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宋絮晚周明海的其他类型小说《你抢我夫君,我诱你儿子,不能亏:宋絮晚周明海番外笔趣阁》,由网络作家“三万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时值盛夏,燥热难耐,即便到了傍晚,烈日的余晖仍不遗余力的洒向大地。一阵阵蝉鸣冲到竹帘,透过细密的竹帘,争先恐后的往屋里钻,吵的人心烦。宋絮晚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柳眉杏目,肌肤胜雪,一颦一笑无不有一种动人的风流。虽然已经是27芳华,但皮肤多年精心养护,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左右。如此貌美,随便一个男子见到她,都无一例外的神魂颠倒,除了她的夫君周明海例外。想到一个月才一次的夫妻欢好,宋絮晚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周明海是不是体力太不济了些?听说十几岁的少年郎,那才是真的虎狼年纪,可她15岁嫁给周明海的时候,周明海已经是25岁高龄。若有机会,她真想知道十几岁的少年郎,在闺阁中的雄风。可惜啊!她只能孤芳自赏。日头渐渐西斜,宋絮晚想去二门上等夫君周明海...
《你抢我夫君,我诱你儿子,不能亏:宋絮晚周明海番外笔趣阁》精彩片段
时值盛夏,燥热难耐,即便到了傍晚,烈日的余晖仍不遗余力的洒向大地。
一阵阵蝉鸣冲到竹帘,透过细密的竹帘,争先恐后的往屋里钻,吵的人心烦。
宋絮晚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柳眉杏目,肌肤胜雪,一颦一笑无不有一种动人的风流。
虽然已经是27芳华,但皮肤多年精心养护,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左右。
如此貌美,随便一个男子见到她,都无一例外的神魂颠倒,除了她的夫君周明海例外。
想到一个月才一次的夫妻欢好,宋絮晚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周明海是不是体力太不济了些?
听说十几岁的少年郎,那才是真的虎狼年纪,可她15岁嫁给周明海的时候,周明海已经是25岁高龄。
若有机会,她真想知道十几岁的少年郎,在闺阁中的雄风。
可惜啊!她只能孤芳自赏。
日头渐渐西斜,宋絮晚想去二门上等夫君周明海下衙,丫鬟刚伸手打开帘子,滚烫的热气就扑面而来,宋絮晚堪堪停下脚步。
“老爷还没回来吗?”
“已经让小厮去衙门打探了,夫人放心,咱们老爷洁身自好,下了衙定然不会去那等烟花柳巷,一准马不停蹄的往家赶。”
这一点,宋絮晚毫不怀疑,成亲多年,周明海连个通房都没有,女色上面,他十分自律。
只是平日里早早就回家的人,今天怎么迟迟不归?
更何况,今天是她的生辰。
心里烦躁渐起!
“宁宁在做什么?”
奶娘云嬷嬷笑着按下宋絮晚的冰镇莲子羹,笑道:“刚小丫头过来说,大小姐下午上课的时候,一直昏昏欲睡,奴婢做主,让大小姐在自己房间用晚膳,吃完早点休息,免得大热天的还来回折腾。”
宋絮晚点头,生辰之宴,她早就准备和夫君小酌一杯,再花前月下缠绵一番,女儿过来闹腾是有些不合适。
看宋絮晚又要去端莲子羹,云嬷嬷皱眉道:“天气虽热,夫人也不能一味贪凉,小心身子。”
抬眼就要反驳,看到云嬷嬷两鬓斑白,宋絮晚突然就泄了气。
即便她已经27岁,有儿有女,在奶娘眼里不还是个孩子嘛!
自己的奶娘,唠叨就唠叨吧,没得为了一碗莲子粥让奶娘挂心。
迟迟等不到周明海回家,宋絮晚有些烦躁,起身环顾四周,径直走向了净室。
“先沐浴吧。”
等周明海下衙回来,两人直接吃饭,就寝时就不用再次沐浴,也不算耽误大好春光。
城外浮云寺,看着眼前多年未见的梦中人,周明海红了眼眶。
只见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色衣裙,梳着简单的圆髻,鬓上用了莲花纹式样的银鬓簪,眉眼间尽是风霜。
曾经清雅脱俗,恍如天上仙子的女子,如今也染上了俗尘。
恍惚间,周明海听到眼前人轻声道:“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敛住神色,周明海强忍心口酸胀,开口道:“你写信说要送墨阳来京城赶考,我早早就归置好了宅院,就在这浮云寺下面,是个温泉别庄,平日里也没有人住,你带着孩子住下,墨阳从别庄往来浮云寺,和同窗一起学习也方便。”
这个安排很好,闵绒雪清冷的面容难得露出一丝微笑。
她时隔多年回到京城,实在不想寄居娘家,刚好周明海热情邀约,她就顺势应了。
巧的是这别庄刚好在浮云寺下面,儿子季墨阳好些个同窗都借住在寺里,墨阳平日里也是在寺里和同窗一起读书,她住在别庄再是方便不过。
“多谢你了。”
一句谢,又差点让周明海红了眼眶。
曾经高高在上的闵大学士爱女,京城声名远播的才女,他可望而不可及的梦中人,会因为这点小事感谢他。
真是造化弄人。
“这寺里至今还留着恩师的诗作,你可要去看看?”周明海问道。
闵绒雪点头,示意周明海先行。
学府巷周府里,因着宋絮晚进了净室,丫鬟秋翠和夏柳也跟着进了净室,服侍宋絮晚脱了桃红色彩碟戏花纱裙,进了浴桶。
即便是服侍过夫人好几年,两个丫鬟看到宋絮晚白嫩顺滑的肌肤,还是忍不住羡慕。
“夫人皮肤真好,真不像是二十多岁的。”
“可不是,夫人出去要是不梳妇人的发髻,别人一准猜不到夫人成亲了。”
听着丫鬟叽叽喳喳的夸赞,宋絮晚淡淡一笑,她作为世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能拿的出手的只有这一副让人神魂颠倒的好皮囊。
幸好,男人皆好色,她被周明海宠爱多年,也不算可惜了这一副皮囊。
看到丫鬟白芷手里拿着玫瑰花汁子走来,宋絮晚微微皱眉:“用茉莉花的。”
她喜欢玫瑰花的香味,但是周明海却喜欢茉莉花的香味,今天为了让周明海欢心,还是用茉莉花吧。
毕竟每年生辰,周明海都竭尽所能的送她礼物,讨她欢心,她投桃报李,也让周明海欢喜一回。
洗了澡出来,看到衣橱里的衣服,宋絮晚又发愁了,她喜欢浓烈的红色,神秘的紫色,但是周明海喜欢清雅的素色。
两人在很多喜好上都不相同。
但这么多年却夫妻恩爱人人称颂,周明海连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也是难得。
想到这里,宋絮晚再次妥协,放弃新做的妃红色绣海棠花长裙,穿了周明海可能比较喜欢的月白天水色长裙。
浮云寺石墙边,闵绒雪看着墙上的诗文,清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
当年她的父亲进京赶考,奈何囊中羞涩在寺院借住,等到高中之后,感念寺院,就留下一篇篇诗作纪念。
随着她父亲官位高升,慢慢也开始资助像他一样的穷困学子,不仅每年往寺院捐钱捐物,还经常亲自过来指导学子。
慢慢的,这浮云寺一到大考之年,就会聚集大量家境贫寒的学子,一起学习交流。
她的儿子季墨阳已经早先一步,和同窗一起住到了寺院里,她是今日才到,刚到就遇到了一直在等着的周明海。
“难得这些诗作还保留了下来。”
乾德二十年那场宫变,闵大学士牵连其中,闵绒雪的两个哥哥这些年接连遭贬,没想到浮云寺没有撇清关系,还把闵大学士的诗作刻到石墙上。
这一点,周明海也甚是感怀,官场上人人独善其身,这浮云寺倒真是坚守出世理念,不理庙堂风雨。
“今上仁孝明德,不会因为几篇诗作为难浮云寺。”
“也是,若不是今上恩泽,墨阳也没机会进京科举。”闵绒雪随意附和。
当年的乾德宫变,闵绒雪夫君广阳王深陷其中,最终只能自缢以保护家人不被牵连。
自此闵绒雪和季墨阳被贬为庶人,在祖籍苟活至今。
幸好年前今上宽宏,允许当年牵连到宫变里的人,可以参加科举,至此,季墨阳才得以进京赶考。
“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府了吧?”
