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宋书意乔千山的其他类型小说《相逢不恨晚宋书意乔千山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止咳糖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你这个家长平时都怎么带孩子的？伤口都发炎化脓了才带来医院。”医生看了眼伤口，忍不住责怪道，这当爹的心真大。“对不起啊医生，是我疏忽了，孩子之前也没说难受，伤口在屁股上没注意到，您赶紧给处理一下吧。”宋书意赔着笑脸跟医生解释。看着床上疼得吱哇乱叫的乔臻心想，别说自己目前单身，就算真有对象，那也整不出一个孩子。总归是要先给乔臻看病，他也懒得解释自己不是孩子的爹。很快诊断结果出来了，乔臻的伤口已经化脓，需要门诊做个小手术开刀引流，医生把医嘱打出来，让宋书意赶紧去缴费。接过单子，在走廊上宋书意边走边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响了很多声，才被对方接起来。“喂，宋老师，乔臻是不是又闯祸了？”乔千山刚下夜班不久，正睡得昏昏沉沉被接连不断的手机铃声吵...
《相逢不恨晚宋书意乔千山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你这个家长平时都怎么带孩子的？伤口都发炎化脓了才带来医院。”医生看了眼伤口，忍不住责怪道，这当爹的心真大。
“对不起啊医生，是我疏忽了，孩子之前也没说难受，伤口在屁股上没注意到，您赶紧给处理一下吧。”宋书意赔着笑脸跟医生解释。看着床上疼得吱哇乱叫的乔臻心想，别说自己目前单身，就算真有对象，那也整不出一个孩子。总归是要先给乔臻看病，他也懒得解释自己不是孩子的爹。
很快诊断结果出来了，乔臻的伤口已经化脓，需要门诊做个小手术开刀引流，医生把医嘱打出来，让宋书意赶紧去缴费。
接过单子，在走廊上宋书意边走边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响了很多声，才被对方接起来。
“喂，宋老师，乔臻是不是又闯祸了？”乔千山刚下夜班不久，正睡得昏昏沉沉被接连不断的手机铃声吵醒，有点烦躁地拿过手机，以为又是车队出了什么状况。一看是宋书意的电话，语气立刻缓和下来。
手机另一端传来的声音透着还没睡醒的倦意，宋书意知道乔千山刚下夜班不久，一个单亲爸爸带个儿子也不容易，一般自己能处理的事情都尽量不麻烦他。但今天好歹是个小手术，不告知家长一声也说不过去。
听宋书意简单说了下情况，乔千山从床上坐起来，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往身上套，忙不迭地应声道：“宋老师，又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就赶过去。”
这觉是睡不成了，医院离住的地方不远，换好衣服出门骑上电动车直奔过去。按宋书意发的位置，乔千山一进处置室的门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熟悉身影站在床边和趴在床上眼泪鼻涕流一脸的乔臻。
还没等他开口打招呼，医生扭头问道：“患者家属就你一个？需要两个人，一个人按头一个人按腿，别让孩子乱动。”
“在在在，我也是。“乔千山连忙走上前站在病床的另一头。
两个人也顾不上寒暄，按医生说的，一头一尾把乔臻牢牢按住。相较于父母两人的组合，两个壮汉显然更有阵势。患者配合，医生处理起来就迅速，很快脓肿的部分被清理干净，创口上了药包扎好。门诊的小手术结束后，医生开了破伤风、三天吊针和一些口服的药，叮嘱隔一天过来换一次药，伤口不要见水。
听见医生说没事了，乔千山才松了一口气，接过单子抱起乔臻，跟医生道谢后往门外走去。
“乔臻我来抱，你去拿药吧。”宋书意把乔臻接了过来。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排队把药拿了，赶紧过来跟宋书意汇合。“这次又怎么弄的？”乔千山接过孩子，问道。
“屁，屁股被铁丝刮破了……”乔臻哭得直抽抽，又害怕亲爹再把他揍一顿。
“这小子趁午睡时间偷偷翻墙出去买薯片，翻回来的时候，屁股被墙头的铁丝给扎了下。他怕我发现，憋着不说，今天疼得凳子都坐不了才告诉我。”宋书意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
“你也别骂他了，这次他自己也算受点皮肉之苦长个教训。”宋书意劝了句，又捏了下乔臻哭皴的小脸蛋：“这要是跑出去被人贩子给抱走了，我可没儿子赔给你爸。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不敢了……”乔臻抽泣着，今天可是遭大罪了，现在屁股还钻心地疼，打死他都不翻墙出去了。
“宋老师，总给你添麻烦，这会快到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吧。”乔千山语气里带着歉意，乔臻从小就是个精力旺盛、能折腾的主儿，一年级刚上完一学期，学到多少东西不知道，自己三天两头被叫到学校，和班主任都混熟了。
“改天吧，乔臻现在坐都没法坐，总不能我们吃饭，让他站在旁边。”这大半年的接触，宋书意也了解乔臻家里是什么情况。两岁父母就离婚了，单亲爸爸一个人带孩子不说，还是渣土车司机，都是晚上跑活。这种情况下能把孩子带这么大也够不容易的，要是个单亲妈妈，那得避嫌，真不敢多管闲事。因为都是男的，没那么多顾虑，能帮一把算一把。
“这几天晚上不能住校了，寝室里都是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正是活蹦乱跳的时候。不小心撞着碰着了，伤口又裂开就麻烦了。先住我家里吧，正好有间客房空着，白天跟我一起去学校，晚上下班带回来，等伤口长住了再说。你抱着他一起坐后面，电动车等回来再骑，放这也丢不了。”
知道乔千山性格内向不愿意麻烦人，宋书意直接把事情安排明白。省得客气来客气去，还得多费口舌。说话间，两个人走到宋书意停车的地方，他拉开车门，示意乔千山抱着乔臻坐进去。
“晚上住你家太打扰了……”宋老师平时帮衬他的地方已经够多了，这再让乔臻住过去，得多麻烦别人。
“你带回去晚上谁管他？还是你能连请五天假？”宋书意从后视镜里瞥了乔千山一眼，他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最烦别人跟他客套。
乔千山想要推脱的话都被堵在肚子里，他是个渣土车司机，白天市区很多道路限行，只能晚上跑活，按趟算钱。乔臻幼儿园就上的全托，小学也是寄宿制的，就因为他晚上都不在家。
把受伤的孩子晚上一个人留家里显然不可能，但连请五天假也不现实。一个司机一辆车，要是一两天还能找人换个班替一下，五天是真找不到人。目前这种情况，确实没有更好的安排。
他不再说话，沉默地抱着乔臻坐在后排，让哭得太久一时半会收不住，还在抽泣的儿子趴自己腿上。
宋书意的房子离这儿也不远，他家就是本地的，跟父母住一起不方便，上班后早早就买房了。得益于房子买得早，赶在房价起飞前已经在海城有了个窝，房贷公积金就可以覆盖，也没太大压力。
进了家，宋书意丢给乔千山一双拖鞋，自己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刚才乔臻哭的时候，把鼻涕都蹭他一胳膊。
“都饭点了，现做也来不及。我打电话让楼下餐馆送上来，你吃什么？”洗完手出来，宋书意拿出手机给楼下的小餐馆打电话。住得久了跟小区附近几家餐馆都熟了，有时候懒得自己做又不想下楼，一个电话过去就给送上来了。
“我都行。”乔千山有点拘束地抱着乔臻坐在沙发上，他不是第一次来这，上学期元旦放假本来他都换休了，结果赶上车队出了点事，走不开耽误了接孩子的时间。宋书意不放心把乔臻一个人留在学校等，就先带回自己家了。那天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才赶过来接孩子，没想到还有机会来第二次。
“我想吃糖醋里脊。”乔臻一听到有吃的，立刻来了精神，抬起头先报了菜名。这一上午又哭又喊，早就饿了。
宋书意把糖醋里脊报给对方，又加了小炒肉、清炒莴笋和土豆肉丝才挂了电话。转身在乔臻毛扎扎的后脑勺上轻轻薅了把：“这就对了，我就喜欢不跟我讲客气的。”
