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姚桃贺鄞之的其他类型小说《咬春桃姚桃贺鄞之全文》,由网络作家“阿尔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吻我。”车厢内静谧无声。姚桃二十三年的短暂人生里从没想过,自己会对矜贵冷漠的贺鄞之说出这两个字。天色擦黑,早春的燕城寒意料峭。她刚从一个替子女相看的贵妇聚会中逃离,此刻她需要男人,一个让她名声扫地的男人。而贺鄞之刚巧出现在路边停靠的车里。看到车里浓眉深目的男人,她只思考了一秒,就弯腰上车。车后座的贺鄞之双腿交叠,身上穿着笔挺矜贵的浅灰色西装。男人掀睫扫来,她心虚地低眉敛目。贺家,燕城最可望不可及的存在。而贺鄞之,哥哥的朋友,是经过暗潮汹涌的厮杀,二十二岁就掌控贺家的人。男人冷锐的眼眸在她身上滑过,压迫感扑面而来。没关系,只管去做,剩下的交给报应。强撑笑容凑近,她道:“鄞之哥,你该不会连接吻都不会吧?”男人撑着额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咬春桃姚桃贺鄞之全文》精彩片段
“吻我。”
车厢内静谧无声。
姚桃二十三年的短暂人生里从没想过,自己会对矜贵冷漠的贺鄞之说出这两个字。
天色擦黑,早春的燕城寒意料峭。
她刚从一个替子女相看的贵妇聚会中逃离,此刻她需要男人,一个让她名声扫地的男人。
而贺鄞之刚巧出现在路边停靠的车里。
看到车里浓眉深目的男人,她只思考了一秒,就弯腰上车。
车后座的贺鄞之双腿交叠,身上穿着笔挺矜贵的浅灰色西装。
男人掀睫扫来,她心虚地低眉敛目。
贺家,燕城最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而贺鄞之,哥哥的朋友,是经过暗潮汹涌的厮杀,二十二岁就掌控贺家的人。
男人冷锐的眼眸在她身上滑过,压迫感扑面而来。
没关系,只管去做,剩下的交给报应。
强撑笑容凑近,她道:“鄞之哥,你该不会连接吻都不会吧?”
男人撑着额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双深邃的墨黑色眼睛像在思考,又像在走神。
余光瞥见会所门口站了一群人,姚桃抬手抚上他的耳廓。
“我知道你的秘密。”
暗色里,贺鄞之眼中升起一抹兴味,身体往一边靠。
“坐上来。”一道冷淡的嗓音。
“嗯?”姚桃不明所以。
下一秒,臀部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下,男人再次命令,“坐上来。”
车窗大开,姚桃感受到了外面一束束冷箭般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动作,就被人掐着腰抱起。
再回神,已经面对面坐在男人腿上。
“现在开始?”
刚刚还一副冷淡的样子,此刻墨黑色的瞳孔直直看进姚桃眼底,让她有种被鹰盯住的感觉。
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风声也如此清晰。
姚桃觉得自己的脸被风吹的微微熏热。
竟然有那么一点点后悔,“我……”
贺鄞之没给她后悔的机会。
他的唇贴过来,温软的触感落在唇上。
姚桃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那个是不是你家桃桃吗?”车厢外,有中年女人的声音,还有清晰地议论声。
姚桃分神看向那群人,希望她们将自己看得更清楚。
贺鄞之退开,看着将小心思写在脸上的女人。
下一秒,男人捏着她的下巴扳回来。
他的指腹摩挲,轻抚。
眸中暗藏危险。
“这么亲,有点敷衍,对不起你费心威胁我一回。”
“张嘴。”
下一秒,姚桃看到男人的双眼如日落后急剧暗下来的海面,他直接掌住她的后腰,将人整个扣在怀里。
低头含住她饱满的唇瓣。
随着吻的深入,姚桃开始觉得呼吸不畅,心跳乱了节拍。
偏他一手钳住自己的双手,另一只手臂横在腰后固定。
“你们看错了,怎么可能是我们家姚桃。”车外,熟悉的声音还在无力的狡辩。
女人们的声音越来越近。
姚桃没有反抗之力,男人的吻让她浑身都笼罩在热意中。
偶有路过的车灯一晃眼,是缺氧的迷濛和晕眩。
片刻后,贺鄞之松开了她。
姚桃气息还未平稳就转头:“司机大哥,麻烦快开车。”
司机师傅略显尴尬地看向后视镜里的贺鄞之。
男人声线很低,带着哑意,“开车。”
姚桃长长呼了一口气,将头微微偏出车窗,大声喊了句,“妈,我今晚不回家睡。”
不用想也知道,此刻柳如春的脸色有多差。
姚桃不敢多看,注意力重新回到车厢内。
但……车里也很尴尬。
男人倾斜的上身已经直起来,跟她拉开距离。
姚桃强装镇定从他身上挪下来。
“抱歉,鄞之哥,我也是不得已。”她脸皮发烫,抿了下唇,“放心,那个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
男人姿势懒散,看她的黑眸又重新变得满是玩味,像是看了一场热闹。
罢了,以后也不会经常见,丢人就丢人吧。
她顿了顿,“鄞之哥,随便把我放哪儿,我自己回家。”
“不是不回家睡?”
姚桃小声:“要回的。”
“停车。”贺鄞之向后靠着,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姚桃猜想,他还在因为自己威胁他的事情生气。
那个秘密…总不至于把她灭口吧?
好歹也是好兄弟的妹妹。
车一停稳,她就打开门,“鄞之哥,今天谢谢了,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在姚桃的社交常识中:下次=星期八,改天=32号,以后=13月,有时间=25点。
意料中的没有等到男人的回应,姚桃匆匆下车。
望着远去的库里南,姚桃想起第一次见贺鄞之的时候。
那时候她刚刚十一岁,在篮球场边等哥哥姚勉打篮球,又热又晒。
结果输了球赛的姚勉心情不好,两人因为冰淇淋的事情吵架。
“你打我!我要去告诉妈妈!”十一岁的姚桃在烈日下跺脚。
什么都没做的姚勉,涨红着脸质问:“我哪打你了?”
小姚桃哇的哭出来:“你用你的嘴打了我的心!”
在场的大哥哥们,无不被她乌亮的大眼睛心软。
“妹妹,要什么冰淇淋,姚勉不给你买,我给你买……”
“小屁桃,买买买,给你买,别哭了!”
……
这其中不包括十五岁的贺鄞之。
他站在球场中间,球衣被风吹的鼓胀,一双冷锐狭长的眼,只一眼就让姚桃止住了哭。
她对贺鄞之的第一印象:这个哥哥不好惹。
再大一点,她也常常听周围人说起贺鄞之。
贺家其他几房,这两年被他整理的都已在集团边缘化。
而说起贺家,姚桃又想起贺池。
贺鄞之的堂弟,她的跟屁虫。
拿出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还是关机。
很好。
姚桃暗暗下决心,她再也不会主动联系贺池了。
全网拉黑那个半个月前说去写生,就再也没联系的男人后,姚桃站在夜晚的十字路口突然觉得,就算回国好像自己也是没有家的。
“吁——”
轻佻的口哨声伴着汽车引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墨绿色的跑车停在路边,车窗缓缓降下,姚勉那张欠欠的脸出现在面前。
“小屁桃,胆子大了啊,回国第一天就闯祸。”
姚桃撇嘴,没好气,“要你管。”
“上车。”
夜晚的燕城冷意直侵骨髓,姚桃拢了拢大衣领口道,“我不想回家。”
姚勉了然,“不回家,带你去酒吧。”
姚桃眼睛亮了下,“真的?”
姚勉说:“酒吧舞和985有什么区别,哥哥带你熏陶下国内文化。”
有他这句话,姚桃也没再纠结,弯腰上车。
车内,她双手放在出风口,打了个寒颤,“太冷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鄞之跟我说的,你刚刚碰到他了?”
姚桃抿唇。
姚勉没注意她不自然地表情,突然笑了一下,“不过,咱妈说你在车上和男人接吻。”
姚桃不语,偏头看向车窗外。
他单手打方向盘,“跟哥哥说说,是哪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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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桃选择性失聪。
姚勉愈发来了兴致,“不会是……我认识的人吧?”
