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宁云烨花朝的其他类型小说《通房娇宠宁云烨花朝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珍珠奶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救命,放开我……唔……”黑暗狭小的马车里,花朝死命挣扎。奈何,她一个柔弱女子,根本抵不过男人悍武的力量。溃不成军的声音被霸道冷冽的双唇尽数压回喉咙,揉杂在一处,疼的花朝冷汗冒出了一身。“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这样对我?”花朝声音颤抖,男人却越发的莽撞,痛的她眼前发黑,霎时没了意识……醒来时,她嗅到的淡淡酒味,身侧还有男人的呼吸声。花朝根本不敢看他的样子,在黑暗中摸索到药包,慌不择路的跑下了马车。她是宁国公府的粗使丫鬟,一年前逃荒到京城,父亲在途中染了恶疾,横死京中,花朝卖身葬父,被宁老太太五两银子买入府中,至此便算安定下来。可府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国公爷有三位夫人,府中更丫鬟成群,贵人们勾心斗角,丫鬟们也同样捧高踩低,被人打骂已是常...
《通房娇宠宁云烨花朝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救命,放开我……唔……”
黑暗狭小的马车里,花朝死命挣扎。
奈何,她一个柔弱女子,根本抵不过男人悍武的力量。
溃不成军的声音被霸道冷冽的双唇尽数压回喉咙,揉杂在一处,疼的花朝冷汗冒出了一身。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这样对我?”
花朝声音颤抖,男人却越发的莽撞,痛的她眼前发黑,霎时没了意识……
醒来时,她嗅到的淡淡酒味,身侧还有男人的呼吸声。
花朝根本不敢看他的样子,在黑暗中摸索到药包,慌不择路的跑下了马车。
她是宁国公府的粗使丫鬟,一年前逃荒到京城,父亲在途中染了恶疾,横死京中,花朝卖身葬父,被宁老太太五两银子买入府中,至此便算安定下来。
可府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国公爷有三位夫人,府中更丫鬟成群,贵人们勾心斗角,丫鬟们也同样捧高踩低,被人打骂已是常事。
花朝向来谨小慎微,她不敢崭露头角,只求安稳度日,若有朝一日能攒够五十两银子,便可为自己赎身,离开宁府。
今夜出府,是因为大夫人突然头疼,大丫鬟红烛命她出府买药,花朝虽然怕黑,却不敢不从,她壮着胆子,一路狂奔,却被一只手拉进了马车……
想到刚才的一幕,花朝浑身凉透,惊恐万分,她顾不得破瓜得疼痛,抱着那包药,跌跌撞撞的奔向宁府。
那些丫鬟虽然会掐她打她,但却不会这般。
初春的夜,冷风透骨,花朝泪水涌出,又很快被风吹散。
来到宁府门口,人才回过神。
宁府最注重仪容,她这样子,定然狼狈的很。
花朝躲到墙侧,迅速整理凌乱的头发,又低下头,查看自己的衣衫。
看着被扯的凌乱破碎的布裳,花朝不禁头皮发麻,若是被人发现,定然免不了一番盘问,宁府可不会要她这种不洁的丫头。
她强自镇定,从侧门溜进府中,想换一件衣服再去送药,不想刚到后院,就被红烛抓了个正着。
“你个小浪蹄子,给夫人买个药,竟然用了一个时辰,你这下贱的坯子,到底跑哪里鬼混去了。”
红烛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
花朝惊惧不已,慌忙跪在地上。
颤巍巍的说道:“姐姐饶命,临近的几家铺子都关门了,我跑到城西才将药买齐。”
“放屁,这都是寻常的药,怎么会没有。”
红烛提着灯笼在她身上照了一下,眼见她裙摆破烂不堪,不由冷笑。
“你这小浪货,该不会跑出去偷人了吧。”
花朝脸色瞬白,连连磕头。
“姐姐饶过我吧,我哪敢偷人,是……碰到了几只野狗,要抢我的药,我拼死护着,它们就撕咬我衣服不撒口,要不是巡城卫……”
红烛显然不信,刘嬷嬷不悦的声音从旁边的侧院中传出。
“红烛,你怎么才回来,还不赶紧把药送过来。”
红烛这才作罢,她一把抢下药包,恶狠狠的说道:“若是夫人责怪我回来的晚了,有你好看。”
原来该去买药的是红烛。
花朝用力的咬住了唇,忍住眼中的泪水,缓缓站了起来。
院里的丫鬟们向来高人一等,这种活哪能亲自去干,怪就怪自己活该倒霉,碰到了那样一个混账。
车里一片黑暗,花昭连那狂徒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就没了清白,过度的惊恐,让她头脑一片空白,能记住的东西寥寥无几,就算报官,也没有任何证据。
宁家这种高门大户,更不可能允许如此丢脸的事情发生,纵使花朝有千般想法,也无济于事,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她迈着蹒跚的步子,回到了粗使丫头的住处,香兰正在烛火下补衣裳,看到花朝一身破烂,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香兰比花朝年长两岁,平时对她多有照拂,赶紧上前将人扶住。
“与人打架了,怎地这般狼狈?”