知道对方在内涵自己，乔千山笑了下没有反驳。因为儿子的关系，三天两头被请家长，自己跟宋书意都算熟人了。别看他名字这么书卷气，第一次去学校的时候，乔千山以为对方是个斯文的语文老师。等高大魁梧的宋书意走到他面前时，竟有短暂的愣神。自己已经是180的个头了，宋书意比他还高出一点。一介绍才知道原来是体育老师，很直爽的性格。
没等多久，餐馆的伙计把点的饭菜送上来，乔千山抢先一步把钱递过去，接过了打包袋。袋子的四个菜被拿出来放在餐桌上，他打开一盒米饭递给宋书意，又帮他把一次性筷子掰开。想着有文化的人都比较讲究，还不忘把筷子上面的毛刺刮掉。
宋书意瞥了一眼没吭声，这人心还挺细，破天荒头一遭享受吃饭有人掰筷子的待遇。
“乔臻我给你把椅子搬过去，你趴沙发上吃吧？”宋书意接过饭和筷子，端起糖醋里脊拨了小半盒在饭上又夹了点其他菜，顺手挪过一条椅子放在沙发边，把那盒堆尖的饭菜放在乔臻面前。
“谢谢宋老师。”乔臻支起上身接过筷子，一点不客气地吃起来。虽然趴着吃有点费劲，跟填饱肚子比起来，那都不算事。
等宋书意把乔臻这边安顿好，再回到餐桌上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已经又摆好一盒米饭，和一双刮掉毛刺的筷子。
“这大半年多亏了宋老师……”乔千山又忍不住开口。
“感谢的话就别说了，耳朵快起茧子了。人活一辈子，谁不会遇上有难处的时候，正好乔臻在我班上，力所能及地范围内帮一下，别动不动就千恩万谢。赶紧吃饭吧，下午赶回去还能睡会。”
宋书意止住下面要说的客气话，他不知道别的老师遇上这种情况会不会帮。他当老师快10年了，教过的学生里，单亲妈妈带孩子的不少，单亲爸爸带孩子的还真不多，莫名地就生出一些恻隐之心。
乔千山不再继续刚才的话，屋里一时间有点安静，三个人都饿了，除了咀嚼饭菜发出的声音，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宋书意家，一起吃饭却是第一次。之前每次说请宋书意吃饭都被婉拒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坐在一起吃饭。
吃完饭，乔千山把打包盒都收进塑料袋里。抬头说道：“宋老师，我就先回去了，乔臻这边有什么情况打电话给我，星期六早上我过来接他，这几天辛苦你了。”
“行，你去忙吧，有事我联系你。”宋书意应了声。
出门前跟乔臻叮嘱了几句，乔千山把刚才吃饭时的一袋打包盒顺手带了下去。垃圾扔进楼栋下面的垃圾桶里发出一声闷响，乔千山回忆了下刚在在屋里的情景，感觉宋老师跟自己差不多年龄，但来了两次，家里都是一个人独居的状态。虽然大城市普遍结婚晚，这个年龄也不算年轻了。不知道宋书意谈朋友没？乔臻留在这儿会不会影响人家谈恋爱？
纠结归纠结，想着晚上还要跑车。乔千山出了小区门还是赶紧坐公交去医院门口取回自己的小电驴，争取回家还能补个觉。
这几天宋书意着实体验了一把当老父亲的感觉，说来也怪，乔臻正是七八九嫌死狗的年龄，各科老师都头疼，偏偏只听他的话，每次别的老师管不住的时候，喊宋书意过去立刻就服帖了。
其他老师都说宋书意管理学生有一套，只有他自己知道，并非自己教育学生有什么独到之处，而且乔臻愿意让自己管。乔臻这孩子比较缺爱，看着大大咧咧，成天撵猫追狗的野小子，其实别人对他一点好都记在心里，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感激，这点倒是跟他爹挺像。
事是揽下来了，可宋书意一点带孩子的经验都没有，好在乔臻从小都养得比较潦草，没那么多讲究，挺好带的。除了不爱吃胡萝卜，既不挑食，也不择床，晚上帮他洗漱一下，自己趴在客房临时买的折叠床上就睡着了。因为家里没有需要留宿的客人，宋书意的客房一直是当书房用没有专门的床，因为乔臻过来才买了张折叠床。
小孩好得快，一开始那个伤口看着还挺吓人，换了两次药后创口肉眼可见地缩小。每天下班后宋书意就带着乔臻在先去医院，趁他打吊针的功夫，赶紧去附近菜场把菜买了，等乔臻吊完水再一起回家做饭吃。他虽然是班主任，但平时教体育，排课没那么多，时间上也还顾得过来。
周六早上一下夜班，乔千山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就骑着电动车去宋书意家接乔臻。途中路过菜场，他犹豫了一下把车停在门口走了进去，不一会再出来时，电动车的踏板上多了一件库尔勒香梨外加一挂排骨。
宋书意看着客厅地上的一件梨加一挂排骨乐了，这人送东西也够接地气的。
“刚刚路过菜场看排骨和梨子不错，顺手就买了，正好周末在家你自己做饭也用得上。你都说别让我客气了，你也别跟我客气。”乔千山生怕宋书意不收，解释道。
“行啊，中午正好烧排骨。”宋书意没有推脱，跟他交待了几句最后一次去医院医生叮嘱的话，就让乔臻跟着他回去了。乔臻屁股上的伤口愈合后留了一个疤，宋书意心想男孩子屁股上有个疤也不是什么大事，一般人也看不到。说出来孩子心里还是个事儿，就没特地告诉他了。
看着乔家父子俩离开后，宋书意盯着地上的排骨和梨子，把排骨拿去厨房，顺道洗了个梨。咬了一口，别说，汁多还挺甜。
老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宋老师家呆了几天后，乔臻回家后开始嫌弃乔千山做饭的手艺，宋老师和自己爹做饭的水平，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之前没有对比不觉得，现在一对比，越发觉得自己爹做的饭完全是对他幼小心灵的伤害。
还不如在宋老师家呆着呢，乔臻看着桌子上几盘色香味样样不全的饭菜，在心里默默叹气。
清明节一过，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小孩个子窜得快，冬装一脱，去年秋天的单衣现在穿着就已经短了。趁周日休息，乔千山带着乔臻去买衣服，他一周就休一天，有什么事都只能攒在一天都干完。
“爸爸，前面那辆车不是宋老师的吗？” 骑着电动车带着乔臻走在去商场的路上，突然儿子指着前方喊道。
乔千山顺着乔臻指的方向看去，绿化带边上停着一辆车还真是宋书意那辆黑色的JEEP指南者。出于职业本能，乔千山对车型和车牌基本是过目不忘，因为夜间开渣土车，难免遇上一些不守规矩仗着深更半夜人少在马路上乱窜的私家车，大黑天监控都不一定录得清楚。
乔臻虽然不认识是什么车，但受伤那几天每天坐宋书意的车上学、回家、去医院，对车标和车牌早就牢记于心了。
等他把电动车骑过去在车旁边停稳，下车一看，驾驶室里并没有人。乔千山往四周望了下，很快在人行道上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单手插兜在抽烟。
“宋老师，怎么把车停这儿了？”乔千山拔下电动车的钥匙，牵着乔臻上前打招呼道。
“刚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回来，开到半路，车趴窝了。我抽完烟就给4S店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修。”宋书意没想到在这会儿上乔千山父子，自己目前的形象太不为人师表了，赶紧把手的烟按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你们这是要去哪？”宋书意问道。
“准备带乔臻去买两套春装，之前的都小了。”乔千山看了一眼旁边趴窝的越野车，脱口而出：“宋老师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你看看。平常在车队，车子有小毛病都是我自己修。要是修不了，你再打电话给4S店也不迟。”
乔千山说得很诚恳，他们平时开车除非大毛病去修理厂，都是自己处理，毕竟成本和时间都耗不起。他对自己的技术还是有点自信的，其他工友的车有小毛病也经常找他看。车子这东西大同小异，就算修不好，也不会更坏。可是说完后，他心里又有点后悔，刚才只想着帮宋书意省事，顺嘴就说出来了。自己虽然会，但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这么冒然开口，万一……
“ 这不是瞌睡遇上枕头吗？那我就不客气了。刚才我还发愁送去4S店，前后没有两三天拿不回来。”宋书意说完把车钥匙递了过去。