“不急,左右回去没事,我送你去别院规整一下,再走不迟。”
周府,沐浴换好衣裙出来,宋絮晚踱步到廊下等候。
时间如流水般流逝,暖黄色的阳光,慢慢从她衣裙上退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前院还没有传来周明海回府的通禀。
不由得,宋絮晚就犯起了嘀咕。
“老爷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怎么会!”
云嬷嬷递了块桃花酥给宋絮晚垫垫肚子,笑道:“我一早就听说了,老爷这个月从账房支走了不少银子。”
“咱们老爷,夫人是知道的,平日里一应花销都在府上,每个月也就支个几两银子,出去和同僚喝茶,每一年也就是在夫人生辰这个月,支个百十两,给夫人买礼物。”
说到这里,云嬷嬷笑的更开心了:“夫人猜老爷这次支了多少银子?”
接过桃花酥,宋絮晚慢慢放入嘴中,等那股子甜腻融化到每一个毛孔,宋絮晚才笑道:“多少?”
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云嬷嬷笑不拢嘴道:“前前后后支走了三百两,今年老爷是下血本给夫人送礼物了。”
闻言,身后几个丫鬟都跟着开心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往年老爷都送了什么,又猜今年送的到底是什么,这么贵。
嘴里的甜味慢慢消散,等到完全没了味道,宋絮晚才品过味来,怎么是前前后后支走的,没有一起付账?
难道买礼物去了好几家银楼?
周明海应该知道,她只喜欢琳琅斋的手艺。
流云别院里,周明海帮闵绒雪安顿好,又坚持要接风洗尘。
一路舟车劳顿,女儿又病着,儿子还不知道她过来,一直和同窗住在浮云寺,闵绒雪此刻实在没有心情。
“今日匆忙,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墨儿,要不等明天墨儿从浮云寺过来,再接风不迟。”
周明海坚持,他十二年没有见到闵绒雪,实在不想才见面就匆匆离开,何况他即便回家,心肯定还是徘徊在这流云别院。
无奈,闵绒雪让人准备了几样小菜,并一壶清酒。
两人多年未见,几杯清酒下肚,年轻时的回忆慢慢涌上心头。
红晕渐渐在脸颊晕染开来,闵绒雪苍白的脸色霎时变得鲜活,让周明海忍不住频频侧目。
察觉到周明海目光热烈,闵绒雪心里有些厌恶,她不再饮酒,只是一杯杯给周明海倒酒。
一壶清酒而已,倒不至于醉倒。
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三分醉意已经让周明海忘了今夕何夕。
被小厮搀上马车的时候,还在高歌着年轻时的曲调。
暮色四合,燥热争先恐后的四下逃散,宋絮晚的心也渐渐凉却下来。
抬脚,走下台阶,宋絮晚莲步轻移。
“去二门等老爷。”
丫鬟仆妇们捂着嘴渐次跟了上去,去二门处等着夫君回府,这都是刚成婚的小媳妇做的事情。
她们夫人和老爷都成婚十余载,夫人还这么焦灼的等老爷回家,估摸着这夫妻恩爱,京城都是独一份。
云嬷嬷也愈发觉得这个姑爷找的好,不愧是当年老爷和老夫人千挑万选的夫婿。
从天色擦黑到月上柳梢头,云嬷嬷跟着在二门等的腿都有些麻了,忍不住连番让小厮出去打探。
“老爷可能被哪个没眼力的同僚拉去喝酒了,夫人咱们回后院等着吧。”
宋絮晚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木然的站在那里“翘首以盼”。
一阵阵凉风吹来,浑身浓郁的茉莉花香都被吹散,吹的宋絮晚想收拢衣裙,都留不下一点余香。
她轻轻抱着手臂,突然觉得盛夏的晚风,竟然夹杂着些许寒意,一点点爬上了她的心头。
在这丝寒意快要填满心房时,影壁处突然喧嚣起来,一声高喊传到了二门。
“老爷回府!”
寂寥的院落随着这一声高喊,渐次生动起来,有人去点灯,有人前去迎接,云嬷嬷更是喜的吩咐人赶紧热菜。
眨眼间,周明海被扶到宋絮晚面前,眼前歪倒在长随身上的人,还穿着出门时那件石青色杭绸直裰,只是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宋絮晚眉头蹙起又舒展,吩咐云嬷嬷道:“别热菜了。”
看样子是在外面酒足饭饱后回来的。
云嬷嬷一面埋怨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一面指挥着人把周明海扶去后院。
“安置在书房吧。”
成亲多年,周明海从来没有醉过酒,宋絮晚实在也不知道怎么伺候醉酒的人,要是半夜吐起来,她新换上的地毯岂不是可惜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周明海已经老老实实的躺在了书房的床上。
宋絮晚从长随处得知,周明海是遇到了年轻时的旧友,一时间回忆从前,喝多了。
男人交际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周明海往日作风良好,宋絮晚并没有追着查问。
打发长随小厮下去休息,她从云嬷嬷手里接过热帕子,给周明海擦洗。
刚成亲时,还算俊朗的脸庞,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模糊了曾经的风雅,只剩下熟悉的样貌。
看着醉酒后的仪态全无的周明海,宋絮晚突然感到恍惚,这个是她的丈夫?
云嬷嬷见宋絮晚心情不好,忍不住劝道:“夫人,您可千万别因为老爷今天没回来给您过生辰生气,要知道这京城里的大老爷们,平常里回家吃饭的都少,像老爷这样的,十几年才第一次在外面醉酒,实在是难得的好夫婿。”
压下心底的烦躁,宋絮晚点点头,她不是年轻不懂事的小姑娘,因为一点子小事就闹僵起来。
作为一家的当家主母,维护夫妻间的体面,给孩子一个温暖平和的家庭环境,要比所谓的男女情爱更重要。
27岁的生辰罢了,既不是高寿也不是整寿,她还没有那么计较。
看夫人始终眉头紧锁,云嬷嬷又忍不住念叨:“男人最讨厌妻子唠叨,明天早起,夫人千万别追着今天的事情不放,您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您越是大度,老爷才越是内疚,以后才会加倍爱重夫人。”
“兴许老爷给您准备的生辰礼物,现在就在身上呢。”
想到这种可能,宋絮晚心里轻松了不少,她开始着手帮周明海宽衣,衣服一件件脱下来,除了衣服还是衣服,哪里有什么礼物的影子。
攥着周明海的中衣,宋絮晚气的想把人直接踢醒,账房上支走的三百两银子,扔水里了吗?
这时,周明海突然嘟囔一句,宋絮晚忙侧耳到他嘴边去听,只听到一句:“十二年了,我一直念着你。”
“十二年了?念着谁?”宋絮晚紧跟着问道。
回答她的除了周明海的呼噜声,还有云嬷嬷的猜测:“当然是夫人了,您嫁给老爷十二年了......”
“额,好像是十一年,哥儿今年10岁。”
如此靠近周明海,宋絮晚突然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檀香,她忙拿起周明海更换下来的衣服,衣服上除了酒气,还有丝丝缠绕的檀香。
看到宋絮晚神色凝重,云嬷嬷忙拿去衣物闻了闻,恍然道:“这是檀香,寺院里最常用的,老爷可能下衙后去上香,刚好就遇到了年轻时的好友,一起喝了几杯。”
“这醉酒嘛,十一年十二年的他也弄不清了,夫人别琢磨了。”
越是听云嬷嬷这么说,宋絮晚心里的不安越是强烈,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解释的通,但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宋絮晚就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
站起身,慢慢打量着这个书房。
她很少来周明海的书房,一来她不喜欢读书习字,二来书房没有丫鬟伺候,她一点都不用防备。
今晚看着这陌生的书房,她没来由的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秘密,指不定藏在哪个角落,等着她去探索。
心里想着,宋絮晚就开始动手翻看起来。
云嬷嬷不明所以,只开心的夸起来:“人家都说红袖添香,夫人也该在白天来书房帮老爷整理,这才有夫妻情趣,大晚上的,老爷睡着,他看不到,夫人岂不是白白受累。”
书案上一览无余,闲闲几本书,笔筒里没藏什么猫腻,案几旁的鱼籽石雕卷缸里,随意放着几卷画轴,拿出画轴,里面是空空如也。
两个多宝架都翻了一遍,除了书就是书,没有暗格,没有书信往来。
宋絮晚重新坐到书案后的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在书案上一下一下敲击,她如果是周明海,要藏什么秘密,会藏在哪里呢?
