钱举起猎枪对向同胞，有人却为了家园以身为盾。
这个世界，好人的结局似乎总是悲惨，努力生活的人似乎总被伤害。
今天一整天实在是丧得很。
为了调节下心情，叶梓上微博刷起了搞笑视频，现在拍段子的很多，能出众的却很少。
她刷了好久才刷到一条宠物视频，戳到了她的点，乐得不行。
边笑她边按下了分享键，可界面跳转到微信上时，她才疑惑起来她是要分享给谁，能熟到分享视频地步的只有吴越吧，可吴越感兴趣的要么是跑酷极限，要么是cs，lol那些。
搞笑段子一点都不合他的风格。
搞不清楚到底是要分享给哪个好友，叶梓干脆就取消退出了，没有朋友其实也显得挺清静的。
被奇怪的情绪一搅，她手机也刷不下去了，入睡又睡不进去，烦躁地捋了捋刘海，叶梓起身披衣决定上街逛逛。
她其实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觉得胡乱走也要比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来得畅快。
漫无目的，直到她在一家酒吧前停下。
酒吧店面不大，像是县上唯一一家酒吧，目测上去还有一点人流量。
叶梓在门店前徘徊了一会儿，考虑要不要进去。讲真那么大了她还没去过酒吧，总感觉有点落伍。
酒吧门口戴着塑料小恶魔发箍的兼职学生大概看出了她的心理，挂着二维码牌子拿着酒水传单就向她走过来了。
“小姐姐，要不要进来看一下，这两天有活动酒水优惠，果盘免费。”
小哥递给她一张宣传单，上面列着各类名字唯美她却不认得几个的鸡尾酒，店家还挺贴心的在旁边写上了酒精度数范围。
叶梓看了看度数，觉得自己应该是喝不了这个，捏着宣传单准备走人。
还没走两步，就被兼职小哥拦下，小哥举着脖子上的二维码牌让她扫一下。
叶梓不太想扫，因为她微信每次跳扫描框都会卡顿，很费时间。
她朝他摆摆手，越过小哥准备返回酒店。
可谁料小哥大概是到了结工资吃业绩的时候，跟上她几步又拦住了她。
左一口有优惠不麻烦，右一口体谅体谅，被缠得路都走不了几步。叶梓出街原是打算散心但现在被小哥弄得有些烦躁了。
她有点想甩脸色发作时，后面有人喊了她一声。
“小李，你正好在，帮我拎点东西回去。”
叶梓一开始没回头，因为她姓叶，不姓李。
直到那人又喊了两声，声音越来越近，近到就站在她身后，她才有所反应转过身去。
喊她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工装风羽绒服的年轻男人。
双手抱着个快递盒，剩下的手指上挂着两个袋子，看起来都不轻。
叶梓这下确定他是在喊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是不是认错人了，呆呆愣愣地就先应下了。
“顿珠哥，你朋友吗？”
兼职的小哥似乎是与那人认识，暂时放过了她转而与他交谈。
而那个被叫作顿珠的年轻人将手里的袋子朝她送送，还是叫她小李。
“哦，我店里新招的服务员，小李，帮我把这个拿回店里吧。”
他好像在替她解围，叶梓也就顺势配合了他，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等他带路。
“那我先走了，周州你也别待太晚，差不多时间就回去，别让你妈担心了。”
“哦好好，知道了。”
小哥很尽职，就连临走前还不忘向叶梓宣传。
“小姐姐，下次有空再来看看啊，优惠很多的。”
顿珠无奈得叹叹气，领着叶梓离开了酒吧。
大概走出了酒吧范围外，顿珠开口说话：“抱歉啊，让你拎了会儿东西，你放到箱子上来吧。”
“没有没有，刚才谢谢你解围，那小哥…有点热情。”
叶梓见他们关系不错，选择将“难缠”两个字改成了热情。
“周州啊，你别见怪，他主要也是想挣点学费，他家境不理想，今年又要高考了，可能有些心急了。”
“不会不会，他在上高三啊，那压力还蛮大的。”
两个人旁边那根街道路灯的灯泡因年代久而闪了两下，顿珠带着书卷气的面容也在阴影里闪了两下。他呼出一口气，说：
“周州他，很想上大学。他以后的生活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就看那次考试了。”
“嗯……”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哦，对了，刚才还是谢谢你，我该怎么称呼……”
“旦增顿珠，你叫我顿珠就好了。”