乔千山大脑里千回百转的思绪在那一瞬间尘埃落定，他笑着接过钥匙，因为这份信任而心情愉悦。早上骑电动车风吹着还有点凉，他穿了件薄外套，担心影响干活，脱了下来准备把乔臻喊过来。
“我拿着吧，你让他拿，一会就给你弄一身脏。”宋书意接过衣服，乔臻在他俩说话的功夫，已经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找的小树枝，蹲在树底下戳蜗牛玩呢。这能指望上？
车子的引擎盖被掀起来，乔千山把毛衣的袖子高高捋起来，认真地检查各个零件。肌肉结实的小臂袒露在外，有种经常干活形成的力量感。
“没什么大问题，车子的电瓶亏电了，我叫个人过来给你搭点电。”乔千山检查完放下引擎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两个人隔着一条绿化带，乔千山打完电话，就站在车旁边等着。宋书意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对方，如果不是学籍档案上有父母信息登记，很难想象不远处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男人有个七岁的儿子。
很快，一辆小轿车开过来，对方应该跟乔千山很熟，把车开到合适的位置，司机没有下车，摇下车窗跟他打了个招呼。就看乔千山从对方的后备箱里拿出搭火线，又转身来到车头打开引擎盖。熟练地把宋书意车上的电极接到刚来的那辆车上，乔千山探头看了眼仪表盘，指示灯亮了。
10分钟后，乔千山收了搭火线，等对方的车开走后，才招呼宋书意和乔臻过去。
“应该能开了，电瓶可能年限到了，等有空你再去检测下。”乔千山把手在自己牛仔裤上擦了擦，从宋书意手上接过外套重新套上。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宋书意问道：“都11点了，你晚上跑车吗？”
“今天休息，明天晚上才有活。”乔千山以为宋书意怕耽误他时间了，连忙解释了一句。
“那正好，顺路先去我家吃午饭，下午你再带着乔臻去买衣服。”
还没等乔千山拒绝，乔臻已经欢呼雀跃地答应，并迅速拉开车门爬上后排座坐好了。
“我们先走了，一会我家楼下见。”宋书意长腿一迈，跨进车里，打着了火，带着乔臻先走了。
乔千山还没回过神，一大一小已经开车扬长而去了。等他骑着电动车到宋书意楼下停好车的时候，宋书意已经拎着一堆超市采购的袋子和乔臻一起在单元门口等他了。
“我帮你提点。”乔千山看他手上大包小包，也不好意思干看着。
宋书意一点没客气，直接分了一只手上的东西给他。等坐电梯上去进了门，宋书意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客厅地上，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
“宋老师，我的拖鞋你还给我留着呢？”乔臻麻溜地换上自己奥特曼图案的拖鞋，这双还是宋老师带着他去挑的。
“不留着我给谁穿？说不定你什么时候想我了，就过来看看了。”宋书意开玩笑道。
“我天天都想来，可是我爸不让我来，怕给你添麻烦，影响你找对象。”
“欸……”乔千山一个没盯住，已经被自己儿子卖了个彻底，一脸大写的尴尬。
“想来随时来，我不找对象。下次想来玩，周五放学前告诉我，我们约个时间，我去你家接你。”宋书意笑起来，“中午想吃什么？”
“除了胡萝卜，你做什么我都喜欢。”乔臻说的是大实话，这段时间在家吃得他快哭了，做梦都想吃宋老师做的饭。
“行啊，捧场王，等着我给你做满汉全席。”宋书意把超市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归置好，他一般每半个月去超市采购一次，因为昨天母亲大人召见回了趟家，采购任务就顺延到周日了。没想到正好车趴窝在半路，又这么巧遇上乔千山父子。
“电视给你打开了，想看动画片自己调台。桌子的水果都是干净的，自己拿，我去做饭了。”话音刚落，宋书意人已经进厨房了。
“我给你帮忙吧。”乔千山跟在他身后走进厨房，他可没办法像乔臻那样心安理得地坐在那看电视。
“你把大白菜的叶子摘个十片下来洗干净，还有这几个甜椒给洗出来。”宋书意一边安排乔千山干活，自己也麻利地把买回来的肉馅放进盆子里调味。
乔千山一边洗菜叶，一边看宋书意点火烧油，把调好味的丸子一个个挤到锅里炸，很快抽油烟机的风扇“呜呜”地飞转也阻挡不了炸丸子的香味飘散出来。乔千山在心里惊叹，宋书意干活真有种与本人形象不相符的违和感。
“没想到你做饭的手艺这么好。”乔千山发自内心地称赞。
“我一工作就搬出来单独住了，练十年也该练出来了。”宋书意把炸好的丸子捞出来，又开始切豆干，准备炒一个彩椒豆干肉丝。
乔千山不得不承认乔臻对他的嫌弃是有道理的，看着橱柜的台面上不断增加的冒着各种诱人香味的菜品，他自叹不如。他18岁就出来打工，之前都是吃车队食堂的大锅饭。从乔臻上幼儿园后才开始学做饭，也仅限于吃饱肚子。乔臻只有周末接回来，平时他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凑合。
想着下午乔家父子还要去商场，宋书意也没做什么复杂的菜，都是一些家常的快手菜，即使这样，也让乔臻赞不绝口，连吃两碗还要盛第三碗。
“一次吃太多会积食，那个丸子我炸了很多，一会我用食品袋给你装起来。你回去想吃的时候让爸爸给你烩点白菜进去，或者下面条的时候也可以放几个。”宋书意进厨房，把剩下的所有丸子都装进袋子里，怕漏油又套了一层，让乔臻提在手上。
于是，本来想给宋老师帮忙来着，最后不仅蹭了一顿饭，临走还带回一袋炸丸子。等乔千山再次带着乔臻骑上电动车时才惊觉，这都第三次来宋老师家了。
尽管乔臻已经省着吃了，那袋香喷喷的炸肉丸还是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少。这天吃完最后几个，乔臻一脸沮丧。
“爸爸，我周末可以再去宋老师家吗？”
“宋老师周末有自己的事要忙，咱们不能总麻烦别人。”乔千山一边回应一边把洗衣机里一堆洗干净的衣服拿去阳台晾起来。
“可是宋老师上次说我想去就可以去。”乔臻不服气，宋老师明明就很欢迎他去，还给他留了拖鞋。
“别人那是客气话。”乔千山把最后一件T恤用衣架撑开晾上去，心想孩子不懂事，大人不能不懂事。宋老师平常对乔臻照顾够多了，总不能别人随口一句，自己还当真了。
乔臻撅起嘴巴没有回应，心想宋老师说了他最讨厌别人跟他客气，宋老师才不会说客气话。但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不想让乔千山为难。别以为小孩什么都不懂，其实小孩心里什么都明白。
五一劳动节一过，天气愈发热起来。宋书意刚下了一节体育课回办公室，端起水杯才喝了一口，就被匆忙走进来的音乐老师喊住。
“宋老师，你赶紧去看看，你们班乔臻又跟别人打架，把别的同学鼻子都打出血了。”
宋书意一听放下水杯就跟着音乐老师往教室赶，乔臻虽然淘气点，但这学期以来基本没和别人打过架，怎么突然又打起来了。一进教室门就看见一群学生围观两个人打架，因为战况过于激烈，没人敢上去拉架。
“乔臻住手。”宋书意快步上前分开缠斗在一起的两个孩子。
两个人都挂彩了，乔臻脸上被抓了几个血道子，对方显然更惨点，流出的鼻血和眼泪混在一起糊了一脸。
“你们俩跟我来办公室，其他同学继续上课。”宋书意安排几个学生把撞倒的桌子扶起来，带着两个人走了。
“为什么打架？”回到办公室，宋书意扫视了一眼两人。
被打出鼻血的孩子抬头看了一眼宋书意又把头埋了下去。乔臻一脸不是有人拦着，我还要继续揍他的表情。
“乔臻你先说。”
“他先说我是‘没妈的孩子’，说我‘没人要’。”乔臻气呼呼地回了句。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乔臻自己并不是很在意自己没妈这件事，可能很小父母就离异，对妈妈的印象很淡，已经习惯跟爸爸两个人的生活。所以在学校跟同学聊起来也没有特地隐瞒这件事。之前都好好的，今天和面前的男生发生了点争执，对方眼看说不过他，张口就说他是没妈的小孩，是没人要的。
自己能接受这件事，不代表乔臻可以允许别人这么说他。那还争个屁，直接用拳头说话。
宋书意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感觉心脏像被人拧了一把，有点酸涩的钝痛。