想了半天,毫无头绪,云嬷嬷试探道:“夫人,天晚了,要不咱们明日在帮老爷整理书房?”
颓然的后仰在太师椅上,宋絮晚突然看见头顶上的匾额,上面写着“明德至善”。
这是周明海已故的老父亲亲手所写,也是周明海兄弟名字的出处。
宋絮晚盯着这块匾额看了一会,突然站到椅子上,伸手往匾额后边探查。
可惜,她身高有点不够,看到旁边的黄梨花方凳,立刻拿过来放到太师椅上,再次爬上去,尝试着探查匾额后面。
这个时候,云嬷嬷才反应过来,她家夫人这不是帮老爷整理书房,这是在找东西啊!
她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扶着椅子,劝道:“夫人,你快下来,这太高了,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你要找什么,咱们找个小厮过来就是。”
“这个事情不能让老爷的小厮知道。”宋絮晚冷声道。
说话间,宋絮晚已经摸到一个木质盒子,心凉了半截。
她小心的把盒子拿下来,轻轻的放到了书案上。
一个紫檀描金木盒,刻着茉莉花纹。
试问哪个男子,会用刻着茉莉花纹的盒子放东西,宋絮晚觉得她的另半截心也凉透了。
她盯着眼前的盒子,不断的告诉自己要镇定,不能像个发现夫君养了外室的泼妇一样,失了体面。
深吸一口气,她伸手就要打开盒子。
突然,一只手按住了盒子,云嬷嬷红着眼睛劝道:“夫人,都说至亲至疏夫妻,谁还没有点秘密,您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现,咱们回去,明天一早该干嘛干嘛,您和老爷还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嬷嬷,你知道我的性子。”
她不是眼里能容得下沙子的人,也不是能容忍身边人怀着巨大秘密的人,夫妻之间就要亲密无间。
宋絮晚拂开云嬷嬷的手,毫不迟疑的打开了盒子,一封封书信整齐的摆放其中,有的很新,有的有些泛黄,可见是连续很多年的通信。
云嬷嬷再次按住了书信,最后一次劝道:“夫人,这些信看上去存在了很多年,您和老爷也恩爱了很多年,可见它并没有影响您和老爷的夫妻感情,咱不看了好不好?”
“您有没有想过,万一看了,真的是影响到夫妻之间的感情,往后又该如何啊?”
最后一句,云嬷嬷已经有了哭腔。
闭上眼,往日多少恩爱在眼前闪过,宋絮晚苦笑般调侃:“也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可能就是老爷一个普通好友的书信。”
这话,云嬷嬷怎么会信,那盒子上的花纹,以及盒子里的信纸,一眼望去就是薛涛笺。
这些无一不提示着,这个盒子和女子相关。
再怎么心如擂鼓,在打开第一封书信后,宋絮晚就慢慢冷静了下来,她一封封看过去,嘴角的苦笑逐渐转成冷笑,精致的容颜第一次有了破碎感。
云嬷嬷看的胆战心惊,颤抖着问道:“姐儿,信里写了什么,你别吓嬷嬷。”
写了什么?
不过是一个男子,多年来一直爱慕一个女子罢了。
这份爱看上去十分的动人且缠绵,可惜女子另嫁她人,只能次次婉拒男子。
男子伤心失望之下,为了传承后代另娶他人,但是除了尽一尽丈夫的义务,心里始终只有这个女子。
这份凄美的感情,唯一可惜的是男子叫周明海,女子不叫宋絮晚。
看完信,所有的谜底都显露出来,宋絮晚反而没了之前的愁肠百结,镇定的给云嬷嬷简述了一下事情。
“夫君婚前喜欢闵绒雪,可是闵绒雪嫁人了,他才娶的我,这些年一直对着闵绒雪念念不忘。”
云嬷嬷瞥了一眼锦盒,讥讽道:“这闵绒雪也不是个东西,都嫁人了,还与有妇之夫通信,可见品行十分有问题。”
“这你倒是误会这位夫人了,”
宋絮晚一边整理书信,一边讥讽道:“周明海可能是太喜欢对方了,每次去信,还把信誊抄一遍,自己留了一封,刚好来往信件都能对起来。
我把所有的看下来,都是周明海去信主动纠缠人家,人家也含蓄的拒绝了,奈何咱们得老爷痴情啊,这些年坚持写信,当真是感人!”
“兴许就是嘴上拒绝,心里是欲拒还迎呢,不然这么多年,还能有来有往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骂别人有什么用呢,自己家的夫君,不才是这场事件里最恶心的人吗?
没想到她人人夸赞的光鲜婚姻,里子竟然是这么血淋淋。
宋絮晚自嘲一笑,这些年竟真的活成了笑话一样。
收拾好信件,宋絮晚回头看沉睡如猪的周明海,胃里一阵翻涌,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她差点就吐了出来。
“闵绒雪,这个名字好熟悉,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看着平静的骇人的夫人,云嬷嬷心里阵阵揪痛,她家夫人自小娇养,就是成亲这么多年也没经历什么糟心事,何曾这么委屈过。
但是转念一想,云嬷嬷还是忍不住道:“夫人,您也说是老爷一厢情愿,这件事您只要当做不知道,对咱们又有什么影响呢,老爷想写继续写就是,人家不是对老爷没有意思吗?
只要人家不回应,老爷别说写十几年,就是写二十几年,写到头发发白,又会有什么关系,还不是要和夫人一起和和美美的生活。”
明知道周明海心里有了别人,她怎么还和周明海恩爱的起来,这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
“她来京城了。”宋絮晚冷冷道。
这是云嬷嬷始料未及的,若两人只是书信传情,那也没什么,又不能传出一个孩子来。
但要是当真见了面,烈女怕缠郎,现在拒绝,指不定哪一天两人就能滚到床上。
如此想着,云嬷嬷帕子都要揉碎了。
“这事还需从长计议,现在应该还没有什么。”
抬眼示意酒醉的周明海,宋絮晚幽幽道:“今天已经喝醉了,离酒后乱性还远吗?”
云嬷嬷出一脑门的汗,情况似乎有些危急。
“就是今天老爷醉酒归来,也不一定和这些信有关系呀,兴许这个女子是一回事,今天醉酒是另外一回事,八成就是真的和一个老友一起喝酒呢。”
谁知道呢,宋絮晚挑选了几封最缠绵的往来书信,把剩下的仍旧装到盒子里,然后放到匾额后面。
闵绒雪既然已经来了京城,两人可能往后就直接见面,不怎么通信了,周明海不仔细,应该不会发现书信少了几封。
离开书房时,已经月上中天。
皎洁的月光洒下大地,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走在回后院的路上,宋絮晚脚步虚浮,感觉像是梦游一样。
她抬眼四望,白日里熟悉的景象,此刻却觉得朦胧的仿佛幻像。
不知不觉间已经在这间宅子度过了十一个年华。
十一年啊,梦一场!
“对了,周明海曾经让人在宁宁院子里种了许多的茉莉。”
“啊?对!”云嬷嬷连忙应答。
“让人连夜拔了。”
这是宋絮晚进房间前的最后一句话。
拔了那些茉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次日一早,周明海醒来,看到不甚熟悉的床褥,想到昨日和闵绒雪一起喝酒,他瞬间清醒,连忙偷偷往旁边看。
还好,只有他一个人。
从床上起来,周明海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别院的床榻,是他十几年不曾用的书房床榻。
简单梳洗一下,他不甚高兴的往后院走去,醉酒一晚,竟然没有人趴在床头守着,这府上的人,还当他是当家老爷吗?
行至半路,看到小厮仆妇抬着带泥的茉莉往外去,他眉头皱的更深。
“站住,这是做什么?”
“回老爷,夫人让拔去这些茉莉,栽种玫瑰。”仆妇恭敬的答道。
大夏天的,茉莉正值盛开,偏要拔去,明明不是种植玫瑰的时节,偏要换种玫瑰,他的这个夫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周明海觉得自己胸中有一团火,随着升起的太阳,一路烧到了正房。
“好好的拔掉那些茉莉做什么?”