为了避免他乱猜,姚桃不咸不淡地回,“唇社交,不重要,主要是不想被妈妈在聚会上安排了。”
今天是姚桃,自十五岁之后第一次回国,而且是先斩后奏。
刚从机场回来,她就被柳如春活捉了去聚会。
聚会是假,搜罗燕城的适婚男人才是真。
“我们桃桃很乖,在国外也是从来不逛夜店的。”
“结婚之后,肯定要照顾家里,不工作的呀。”
“花样游泳是因为肩上的伤放弃了,但是桃桃肩膀的伤早就好了,做运动员不行,对平时生活没影响的。”
……
姚桃撑着时差还没倒过来的混沌脑袋,就被那些有些陌生的阿姨们像猴子一样观赏了两个小时。
但眼下,回国第一天,她在车上抱着男人啃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开了。
想到这里,姚桃心里一阵轻松。
“国外待了七八年,你这丫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等红灯间隙,姚勉掌心落在她发顶揉了一把,“姚娜要是有你一半,也不至于在岳家处处受气。”
“姐姐怎么了?”姚桃拧眉。
姚家三兄妹,姚勉最大,姚娜老二,性子最温柔,前年被柳如春安排嫁进岳家。
姚桃最小,在姚家老爷子在世时,最受宠爱。
可自十五岁姚家老爷子去世,姚桃就被安排出国上学,中间八年愣是没有回国一次。
每次她想家,想回国时,都被姚母软硬兼施劝说继续留在国外好好学习。
而这次,她执意要回来,是因为在国外遭遇入室抢劫,大难不死之后收到一个神秘信息。
小心姚家人。
她低头划开手机,再次看了眼那条匿名短信。
姚家人?
是恶作剧吗?
“岳家那小子,我早就看不顺眼了,让姚娜离婚回来,她…哎,别提了,你回来联系她没?”
姚勉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打断姚桃飘远的思绪。
姚桃回神,“我偷偷回来的,哪敢联系她,她从小就是个爱告状的。”
岳家那摊子事,她在国外也听说了个一二。
难缠的婆婆,冥顽不化的公公,花天酒地的老公。
车里,提起姚娜,两人都沉默了。
“算了,别提她了,你跟贺池怎么样了?”姚勉突然发问。
姚桃冷哼一声,“谁啊?不认识。”
姚勉笑,“又吵架了?那小子十五岁哭着闹着跟着你出国,现在落个不认识?”
欢快的手机铃声打断两人的对话,姚桃看了眼手机。
是姚娜。
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替柳如春来训她的,姚桃撇了撇嘴,给姚勉使眼色让他安静。
“姐,晚上好。”她语气谄媚。
姚娜:“桃桃,听妈说,你回国了?”
姚桃:“嗯,今天刚回来,临时决定的,所以没提前说。”
电话那头一如既往温温柔柔的声音,“不想参加那些联姻,我跟妈妈说,你不要跟她顶。”
姚桃抬头看了眼幸灾乐祸的姚勉,闷声道,“知道了。”
对面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背景音有呵斥声。
“离了你,我儿子照样能娶一个黄花大闺女!”
姚娜小声,“妈,我在打电话。”
“打电话怎么了!你结婚两年,倒是给岳家生个一男半女啊!”
电话这头的姚桃一愣,没想到岳家人说话已经这么过分了。
她揉了一把脸,强压怒意,“姐,你把电话放免提。”
姚娜:“我先挂了,桃桃。”
“你把电话放免提,不然我跟哥现在就冲去岳家。”
对面沉默两秒道,“嗯,免提了。”
姚桃将手机话筒放在嘴边,一字一句大声道,“就你儿子那两厘米,我姐离了你儿子也是黄花大闺女!!!”
对面大概被这话噎住,半晌没出声,姚勉倒是笑得肩膀止不住得抖。
姚桃瞪他一眼,换了个手拿电话,“姐,你晚上回来咱家睡,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默了默,温声道,“好。”
挂了电话,姚勉还在冲姚桃竖大拇指,“战斗力可以,跟哥哥有一拼。”
姚桃不屑,“哥哥,你就像一百度的水一样。”
姚勉停好车,对着镜子把头发捋成大背头,“怎么说?”
“沸物!”刚说完,她的脸颊就被姚勉捏住,“啊疼!我说的不对吗?你就在燕城,还让姚娜被欺负成那样!你算什么哥哥!”
姚勉也来气,手上更加使劲,“你都不知道,我当着她的面,揍那小子几回了,是姚娜自己不愿意离婚!”
姚桃向来不吃亏,只比她大三岁的姚勉,她从小打起来就顺手的很。
二十三岁的她也没理由掉链子。
解开安全带半站起来,去薅姚勉刚捋好的的头发,“反正就怪你!”
两人打闹着,姚勉先败下阵来。
“停!休战!我中午火锅吃的不舒服,有点要拉肚子的感觉。”
下一秒,姚桃果然闻到一股臭气,立刻掩鼻跳出车外,“臭死了,你这是极速退货不退款啊你。”
姚勉捂着肚子也下车,“你……你说话可真……毒!”
说罢,人一溜烟跑了。
姚桃等在车外,收到姚娜的短信。
桃桃,我今晚先不回姚家,明早回。
姚桃噼里啪啦在手机上敲了一堆字,停顿几秒,又一一删除。
算了,姚娜是谁啊,她性子软是真,但性子犟也是真。
这年头谁不是被生活在胳肢窝砍了一刀,又痛又想笑。
不管她了,明早见面再说。
想通之后,姚桃甩了甩长卷发就一头扎进震耳欲聋的酒吧。
她只是想放松一下,却没想到刚进门就和某个要出来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男人堪堪扶住她的腰。
姚桃抬头就对上他那双狭长冷锐的眼。
“小桃子,又见面了。”
姚桃马上侧身,示意他可以走了。
男人却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用过就扔?连个招呼都不打了。”
姚桃只能好声好气,“鄞之哥好,那我先进去了。”
话音刚落,姚勉就从身后窜出来,“你们俩在这干嘛?”
姚桃殷勤的把门打开,“鄞之哥要走,我跟他打个招呼来着。”
“这么快就走了?”姚勉也侧身让路。
酒吧里光怪陆离的光影将贺鄞之的轮廓映得明明暗暗,他冲姚勉笑了下,“你来了,那我再待会。”
姚勉快走几步,揽住他朝里走,“贺少,粘人精啊。”
姚桃跟在两人身后,只恨自己没有再晚来几分钟,说不定就不会碰上贺鄞之了。
这么懊恼着,但一进来酒吧,她就将这一切抛之脑后了。
姚勉在这里常年都预留有包厢,他们在包厢玩,她可以在舞池玩。
不碍事。
楼上包厢里,空气浮动的都是酒精。
姚勉叫的朋友们陆续都到了,这帮公子哥酒酣意浓,又有美丽性感的女人依偎在身旁。
不知道谁说了句,“你妹今天回来了,听说跟人在车上亲的难舍难分?”
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姚勉“呼”的站起来。
“糟了,我妹呢?”
长腿交叠放松的靠在单人沙发里的贺鄞之,此刻正看着楼下的舞池,他夹着烟的手搁在沙发扶手上,那烟兀自燃着。
今晚一进来,他就往沙发里一靠,没怎么说话,也没喝酒,甚至连姿势都没换过。
“我得去找我妹。”姚勉拿起外套要走。
长腿横出来挡住他的去路,贺鄞之拿烟的手指了下舞池。
姚勉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张明艳的脸就出现在视线里。
其他公子哥都只在少年时期见过姚桃,又听说了她的光荣事迹,一时好奇都凑在落地窗前。
沸腾的舞池里,姚桃的长卷发随着音乐甩开,发梢扫过身旁舞动的人们。
天花板转动的彩灯全打在她的身上,周围跳舞的人变成模糊的影子,只有她清晰得像独自开了滤镜。
额角碎发滑下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大衣,穿着刚刚聚会时的墨绿色吊带裙。
当她把手臂举过头顶肆意摇摆时,旁边拿着酒杯的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仰头大笑,那肆意的笑容像刚摇开的一罐橘子汽水,嘴角漾开的弧度让整个舞池都泛起甜味。
是带着饱满天真的性感。
舞池里的男人就没有不想往她身边凑的。
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们看呆了,半晌才想起说话。
“这是以前跟你屁股后面的姚桃?”
“勉子,妹妹现在这么漂亮了?”
“把妹妹领上来介绍一下呗。”
“你挺贼啊,这么漂亮的妹妹以前怎么不说呢?”
姚勉不耐烦地抓起外套穿上,大手一挥,“都给我滚蛋!”
他摔门而去,几步下楼走到舞池,穿过层层男人抓住姚桃的手腕。
“回家!”
姚桃也跳累了,跟周围的人打了招呼,跟着出来。
“那些人你都认识吗?明显都是想占你便宜的人。”男人最了解男人,姚勉拉着姚桃开始唠叨。
一直唠叨到门口。
两人从酒吧出来都缩着脖子,深吸了口气。
太冷了。
姚桃正要埋怨姚勉将车停的太远,就瞧见一道高而挺拔的身影,踩着夜色,漫不经心地走来。
“你也要走?”姚勉发现他。
贺鄞之垂眸,视线滑过姚桃又回到她旁边的男人身上。
“嗯。”
姚勉立刻黏上来,“帮我送一下我妹呗,今天说好了要请马少的,我这东家不在说不过去。”
姚桃十分乖巧,“哥,不用了麻烦鄞之哥了,我自己叫车回。”
姚勉皱眉啧了声,“现在已经凌晨了,你一个单身女性叫车?”