“你这样说乔臻对吗？用别人的伤痛来攻击对方会显得很不爷们儿。”宋书意看着鼻血糊一脸的男生说道，他是体育老师，讲不出什么阳春白雪的大道理。
挨揍的男生摇了摇头，不说话。
带两个孩子去学校医务室检查了下，好在没什么大碍，乔臻脸上的抓伤涂了点碘伏，那个男生把血止住，清洗干净后，鼻骨没事就嘴角肿了一块。
“你先跟乔臻道歉。”等男生小声道完歉后，宋书意看着乔臻：“他那么说你确实不对，但你也不能动手。你现在小，下手没轻重，万一打重了，很容易出事。以后有什么事，你告诉我，不要再打架了。”
乔臻点头，不情不愿地跟那个男生也说了声“对不起。”
把两个孩子收拾干净送回教室，宋书意给那个男生的家长打了个电话，先把事情的原委讲了遍，对方一听知道是自家孩子理亏，虽然受了点伤，也不打算再追究。如果等孩子回去自己跟父母讲，当父母的心疼孩子，一看自家孩子吃亏，很容易就把事情扩大。
这事算是过去了，不用乔千山再往学校跑了。宋书意坐在椅子上，端起水杯把刚才没来得及喝的水都倒进嘴里。
周五上午的体育课结束后，乔臻帮宋书意搬教学用具去办公室。
“下午放学你爸就来接你了，高不高兴？”宋书意看了看乔臻的脸，前两天打架的痂子已经掉了一部分，还好没留疤。
“嗯。”乔臻浅浅应了声，其实也没什么高兴的，回家也没比呆学校好多少。大概就好一点点的样子，他爸爸也没多少时间陪他。
“回家也只能跟他呆一会，他只有周日休息，晚上等我睡着，他就去跑车了。”
“平时每个周末你晚上都一个人在家睡觉？”宋书意对这个结果很惊讶，之前从没谈到这个话题。他想当然地以为平时晚上跑活，周末两天或许可以换班，肯定有妥善的解决办法。
“之前上幼儿园的时候，周末回家我爸晚上会把我带去车队，值班室有床，有人可以看着我。但是那边比较吵，也睡不好。等上小学，我爸说我长大了，可以自己在家里睡觉了。”乔臻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在家里睡觉肯定比去车队值班室舒服。
“你才几岁，你爸就觉得你长大了？留你一个在家多危险啊。”
“那能怎么办？他要是不去开车就没人给我挣钱了。”乔臻用乔千山经常跟他说的话回答宋老师。之前他也会闹着不让爸爸出门，后来习惯了就也还好。
“开始他不放心，中间会跑回来看下我，后来看我还挺适应，慢慢就放心了。周五和周六他会晚去两个小时，等我睡着了再出门。”乔臻替自己爹解释道。
听乔臻说完，宋书意发觉自己刚才的想法跟“何不食肉糜”有什么区别？但凡父母有办法，也舍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大晚上一个人留家里。他所在的学校是这一片比较好的寄宿学校，乔臻是择校过来的，交了一笔不小的择校费。看得出来乔千山很重视孩子的教育，竭尽所能给孩子一个好点的环境。
“上次不是跟你说周末可以来找我吗？”心里那股酸涩感又上来了，宋书意换了个话题。
“我爸不让，说不能总麻烦你。”乔臻一张口又把他爹卖了个彻底。
“今天放学就跟我回去，我跟你爸说。东西放地上，你赶紧回教室吧。”
看乔臻高兴地小跑出门，宋书意的脑海里浮现出乔千山的样子，内敛不善言辞，很自觉很有边界感。难以想象，之前幼儿园的那三年，他一个人带孩子是怎么过来的。
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估摸这个点乔千山已经起床了，宋书意摸出手机。
铃声响起的时候，乔千山正在打扫屋子。自己一周都是白天回来睡个觉，今天儿子要回家，总得收拾得像样子点。本来就是租的房子，再弄得乱七八糟，更没有家的感觉了。
“宋老师？”
“今天放学乔臻跟我回去，你周天早上下班后来我家接他就行了。”
“那怎么好意思……”乔千山本能地想推拒。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周末也没什么事，不影响。”赶在对方再次开口前，宋书意直接把这事敲死：“就这么说了，你周日早上过来接他。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可以再买箱梨，上次买得挺好吃。”宋书意说完笑了起来。
挂了电话，乔千山耳边还回荡着宋书意的笑声，感觉耳道都被震得有点发烫。隔着电话线，他都能想象对方笑起来的样子，宋书意的声音有种特殊的感染力，透过声音就能传递出他那种豁达开朗的心态。每次见面，脸上都带着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笑意。
星期天早上交车后，乔千山骑着电动车去接乔臻，这次不仅买了梨，还买了一箱冰糖心苹果，其他也不知道能买点什么，水果总归是不会出错的选择。
“乔乔，跟宋老师再见，准备走了。”乔千山把两箱水果放在地上，没有进去，站在门口招呼乔臻。
“乔乔？”宋书意靠在门框上，好奇地看了一眼乔千山。
“他小名。”刚刚一喊出来，乔千山心里就叫了声糟糕，乔臻不愿意他在外面喊这个小名，刚才没注意顺嘴就出来了。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在别人面前叫我小名，我都上小学了。你成天叫我‘乔乔’，跟叫小姑娘一样。”乔臻不满地抱怨。
“那我能叫吗？”宋书意打趣道。
乔臻虽然不喜欢这个小名，但是想想如果是宋老师这么喊他，那还是可以接受的。点头：“可以在家里叫，但在学校不能叫。”
“保证在学校不叫，来拉钩。”宋书意弯腰用小手指勾住乔臻的小手指拉了下。
再多的保证都不如拉钩在孩子心里有用。“谁说谁是小狗。”乔臻勾完手指，不忘补充了一句。
“放心，让别的同学知道会影响你霸气的形象。”宋书意笑着揉了把他的小脑袋，“跟你爸回去吧。”
站在窗户边，看着乔千山骑车带着乔臻从视线里慢慢消失，宋书意脸上的笑容都还没下去。他算是摸清和乔千山打交道的门路了，那就是不要让他选择，直接告诉他结果。一个独自带孩子的中年男人，早把自己缩在壳里，他们已经学会不麻烦任何人独立生存，毕竟更难的时候也过来了。
之后如果周末没有其他安排，宋书意周五放学前就会直接打电话告诉乔千山，星期天去他家接乔臻。对于自己而言，让乔臻过去住两晚上对生活没什么影响，出门还多了个小跟班。乔臻自理能力很强，除了吃饭多双筷子，并不需要他做什么。于是每个星期天上午乔千山来接孩子的时候，家里都会多一些时令水果，已经从苹果梨子发展到西瓜猕猴桃了。
其实他一个人能吃多少水果，带了一些去学校，每天放学的时候给乔臻拿一个。但是宋书意从来不会说“你不用买了”，因为他不希望乔千山觉得欠自己人情，这些水果他接受了，对方会感觉好一点。他愿意帮他，本来就是举手之劳，不需要被感恩戴德。
之前每到周末乔千山都需要工友帮他顶两个小时的班，等周一到周四乔臻住校期间再帮别人上两个小时班还回去。现在一来就轻松多了，而且乔臻住过去，有人看着他也更放心。让乔臻自己在家睡觉也是无奈之举。乔千山不是没想过晚上请个钟点工，但是让孩子跟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单独相处，危险也不小。他也有想过换工作，可他没学历，除了开渣土车能挣得多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暑假里乔臻有安排吗？”6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天早上，乔千山来去接孩子的时候，宋书意问道。
“送回老家，我父母帮我哥哥家带孩子。他们不能过来，但送回去还是能帮忙照看一下的。”
宋书意点头表示知道了，暑假他一般会去一些儿童体能培训班当教练，要是乔乔留在海城，就带着一起训练。既然乔千山已经有安排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暑假一到乔家父子俩都高兴，乔臻高兴是因为回老家意味着可以撒丫子玩了，他在老家可是孩子王，一回去一帮小孩都围着他转。乔千山高兴自然是因为孩子不在身边，他一个人好将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星期天一大早乔千山就拎着乔臻的行李箱坐长途汽车把他送回老家，父母的房子是这几年把老房子推了重新盖的，他出了一半的钱。一共三层楼，给他们父子留了一层，简单装修了下，虽然比不上城里设施那么齐备，但该有的也都有，住的地方不愁。他还特地带了两大包零食回去，一包给哥哥家的两个孩子，一包留给乔臻。