正房里,宋絮晚正在画眉,听到周明海自从昨夜归来,第一句话不是解释而是质问,她眉毛都没有抬一下,继续画眉。
等两道眉毛都画好,她才懒懒转过身,笑道:“我闻到茉莉花香会起风疹。”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往年都好好的。”周明海觉得宋絮晚是强词夺理。
凉凉的看了周明海一眼,宋絮晚接过白芷手里的玫瑰花露,轻轻的在手腕上抹匀。
在周明海忍不住发火的时候,才似笑非笑道:“昨天。”
“晚上沐浴,丫鬟放了茉莉花汁水,很快身上就起了疹子,想等着夫君回来请大夫,结果夫君深夜才回,妾身难受了一夜,早起才好。”
提到昨晚的事情,周明海明显有些心虚,不过想到那些茉莉被拔去,还是心疼的不行。
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嘟囔道:“种在宁宁院子里,你少去那边不就没事了。”
若是放在往常,宋絮晚少不得拉下脸,埋怨周明海不够体贴,再闹一通脾气让他哄。
现在嘛,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她笑笑让丫鬟摆了早饭,没问一句周明海,还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饭罢,周明海抬脚离开,也没有说去哪里,这对于常年恩爱的夫妻来说,是少有的冷淡。
果然男人心不在了,魂也就没了。
宋絮晚给了云嬷嬷一个眼神,云嬷嬷叹了一口气离开,开始安排人手。
跟踪周明海的,调查周明海的钱花在哪里的,连昨天周明海去了哪里,和谁一起喝酒,都有人分头开始打听起来。
这一切周明海都不知道,他这两天专门从衙门告了假,就是帮闵绒雪安顿下来。
今天过去流云别院,他要见见闵绒雪的儿子,在看看闵绒雪那里还有什么缺少的没有。
流云别院里,季墨阳已经从浮云寺搬了过来。
对于母亲这个旧时友人,他很是感激:“母亲,您这位旧友家居何处,他如此帮扶,儿子理应上门道谢。”
闵绒雪温和的看着儿子,分开时才和她一样高,短短半个月不见,似乎已经长高了不少,如今也是能顶门立户的顶梁柱了。
她这些年,虽然有哥哥闵清平和周明海帮扶,但是独自一人拉扯两个孩子,也是经历了许多苦楚。
好在等季墨阳科举之后,一切境遇就都变了。
“你安心读书就好,道谢的话,等你科举之后也不迟。”
儿子素有才名,常被人称为少年天才,这次科举必定能够高中,到时候在上门道谢,也不矮了自家身份。
而且,她还不太想和周明海走的太近,也可以说不想让儿子知道,她和周明海走的太近。
对于闵绒雪的话,季墨阳从不反驳,既然母亲觉得不急,那他就先以科举为重。
“有件事还请母亲允许,儿子晚上住在这里,白日里想去浮云寺,和同窗一起温习。”
别院环境清幽,让人心旷神怡,实在不是个刻苦的环境,人住久了,难免在学业上有所懈怠。
且他的几个同窗,都是因为他家境贫寒,才选择一起住到寺院,不然人家早就到城里住酒楼了。
如今闵绒雪突然过来,他抛弃同窗来到别院,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闵绒雪略一思索就点头答应,季墨阳是个自律的孩子,读书的事情向来不用她操心,她现在能给儿子的,就是舒心的读书环境。
“也好,这里到浮云寺不过两刻钟脚程,早晚来去也方便。”
季墨阳前脚离开别院去浮云寺,周明海后脚就到了别院。
再次看到闵绒雪,周明海才真实的感受到,梦里的人是真的来到了京城,再也不是他只能遥望而不可及的人。
他皇帝一般巡视了一圈别院,敲打了一众仆人,这才小意温柔的关怀起了闵绒雪。
“这个温泉别院,也只有在冬天,家人才会过来住几天,你且安心在这里住着。”
闵绒雪点点头,感激中带着些冷意:“离浮云寺近,难得墨儿往来方便。”
语气中透露着要不是位置好,她也不见得会住在这里。
在周明海心中,闵绒雪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仙女,只要仙女能开口说话,那就是菩萨显灵,是冷淡还是温情,他不敢有什么奢望。
现在能和闵绒雪单独在院子里说话,已经是他梦中才能出现的情景。
他需要极力克制,才能压住心底喷薄而出的热情。
“一应起居布置,都是我亲手置办,你放心,都是簇新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符合你的心意,要是哪里有需要置换,你再告诉我。”
闵绒雪扫了一眼周遭,说实话,与她闺阁时的布置相比,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更是不及在广阳王府的十万分之一。
但是自从全家被贬为庶人,靠着哥哥接济过日子之后,当下的处境,已经算是十分优渥了。
她淡淡点头:“暂住而已,身外之物无需太过在意。”
一句身外之物,让周明海瞬间觉得自己好些天的操劳,不过都是无用功。
但是这不就是闵绒雪吗?
超凡脱俗,遗世独立。
这世间有什么凡俗之物,能落入她的眼中呢?
“我见你的行李中有一架琴,刚好我有个朋友,非常擅长制琴,改日我给你......”
“明海。”闵绒雪淡淡打断周明海接下来的话。
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儿子有个舒心的学习环境,至于她自己怎么样,她不太关心,或者说不太想让周明海过于关心。
更何况只是说些些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庸俗至极。
“我有些累了。”
周明海呆愣了片刻,才结结巴巴道:“那,那你休息,我改日过来看你。”
他明显感到闵绒雪有些过于冷淡了,或许是他太过热情,让闵绒雪不太适应吧。
走出好远,周明海都在想,到底多久来一次,才能既显得他关心,又不让闵绒雪感到厌烦。
送走周明海,闵绒雪嫌弃的看了一眼房间的布置,竟然有不少红红绿绿的铺盖抱枕等,当真是俗不可耐。
若不是她被贬为庶人之后,父亲的弟子们只有周明海伸出援助之手,她都懒得搭理这个无能之辈。
父亲一介大儒,作为父亲的亲传弟子,周明海竟然在三十岁才考中进士,真是辱没师门。
听说现在还只是个绿袍小官!
察觉到自己的烦躁,闵绒雪快速拨动佛珠,来平复心情。
学府巷周府,闵绒雪的详细信息已经被送到了宋絮晚的案头,这份资料详细到连闵绒雪的生辰八字都有,让宋絮晚感叹有两个好哥哥就是好,手下能人就是多。
仔细看了信息之后,宋絮晚让人套车直奔浮云寺,云嬷嬷焦急的跟上。
“夫人,打听到了?到底是什么人?”