贺鄞之不耐烦地越过两人,“走就快点跟上。”
姚勉朝他背影喊,“谢谢了啊,兄弟!”
姚桃没得选,只能匆匆跟上。
夜空寂寥,风吹过她的脸,灌进她的脖颈,钻心的冷。
她跟在贺鄞之身后小跑起来。
姚家和贺家很近,就隔了两条路,这会不堵车,应该很快就能到。
这么想着,一会两人的独处好像也能忍。
车灯亮起,姚桃绕到副驾迅速钻进车里。
她一坐进去,就被一种清新的木质香包围,这让她想起几个小时前两人亲吻时的情景。
害羞倒没有,但是却尴尬。
姚桃咬了下嘴唇内侧,努力忘却那些画面。
贺鄞之漫不经心地侧眸看她。
“怎么发现的?”
“嗯?”姚桃不知道他指什么。
贺鄞之:“我的秘密。”
姚桃噎了下,“两年前,那次给你送文件时就发现了。”
在国外读书时,贺鄞之偶尔出差会被姚勉委托帮忙给她带些东西。
有次,给她的东西里落下了贺鄞之的文件,她一路开车追出去却发现他进了一所私立医院。
她怕文件重要,也跟着进去,就发现了他的秘密。
贺鄞之幽邃的眸盯着她,一张冷峻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知道之后,没什么想问我的?”
这次轮到姚桃意外,虽然内心十分好奇,但她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去问。
他是怎么做到和正常人一样的?
天人大战两秒,边界感最后还是还是战胜了八卦之心。
姚桃摇头。
等反应到开车的他看不到时,姚桃把白净的手放在他面前摆了摆。
光影滑过贺鄞之骨相优越的侧脸,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同时显出冷漠和疏离。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
但路过姚家时,他却没有将车停下来,而是直接将车开进贺家别墅。
姚桃心想,这男人确实是回家,至始至终都没有送她的打算。
她下车,低眉道谢,“鄞之哥,谢谢你送我,那我就回去了。”
“把你哥的东西带回去。”
说罢,他转身。
男人背光的轮廓被月光切割,线条冷锐无温。
姚桃环顾陌生的四周,只能跟上去。
这套别墅,只有贺鄞之一个人住,他大学毕业后就从贺宅搬到这里。
穿过草坪,姚桃并没有和他一起进别墅的打算。
于是在院子里看到一个灰色鹦鹉时,她刚好有理由留下。
姚桃快步追上男人,“鄞之哥,我在这等。”
贺鄞之偏头视线瞥过鹦鹉,脚步明显顿了下,但还是“嗯”了声。
偌大的院子,瞬间只剩下姚桃和灰鹦鹉。
姚桃看着它,它也看着姚桃。
一人一鸟对视了半分钟。
鹦鹉先开口,“会说话不?”
姚桃:“……”
鹦鹉:“你叫什么名字?”
姚桃:“我叫姚桃,你叫什么名字?”
鹦鹉:“我叫姚桃。”
姚桃:“我说我叫姚桃,我在问你的名字。”
鹦鹉暴走:“我叫姚桃!我叫姚桃!”
贺鄞之从别墅出来时,正看到灰鹦鹉在暴走。
他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姚桃,“这个给你哥。”
姚桃接过,准备告辞,却听见贺鄞之微哑低磁的嗓音。
“它在说什么?”
此刻他已经脱掉外套,烟灰色的蓝色衬衣扣子解开两颗,就那么在月光下眯着眼瞧她。
知道他的秘密是一回事。
但他这么轻易就把秘密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又是另一回事。
姚桃一时愣在原地。
只有鹦鹉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叫姚桃!我叫姚桃!……”
“它很少这么激动,你把怎么它了?”贺鄞之从兜里拿出一支烟咬在嘴角,“非洲灰鹦鹉,智商相当于四五岁的孩子,我养了几年了,要是它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姚家……”
怎么也威胁上了。
姚桃皱眉。
“我说我叫姚桃,它总学我,结果自己气得在这里暴走。”
贺鄞之黑眸瞥过来,“听说过鹦鹉气性大吗?生气时轻则把自己的毛都拔了,重则活活把自己气死。”
这个姚桃倒是听说过。
以前爷爷养的那只鹦鹉,因为前一天给食晚了,第二天自己把自己气暴毙。
这贺鄞之的鹦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担不起……
姚桃抿唇,转身对鹦鹉哄道,“好了,好了,你是姚桃,姐姐搞错了,别生气啊。”
淦!
回国第一天被鹦鹉抢了冠名权!
好在这鹦鹉终于住了嘴。
气性小的姚桃憋了一股子怨气没处发,倒是让刚刚的八卦之心浮起来。
姚桃:“鹦鹉说话你没办法知道,但是我们说话你是怎么知道的?靠唇语吗?”
贺鄞之没否认,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
好奇心一旦探出就如同被点燃的火焰,只会越烧越旺。
“那你是什么时候,就是有这个……”
贺鄞之淡声补充,“听障。”
“嗯,对,听障。”
男人从兜里取出白色的、像耳机一样的东西。
他指骨修长,腕骨劲瘦,拿着那东西熟练的戴进耳蜗。
手臂上伏起的青筋蜿蜒向上直至衬衣袖口。
佩戴完成的助听器像寄生在耳廓中的机械水蛭,机械的冰冷感和他身上的气质相得益彰。
贺鄞之:“说话。”
“啊?你戴这个还挺帅。”姚桃慌不择言地先夸了句。
她注意到贺鄞之凸起的喉结滚了滚。
“我只有跟它对话的时候需要助听器。”男人嘴角意味不明地扯动一下。
所以……刚刚他是让鹦鹉说话?
淦!
男人瘾犯了!上赶着说人帅!
姚桃挠了挠鼻子,有些尴尬。
“你的声音没变。”贺鄞之眉骨高,墨黑的眼眸里大部分时候都满是剑锋般的锐利,而此刻在微弱的月光下,眼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里竟然流露出几分多情。
姚桃没觉得,他真的会记得自己的声音。
对视几秒。
贺鄞之慢悠悠地出声:“你那次从湖里把我救回来之后,我就听不见了。”
姚桃微微张着嘴,努力从从零散的记忆里搜寻他说的那件事。
十五岁暑假,她因为肩膀受伤,离开花样游泳队有一段时间。
泳池、游泳之类的话题在姚家变成禁忌。
她因为总是郁郁寡欢,姚勉被姚家老爷子强行要求每天都要带着她外出散心。
于是,那天姚桃被姚勉带去了贺家老宅。
姚勉和男生们玩游戏,姚桃无聊就坐在老宅后院的秋千上晒太阳。
扑通——
她听见有人跳水的声音。
起初她以为是有人在泳池游泳。
泳池对那时候的她来说,还是看到就会伤心的东西。
按当时的心情来说,她不会去好奇谁又在贺家那个超大泳池游泳,也不会好奇那个人是用的什么泳姿。
但那天,鬼使神差地,她循着声音过去了。
于是,就看到了落水的贺鄞之。
但不是泳池,是贺宅深两米的人工湖。
她十五岁时,贺鄞之十九岁。
十九岁的贺鄞之和现在的贺鄞之都是一个冰窖里雕出来的。
冷漠。
矜贵。
那时候每次见他,姚桃都绕道走。
但当时在湖中溺水的贺鄞之不再矜贵,只剩下狼狈和无助。
因为肩部受伤,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游泳的姚桃立刻跳下水。
她记得,当时费尽力气将他拽上岸时,他用湿漉漉地眼睛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
所以,那次之后,他就听不见了?
十五岁那年,姚桃过的也不太平。
暑假之后,先是姚老爷子去世,姚桃被安排出国留学。
先后经历退出花样游泳队、最疼爱自己的爷爷去世、离家求学等等事情,姚桃自顾不暇。
只是姚勉无意中说,贺鄞之落水被救之后,大概吓到了,接受了几个月的心理治疗。
姚桃好奇,“可是唇语呢?你什么时候学的?”
贺鄞之无悲无喜,像是说别人的事情,“被你从水里救出来,我病了一场,三个月没说话,大家都说我是吓到了。”
“所以,那三个月你故意不说话,是用来学习唇语,观察别人说话?”