中午匆匆吃了顿午饭，乔千山就坐下午的车回来了。虽然当天晚上不能跑车，但得留一天补觉，不然周一晚上开车没精神很容易出危险。回到海城的家里已经晚上7点了，自己一个人也不用做饭，乔千山出门准备随便吃点。
住的地方虽然房子老旧一点，但周边配套还挺全的，老生活区最不缺就是吃饭的小馆子。乔千山正在打量路边一排餐馆的招牌，考虑晚上吃什么，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边看手机一边朝他走来。
“宋老师，你怎么来这边了？”又往前走了几步，乔千山确定这人就是宋书意，打招呼道。
“手机开不了机，网上查了下指定维修点在这边，我就过来了。”这可真是巧，宋书意心里想着。往乔千山身后看了眼，问道：“乔臻呢？”
“早上刚把他送回老家，我坐下午的车回来才到家不久。你吃饭了没？”
“还没呢，在店里等了一下午，刚给修好。”宋书意刚才就是在摆弄手机才没发现迎面走来的乔千山。
“正好一起，我也没吃，这块我熟。”这几个月下来，乔千山跟宋书意熟悉了不少，说话起来也更随意，不像之前那么拘谨。
“我车停这儿行吗？”宋书意指了下自己停在路边的车，地面上没划线，不知道能不能长时间停。
“把车停我家小区里吧，就在附近，停这儿有时候交警会来贴单。”
“行，你上来给我指路。”宋书意也没推辞，直接让乔千山上车。
“欸，你坐后面怎么指，坐副驾驶。”眼看乔千山要去拉后车门，宋书意把他喊住。
没开五分钟就到了乔千山租房的小区，确实很近。宋书意松了安全带下车，绕过去给乔千山开门。
“你们住这还挺方便的。”宋书意跟乔千山一起走出小区门，周边还挺热闹的。
“当时在这里租房就是图离乔乔学校近，周边配套齐全，可以省很多事。”虽然租金比偏一点的地方高，房子也旧，但胜在方便。
“前面有家‘淮南牛肉汤’，馆子不大，但味道不错，可以吗？”乔千山提议，这种苍蝇馆，虽然味道好，但店面都比较不上档次。
“你经常吃的都说好，那还犹豫什么，就这家了。”宋书意是本地人，深知一个城市的美食往往就隐藏在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
得到肯定的答复，乔千山松了一口气。第一次和别人分享一件自己喜欢的事物，乔千山内心生出一种隐蔽的喜悦，不禁加快了步伐，想赶紧让宋书意验证一下这家的牛肉汤。
馆子的招牌很不起眼，店主是一对老夫妻，一看就是有年月的老店。虽然店面有点破旧，但里面收拾得还比较干净。
“这还是第一次看你带朋友过来吃饭，儿子呢？”大叔店主一看是熟客，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送回老家了，放暑假没人带。”乔千山回应道，把宋书意带到里面比较安静的一张桌子。
小店没有菜单，只有贴在墙面上一张价格牌。乔千山让宋书意点，他扫了一眼价格牌，上面连对应的图片都没有，对着文字很难想象都是什么东西。
“你来吧，就按你平时爱吃的点。”
桌子上有个纸板夹着几张裁剪得歪歪扭扭的草稿纸，用塑料绳拴了一根圆珠笔，乔千山在拿起笔把自己经常点的几样快速地写上去。
“喝点啤酒吗？晚上打的回去，等明天放学的时候再过来开车，离你们学校不远。”写好要点的菜，乔千山抬头征求宋书意的意见。
“行，先来六瓶。”宋书意从善如流。
拿着写好的菜单，乔千山走到门口交给店主大叔，要了六瓶纯生，又在隔壁的烧烤摊点了一些烤串，叮嘱老板一会直接送过来。
两碗招牌牛肉汤多加了牛肉很快就端上来了，还有几个清爽的凉菜，切好的饼块装在盘子里放在一边。乔千山打开瓶盖，冰凉的啤酒冒着白色的泡沫倒满两人面前的玻璃杯。
“尝尝看。”乔千山有点期待地看着对面的人，希望自己的推荐能得到认可。
牛肉汤还很烫，宋书意尝了口凉菜，确实不错，食材也新鲜。“好吃。”说完又夹了一大筷子，用行动证明所言非虚。
心里那种喜悦感变得更加明显，乔千山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一个笑容。没有刻意的开场，两个人就边吃边聊起来。旁边的烧烤也端了过来，发散出诱人的香气。
“这边是老居民区，餐馆主要做回头客生意，食材上不敢用差的。能坚持开到现在的都是很多年的老店。”乔千山今晚不用跑车，可以喝点酒。
“这边还挺方便，一出门什么都有，不用跑远。”宋书意表示赞同。
“省事，我这工作性质，晚上跑车，白天睡觉。出门就能解决吃喝节约时间，而且乔乔上学也方便。”
“乔乔的妈妈平时不来看他吗？”宋书意挺好奇这个问题的，整个一年级过去，他从来没有见过乔臻妈妈一次。即使离婚了，孩子总归是亲生的。
“他妈妈在其他城市，已经再婚又有孩子。所以离婚后基本没什么联系了。”因为喝了酒，乔千山聊起来更随意，也没有太多顾忌。一年来的相处让他心里默认宋书意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能问下你们当初为什么离婚吗？”大概喝酒话多，虽然有点冒昧，宋书意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其实没什么具体原因，我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在海城工地上开渣土车，刚到结婚的年龄，家里就让我回去相亲，乔乔妈妈在省内一个电子厂上班，也是到年龄家里催着回去相亲。我俩在家里安排下见了一面，彼此感觉还行，就按双方父母要求走流程结婚了。”
“你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家那边农村都这样。基本一到过年，打工的年轻人回去就是各种相亲，看着还行立刻就下聘礼确定关系，很快就能办酒。毕竟能休假的时间有限，平时都在外地也回不来。用父母的话说，看着儿女结婚生子就算人生圆满了。”
这是乔千山第一次详细地跟别人聊起这件事，并没有多少痛苦，就是觉得当年太草率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过什么生活，就被匆忙地安排结婚了。
宋书意很认真地倾听，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
“结婚后，乔乔妈就把电子厂的工作辞掉跟我来海城，很快就有了乔乔。我的工作性质你知道的，夜里上班白天休息，对家里很难照顾到。有了乔乔后，各种生活琐碎积累到一起，本来就没什么感情，日子就更难熬了。乔乔快两岁的时候，他妈妈觉得实在过不下去就提出离婚。”
乔千山把面前的啤酒喝完，又倒上一杯继续说道：“她问我能不能换份工作，家里一点都指望不上我。不是我不想换，是根本没法换。当渣土车司机虽然辛苦但挣得还可以，我没有学历，换份白天上班的工作，工资高的不要我；愿意要我的，工资太低。这边的消费水平又高，换工作我根本就养不起老婆孩子。”
“因为这个原因离婚的？”这个理由真是既现实又残忍，宋书意看着面前的男人剖开内心，原来坚定的壳下面是这样的过往。
“这种事勉强不来，而且也不能全怪她，是我自己能力有限，没办法给她好点的生活。不管怎么说，她生了乔乔，我很感激。我们没房子，离婚的时候，家里的存款大部分都给她了。当时乔乔还小，我妈本来是跟着我哥过的，后来没办法过来帮我带了一年孩子，等乔乔满三岁就送去幼儿园上全托了，因为我哥哥家又生了二胎，她就回去了。”
乔千山一口气说完，觉得心里畅快很多，他从婚姻里走出来这么多年，第一次有机会完整地描述当时的经历。大城市里没人会关心你私底下怎么生活，大家都不容易。现在乔乔大了，日子也过得挺好，也没什么不知足的。
他吃了一串烤五花，问道：“你呢？条件这么好，现在还没结婚？”这是乔千山一直很不解的问题，宋书意相貌端正，工作稳定，家里条件也好，完全没有单身的道理。
宋书意笑了，果然喝酒是拉近男人间关系的利器，以乔千山平时的性格，是不会问出这种问题的。
“谈过两次对象，第一个是大学里谈的，我毕业后就考了编制来这所小学当老师了。我对象考研，研究生上完后要出国，我不想出国，就这么无疾而终和平分手了。第二个对象是我27岁时认识的，比我小五岁，我当时已经想安定下来了，他可能不太喜欢这种平淡的生活。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就去外地了。现在是没遇上合适的，先单着了。”