知道云嬷嬷关心,宋絮晚也不卖关子,简单明了的说了情况。
“已故的闵大学士女儿,我说怎么感到熟悉,周明海以前可是闵大学士的亲传弟子,那闵绒雪算是周明海朝夕相见的小师妹了,看他信里那惦记的模样,这是年少时就种下的种子了。”
男人年少爱慕而不可得之人,怕是终其一生都不遗忘,还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愈加刻骨。
云嬷嬷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要是随便什么人勾引了周明海,可能是一时的惦记,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这要是年少时就心心念念的惦记,事情就复杂多了。
“我记得当年闵大学士的女儿,是嫁给了广阳王。”
宋絮晚点头,那时候她还未及笄,只听道章武王谋反兵败被杀,朝廷牵连出了很多人,父亲忙的半个月没有进家。
尘埃落定的时候,广阳王因被牵连自缢而亡,家眷贬为庶人发配祖籍居住。
“听说年前圣上颁布了圣旨,牵连那次宫变的罪人,后代可以参加科考了,这次闵绒雪带儿子回京城,就是参加考试的。”
作为广阳王的家眷,闵绒雪的儿子算是京城户籍,这才是她们回京参加科考的主要原因。
资料说闵绒雪的儿子季墨阳十分聪明,读书时就已经有了才子的名声,她倒要去看看这个少年才子,是个什么人物。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浮云寺里,季墨阳正和同窗好友一起去藏书阁的路上,时不时的有人偷偷打量,有时声音大了,季墨阳还能听到他们的惊讶。
“那就是季墨阳?三年前才十四吧,竟然写出了那样的时文,我们夫子看的都老泪纵横。”
“可不是,家师还让我通篇背诵呢,真想不到本人竟然这么年少。”
“是啊,他如今也才十七,还和我们同年科考,我得解元注定无望了。”一个身穿宝蓝道袍的男子颓然道。
大家忍不住就闷笑起来,有人撞了宝蓝色衣服的一下,调侃道:“你做梦呢,他就是不参加科考,你也注定无缘头名。”
背后的议论声越来越小,季墨阳仿佛议论的不是他一样,和同窗继续往前走。
倒是同行的祖鸿远忍不住问道:“墨阳,你都不激动吗?他们都认识你,都在夸你,你怎么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墨阳懒得搭话,要说刚开始来浮云寺时,他确实也被自己的名声震住了。
但是很快,这种事情就习惯了,他从小到大都备受瞩目,这点议论,在他心里还引不起什么起伏。
另一个同窗夏永言笑道:“一看你就是没见过世面,我和墨阳同窗十载,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这种被人夸奖的话,我听了没有十箩筐也有八箩筐了,别说墨阳,我都没反应了。”
“人家夸得又不是你。”祖鸿远好笑道。
“与荣有焉嘛!”夏永言毫不在意,丝毫没有嫉妒的意思。
毕竟季墨阳四岁能书,五岁能诗,这样的天才,他嫉妒也没有办法。
与其嫉妒这样的妖孽,他还不如和他同一水平的人比个长短,还有赢的可能。
正说着,走在前面的鲁正文脚步慢了下来,指了指左前方,捂着嘴笑着往后躲。
“墨阳,冲你来的。”
季墨阳一抬头就见几个小娘子在树下正往这边看。
对于学子们的议论,季墨阳还能淡然处之,但是对于一群小娘子整日追着他,他颇有一种控制不住要逃离的冲动。
他不敢停留,冷着脸催着鲁正文继续走。
“不要管。”
这个时候正好有一个小娘子,大着胆子往这边扔荷包。
可惜准头不好,扔到夏永言身上。
夏永言拾起又扔回去,告罪道:“多谢小娘子抬爱,可惜在下已经娶妻,小娘子错爱了。”
“好不要脸,人家又不是扔给你的。”远处的小娘子气的直跺脚,被她的同伴围着调笑起来。
趁着这个空档,几人加快步伐,终于到了藏书阁下面。
“好险,我长这么大遇到的小娘子,都没有这几天遇到的多,还个个都要拿荷包砸过来。”祖鸿远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余下几个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让祖鸿远好奇道:“这不是浮云寺吗,秋闱前期大都是读书人借住,怎么这么多小娘子过来,她们要是求姻缘,不该去大相国寺吗?”
“这你就不懂了。”
夏永言摇着折扇道:“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这大相国寺正好就把姻缘迁到这浮云寺了,你抬眼望去看看,都是今年参加科考的举子,不就是这群小娘子未来的夫婿。”
又拿折扇指了指季墨阳,调笑道:“更何况这里还有咱们的季大才子。”
季墨阳冷淡的脸上表情不变,仿佛被调侃的不是他。
藏书楼上,宋絮晚正俯身往下看。
一个身穿褐色短打的中年男子,站在三步远的地方,详细的帮她指认。
“夫人请看,那个身穿青布道袍的就是季墨阳,很有才华,寺院里人人都认识他,不少小娘子特意过来偶遇,想求个姻缘。”
“他好像没有定亲?”宋絮晚记得资料上没有写这个事情。
中年男子擦了把汗,恭敬道:“小的们打探的消息是没有订婚,不过这种隐私,还要再确认一下。”
生怕宋絮晚觉得他们办事不利,跑到她大哥左都御史那里告状,中年男子斟酌再三又开始解释。
“他是广阳王之子,被贬为庶人返还祖籍,这在当地,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因此,婚事上就有些复杂,贫民之女,闵夫人怕看不上,官家小姐,人家也怕牵连到以前的事情,因此虽然推崇他的才华,愿意结亲的怕是没几个。”
宋絮晚点头,这京城里的小娘子,怕是还不清楚季墨阳的底细,只知道少年郎才华横溢,一个个都不要命的往上扑。
想着刚才看季墨阳从远处走来,走到哪里,哪里就瞬间成为焦点,待他走后,人们又频繁的回头观望,就明白这人当真是野鸡群里的凤凰。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眉眼,但长身玉立,一身普通的学子装扮,也穿出清雅脱尘的气质来。
不愧是龙子凤孙,即便成了庶民,其气质在一众凡夫俗子里,也晃眼的让人难以忽视。
闵如雪守寡多年,培养了这样一个好儿子,肯定很骄傲吧!
又是这样的少年天才,这怕是只需要一场科举,就能鲤鱼跃龙门了。
可惜闵绒雪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住到流云别院,她宋絮晚的陪嫁别院里。
住她的房子,撩拨她的夫君,哪能不付出代价呢?
宋絮晚不由得嘴角弯了一个弧度。
这世上哪有白吃的米饭,所有你以为命运的馈赠,都会在恰当的时候,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既如此 ,她就毁了这个少年才子吧,让闵绒雪也尝尝十几年呕心沥血,到头来功亏一篑的感觉。
云嬷嬷站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她家夫人自小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若是受了委屈,发出脾气还好,越是闷着,越是要疯狂的让对方付出代价。
她看宋絮晚自从知道周明海有私情后,丝毫不在乎的样子,就知道宋絮晚是不想轻拿轻放了。
如今又看到宋絮晚专门找了宋家大老爷的手下,到处打听闵绒雪的事情,隐约觉得宋絮晚要下狠手了。
她紧张的不停往下看,生怕她家夫人已经安排好了杀手,从楼上扔下个砖头,把季墨阳砸死。
“夫人,杀人是犯法的,即便大舅老爷是正二品左都御史,二舅老爷是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您要是杀了人,万一被查出来,也是不好掩盖啊!”
楼下让云嬷嬷紧张的季墨阳,此刻刚好进了藏书阁,消失在宋絮晚的眼中。
浮云寺的上一任方丈年轻时喜欢云游,这收集的各类书籍类目繁多,因此这藏书楼建造的十分宏大。
后来浮云寺成了学子们聚集学习的地方,浮云寺还专门把藏书楼的一半腾出来,给学子们温习功课用。
季墨阳几人刚进藏书楼,正要坐下温书,只见一个年方五十许,慈眉善目的法师走了过来。
他在季墨阳面前站定,伸出手笑道:“季公子,这可是你遗失的玉佩?”
玉佩是青玉做的,并不是很名贵,但是温润光滑,可见主人时常把玩。
季墨阳仔细看去,只见上面刻着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仿佛要从玉佩的封印中挣扎出来,威震四方。
摇了摇头,季墨阳恭声道:“不是学生的。”
他又回头眼神询问几个同窗,看到他们同样摇头的时候,才把玉佩恭敬的还给法师。
法师并没有接,而是伸手推了一把。
“我问遍了这寺院上下,都说不是自己的,可能主人去了别处,不如请季公子先代为保管,等这玉佩的主人找回来,季公子送还回去,也算结个善缘。”
季墨阳好看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他为人清冷不善交际,实在不喜欢这等传物带话之事。
“还请法师见谅,我已经从寺院搬了出去,万一那人回来,而我刚好不在,岂不是错过了,还请法师委托别人传递。”
季墨阳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他恍惚从法师眼中看到一丝凌厉,再仔细去看的时候,仍旧还是那慈眉善目的样子。
“如此,罢了。”
等法师一走,夏永言立刻跳出来小声道:“你不拿是对的,这个法师平常很少出门,怎么可能问遍了寺院上下,明显在撒谎。”
季墨阳讶异,挑了挑眉没有问什么。
倒是年龄比较小的祖鸿远问出了声:“就算是撒谎,那也是送东西,拿着怎么了?”
夏永言无语的敲了祖鸿远的脑袋:“你想啊,这玉佩一看就是贴身的,万一到时候哪家小姐,长得奇丑无比,跑出来说和墨阳私定了终身,玉佩就是证据,墨阳怎么解释?”
祖鸿远恍然大悟,随之好奇道:“他不是法师吗?还牵线搭媒啊!”