贺鄞之轻哂,“挺聪明。”
至于为什么没将听障的事情表露出来,姚桃不问,也能猜出几分。
毕竟这几年,她身边可是有贺宴之这个跟屁虫。
贺家几房十年前互相咬的厉害。
贺鄞之幼年丧父,能在一众虎视眈眈中被贺老爷子委以重任,作为第三代明确的继承人,这十年明里暗里的厮杀恶斗自然是经历不少。
如今贺氏局面刚稳,听障这样的弱点,他自然是不会暴露于人的。
偏不巧,却被自己无意中撞破。
月黑风高,四下寂寥无声,姚桃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她干笑几声,“鄞之哥,这个秘密我会继续保守下去,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
贺鄞之将助听器拿下来,单手拨开打火机点烟,缭绕的烟雾遮住他面无表情英俊的脸。
“我送你。”
“不用了……”
贺鄞之不接话,叼着烟兀自往门外走。
他没看到她说话,姚桃只能跟上。
走了两步,贺鄞之回头,“怎么突然回国?和贺池闹矛盾了?”
姚桃撇嘴,“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我和他又没谈恋爱。”
贺鄞之眉梢很轻地挑了下。
姚家别墅大门密码,姚勉早就发信息给姚桃了。
所以,姚桃进入别墅很顺利。
她的计划是先睡一觉再说。
等明天姚娜回来,父母就算发火,她也有哥哥姐姐罩着。
于是,她进去别墅时并没有开灯,蹑手蹑脚穿过客厅。
“站住!”
刚准备上楼,却被黑暗里一声呵斥吓得跳起来。
姚桃不情不愿地转身。
暗色中,姚海岩板着脸道,“跟我去书房。”
姚桃揉额:“爸爸,我没倒时差,已经将近二十个小时没睡觉了。”
姚海岩嘴角绷直,目光沉下来,“再说一遍,过来书房!”
“哦。”
书房里,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木质纹理细腻,墙上挂着一副用金玉镶嵌的字,字迹苍劲有力。
一旁的茶几上,还是那套清雅的莲花状茶具。
书架上她的奖状早已不见踪影,全家福也换成了没有姚桃的那张。
除了没有她存在过的踪迹,这个家和她十五岁离开时并无变化。
甚至书架上,书的摆放位置都没有换过。
姚海岩坐在桌前,手指正叩在光影交界处,骨节泛白的指节每次抬起都会带起黄花梨木桌子的颤动。
不知道叩了多少下,他终于开口:“解释一下。”
姚桃对家的念想在这瞬间被姚海岩的冷漠击碎,只有顺着心口汹涌而来的委屈。
“你不应该先问我为什么会回来吗?”
喉咙在颤抖,这问句的每一个字都因为带了哭腔而毫无气势。
姚桃讨厌这样的自己。
两天前,她在公寓里经历了入室抢劫,或许不该叫入室抢劫,因为她并没有丢任何值钱的东西。
歹徒只是象征性的将公寓里的东西乱翻一通。
当她的脑袋差点被枪抵着的时候,是房东冲进来和歹徒对峙,当时的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尖叫。
地板上散落的昂贵手表和首饰,歹徒自始至终都没有为它们分出一个眼神。
显然,歹徒的目标是她。
等和警察录完笔录,坐在纷乱的家里,姚桃第一反应是给柳如春打电话。
因为全身不受控制的发抖,她一共拨了三遍才把电话拨出去。
电话接通,姚桃怕吓到柳如春,并没有立刻把这边的情况说出来。
她只是问了八年来问过无数遍的那句话,“妈妈,我想家了,能不能回国?”
姚桃听见柳如春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说了句,“小勉,这个对身体好,赶紧把这个吃了。”
她转头看了眼地上被砸烂的钟表。
国内时间是早上,正是姚家吃早餐的时间。
紧接着是姚勉不耐烦的声音,“妈,我已经饱了!”
姚桃抬高声音,又问,“妈妈,我想回国。”
柳如春这才把注意力放在电话上,说了重复了无数遍的话,“桃桃,克服一下,好嘛?我们做事不能虎头蛇尾。”
姚桃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线正常。
“可是我已经马上要毕业了,学分也修够了,毕业论文也好了,就只剩下实习和领毕业证了。”
“妈,求你,我想回国。”
柳如春温声道:“乖桃子,听话啊,先不说了,你爸的咖啡好了。”
电话被挂断。
“嘟嘟嘟——”
姚桃站在窗边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几分钟,就收到了那条匿名短信。
小心姚家人。
委屈和不解给姚桃壮胆,她抬头与姚海岩对视。
“为什么爷爷一去世,我就像被流放了一样被你们安排出国?为什么姚娜和姚勉就可以在你们身边长大?”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姚海岩后仰靠向皮质椅背的动作突然凝滞。
接着,他抓起桌子上的砚台用了十分力气朝姚桃扔过来。
姚桃躲闪不及,砚台直直砸在她的膝盖上,又划出不甘的弧线“砰”的一声落在木地板上。
保养极好的木质地板被砸出碍眼的小坑。
她盯着地上的那个不甘的小坑,努力不让眼泪砸下来。
而痛感也并不是转瞬即逝,它经由膝盖传至全身末梢神经,连姚桃的心脏也跟着疼。
姚海岩从未对他们兄妹三个动过手。
身体的疼痛加上心里的委屈和羞辱让姚桃只有一个想法。
离开这里。
离开姚家。
她不顾腿上的痛,一瘸一拐的往外跑。
“别管她,让她跑!”
姚海岩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传在姚桃耳朵里,分外刺耳。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除了被夜风操控的树枝在别墅表面投下的扭曲阴影在晃动,果然没有人追出来。
又想哭了。
初春寒夜,凌晨两点,整个燕城都处于深度睡眠状态。
姚桃一瘸一拐缓慢地走在人行道边缘。
现在应该去哪凑合一晚上呢?
正思考着,她解开大衣第三颗纽扣,把冻僵的右手贴着锁骨处的体温取暖。
“太冷了,腿也好冷……”
哆哆嗦嗦地蹲下坐在马路牙子上,她抱住自己的双腿。
“最近的酒店离这里也要两公里,打车的话……”
这里是别墅区,又是郊区,大半夜应该也打不到。
姚桃拿出手机查找附近。
果然,没车也没酒店。
姚勉的电话打不通。
姚娜的手机关机。
她绝望地翻着手机通讯录,大部分以前的同学出国后都不联系了,她唯一的好朋友最近也出差了。
姚桃仰头看天,叹了口气。
余光瞥见一抹修长的剪影从街角窜出,姚桃猝不及防往后仰,整个人摔进绿化带。
黑色跑步鞋规律地叩击地面,帽子遮挡了那人的上半张脸,姚桃只看到他微收的下颌。
路灯斜照在那人的运动外套上,跑步时他的肩背绷出倒三角的轮廓。
还没等姚桃反应,黑色运动鞋已经停在她眼前。
男人投下的阴影罩住姚桃,压迫感十足。
姚姚不自觉往后挪,“你……你别过来,我家人就在附近。”
男人笑了一声,“所以家人就在附近,你蹲在这扮女鬼,随机吓死一个路人?”
熟悉的低磁男声。
下一秒,男人摘下帽子。
浓眉深目,鼻峰高挺,帅得很有攻击性的一张脸出现在眼前。
“鄞之哥?”
姚桃从来没像此刻一样,觉得这张脸如此顺眼。
她的兴奋溢于言表,搓着手站起来。
贺鄞之目光在她放光的双眼停留半秒,“别…你别见了我一副搓手流口水的样子。”
寒冷和疼痛让姚桃措辞十分直接,“鄞之哥,我今晚能睡你吗?”
路灯下,半明半暗的光影里,贺鄞之表情明显僵了下。
“呸呸呸,冻得我嘴瓢了,少了一个字。我说的是我今晚能睡你家吗?”
贺鄞之没什么表情。
刚刚在酒吧还对他避之不及的女人,此刻判若两人。
见他毫无反应,姚桃继续发力,她双手做祈求状放在下巴边。
“鄞之哥,可以吗?”
“离早上就三个小时了,我就睡三个小时,我保证天一亮就走。”
她抿唇眨眼凑近他,“可以吗?嗯?嗯?”
在姚桃的央求下,贺鄞之收留了她。
但是经常睡觉的朋友们都知道,上床容易,下床难。
说好的三个小时,姚桃在松软干净的被子里一鼓作气睡了十三个小时。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餐时间。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三十多条未接来电。
但没有姚海岩,也没有柳如春的。
全是姚娜和姚勉打来的。
没死,离家出走而已。
她手指划拉了两下,将这条信息发送给“相侵相碍兄妹群”里。
姚勉:昨晚在哪睡的?
姚娜:回来跟爸妈认个错,你都多大了,还离家出走。
要说在贺鄞之家睡的吗?