宋书意说的都是大实话，唯一没说的是，他之前谈过的两个对象都是男的。因为实在没必要跟一个学生家长公开自己的性向，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你家里不催你吗？”乔千山点头，宋书意跟对象分手的理由也是情理之中的，出国那个就不说了，第二次谈的那个，一个人想安定，一个人还没玩够，对生活的认知不一样很难走到最后。他很理解宋书意的想法，他就很渴望安定的生活。
“他们已经接受现实了。”宋书意笑道，其实出柜的过程没那么顺利，和父母的关系也就这几年才慢慢缓和。
“你不打算再找一个？”宋书意把话题又抛给对方。
“同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乔千山也笑了起来，知道了彼此的过往突然就亲近不少，聊起来愈发放松。
“我下半年都31了，工作还是之前的工作，要什么没什么，还带着一个儿子。换成你是女的，你能愿意吗？”乔千山自嘲。
宋书意手按在酒杯上，看着对面的男人，思索着这句话怎么接。当初乔乔妈会看中乔千山，估计有很大的原因是胜在颜值上。哪怕现在穿着打扮都比较糙，脸也还是耐看的，能把烂大街格子棉衬衣穿得有型有款也是硬实力。真想找对象，还是有市场的……
“早就不做梦了，我父母忙着帮我哥带两个孩子，知道我这边什么情况，也没劝过我。现在这样就挺好了，婚姻又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没必要为了结婚而结婚。”没等宋书意回应，乔千山给出自己的结论。
“为你这句‘婚姻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没必要为了结婚而结婚’干杯。”发散过头的思维被打断，宋书意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口焖了。
乔千山这句话出乎意料地和宋书意内心所想契合在一起。对于乔千山而言是不要为了结婚而结婚，对于自己而言则是不要为了在一起而在一起。这一年来身边的朋友不是没人给他介绍，只是他觉得没必要，没必要为了满足那点生理需求就随便找个人凑合。多少人活一辈子都没弄明白这个道理，能从乔千山嘴里说出来，让他刮目相看。
“啪”打火机响了一声，宋书意把点燃的烟放进嘴里猛抽了一口。
“抽吗？”他把烟盒递过去。
“不会。”乔千山有点不好意思地拒绝。
“不会？开夜车的司机很少有不抽烟的。”宋书意吐出一个烟圈，挑眉看着他，一脸我怎么不信的表情。感觉自己在乔千山面前有点放飞自我，完全不注意形象了。
“真不会。没结婚前，每个月到手的钱除了留一点当生活费都要交给家里攒着娶媳妇。当时我刚高中毕业不久，没其他消遣就喜欢去网吧玩游戏。当时就想着用来买烟还不如用在游戏里买点装备。”
乔千山出来打工的时候还小，就那么点钱，基本用在游戏上了。后来倒是不玩游戏了，但结婚后需要用钱的地方更多。这两年手头宽裕点，但本来就没有抽烟的习惯，也不用专门培养了。
“晚上开车的时候会困吗？”宋书意弹了下烟灰，算是勉强接受这解释。
“教你个绝招，困狠的时候把风油精在舌头点一滴，再困都能立刻就清醒。”乔千山给宋书意传授自己的防困秘诀。
“把风油精点在舌头上？你可真敢。”宋书意虽然是笑着说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这比抽烟提神省钱多了，一瓶风油精能管一两个月。现在不会了，乔乔从幼儿园住校后，我白天没事都可以用来睡觉，晚上犯困的时候很少。而且这半年有你帮忙，周末我都不用别人帮忙顶班……”
“又来了，自己喝一杯。感谢的话以后不要说了。”宋书意示意他自罚一杯。
乔千山也不墨迹，一杯全倒进嘴里。两个人一晚上喝着聊着，面前的六瓶喝完，还又加了两瓶，吃到小店快打烊才出来。终于顺理成章地请宋书意吃了一顿饭，心愿达成的乔千山把账结了，两个人并排走在路上。
“前面有辆空的士。”其实想说不行今晚就住在他家，乔臻那间房子空着在。但一想这么说太唐突了，最终还是选择帮宋书意拦的士，不过那辆的士没停。
“可能是赶着交班的司机，等下一辆吧。”宋书意侧头看见那辆打着“空车”标识的出租车从路边呼啸而过，猜测道。
两个人离得很近，宋书意扭头说话时的气息正好打在乔千山的耳朵上，耳朵就这么不可控制地烫起来，带着半天脸都发热。乔千山感觉很怪异，就喝了几瓶啤酒也不至于这样？好在是晚上，没人会注意到异常。
两人走到路口，这里车流量大，很快就有一辆空车在他们面前停下。
“路上小心。”乔千山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点什么，顺嘴冒了一句。
“好，你赶紧回去睡觉吧。”宋书意坐上车，朝站在车旁的男人挥了下手。他一个185的壮汉，虽然是半夜，但在市区打个的回家也没什么可小心的。
到家洗完澡走到床边，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下。乔千山拿起来，上面有一条短信写着“到家了。”
他拿着手机看了很久，屏幕暗下去几次又被他按亮，最后敲出几个字“明天过来取车时告诉我一声。”
点击发送后，乔千山还对这句话不满意，但又想不出更好的话来。直到手机再次亮起，屏幕上的新短信上写着“好”，那股乱七八糟纠结的情绪总算平复了。
虽然学生已经放暑假了，但老师还有些收尾工作，会比学生晚放假几天。第二天宋书意睡到9点才醒，去学校处理了下班务工作，到下午三点总算忙得差不多了。
“我现在过去取车。”宋书意掏出手机给乔千山打了个电话。
离得不远，走路过去也就十分钟。宋书意到的时候，乔千山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他了。
“去家里坐会儿？”车就停在单元楼下面的车位上，快走近的时候，乔千山邀请道。
“走吧，正好认个门，以后乔乔想找我，可以过来接他。”宋书意一点没和他客气，跟在他身后。
老小区没有电梯，好在房子就在三楼。
“不用换鞋子，地板正好该拖了。”乔千山打开房门，让宋书意先进去。
“你们家收拾的还挺干净。”宋书意打量了下，房子比较旧，一个挺小的两房。不过屋里家具家电很少，除了生活必需的没有多余的东西，倒也不显得拥挤。
“喝水。”乔千山从地上一箱矿泉水抽出来一瓶递给宋书意，房间是他中午起床后刚收拾出来的，连水都是特地搬了一箱上来。他不确定宋书意会上来，但还是暗自期待万一上来了不至于留下太差的印象。
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宋书意在房间里转了下。
“这个小象他寝室床上也有一个。”站在小卧室的单人床边，宋书意把小象玩偶拿起来看了下。
“他很喜欢，之前上幼儿园的时候每天晚上抱着小象才能睡着。所以买了两个，家里一个学校一个。” 乔千山站在他身后说道。
“这是乔乔多大时候照的？” 床头有个相框，里面是乔千山抱着小时候的乔臻照的。宋书意看着照片里抱着儿子微笑的人，和预想中的一样，年轻时候的乔千山妥妥是个帅哥，乔臻的长相也遗传了他爹7、8分。
“三岁，按老家的习俗是个大生日，特地带他去儿童摄影拍了一套，送了一个10寸桌摆。”乔千山很少照相，这会被宋书意盯着照片看，有点不自在，好在他很快就放下照片走了出来。
主卧自然是不方便进去的，宋书意扫了一眼，基本也能看个大概，除了床、床头柜和衣柜，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再联系。”
“一起下去吧，正好我去外面买点吃的。”乔千山换了鞋子和宋书意一起下了楼。
“上次的电瓶后来去检查了吗？”走到车前，乔千山突然想起这事。
“去看了，电瓶老化，换了个新的。”宋书意一边回应，一边打开出门坐了进去。
“嗯，以后车子有小问题可以叫我。”乔千山挥挥手，看着面前的车发动，开了出去。
乔千山以为自己最后话对方并不会在意，没想到几天后还真接到宋书意的电话请教他关于车内空调突然不制冷的问题。身边的工友家里有孩子暑假想报培训班的，要是往常乔千山都不会接话。这次居然鬼使神差地打了个电话问宋书意，对方推荐了几个口碑不错的。有来有往间，电话的内容慢慢扩大到美食、趣事，两个人的联系慢慢增多起来，即使没有乔臻，也不会觉得无话可说。
这阵子车队的人都发现乔千山有点不对，每天晚上跑车的时候心情都特别好。几个相熟的工友忍不住问道：“乔哥，你这是找到对象了？这段儿心情这么好？”
“是吗？没有啊。”乔千山有点好奇大家的说法，自己这段时间看起来很开心吗？