“哦,我知道了,可能他也觉得墨阳将来必能功成名就,所以起了心思结交,把俗家的什么孙女,外孙女说给墨阳。”
季墨阳真的很无语,他懒得理会祖鸿远的奇思妙想,一本正经的看起书来,可惜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
他才华卓然,长相不俗,在祖籍时就有不少小娘子倾慕于他。
为此,闵绒雪每日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不要分心,千万不可和小娘子牵连上,读书贵在专心,不可胡思乱想,乱了心神。
什么小娘子大姑娘的,一律不准不可以说话。
他向来坚守,看见什么样的姑娘,他都能视而不见,八方不动。
但今天若真的像祖鸿远所说,法师是过来结亲的,他能拒绝一次能拒绝第二次吗?
若还有别人呢,以后官场上的位高权重之人要结亲,他又如何应对?
季墨阳从来没觉得,处理小娘子们的爱慕,竟比读书还费劲。
藏书阁三楼,宋絮晚目光一直盯到季墨阳消失不见,这才回头看了云嬷嬷一眼。
回头看到云嬷嬷害怕的样子,才想起刚才嬷嬷问的话,她惊讶的失笑出声。
“嬷嬷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杀人。”
杀了人,自己脏了手不说,那闵绒雪下半辈子岂不是更要赖着周明海了。
她也想过断了季墨阳的手脚等等,一来季墨阳到底身份不止是普通百姓,二来闵绒雪过得越惨,怕是周明海越是心疼。
最好是季墨阳自己毁了前程,意志消沉,颓然与世无心仕途,闵绒雪一心扑在儿子身上,自然没了和别人风花雪月的心情。
这样闵绒雪后半生就会守着一事无成的儿子,从斗志昂扬年轻的寡妇,成为前路无望的老年寡妇。
如此甚好!
看到宋絮晚笑的阴险,云嬷嬷试探道:“那夫人你请大老爷的人过来,还打探季公子的事情,不是杀了他,是要做什么?”
“嬷嬷,父亲曾说,打仗不能在自己的地盘上打,那样即便赢了,留下山河破碎也是惨胜。若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打,就算输了逃了,那也是小胜,毕竟满目疮痍的是别人的家园。”
闵绒雪想要搅乱她的家庭,门都没有,她偏要把战场拉到闵绒雪的家里,毁了她引以为傲的儿子,让她后半生再没了骄傲的资本。
云嬷嬷不得其解,又问道:“夫人你要把季公子送到边关去打仗?人家正在科举,怕是不愿意去边关。”
看着宋絮晚笑笑不再讲话,云嬷嬷又开始劝道:“姓闵的是广阳王遗孀,老爷怎么都不可能娶她,这辈子她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人,夫人放宽心,咱们一辈子也能开开心心的过。”
这辈子有这根刺,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怎么可能还开开心心的过,她长舒一口气,准备下楼。
云嬷嬷心生不安,担心宋絮晚下楼碰到季墨阳,再发生点什么不可预测之事。
“夫人,您不能只想着老爷,还要想想公子和小姐,您和老爷要是闹僵开来,大家都没了体面,将来公子和小姐如何自处?”
这话宋絮晚十分赞同,要不是为了儿子和女儿的成长环境不被破坏,她不会用这么温和的处理方法。
“嬷嬷你放心就是了。”
云嬷嬷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个时候怎么放的下去。
“夫人你没看见自己的脸色,这怎么看都能猜出来,您是要做点什么的样子。”
“您听嬷嬷一声劝,这辈子,咱们已经过了半辈子了,下半辈子咱们好好养大哥儿姐儿,一生就过去了。来生咱们不嫁给老爷就是了。”
宋絮晚嗤笑一声:“今生的事情还是今生解决的好,来生自有姻缘。”
言罢,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一楼,此时的浮云寺小娘子众多,因此宋絮晚的出现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宋絮晚远远的往季墨阳那里看,只见他脊背挺直,一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真是让人忍不住想破坏这份宁静。
但他不知道,季墨阳已经很久看不进去一个字了,他侧身去问夏永言:“夏兄,你三年前来过浮云寺,可知道这法师是什么来历?”
见夏永言没回话,季墨阳抬头,就见夏永远正盯着一处极目望去,仿佛要随着那女子的背影一起离开。
“夏兄?”季墨阳再次问道。
“别出声,让我再看会,真是太美了,我来京城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如此姝色,见之忘俗啊!”
夏永言说完,祖鸿远就打趣道:“可惜嫁人了。”
“多嘴。”
随着那抹淡粉色纱裙消失在廊柱之后,夏永言这才转过身,郁闷道:“你以为我没看见她的妇人发髻?我又没说怎样,只是简单欣赏一下美人而已。”
说完又感叹一下:“如此绝色,不知道可惜了哪个王八蛋。”
听着夏永言和祖鸿远不着调的谈话,季墨阳一时插不上嘴,只好侧身问另一边的鲁正文。
“鲁兄,你可知道那法师是什么来历?”
鲁正文醉心诗书,不爱交际,季墨阳本不抱希望,不想鲁正文却放下了书,做出长谈的样子。
“这位法师法号念一,是方丈云游时结交的僧人,听说与方丈辩经三日不落下乘,被方丈请了回来,从那以后就客居在浮云寺了,颇受寺院僧人尊崇。”
如此佛家高僧,应该不会为了家里的小辈,特意过来结亲,季墨阳失笑摇头,他真是昏了头,因为祖鸿远几句浑话,分心到现在。
“这藏书阁里,还有念一法师批注的经书,你要是有兴趣,我带你过去看看。”
季墨阳点头,起身做出了请的姿势。
反正他现在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不如去看看佛法静静心。
回去的路上,宋絮晚一直想着,怎么摧毁季墨阳的信念,从此毫无斗志。
出身皇家,父亲还因为牵连谋反自缢,季墨阳应该对于大是大非方面及其慎重,绝不会踏雷池半步。
所以她想在政治上陷害季墨阳,让皇帝出手再次贬谪闵绒雪一家,有些困难。
大义方面无法着手,那就只剩下私情了。
往他床上放个小娘子,破了他的色戒?
刚好季墨阳每晚在流云别院休息,那里到处都是她的人,放个人进去方便的很。
不过转念一想,怕是没什么大用处。
虽然季墨阳为人清正,不近女色,但要是真的睡了一个小娘子,也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不会让他信念破碎。
最好是睡了不该睡的人,备受各种舆论煎熬,破了他谦谦君子的形象,让他羞愤的无地自容。
这样才能让他乱了心神,无心科举,早点带母亲和妹妹回祖籍去。
“听说闵大学士去世后,他的儿子一路被贬,如今在一个边陲小城做什么学政?”
云嬷嬷摇头,她一直关注着宋絮晚的心情,还没空过问闵绒雪娘家的情况。
不过听宋絮晚这么一说,她一拍大腿道:“对啊,要是闵家在京城还有人,那就让闵绒雪回娘家住,省的老爷整日惦记。”
回娘家住多不好,那样她就鞭长莫及了,最好就住在流云别院,那一家子有什么风吹草动,甚至是打个喷嚏,她都门清。
想到什么,云嬷嬷突然开口道:“我好像记得二夫人娘家有个表妹,嫁给了闵家的二爷。”
“那还真是巧了,看来今儿个要回一趟娘家了。”
马车一路驶进玉柳胡同,第一家就是当今都察院左都御史和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两兄弟的家。
马车畅通无阻的在二门处停下,听着一路恭敬的问安声音,宋絮晚进了一顶软轿,往老夫人住的荣安堂行去。
宋絮晚是老来女,又是早产所生,被当年的老爷和夫人疼的如珍似宝,生怕一不小心养不活。
宋父当年身为大理寺卿,在衙门审案简直像是十殿阎罗化身,只要回到家见到小女儿,那是说话声音都不敢大一点,生怕浑身的煞气,吓到女儿。
等宋絮晚长大,宋父又是千挑万选,不求姑爷大富大贵,但求女儿不受委屈,这才在闵大学士的作保下,把女儿订给了周明海。
“父亲要是在就好了。”
如果宋父还在,知道周明海和闵绒雪不清不楚,一定挺身而出,让她和离归家。
但是如今大哥二哥当家,她不能只考虑自己,还要考虑两个嫂嫂的意愿,毕竟家里还有未嫁的侄女,名声还是很紧要的。
想到已故的老太爷,云嬷嬷也是心里一阵难受,那是世上最疼爱夫人的人啊!