算了,离家出走还在隔壁街,有点丢人。
姚桃:朋友家睡的。
又回一条:不认错。
两条信息发完,姚桃看了下时间,马上要下午六点了。
贺鄞之应该还在集团,以前她听姚勉说过,贺鄞之视工作为爱好,八点之前不会下班,八点后还会有应酬,一般十点回家,然后还会运动。
昨天应该是在酒吧耽误了他运动的时间,所以才会在夜跑时碰到她。
姚桃咋舌。
无趣的人生。
这会下楼,应该不会碰到他。
她果断下床,趁着他没回来先溜了再说。
右腿刚一挨地,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
撩开裤腿一看,膝盖上青紫的伤已经出现刺目的淤血。
她咬了咬唇角,强行逼退鼻尖的酸意,嘟囔,“一看就是没打过孩子,下手可真是没轻没重。”
又仔细翻了一遍未接来电,姚桃再次确定他们根本不担心她。
姚海岩和柳如春不爱她,她早有感觉的。
但脑子里知道,跟亲眼看到是不同的。
前者是留有希望的钝痛,后者则是一种不被爱的尖锐刺痛。
从爷爷死后,怎么就都变了呢?
因为右腿弯曲很痛,姚桃下楼格外艰难,终于龇牙咧嘴下来时,却看到贺鄞之坐在餐厅。
不是工作狂吗???
天还没黑,就出现在家里,这像话吗?
餐桌边的贺鄞之今天穿的是深色定制西装,意大利纯手工西装被宽阔的肩膀撑开,袖口下露出来的腕表若隐若现,同色系的领带别着银质的领带夹。
他面前摆着电脑,应该是在处理工作,以姚桃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冷硬立体的侧脸。
姚桃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道谢,贺鄞之转头,表情稀松平常。
“坐下吃饭。”
姚桃很想拒绝,但离上一次吃饭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24小时,身体本能先做出回答。
她慢腾腾地在贺鄞之对面坐下。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贺鄞之介绍,“这是张妈,贺宅那边过来的人,平时会过来照顾我的一日三餐。”
姚桃礼貌的站起来和女人打招呼。
等女人离开,餐厅重新变得安静。
这种沉默在姚桃身上是很少见的。
在贺鄞之看来,觉得这沉默是因为她被姚家赶出来导致的。
但其实…姚桃只是因为饿。
委屈心痛是一回事,食欲又是另一回事。
是存在于姚桃身体的两个系统。
这次先开口的是贺鄞之,“你被姚家赶出来了?”
昨晚因为她态度躲闪,贺鄞之没有细问。
“不是被赶,我是离家出走,主动的。”姚桃辩解。
“腿怎么受伤了?”
“被我爸扔的砚台砸的。”
原本垂眸夹菜的贺鄞之抬头看了她一眼。
“因为昨天车上你跟我接吻?”
“咳咳咳……也……也不全是。”
“需要我做点什么?”贺鄞之放下筷子,“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姚家误会你和我有什么。”
姚桃了然,“不用,他们没看清车上的男人是谁,已经很麻烦你了,我吃好了,就不打扰了。”
话毕,姚桃起身。
贺鄞之视线掠过她的脸,又缓缓收回,随意地说了句,“一般离家出走之后是切断经济来源。”
姚桃脚步顿了下,头都没回,“我爸妈不会。”
但走到门口时,她看向外面,天已经黑了,心情沉到谷底。
站在院子里,她掏出手机点开橙色软件,随便在购物车里点了个购买。
“支付失败,请联系发卡银行,错误代码600456.”
她不信邪地打了几个银行卡的客服,无一例外被告知银行卡被冻结。
她收起手机,佯装不在意,“无所谓,人生的反复捶打只会让我的肉质变得更Q弹。”
“更Q弹,更Q弹……”
姚桃这才注意到笼子里的鹦鹉。
这只鹦鹉通身是深浅不一的灰色,部分羽毛边缘略带白色,形成隐约的鳞片状纹理,最特别的是它的尾羽呈鲜艳的深红色,浅黄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姚桃。
贺鄞之说它智商相当于四五岁的孩子?
昨晚天太黑,姚桃没有仔细看这只鹦鹉,这会无钱又无事的她饶有兴致地站在鹦鹉面前。
鹦鹉见她凑近又开始,“姚桃、姚桃……”
“行行,我知道你叫姚桃,姐姐考考你。”
“有你好果子吃和没你好果子吃,这两句话是一个意思吗?”
鹦鹉一动不动:“……”
“那下一题,拴q的反义词是什么?”
鹦鹉微微垂下头:“……”
“是放p啦!”
“啧,就这还小孩四五岁智商?”姚桃冲它摆手,“行了,也别太惭愧,下次见面给你好果子吃。”
“好果子吃,好果子吃,喜欢,喜欢。”
“傻鸟。”
姚桃没再多停留,边穿过院子边将手机里的“相侵相碍一家人”群名,改成“二对一精准扶贫”群。
求求了,哥哥姐姐给点零用钱~
今天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姚娜:回去认个错吧,今早爸妈专门嘱咐了不能给你零用钱。
姚勉:+1,我的账号都在爸妈的监控中。
姚桃:那你们让朋友给我转钱,他们不就不知道了嘛!
姚勉:算了,回家吧,哥哥还能害你吗?
姚桃活动了下自己还在疼的膝盖:你的良知不会害我,但你的无知会。
那边沉默几秒。
姚勉:行吧,我让我朋友给你转点钱。
姚桃发了一个磕头的表情包,退出聊天界面,开始打开软件找今晚住的酒店。
“姚桃。”
听见身后有人叫,姚桃本能回头,就见贺鄞之站在别墅门口,两只手揣在裤兜里,嚼着口香糖倚在那里。
“你哥说让我你转钱。”
我的老天奶!
姚勉你是只有这一个朋友吗??!!
姚桃小步挪过去,因为腿还疼着,心里又尴尬的要死,一不留神脚下一绊,就要往前扑。
眼见要扑到贺鄞之身上,一只大手扶住她,指腹在她的腰上留下有力的触感。
等稳住身形时,正对上贺鄞之墨色的眸。
“呃……那个……对不起。
贺鄞之将手抽走,重新揣回口袋,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加你微信发卡号,通过一下。”刚刚扶住细腰的那只手在口袋里蜷缩。
姚桃马上拿出手机,“哦,我马上通过。”
贺鄞之微信头像是极光,但却是黑白长曝光的极光。
没有极光的浪漫,只有冷调。
倒是和他这个人很符合。
姚桃:“我把卡号发过去了,账记我哥头上。”
“新办的卡?”
空气安静了几秒。
姚桃肩膀瞬时塌下来,“对哦,我的卡都被冻结了,你也转不进来。”
贺鄞之挑眉,一副看傻子的样子。
“现在办卡的话,今天也来不及了,等等,我想想。”
院子里的灯突然亮起来,暖橙的光线下,贺鄞之身上被镀上一层柔光。
他突然懒散开口,“今晚没钱住酒店了?”
多冒昧啊你。
姚桃硬撑:“有的。”
“是放P啦!”鹦鹉尖锐的声音突然响彻院子。
姚桃转头瞪了那傻鸟一眼。
傻鸟:“是放P啦!”
还好贺鄞之听不见。
再转头,她却发现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戴上助听器了。
一把微哑低磁的嗓音:“你教的?”
姚桃:“……”
她信了,它确实有四五岁孩子的智商。
傻鸟:“贺鄞之,给你好果子吃!”
姚桃:“……”
呃…可能不止四五岁。
贺鄞之眼皮垂下来睨她一眼,“不解释一下吗?”
冤枉啊!
姚桃耸肩摊手,“据我所知,我一无所知。”
贺鄞之冷哼一声,转身要走却被姚桃一把抓住。
“鄞之哥,能再让我打扰一晚上吗?我付房费。”
“拿我明天转给你的钱?”贺鄞之余光瞥了眼她抓在手臂上的白皙手指。
明眸盯住他,似有星光,“可以吗?”
到嘴边的“不可以”,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却变成了一声“嗯。”
姚桃小碎步跟上,脸上挂着谄媚的笑,“鄞之哥,你人真得好好哦!”
长发被风吹的扬起,几缕碎发拂在她白皙的脸上。
“人很好”的贺鄞之凝着她弯着的眉眼,表情有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我要工作了,不要打扰我。”
他快步径直走进别墅,一头扎进书房。
姚桃晚上约了姚娜见面,见书房紧闭也就没打扰贺鄞之,直接出了门。
-
两人约在清吧。
没想到一向夜生活丰富的姚勉也匆匆赶了过来。
三兄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凑齐。
“我们小桃子越来越美了。”
这八年间,姚娜去国外看过几次姚桃,每次见面都要惊叹。
姐妹俩热情拥抱贴贴。
姚桃:“我要是男人,肯定迷死我们美娜娜了。”
姚娜笑着打量她:“无事姚娜,有事美娜娜是吧?”
姚桃的美是有攻击性、明媚张扬的美,而姚娜则是乍一看并不亮眼,却越看越有女人味的类型。
姚勉呷了一口酒,“行了,行了,别商业吹捧了。你俩哪个让人省心?”
两姐妹同时瞪了他一眼,“你个tfboy有资格说我们?”