“我叫叶梓，谢谢你啊，顿珠，这个我就帮你拎回去吧。”
“不用了，现在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没关系，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太远，而且我本来就要买点东西再回去。”
叶梓其实没什么东西要买，但欠着人情她不好受，所以造了个借口。
“那……行吧。”
顿珠没有再拒绝她的感谢，领着她往自己店里走。
叶梓最后跟着顿珠到了一家蛋糕店，名字很简单粗暴，就叫惬意。
很不错，主题直接了当。
叶梓从店门外看见展陈在玻璃柜台里的各色小蛋糕，馋虫一下就被勾起来了，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顿珠，问他：
“老板，你店里现在还营业吗？”
顿珠先是愣了一下，再是文雅地笑笑。
“有生意自然要做，应该还剩下几盒，你想买些什么？”
叶梓浏览了一下展柜里为数不多的甜品，看中了一款巧克力黑森林。
造型和昨天嘉措买给她的是一样的，原来是这家店。
她隔着玻璃戳了戳那款巧克力味的，示意顿珠。
“你的蛋糕，拿好。”
叶梓转了钱道了谢，拎起蛋糕往酒店走。
回去睡觉。
——我水一下分割线——
可能是因为前天晚上摄入了一些可可的缘故，叶梓睡得浅，第二天醒得很早。
洗漱完她翻出和拉姆的聊天记录打算看一下约见面的地点是在哪里，一看，碰巧正是惬意。
还挺有缘。
叶梓起得早，就提前到了地方，差不多早上九点多的样子，营业员已经在柜台等着了，目测这应该是真正叫小李的那个。
现在店里还没什么人，刚出炉的面包种类也不多，叶梓随便挑了两片奶酪吐司，点了杯咖啡就结账去了。
咖啡由于要现做暂时上不来，叶梓反正也不心急，在那端着撕泡馍的气质慢吞吞撕着吐司的面包边。
“是你啊，叶子？”
顿珠端来咖啡的时候，见叶梓眼熟，只记得这女生的名字挺有特点的，想了想还是不确定地开口叫了下。
“珍…，珍珠老板？”好家伙，顿珠至少还算是叫对了全拼，叶梓是直接把人物种都给改了。
“啊哈哈哈，其实是顿珠来着。”
他笑着纠正了下，完了又小声问问叶梓：
“叶子……我没叫错吧？”
“其……，也行，没区别，就叫叶子吧。”
顿珠本身普通话就有口音，叶梓也不想用这么细微的读音差别去难为他，想怎么叫怎么叫吧，反正叶子听着也没差多少。
顿珠将手里的咖啡递给她，顺带还有一块煎蛋形状的棉花糖。
“这个棉花糖是……？”
叶梓选择恐惧症很严重，点菜单最怵一个个比对挑选，所以她刚才点的时候直接一栏里挑了个最短好像还低糖的，叫什么什么摩卡？
“是就是你点的咖啡啊。”
？
介……
“它的名字是……？”
“零度摩卡。”
？？配这么大一颗棉花糖你起名叫零度？
叶梓这才注意到，其实顿珠的店装修都是简约萌系的，少女感很强，无论咖啡蛋糕还是面包，卖相都很小清新那挂。
叶梓趁顿珠给她放棉花糖的时候悄悄翻了翻桌上的菜单。
嘶！
菜单上的名字起得可真是……
结义兄弟？
法力无边？
？？天使的爱？
叶梓偷偷从菜单后面露出双眼，整个人眼神都微妙了。
“老板，你菜单起名的灵感是……？”
“呵呵哈哈哈哈，真的每个来我店里的人都要问一下。”
“因为名字还都挺好玩的哈哈哈哈哈哈。都是你自己想的吗？”
顿珠接过叶梓手中的菜单，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轻声笑出，眼神里泛着柔和的水光，语气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宠溺。
“一个朋友给我取的，她说这些名字好玩，而且也能吸引顾客。”
这反应？是朋友还是心上朋友？
“那你们关系很好啊，自己的店都那么不介意。”
“我习惯了，她从小到大就这样，思维跳脱，没个女孩样，但是名字这样起也挺可爱的。”
居然还是青梅竹马多年暗恋的戏码，在编了在编了。婚后画面已经在产出了。
叶梓看着那个还兀自沉迷爱情的顿珠，不经感叹了一下，可怜她只是出来消费而已，也硬要被生生塞一把暧昧狗粮。
真是的，弄得她也有点想找个帅哥恋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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