她抹了把眼泪,强撑着微笑安慰道:“老太爷虽然不在了,但是老夫人还在,大老爷二老爷也是极疼爱夫人,夫人您要不告诉老夫人和两位老爷?他们会替你做主的。”
宋絮晚摇头,告诉母亲和两位哥哥,然后呢,母亲把周明海骂一顿,哥哥们把周明海打一顿,大不了再贬官。
那对闵绒雪有什么伤害,她还不是可以安安稳稳的培养儿子,将来能母凭子贵得个诰命?
即便是也对闵绒雪一家下狠手,那不是更让周明海对闵绒雪患难见真情吗?
她过的不舒心,谁都别想好过。
“我都多大的人了,这点子后宅私事,哪里还要让母亲和哥哥费心,嬷嬷你也不许说。”
转眼到了荣安堂,一眼就见宋大夫人孟氏,她穿着绛红色织金长裙,牡丹发髻上并排簪着三个金簪子,通身华贵又气派,正二品诰命夫人的气头十足。
见宋絮晚下轿,她温和一笑过来扶了一把。
此时宋二夫人也笑着从屋内出来,她穿着玫瑰紫刻丝长裙,高髻上的点翠金步摇很是晃眼,她站在门前正等着帮宋絮晚打帘子。
身为儿媳,讨好婆母最是紧要,但是在宋家,讨好小姑子就是讨好婆母,因此两位宋夫人从不敢对宋絮晚有任何怠慢。
当然了,宋絮晚虽然娇气,但是为人从不蛮横,心地还算良善,两位宋夫人并不觉得小姑子难伺候,大家相处起来也真的像姐妹一样。
“劳烦大嫂二嫂迎我。”
宋絮晚规规矩矩的给两位嫂嫂见礼,回娘家嘛,嫂子开心,大家才能都开心。
最主要是两位嫂嫂都是高门大户,知书达理持家有方,让老夫人这些年享尽了天伦之乐,宋絮晚是打心眼里感激两位嫂嫂的。
“都是自家人,妹妹无需这么客气。”宋大夫人笑道。
“就是,早先有小丫头跑来,说大姑奶奶回来了,喜的老太太忙穿了鞋袜起来等着,妹妹快进去,老夫人正等盼着呢。”
宋絮晚提裙忙进了里间,看到老夫人身穿暗红色刻丝褙子,头上戴着镶玉眉勒,正坐在罗汉床上,眉眼带笑的正等着她进来。
母亲六十多了,看上去还十分的精神,宋絮晚多少烦心事都一扫而空。
她忙不迭的扑到老夫人怀里,装作小女儿的样子,撒娇胡闹了一番,逗的老夫人和两个嫂嫂频频捂嘴。
“这不早不晚的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老太太生怕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
宋絮晚笑着摇头:“哪有什么事,不过是今天去寺院上香,顺路过来看看母亲,您老身子最近可好?”
“我一个老婆子能有什么不好,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没什么不好的。”
陪着母亲说了一会子话,把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遍,宋絮晚就找个借口要回去。
听说女儿要回家,老夫人也没有要挽留,女儿嫁的近,左右有什么事情,她抬抬脚就能到,倒没有什么分别的酸楚。
宋二夫人不管家,闲着也是闲着,正好送小姑子出门。
“二嫂,听说你有个表妹,嫁给了闵大学士的次子?”
“是有这么回事,你怎么想起问这个?”宋二夫人好奇道。
“哦,”宋絮晚状似随意的闲话起来:“我今天是去浮云寺上香,听说寺院里石墙上还有他的诗文,就想起这么个人了。”
宋二夫人恍然,打趣道:“这还真是花轿领到场,媒人跨过墙,你当年的婚事,还是闵大学士作保呢,你竟然差点忘了。”
“是啊!”
宋絮晚控制不住的苦笑,当年闵大学士再三保证,周明海人品才华都是一顶一的,是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将来必定差不了。
结果呢,周明海三十岁才中举,如今也还是绿袍小官,搞的宋絮晚都不好意思出去交际,生怕被以前高嫁的小姐妹嗤笑。
官运不佳也就罢了,宋絮晚以前觉得自己日子过得舒心,关起门来也能笑出声。
结果人家周明海这些年,心里竟然完全没有她,只把她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
士可忍孰不可忍!
“那闵家现在什么情况,你那表妹还在京城吗?”宋絮晚问道。
闻言,宋二夫人笑容淡了不少,叹了一口气道:“当年闵大学士备受先帝重用,在士林中也名声斐然,一时风光无两,结果牵连进宫变,家里死的死,走的走,一下子就冷清了。”
“听说我那表妹夫在外做官,很远的地方,表妹就没跟着过去,留在京城带孩子,他们家闵大老爷也是在外做官,媳妇在家带孩子,所以这闵家现在应该就是剩下几个妇孺吧。”
既然闵家还有人,这闵绒雪怎么不回娘家,姑嫂关系不好?
“那位闵大小姐,嫁给广阳王的那位,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宋二夫人一脸茫然,不过宋絮晚感兴趣,她倒是乐意和小姑子亲近。
“这还真不知道,我和表妹平日里联系也少,你要是在府上无事,改天我去打听,好好给你讲上半天,他们家的事情,估计和画本子也差不多。”
“那好啊,我改天过来喝茶。”
回府的路上,宋絮晚让人递送消息到闵家,告知闵家人,闵绒雪回来了。
闵家人要是对闵绒雪不甚在意,那她下起手来,也就少了许多顾忌。
回到府里,听说周明海还没回家,她竟然连问都懒得问了,还是让小厮过去跟踪,她直接看呈上来的资料就好。
她怕现在和周明海多说几句话,就会忍不住要爆发心中怒火。
浮躁是兵家大忌。
京城闵府里,已经卸了钗寰,准备就寝的闵大夫人,突然见丫鬟呈上一封信,嘴角立刻浮上一抹笑意。
闵大老爷在外地当官,夫妻虽然两地分居,但是家信却很频繁,夫妻如此情分,她还是挺满意的。
可惜看罢,她气的困意全无,直接冲到了闵二夫人的院子里,也不知道妯娌俩说了什么,丫鬟们只感到气氛压抑的喘不过气。
回房后,闵大夫人一夜未睡,想到早晚都要见面,索性早早起来去见见这位小姑子。
“母亲,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听说您昨晚和二婶闹了不愉快?”
闵大夫人拿粉厚厚的压在眼底,才抬眼看眼前如花娇艳的女儿,心里忍不住的酸楚。
她父亲在世时是一方大员,当时的闵家也是如日中天,若不是出了当年宫变的事情,她的女儿如今该是穿金戴银,满身绫罗,哪像现在,缩衣减食,才堪堪维护住官家小姐的体面,关起门来,也就比平头百姓好一点。
日子清贫也就罢了,官场起伏,谁也不能保证富贵永恒,但是他那拎不清的夫君,竟然写信让女儿订给闵绒雪的儿子,她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
不说门第富贵,就闵绒雪那个人,就不是个好婆婆,她受了闵绒雪一辈子的气,她的女儿还要接着受吗?
半月前闵大人写信回来,说闵绒雪要带着孩子进京赶考,让她准备好房间。
顺带说想亲上加亲,要把女儿许配给季墨阳,她气的直接没回信。
本以为昨天那封信是闵大人的道歉信,谁知竟然是闵绒雪写的,说她到了京城,住在浮云寺山下别院。
闵大夫人想置之不理的,但是又怕闵大人和闵绒雪私下把两个孩子的婚事订下来,到时候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早晚都要解决,索性她一大早起来,好好和闵绒雪说说。
“你姑姑来京城了,叫你姐姐过来,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一刻钟后,打扮一新的闵大小姐闵顺芸和闵二小姐闵芷桃,就来到闵大夫人身旁等着出发。
闵大夫人看着身穿浅粉色绣八吉纹褙子和头戴缠丝镶珠金簪的两个女儿,眉头就高高隆起。
家里不富裕,两个女儿平日里很少把金贵的衣服拿出来,偶尔出去见客,才穿的这么隆重。
不过今日嘛,完全没有必要穿这么好。
“回去换掉,穿素净点,带银簪就行。”
闵顺芸和闵芷桃不明所以,不是出去见姑姑嘛,为什么要穿的那么寒酸。
不过乖巧的她们,还是依言回去换衣服,又一刻钟后,马车出发。
二小姐闵芷桃是嫡女,在闵大夫人面前也就活泛点,她左右打量一下问道:“二婶不去吗?”