“还没有？你每天来车队，嘴角快咧到耳根了。真找到了，可别藏着掖着，我们等着喝你喜酒都好多年了。”
“真没有，可能最近乔臻不在身边，没人闹腾，心情就好了。”乔千山回应了一句，在出车记录表上签上自己名字。心里暗自想着，这段时间好像确实心情不错，不知道为什么。
夏天跑车尤其辛苦，老板直接去田里弄了一卡车西瓜给大家当福利，每人分了一麻袋。乔千山看着这一麻袋西瓜有点犯愁，家里就他一个人，哪吃得完？他杀了一个瓜尝尝，地里长熟的，不仅新鲜还挺甜的。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车队刚发了一麻袋西瓜，我尝了一个还不错，这多么我也吃不完，明天给你送几个过去。”
“你骑电动车方便吗？要不我开车过去拿？”宋书意感觉西瓜用电动车不太好带的样子。
“方便，你明天什么时候在家。”
“六点可以，我白天有培训课，五点下课，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宋书意算了下时间，正好下课赶回来还来得及做饭。
挂了电话，乔千山把一麻袋西瓜都拿出来，挨个挑了挑，选出最好的四个，找了个结实的纸箱子装好。晚上出车的时候，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一晚上也不那么难熬了，想着第二天可以见到宋书意，心情就莫名其妙的好。
下午补觉起来，乔千山又洗了一个澡，从衣柜里挑了件衣服才把昨天装好四个瓜的纸箱在电动车后座上绑好，骑了出去。
宋书意本来想着五点下课还有时间去买菜回来准备下，结果遇到一个特能聊的家长，拉住他问孩子的情况问了半天。他紧赶慢赶，总算是六点前开回家了。刚把车停好，就看见乔千山骑着电动车过来了。估计自己说六点，对方就卡着点来的。
“真巧，正好一起到。”宋书意等乔千山把电动车停稳了，跟他打了个招呼。“等我拿下菜。”说完，从后备箱里把刚才买好的菜拿了出来。
“你这一箱西瓜也够重了，好搬吗？”宋书意准备和他一起抬。
“可以，你把单元门帮我撑一下。”乔千山直接用手托住箱子底抱了起来。
两个人打配合，终于把一箱西瓜抱进电梯了。
“乔乔一个人待老家适应吗？”电梯里就他们两个，宋书意问道。
“他丢惯了，从小寒暑假都这么过的。我爸妈和哥嫂别的忙帮不上，但每次回去对他都挺好的。况且，就乔乔那个性格，他不惹别人都烧高香了，谁还能欺负他？”
宋书意笑了起来，这句话还真没冤枉他。还没来得及接话，电梯到了，宋书意先出去伸手把电梯门挡着，方便乔千山抱着一箱西瓜出来。
“意哥。”
出了电梯，宋书意走在前面正低头掏钥匙。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猛然抬头，才发现家门口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什么时候回来的？”宋书意眉头微微皱起，有点诧异会在自己家门口再次看见陶炘。
“我辞职了，以后都留在海城，今天是专门过来找你的。”陶炘有一年多没看见宋书意了，现在这个人就在他面前，跟一年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身后传来重物放在地上发出的闷响，宋书意才意识到身后还跟着乔千山。
“你朋友过来找你吗？要不我把西瓜放在这里先回去了。” 看宋书意跟门口站着的年轻男人说话，乔千山小心地把一箱西瓜放在地上，站起来擦了把汗。
刚才满心满眼沉浸在又见到宋书意的喜悦中，听见有人说话陶炘才发现宋书意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年龄跟宋书意相仿。
“他是？”陶炘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下，一时间有点尴尬。
“这是我学生的家长。”宋书意简单介绍了下。
陶炘看了眼地上的西瓜，想着可能是学生家长过来感谢老师的。这种时候显然不适合叙旧，他再不懂事，也不能在宋书意学生家长面前暴露两个人的关系。本来想突然出现给宋书意一个惊喜，结果连话都没说上两句。陶炘有点失望地开口道：“意哥，你今天有事，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找你。”在离开的瞬间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我都不走了。”
宋书意家的大门在他离开后打开，陶炘期望宋书意可以说点什么，故意放慢步伐。最终除了两个人进屋后的关门声，没有任何回应。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防盗门，最终还是先离开了，反正这次回来也不走了，有的是时间。
乔千山把一箱西瓜抱进屋里，在门口边换拖鞋边问：“刚才门口那个人好像找你有事儿？”他想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称呼刚才遇到的人，看上去挺年轻的，20出头的样子，穿着打扮也很时尚。称呼对方是男人好像把人家喊老了，叫男生或者帅哥好像也不太合适。
“一个朋友从外地回来了，我改天再找他。”宋书意也没弄清楚陶炘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也不太方便跟乔千山解释。
把秧子上还带着绿叶的西瓜从箱子里抱出来，在地上摆放好。乔千山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打招呼道：“我回去了，那个瓜趁新鲜赶紧吃，放久就熟透了。”
“吃完饭再走，菜我都好买了，过来帮忙。”宋书意把人叫住，直接派活。
“葱和蒜剥了，再把这两根丝瓜的皮刨掉。今天培训课结束，有个学生家长拉住我聊了半天，不然这会都准备差不多了。”
“你放暑假都不休息吗？”乔千山接过宋书意塞给给他的一把小葱、几瓣蒜，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垃圾桶旁边剥蒜皮。
“暑假两个月呢，每天待在家里也挺无聊的。培训班开到8月中旬就结束了，剩下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可以自己安排下。”宋书意说话的时候一点不影响他切菜的速度。
宋书意做饭本来就麻利，有人搭把手，三菜一汤很快就摆上餐桌了。趁他去厨房盛饭的功夫，乔千山打量了一下四周。跟他冷锅冷灶的房子不一样，宋书意虽然一个人住，但屋里却很有生活气息。
自从离婚后，乔千山仅有的几次吃到家常饭的经历都是在这里。因为工作性质和自身的性格，他的交际圈很窄，基本也没有可以说话的朋友。今天两个人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却有一种莫名的暖意从心底流淌出来。他好像很习惯于接受宋书意的安排，一点不会觉得拘束或排斥，反而会因为宋书意没有把他当外人而高兴。
“时间还来得及吗？”宋书意端了两碗饭出来。
“够的，晚上9点去车队就可以了。”乔千山接过递到他面前的碗。
“晚上跑车身体吃得消吗？你这也干十几年了吧。”
“高考落榜就出来了，我哥也没考上大学，在家里务农。我不想待在农村，就跟同村一个大哥来这边学开渣土车了。目前还行，别的工作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再攒点钱，等乔乔大点看能不能换个白天的工作。”其实乔千山也觉得夜里跑车不是长久之计，只是目前没有更好的出路。前年他当上车队的队长，奖金比之前高一点，这也是让他愿意坚持的动力。
确实换工作也没那么容易，现在好歹也算有份稳定的收入，宋书意劝慰道：“我这边也帮你留意着，看身边朋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介绍。”
等乔千山回去后，宋书意才拿出吃饭的时候在裤兜里震动了好几次的手机，一看果不其然全是陶炘发的。
“意哥，好久没吃到你做的饭了。超级馋！”
“我现在是不是变化很大？今天看你有事，就自己先走了。”
“那个学生家长走了吗？你怎么一直没回我信息？”
“等那个学生家长走了，我再过去找你好不好？”