姚家三兄妹,学习上,姚娜属于刻苦型,姚桃属于天赋型,两人从小到大各科考试都没掉过全校前三。
偏偏作为哥哥的姚勉,刻苦和天赋哪头儿都没占。
高三的时候,数学好几次都非常巧合的考了25分,他被姐妹俩笑称twenty five boy,简称tfboy.
“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
“啊哈哈哈哈……”
两姐妹十分默契的跳起来。
姚勉拖腔拉调地说:“我听贺鄞之说,你还没办卡,钱还没转过去?”
姚桃秒怂,将桌子上的瓷碟推过去,“哥哥,尝尝这个。”
小时候,他们三人也常常这样,姚桃永远都是墙头草。
一会跟姐姐好,一会跟哥哥好。
姚娜和姚勉对视,三人都绷不住笑了。
“来,干一杯,时隔八年咱们仨又凑到一起了。”
三人举杯,姚桃憋在心里来自父母和匿名短信的郁气一扫而光。
三个孩子的家庭,被忽视也很正常。
那个匿名短信,也许只是恶作剧。
都是自己多想而已。
心里轻松了,姚桃就想起昨天电话的事情。
“昨天我跟你婆婆说了那话之后,你在岳家有没有怎么样?”
姚娜朝后仰靠,无所谓的语气,“岳家的股权转到我手上的不少,她骂那些话,我当听不见就好,我只讲实际的好处。”
姚勉:“还是没有离婚的打算?”
姚娜笑了下,“离婚?这种没好处的事情我不干。”
她拍了拍姚桃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小桃子,记住这个世界的规则,所有的关系,你不要了,这道题其实就解了。”
“我对你姐夫不在乎,所以这场婚姻,我才能是既得利益者。”
姚桃不在乎什么利益不利益,但是姚娜觉得OK,她也不会再说什么。
“你和贺池呢?”姚娜突然话锋一转,眯着眼看向姚桃。
姚勉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也看过来。
“我最后解释一遍,我跟他就只是一起在国外的留学生,朋友、邻居、互帮互助、互敬互爱,能不能以后别一说到他就这种表情。”
“那他那时候死活跟着你去国外,你死活要回来。”姚勉脸上堆着坏笑,“你们在国外这么多年的美好时光算什么?”
姚桃翻了个白眼:“算海苔”。
解释无用,大家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三个人聊得热闹,都有些忘记时间。
酒意正酣,还是姚娜看了下腕表,“差不多该回去了,有点晚了,你还住朋友家?”
姚桃反应了一下,点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就姚勉那八卦劲,说出来住贺鄞之家不知道又得脑补多少。
“行吧,我们这几天也劝劝爸妈,你驾照尽快换一下,姐给你买辆车。”
姚桃瘪嘴,“有姐姐的孩子是个宝。”
“行了,别贫,让哥送你吧。”
手机铃声响了下,姚桃看了眼。
贺:不回?我习惯在睡觉前锁大门。
桃:马上!
见姚桃站着不动回信息,姚勉趁她不备,敏捷地抽走她的手机。
“这么晚了,和谁发信息呢???”
“还给我!”姚桃跳起来企图从姚勉手中抢下手机。
但因为腿上有伤,姚勉又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姚桃跳起来都没能摸到手机。
“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姚勉将手机举到最高。
“谢谢,我是无性恋者。”姚桃放弃抵抗,轻喘着气撑着膝盖。
“行了,你们俩别闹了,我走了啊,桃儿,让你哥送你。”
姚娜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匆匆跟两人道别,往停车场走。
姚勉收敛住笑,将手机扔给姚桃,“怎么又无性恋了?就算不喜欢贺池,你上学时不是还喜欢过你们班里的那个叫敖什么的?”
“你不懂,当时班里十几个人都喜欢那个男生,这就跟追星一样,叫同担好嘛?”
姚勉平时看着不太正经,但因为姚娜不算如意的婚姻,他对姚桃恋爱就变得格外上心。
“不管,反正恋爱了第一个要告诉哥哥,哥哥看人无数,比你懂男人。”
大概是喝了点酒,姚勉变得有些喋喋不休。
“别男人做点小事,说点好听的就被感动的不行,那大马哈鱼为了繁殖,能游半个地球呢。”
“这个世界只有两种男人,没安好心的男人和贺鄞之。”
姚桃意外,“咦,你对贺鄞之评价挺高,他都自成体系了。”
姚勉给她额头一记栗子,“褒贬你都听不懂?贺鄞之比不安好心的男人还差劲,做朋友行,做男朋友算了吧。”
“追他的人从初中开始一茬接一茬,他对哪个女的有过一点兴趣,我都担心过,他是不是暗恋我!算了,扯远了,你就记住我说的话。”
姚桃一脸嫌弃地睨他。
“欸,我说的你听到没有?”
她看了眼时间,“听到了!听到了!我现在温饱都保证不了,我还恋爱呢,你太抬举我了,代驾来了,你赶紧回吧你,我朋友在这附近,我准备去第二趴。”
“还有第二趴?我得跟着你。”
姚桃硬拖着他,塞进车里,“师傅,慢点开。”
砰——
关上车门,世界都安静了。
刚好自己叫的车也到了,姚桃长舒一口气。
因为怕影响贺鄞之休息,她上车后特意嘱咐师傅“尽快。”
好在清吧离贺鄞之家不远,晚上十一点的街道格外空旷,只二十分钟就到了。
姚桃拿着包下车时,正赶上贺鄞之穿着昨天的那套运动服在院子里。
“抱歉,和我姐我哥见了一面,回来的有点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姚桃觉得刚刚贺鄞之脸上的冷锐松动了几分。
眼尾似不经意掠过去,他低低应了声,“嗯。”
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很长。
“你是刚运动完吗?”姚桃跟上他,往别墅走。
鹦鹉插嘴:“贺鄞之在院子里转圈圈、贺鄞之在院子里转圈圈……”
转圈?
这是什么新型运动模式?
贺鄞之没戴助听器自然没听到鹦鹉的声音,大概姚桃刚刚的问话,因为两人没有面对面,他也没看到。
或者压根懒得回答。
姚桃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也没有暴露自己听障的秘密。
因为身为上位者,不想搭理人也很正常。
何况是贺鄞之这种性子冷的人,就更不会让人觉得异样。
进到别墅里,贺鄞之揉了下额,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这有药,你擦一下。”他指了下姚桃的腿。
他刚刚从书房出来,想把药给姚桃就发现她出门了,等了一会才发了那条信息。
姚桃看了眼桌子上的药,坐到他对面。
“谢谢了。”
刚刚在清吧洗手间,她换了姚娜给她带来的牛仔阔腿裤。
这会上药倒是很方便。
将裤腿撩起来,白皙的一截小腿露出来,青紫淤血伤口在冷白的肤色上格外刺目。
贺鄞之坐在沙发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姚桃拿出棉签心想,这人干嘛一直坐在这里,看她上药。
刚沾上药膏,因为心不在焉,棉签被她捏断。
贺鄞之眉头拧成川字。
“擦药都不会?”他躬身凑近,重新拿了棉签沾着药水压上伤口,“在国外怎么生活那么多年的?”
姚桃抽吸一口气,本能挪了下,足尖无意识绷直。
“别躲。”
贺鄞之强势地扣住她细白的脚腕固定,掌心的薄茧触到微凉皮肤,某种隐秘的电流顺着皮肤往上爬。
姚桃看到他凸出的喉结轻滚。
她不是娇气的个性,两人也没亲近到这种需要被对方照顾的地步。
“我自己来吧。”她企图抽回自己的腿。
说完,才发现贺鄞之根本没抬头。
他听不见。
罢了,就这样吧。
姚桃怕把衣服弄脏,把裤腿又往上撩了一点。
贺鄞之眼皮往上掀了下,又重新下移专注于手上的药膏。
片刻后,他将她撩起的裤子往下拽了拽。
“好了。”
“谢……老天奶,你流鼻血了!”
贺鄞之茫然,直到感受到鼻孔下有两股热意流出,才捂着鼻子微微仰头。
“没事…嗯,最近有点上火。”
虽然尽力掩饰,但他的声音确实不像往常一般淡然。
“好像不能仰头,”姚桃慌乱地跪在他身侧,帮他扶起后颈,以保持不再仰头的姿势。
贺鄞之回眸正对上她锁骨下的起伏,额角突突直跳,“你上楼休息,我…一会就好了。”
“好像越流越多了,”姚桃边扫视客厅,“纸巾呢?”