闵大夫人伸手揉揉太阳穴,不悦道:“你二婶身子不好,就不去了。”
她怕闵二夫人过去,能直接扇闵绒雪一个巴掌。
这些陈年旧事,闵大夫人并不想再小辈面前提及。
但是压抑的气氛,两位闵小姐确实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因为她们很清楚,二婶平日里身子很好,昨天半天还气势如虹,今早这一病,很像是故意装病。
学府巷周府里,宋絮晚才刚刚起床,丫鬟们鱼贯进来伺候她穿衣,云嬷嬷神色恹恹的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嬷嬷有话就说。”
宋絮晚随手把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插在头上,看了看,又补了一个薄金镶红玛瑙坠子,才算有点满意。
以前周明海不喜欢她满头珠翠的打扮,她为了讨好周明海,好多个珠宝首饰,都不怎么拿出来戴,当真是明珠蒙尘。
如今她知道周明海不是喜欢素净的女子,只是不喜欢她罢了,她就是穿着孝服,周明海也不见得能心动。
索性还是自己高兴重要,她以后都要满头珠翠的穿戴,谁不开心都和她无关,她开心就好。
等宋絮晚穿戴好,云嬷嬷才小声劝道:“夫人,昨晚老爷又歇在书房,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们俩这么分开起居,夫妻总是这么僵着,长久下去,恩爱就没了啊!”
宋絮晚像是见了鬼一样看云嬷嬷,云嬷嬷怎么会认为,如今的她和周明海还有什么夫妻恩爱?
那玩意不是一直都没有吗?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去。
人上了年纪,脑子就不怎么会转弯,云嬷嬷想让她和周明海继续恩爱的想法,可能短时间内改变不了。
云嬷嬷不换脑子,她就只能换人。
不过云嬷嬷是她的奶娘,一颗真心为她,她说话还需要注意方式。
强挤出一个微笑,宋絮晚道:“嬷嬷的话我懂,如今我心里还没有舒畅起来,等过些日子,我放开了心怀,我和老爷还会和以前一样恩恩爱爱的。”
“真的?”云嬷嬷眼光大亮,简直要喜极而泣。
宋絮晚点头:“真的,这些日子我心绪繁杂,顾不上孩子们,我看宁宁那个奶娘,怎么都不如你细心,不如嬷嬷这些天帮我看管着宁宁。”
“好,夫人放心,你且好好缓几天,小姐我会看护好的。”
云嬷嬷像个拿了糖的孩子,开心的出去了,宋絮晚在背后幽幽吐出俩字“傻子。”
云嬷嬷是个相信女人只要贤良淑德,男人终究会回心转意的傻子。
而她宋絮晚不是。
“白芷,听说你家里已经给你定下亲事了?”
这么多年,宋絮晚身边的丫鬟,都是外嫁出去,从没有一个留给周明海当通房。
因此,在她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都很守分寸,到了年纪自己个就找好夫婿,她省心不少。
闻言,白芷也没有害羞,大大方方道:“是的,他一家都在帮舅二老爷管理庄子,奴婢嫁人之后,就会去庄子上过活,可能就不能伺候夫人了。”
白芷的爹娘是宋絮晚的陪房,都是宋家出来的,这姑娘还嫁给宋家家仆,也算知根知底。
“你想不想带着你的未来夫婿,出来帮我管理铺子,将来或许也能自己盘个铺面做老板娘。”
“可,可能吗?”白芷眼睛亮的吓人。
宋絮晚笑着在她手里塞了二两银子,勉力道:“好好干,夫人我不会亏待你。”
二两银子,是她两个多月的月例,白芷忙眼含热泪的表忠心:“夫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没有做不到的。”
“好,我要你做个哑巴。”
白芷的脸一点点白了下去,宋絮晚被逗得哈哈大笑,才认真道:“我有些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云嬷嬷也不能知道,以后你来办。”
“好。”白芷点头如捣蒜。
“奴婢以后好好做个哑巴。”
她家两个舅老爷能摆平京城里的一切大小事情,她跟着夫人就是杀人放火都不带怕的。
宋絮往对白芷的表现很满意,她身边这些丫鬟都很稳重,但要说能保守秘密,还要数白芷让人放心。
何况她娘家夫家都在宋家人手下讨生活,背叛她的可能几乎为零
更重要的是,她又不是真的去杀人放火,用点后宅的手段,让闵绒雪生不如死罢了。
“闵大夫人去城外了吗?”
“一大早就去了,还带着两个女儿一起去的,大女儿闵顺芸是庶出,二儿女闵芷桃是嫡出。”
白芷拿着手里的纸笺,一字一句详细的给宋絮晚汇报,生怕做的不好,宋絮晚把这么好的差事给别人了。
宋絮晚听后,笑的有些恣意,闵大夫人肯定不会知道,昨晚收到的那封信是她让人送的。
从闵绒雪在流云别院住下,她就知道闵绒雪大概率不会回娘家住,不然早就去了。
而闵家人,只要还没断绝关系,怎么都要跑过去照看一下,尽一下亲戚之间的情分。
而从她们冷淡的关系来看,谁都不会主动提出那封信,大家只会心知肚明的说着客套话。
等闵大夫人到了别院后,她就让人把闵大夫人的马车弄坏,一家人就顺理成章的在流云别院住下。
这漫漫长夜,季墨阳要是不小心走错了房间,睡了不该睡的人,比如表姐表妹,又或者睡了舅妈?
那就有意思极了!
而且她还特意用流云院管家的名义,邀请了季墨阳的同窗一早过去吃饭,到时候不管是季墨阳,还是他的同窗,只会觉得是主人家热情而已。
那么,那天次日一早,季墨阳在一个女子身边醒来,刚好被上门的同窗看见,想想都觉得精彩。
官员私通尚且会被申斥或者贬官,那季墨阳一个罪臣之子,刚被赦免参加科举,就睡了自家亲戚。
闹出去之后,名声尽毁不说,还可能被学政取消科举资格。
一辈子再无可能出现在官场,甚至在文人中都会臭名昭著。
这后半生怕是都要在阴暗的角落里,颓废着自责着过完。
宋絮晚很满意自己的手段,这时候她才想起来问周明海的去向。
知道还是为了闵绒雪的事情忙活,宋絮晚已经见怪不怪。
可能短时间内,周明海也做不出让宋絮晚更震惊的事情了。
此时的流云别院门前,闵大夫人刚下马车,看到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气的差点掉头就走。
明明写信说自己来京城了,竟然不主动先去拜见大嫂。
而今她先过来,闵绒雪竟然都不在门口迎一迎,还当自己是广阳王妃呢!
别院内,正在礼佛的闵绒雪听到有人禀告,知道是闵大夫人来了,惊讶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告诉哥哥带着孩子回京城赶考,哥哥力邀她回家去住,她那时已经答应了周明海,因此颇为清高的拒绝了哥哥。
没想到哥哥还是告诉了大嫂,大嫂竟然还主动上门,这是邀请她回娘家居住?
她和嫂嫂们的感情可不太好,怕是只能辜负哥哥的一腔热忱了。
俩姑嫂时隔十二年再次见面,都穿着素色衣裙,头发簪着纯银发簪。
闵大夫人看到闵绒雪的打扮,知道丈夫没有拿大把的银钱去帮扶妹妹,心里又舒心不少。
闵绒雪看到大嫂朴素的着装,知道这些年哥哥一家也不容易,她也就不计较哥哥寄给她的钱太少了。
“妹妹来了京城,怎么也不回家一趟?”闵大夫人率先开口。
闵绒雪神情冷淡,似是不愿深谈:“墨儿多在浮云寺读书,住在这里方便些。”
一个没邀请对方回家去住,一个也没解释这是谁的宅院,这个话题就含蓄的被带过了。
“这就是离月吧?”闵大夫人看着闵绒雪身后的女孩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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