宋书意看着后面还跟着好几条未读短信，一点点开的欲望都没有。这是陶炘一贯的风格，如果自己不回复就会一直短信轰炸，直到他回消息，并且是回复他想看到的消息为止。手机的震动还在继续，满屏幕的“学生家长”看得他脑仁疼，宋书意最终还是拨出那个曾经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意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打给我，那个学生家长是不是走了？我现在就过去。”陶炘一看是宋书意的电话，飞快地按下接听键。
“你在那边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回来了？”宋书意没有回答他的话，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待得一点都不好，要不是为了跟你赌气，我早就回来了。谁叫你一直不跟我联系的。”陶炘一直觉得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分手不过是想要被挽留。就算他这次过分了点，直接跑去外地，如果宋书意哄他，他一样还是会回来的。没想到宋书意这次居然一次都不联系他，最后还是他自己先忍不住了。
宋书意听到这话简直哭笑不得：“我们俩已经分手一年多了，你问我为什么不联系前男友？”
陶炘就是那个小他五岁的第二任男友，宋书意认识他的时候，陶炘才22岁刚大学毕业。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活泼又热情，充满朝气的大男孩。当时宋书意跟第一任男友结束了长达五年的恋爱，虽然是和平分手，但也身心俱疲。一次朋友组的局，陶炘就像一团炽烈的火焰，一下闯入他的生活。
这团火亮得让人炫目，年轻的人情感就是风风火火不管不顾，他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最好的恋人。最初的激情期过后，两个人对生活认知的差异慢慢浮现出来。陶炘喜欢热闹，爱玩，需要时刻被关注被宠着。宋书意喜欢安静，居家，希望有自己的空间和时间。
这些矛盾随着交往的深入越来越突出，宋书意在这段感情里感觉越来越累。他需要花很多时间去思考陶炘每一句想表达什么，get到他想表达的点，给予他想要的反馈。他俩闹分手不是一次两次了，有时候宋书意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个点让陶炘不满了。他也知道对方提分手并非是真想分手，无非是希望自己先服软，哄着他宠着他，让陶炘感受到自己对他的重视。
面对比自己小五岁的男友，宋书意总会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还小，可以等他慢慢成熟，慢慢磨合，尽可能地宠着。可是还没等他们磨合好，感情已经在各种矛盾中消耗光了，他渴望稳定平静的家庭生活，这恰恰是陶炘不愿意过的。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能说两个人不合适，不管什么样的性格，总会遇见跟自己合拍的人。所以一年前两人再次闹矛盾，陶炘提出要分手去深城发展时，宋书意没有再做任何挽留。
“我反悔了，之前你就当我不懂事，以后我不会随便跟你提分手了。我现在去找你好不好？”陶炘一听宋书意把他定位成前男友急了，去深城三个月他就已经后悔了，但又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一开始心里想着只要宋书意好好哄他就原谅，等手机再也没有来自某个熟悉号码的短信时，要求逐渐变成只要先联系他就回去。
然而事情逐渐变得超出预期，当他想主动联系宋书意时，内心的骄傲又不甘心大半年的等待就这么认输。一直以来宋书意都会让着他，先妥协，等他意识到对方这次是真要分手时，已经过去一年了。辞职也不顺利，拖拖拉拉到现在才回来。
“这会时间晚了，不方便。之前事情已经翻篇了，你现在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宋书意被陶炘的话从回忆拉回现实，不想让他太尴尬，委婉地拒绝道。
“可是……”
“你早点休息，我明天还有培训课，先这么说吧。”宋书意没有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先挂了电话。
如果没有分开这一年的时间，宋书意可能真会被陶炘几句软话哄得回心转意，因为潜意识里他觉得陶炘小，自己让着他宠着他是应该的。但是分开这一年里，让宋书意愈发想明白，他俩不合适。谁也不可能迁就谁一辈子，谁也不可能哄着谁一辈子。结束在对彼此还有美好记忆的时候才是对这份感情的尊重，明知道鞋子不合脚，还要勉强走下去，最后只能是磨得皮开肉绽。
放下手机，宋书意蹲在客厅地上看乔千山送来的四个西瓜，本想切开一个尝尝，想想还是作罢，等第二天再开吧。已经是晚上了，现在切开吃不完放进冰箱就不新鲜了。
于是第二天中午乔千山刚睡醒，收到一条短信，“瓜挺甜的。”他抱着手机看了半天，简简单单四个字像有魔力，心情突然就好起来，短信快被他看出花来。
西瓜挺大一个，宋书意吃了一天才勉强吃完一个。为了不浪费，吃完晚饭他拎了两个瓜开车送去父母家。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宋母看着拎着两个西瓜进门的儿子，有点诧异。
“我爸呢？”宋书意把西瓜小心地放在客厅地板上，问了一句。
“打麻将去了，你也没提前打电话说要回来。”
“没什么事，朋友给送了四个西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给你们送两个过来。”宋书意刻意没提是学生家长，他会收这四个西瓜，纯粹因为他把乔千山当朋友。如果是学生家长感谢老师，他还不会收呢。
“这瓜我尝了一个，挺甜的，你们赶紧吃，别放。”宋书意叮嘱道。
“我就说你一个人不行，连吃个瓜都没人一起。”宋母一想起这一头，忍不住叹气。
“你说你都32了，现在还没找到对象。不喜欢女的，那男的你谈一个也行啊。别人家儿子跟你这么大的，孩子都上小学了，你连吃个西瓜都找不到人分。”宋母看见两个西瓜更伤心了，这要有个伴儿，至于就几个西瓜都吃不完吗？
“看你说的，好像大街上拽个男人就能一起过日子一样。找男人不比找女人更难？”宋书意有点后悔，要不是舍不得浪费，真不该送回来。这怎么都出柜了，还改变不了被催婚的命运？
“那你抓紧啊，你这年龄放在哪儿都是大龄青年，现在脸还能看，再过几年一脸褶子没市场了，更难找。我和你爸这几年也想开了，随便你吧，不管男的女的，你能有个伴儿，我们就放心了。”
宋母继续絮叨，当初宋书意刚参加工作不久跟他们说自己喜欢男的，他们是打死不能同意。关系一度闹得很僵，现在都十年过去，自己儿子喜欢男人这件事是铁板钉钉了，他们也只能选择接受。之前虽然谈过两个，但都没结果，眼看这都单着一年了，宋母心里急啊。
“我知道了，一定不负你们的期待，争取早点脱单。你们要是吃不完，给一起打麻将的大爷大妈端几块过去，别浪费了。”宋书意临出门前，又交代了一句。
开车回家的路上，按下车窗，宋书意单手扶着方向盘，摸出一根烟点燃。自己父母真是年纪大了，之前还觉得自己喜欢男人说不出口，现在都急得催自己赶紧找个男朋友回去了。在窗口弹了下烟灰，他无奈地笑了。
想起自己当初出柜是因为初恋男友，当时父母可以用震怒来形容，扫地的扫把都打断了一根。后来跟父母关系缓和也是因为初恋男友，初恋男友研究生毕业后要出国，父母以为他是铁定要跟着一起出国。毕竟当初出柜，软硬兼施，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能拆散，没想到宋书意居然选择留下。
其实父母不明白，当初不妥协，不让步，是因为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没错。他不会因为父母态度强硬就分手，更不会为了满足父母的要求去找个女的结婚。不出国，是因为初恋男友出国后不准备再回来了，他没办法放弃所有去赌一份不知道结果的感情，只能放手。说到底，他只是想对自己人生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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