突然想起什么,将手伸到裤兜里,她一直有在那里放棉手帕的习惯。
贺鄞之目不斜视,“纸巾餐厅有。”
“没事,没事,先用我这个。”姚桃顺手将兜里的手帕抽出来,捂住他的鼻子。
手感有些滑滑的手帕,她没多想。
“你自己捂上,我给你拿点纸,不流了你再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一洗。”
大手顺从地接替她的手,捂上。
此刻,鲜红色的血已经将他的黑色运动外套弄出一片湿迹。
那股热意貌似减轻了。
“好像不流了。”贺鄞之将手帕拿下来。
拿着纸巾盒的姚桃和他面对面,盯着他的鼻子定神观察两秒。
她身上的桃子味道萦绕鼻尖,呼吸尽洒在他下颚处,贺鄞之长睫颤了下,不由自主屏息。
“好像是不流了……那你再擦一下……这里。”
贺鄞之拿着手帕抹了下,“这里?”
“我帮你,手帕先扔桌子上,我一会洗。”
“手帕”被扔在桌子上。
柔滑的布料在空中展开,落在桌子上时呈现的样子和“手帕”半点关系都没有。
纳尼????
蕾!丝!内!裤!
贺鄞之高挺的鼻下又缓慢涌出两股热意。
这次姚桃没有再注意他又开始流鼻血这件事情,而是直接抓起桌子上的布料塞进兜里。
“那个…我突然觉得困了,先上去了。”
说罢,人一溜烟跑回房间。
她迅速关上门,拿出兜里的那团布料。
蕾丝、还没巴掌大,透视的??
姚桃两眼一黑,踢掉鞋子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刚准备质问姚娜,就看到她的信息。
小桃子,给你准备的新内.裤放牛仔兜里了,记得洗洗再穿。
姚桃:???
这夜,姚桃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才睡着。
翌日,因为预约了换驾照和办卡的事情,姚桃没敢赖床。
简单洗漱之后,她扫了眼阳台孤零零被晾在外面的那条内裤。
“人活久了,总归什么事都会遇到。”
“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况且,我也是好心,有什么好尴尬的。”
“就算尴尬死又怎样,区区小命…”
对着化妆镜一通心理建设之后,姚桃很快把昨晚的事情抛在脑后。
洗漱完,正准备下楼,她的手机铃声响了下。
贺:房间里的化妆品和衣柜里的衣服都是新的,可以用。
姚桃没打开衣柜,只是扫了眼桌子上的粉底、遮瑕、隔离、腮红……
一应俱全。
她也没客气,索性对着那张本就挑不出瑕疵的脸,涂涂抹抹起来。
姚桃化妆没什么技巧,如果非要说技巧,那就是:桌子上的都来点。
本来就是浓颜,化不化妆也就是画面锐不锐化的区别。
随便捣鼓了两下,她把东西收拾好,又环视了下房间,确定没什么东西落下才打开门离开。
刚下楼,就见贺鄞之坐在昨天她下楼时同样的位置。
一样的动作,在看电脑。
“坐下吃饭。”
一样冷淡的话语。
有种时间倒流的感觉。
这两天的相处,姚桃已经没那么避他不及了。
她坐过去,乖巧地盛了碗雪梨汤给贺鄞之,“鄞之哥,这个…降心火,你多喝点。”
贺鄞之被她的话噎了下,犹豫两秒才接过那汤。
“你一会去哪办卡?”
他尝了口汤,又将勺子放下。
今天贺鄞之穿了套墨蓝色的西服,肩线平直挺阔,姿态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嗯,崇安路。”
姚桃注意到贺鄞之的视线在她的唇上停留几秒,随后又转开。
她心想,果然他是靠唇语。
“我顺路,可以送你。”他眼尾微微挑起弧度,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但这种客气话,姚桃听得多了。
她本能摆手,“不用了,你那么忙。”
贺鄞之挑眉:“你哪里看出来我忙了?”
不忙吗?
不是刚刚还在电脑上处理事情?
姚桃莫名其妙,却在他紧盯的视线下先一步举白旗,“要是不忙的话,送也行,嘿嘿。”
早餐后,黑色柯尼塞格丝滑地从车库划上大路。
一上车,贺鄞之先接了一个工作电话。
等挂断电话,贺鄞之看出姚桃眼里的疑惑。
他取下耳机,解释:“这不是普通的耳机。
是耳机模样的助听器?
姚桃瞬间懂了,但碍于前面的司机,她只是冲贺鄞之竖起大拇指。
好创意。
贺鄞之瞧着她认真地模样,嘴角很轻得扬了下。
一路无话,快到目的地时,贺鄞之不经意地问姚桃:“昨晚睡的很晚?”
“哦,我是无意中出来看你房间灯还亮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比较习惯熬夜,”姚桃看着外面陌生的街道,“昨晚睡不着,肚子很饿,我就拿起了一本书……”
贺鄞之有些意外,抬眸看向她,“看书了?什么书?”
姚桃:“没注意,我把那本书盖在泡面上,吃了之后才睡着。”
贺鄞之:“……前两天姜氏有一个男员工因为熬夜加上吃不健康的夜宵进医院了。”
姚桃吃惊:“这么严重!”
她晃着脚嘟囔了句:“还好我是女的。”
贺鄞之:“……”
到达目的地,姚桃下车,很郑重地对着车内男人深深鞠了一躬。
国内的人情世故她还停留在八年前,反正上中学的她,如果欠一个这么大人情是一定会90度鞠躬的。
“鄞之哥,这两天真得打扰了。特别感谢,一切的一切都记我哥账上。”
贺鄞之:“……开车吧。”
办卡和换驾照都很顺利,天没黑就完成。
只剩下找酒店和实习工作。
小时候,姚桃的梦想是做一名专业的花样游泳运动员,但因为肩部受伤放弃。
之后,她在国外大学读了新闻传播专业,现在的梦想则是做一个体育频道的女主播。
她回国前曾给燕城电视台投过简历,但却石沉大海。
恰巧电视台有和她同校的大学学姐,她找了家咖啡馆坐下,翻开通讯录,拨通电话。
“学姐,你还在燕城电视台吗?我回国了,投了份简历,想问一下……”
电话那头的声音裹着电流传来。
“抱歉,姚桃,最近电视台……算了,我还是跟你说实话吧,你爸昨天来电视台了,刚好是我朋友接待的。”
“他跟台长打过招呼了,电视台不会让你过来实习,你跟叔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你们再好好沟通一下。”
姚桃看着咖啡厅外的梧桐树。
不是已经春天了么,怎么梧桐树还是光秃秃地。
这个时间的咖啡馆人流量很少,阴天的窗外街景看上去很是寂寥。
“姚桃?姚桃?你还好吧?”听筒里的叹息混着沙沙声。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姚桃觉得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吞不下也吐不出。
“我知道了,学姐,谢谢了。”
刚挂掉电话,手机又亮起。
“桃桃,这两天消气了吗?回来给你爸认个错。”
“爸爸的意思是下周你继续回学校学习或者接受相亲。”
“两条路,任何一条,爸爸都不会再跟你计较了。”
窗外的梧桐树开始变得模糊。
“妈?理由是什么?这两条路的共同点就是让我离开姚家,对吗?”
“为什么就我不能留在姚家,我那么让人讨厌吗?”
柳如春柔声说:“桃桃,乖一点。”
乖一点!永远的是乖一点!
姚桃在失控前将电话挂断。
所有委屈一起涌上来。
十五岁,出国前一周,爸妈就将她在姚家的房间改做它用。
那时候,他们就没准备再让她回来了吧。
姚桃记得,她一直都不愿意出国。
去机场之前,她不想走,抱着门框不撒手,是被妈妈硬拽了出去。
那时候,柳如春也这样柔声说:“桃桃,乖一点。”
去机场的路上,她一直在崩溃大哭,她无法理解一直都很爱她的父母,怎么就突然变了。
登机时,她看着爸妈离开的背影,心底里期望他们能回头看她一眼,但自始至终都没有。
在国外语言不通,她打电话哭诉时,妈妈正在参加姚娜的钢琴演奏会。
被同学骚扰时,妈妈的朋友圈记录的是一贯严肃的爸爸穿着姚勉篮球队队服到场加油的照片。
姚桃变成了局外人。
可是之前明明不是这样。
她记得爸爸掌心落在头上的宠爱,他说:“小桃子是我们家的公主。”
也记得妈妈总是看到漂亮裙子就买给她,她说:“小桃子是妈妈的最爱的宝贝。”
他们睡觉前总是会一前一后来到她的床边:“我们的小桃子,晚安。”
那时候姚娜和姚勉总会略带酸意跟人介绍:“我妹妹,我们姚家的小公主。”
即使十几岁后,姚桃觉得“小公主”、“宝贝”之类的词语太肉麻了,但他们仍然乐此不疲。
从什么时候他们开始变的呢?
姚桃记得在爷爷葬礼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大家祭奠完爷爷,爸爸带着姚娜离开,妈妈带着姚勉离开。
姚桃一个人被遗忘在墓地。
她站在墓园门口,茫然四顾。
好像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咖啡厅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姚桃等了一会,外面的雨势没有丝毫停息的意思。
擦了擦脸上的湿润,她推开咖啡店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沿着长街走了一段,等情绪平复才给姚勉打电话。
“哥,以前你是不是说有一个朋友家里是电视台股东?”
正值晚高峰,姚桃堵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佞”。
这家酒吧是姚勉的朋友路序津开的。
而路家是燕京有线电视台最大的股东。
姚桃到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了一堆人,都是姚勉的朋友。
其中不乏一些跟媒体行业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朋友。
她明白,姚勉是在帮她铺路。
姚桃不屑于那些走后门的人,但却也希望有一个公平的机会。
黑色鳄鱼皮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包厢里的三面镜墙映出姚桃精致的脸庞。
热闹的包厢内安静下来。
姚勉站起来给大家互相介绍。
姚桃不是认生的性格,扫了眼桌子上的洋酒,主动说到:“哥哥们,这么干喝多没意思。”
她踢掉高跟鞋,踏上吧台软垫,指尖扫过桌子上那排洋酒。
“我给大家做深水炸弹酒,怎么样?”
说话间,那张脸明明天真无邪,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媚色。
天真与性感,两种矛盾的气质在她一颦一笑中交织。
纵使是见过各色美人的这群公子哥,在看到姚桃时也眼前一亮。
“耀眼”这两个字生来是描述她的。
“小桃子,还会炸弹酒?给哥哥们露一手。”
“这哪还是跟着勉子的跟屁虫小妹妹,这要是在街上我都认不出来了。”
说话的这几人,姚桃看着熟悉,他们算是姚勉的发小,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姚桃也没扭捏。
她从包里取出发簪,两下将长发盘起,几缕碎发落在白皙的脖颈。
“别眨眼,我要开始了哦。”
倒满生啤的玻璃杯在指尖转出银光被摆成梅花阵。
姚桃单手扣着洋酒瓶。
“啪——”
像变魔术一般,拇指顶开瓶盖。
瓶盖在水晶灯下划出香槟色的弧线。
“哇……”
众人惊呼。
姚桃清秀的眉毛挑了下。
下一秒,她敛住笑容,认真将斟满洋酒的五只炸弹杯架在生啤玻璃杯上继续摆成梅花阵。
“要来咯。”
洋酒瓶抵住杯沿的刹那,她表情变得有些狠,接着左手猛拍桌底——
如同多米诺骨牌,冷藏过的洋酒杯应声弹起,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划出半月形。
玻璃杯与炸弹杯对撞时激起浪花。
分毫不差。
一时间,口哨声四起,包厢气氛达到顶峰。
泡沫涌起的瞬间,姚桃的得意并不隐藏。
她眼波流转,边跟着包厢里的音乐律动,边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点燃杯口。
自信、肆意、生动、娇媚……
美到另一个维度。
如蛊惑人的魔法师,她躬身轻轻吹了一口气。
“砰——”
幽蓝火焰窜半尺高。
场面安静须臾。
接着,包厢里的人们爆发出浪潮般的喝彩声,盖过喧闹的音乐,震耳欲聋。
“妹妹,这个教我。”
“我去,我要是学会这个,那不迷死我追的那个女孩!”
旁边的人殷勤地让位置,“妹妹,你坐中间,教教我,刚刚那个怎么做到的。”
姚桃慢悠悠地坐下,看了眼被挤到一边的姚勉,明媚一笑。
“这个其实我学了很久……”
路序津:“想进有线电视台是吧,小意思,哥哥给你安排。你帮我培训一批员工呗,每个包厢整个这服务,那不炫酷死了。”
姚桃认真道:“序津哥,不用把我安排进电视台,就让我正常参加面试就行。”
路序津也十分爽快,“明白,妹妹今晚先把简历发我一份。”
“感谢!感谢!我敬你一个。”姚桃起身将炸弹酒给他递了一杯。
“那员工培训就交给咱妹妹了。”
两个玻璃杯相撞的瞬间。
姚桃余光看见人影晃动,才发现,这个包厢极大,里面有块区域是被帘子隔着的。
那人应该是在处理工作,一旁放着电脑和零散的文件。
姚桃心想,这人可真是工作狂啊,这种地方也要工作。
这么想着,仰头,手里的酒被她一饮而尽。
帘子里的人起身,撩开半坠的纱帘出来。
姚桃这才看清那人竟是贺鄞之。
她冲他点头打招呼,贺鄞之黑眸没什么温度的掠过她。
众人极有眼力见地给他腾位置。
“二哥,你刚刚看到咱妹妹做炸弹酒没?可太酷了!”
贺鄞之声音凉凉:“咱妹妹?”
路序津莫名:“不是咱妹妹吗?”
反应过来,贺鄞之也许是不喜欢别人跟他套近乎。
他立刻改口,“对,对,是勉子他妹妹。”
贺鄞之没什么表情坐在沙发中心位置,也就是姚桃旁边。
不知道怎地,此刻姚桃又有些怕他。
“鄞之哥,刚刚没看到你。”
贺鄞之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滑:“很会喝酒?”
姚桃在他狭长冷锐的目光下,罕见地谦虚:“一点点。”
男人像没“听到”一般,转头开始和其他人谈事情。
他们在谈论股票、债券、基金什么的,姚桃听不懂,识趣地想移到更旁边的位置。
她刚起身。
贺鄞之指骨叩了一下桌子:“电视台的老谢,出院了没?”
他们口中的老谢,谢准是燕城电视台体育频道口碑最好的主播。
二十年来,不管是各大世界赛事还是国内赛事,毫无悬念男主播都是老谢。
只是近些年,年纪大了,开始着手培养新人,他自己则是准备转战幕后,往电视台高层使劲。
姚桃干咳两声,佯装倒酒,又默默坐下。
路序津说:“上周刚出院,我看今天都上节目了。”
姚桃不动声色地倾身。
“你都快坐我嘴里了,要不进我嗓子里偷听?”贺鄞之勾起笑,看着姚桃。
姚桃这才注意到周围环境太吵,她一心想听得清楚,几乎身体一侧都挨着贺鄞之。
而贺鄞之灰蓝色衬衣开着两颗扣子,这一笑,不像传闻中那个冷淡矜贵的总裁,倒有几分浪荡。
既然被看出来了,姚桃起身给他倒酒,实话实说:“是这样的,鄞之哥,我其实想去电视台实习,谢准老师是我的偶像,所以忍不住偷听了下,方便得话不知道能不能引荐一下。”
贺鄞之高挺的眉弓下方,黑眸幽淡:“倒杯酒就想让我给你引荐?”
“我敬你一杯。”姚桃顿了下。
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她注意到贺鄞之眉头明显皱了下。
也对,就算给他敬酒,他也没必要帮自己,他可是贺鄞之,几时管过别人的事情。
既然如此,姚桃也没再争取,准备找机会开溜。
姚勉刚刚一直跟人说事情,这会闲下来,招呼着一群人。
“来来来,玩不玩牌?”
“不玩,你们能不能文明点,玩上次那个猜字游戏。”
“欸,妹妹来了,你怎么突然文明起来了。”
“去去去去……”
一群人打趣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玩猜字游戏。
一开始,姚桃和姚勉一组,兄妹俩毫无默契。
没猜出来一个词。
两人连喝几杯,倒是很默契地都嗨起来。
第二轮抽牌,姚桃和贺鄞之抽到一组。
路序津出题——“人工呼吸”
贺鄞之看到题目,墨眸中翻起转瞬即逝的情绪:“如果我溺水被你救起,你会对我做什么?四个字。”
姚桃已是半醉,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对着他那张俊脸道:“为所欲为。”
贺鄞之:“……”
众人:“……”
这姚家兄妹喝醉了都是人物!
路序津头皮发麻,将酒杯推到两人面前,“那个…时间到。”
贺鄞之将两杯酒混在一起,提起酒杯,一口气喝掉。
对上路序津探究的表情,贺鄞之挑眉:“口渴,不行?”
“行行行,第二个词来了啊。”
——“想你了”
贺鄞之瞪过去。
路序津马上解释,“这不关我的事,抽的是这张啊。”
姚桃不耐烦,潮红的的脸上眉头轻蹩,“说啊,快到时间了。”
除了姚勉醉着,其他人都暗暗替姚桃捏了把汗。
贺鄞之舌尖在颊边抵了下,“如果我是你……男朋友,我出差很久回来,你会对我说的,三个字。”
路序津笑得荡漾,“一定要假设你是妹妹男朋友做题眼吗?”
“闭嘴。”男人被酒润过的嗓子格外磁性。
姚桃脑袋懵懵地,努力将脑子的里信息拼凑起来。
“我知道了!”她一拍脑袋。
“答案是我想你!”
贺鄞之摸了摸鼻子:“不是这个,你再想想。”
“那是……”姚桃有些犹豫另外的那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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