花朝抬起了猩红的眼,哽咽着说道:“我哪敢与人打架,是不小心被野狗扑了。”
香兰知道花朝又被红烛白使唤了,赶紧拉着她上下查看。
“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有没有被狗咬到?”
想到那个男子,花朝的眼泪瞬间又掉了下来。
“没,没有,香兰姐姐不要管我了,忙你的去吧!”
香兰抬起袖子给她擦眼泪。
“瞧你这小脸煞白的模样,定是被吓坏了,赶紧躺着歇一会儿,回回神,什么时候能混到夫人身边去,日子就能好过一点。”
香兰把她扶到大铺上,又小声说道:“听说老夫人这几天要给大公子选个通房丫头,你模样好,身段也好,就是不爱出头,多往老夫人身边凑凑,要是能让老夫人瞧上眼,做了大公子的通房,就算借红烛几个胆子,也不敢再欺负你。”
听到这话,花朝的眼泪又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大公子光风霁月,玉树临风,院子里的姑娘们,就没几个对他不动心思的。
他的性子也十分的随和,花朝被罚跪的时候,大公子向大夫人求过情,她被红烛责打,大公子也几次护过她,这些点滴,花朝都记在心上。
她与大公子虽然不常见面,可即便只看到他的背影,也会分外安心。
最初听到大公子要选通房的时候,花昭也动过心思,奈何她只是一个干粗活的,哪配上前。
如今,更是不洁之身,这等好事,根本不敢肖想。
这一夜,花朝睡得很不安生。
一会儿梦到早死的爹,一会又梦到那个不知模样的男人,她猛然惊醒,身上已经冒出了一身冷汗。
正想喝口冷水,缓缓神,忽听有人喊道:“二公子回府了,都赶紧的,出来站,迎接二公子。”
花朝吓了一跳,慌忙下地穿衣服。
心中却在思量,二公子是谁,怎么从未听过?
香兰和另外三个丫鬟也被惊醒,花朝已将自己打理好,赶紧上前帮香兰整理睡乱头发。
“香兰姐姐,府中……还有别的公子吗?”
她一直以为国公府只有小公爷和大小姐。
香兰便系腰上的绦子,边说道:“二公子是二夫人的儿子,十五岁便从了军,如今已经有四年没有回府了,你来的晚,所以不知道。”
花朝有些吃惊,她一直以为二夫人没孩子,听到对方是个武将,不禁有些害怕。
逃荒的路上,她曾遇到过山匪,那些人都会武功,见人就砍,要不然她和父亲侥幸躲在一个树洞中,早就没了命。
在她眼中,会武功的男子全都五大三粗,长着络腮胡子,行为粗鲁彪形大汉,若是犯到他的手中,怕不是要被一巴掌打死。
瞧着花朝小脸发白,香兰噗嗤一笑。
“你怕什么,二公子又不常在府中,他虽然比大公子凶了些,但却并不会无故找事,更何况,咱们都是干粗活的,根本到不了他的面前。”
听到这话,花朝的脸色好了点。
她在府中,当真是被打怕了。
外边的家丁又开始喊了,几人不敢怠慢,匆匆跑入院子。
丫鬟家丁分立左右两排,足有五六十人。
这时,一声马嘶在门口响起,接着便听到了一阵沉稳有力的步履声。
须臾,一道颀长的人影从门外走入,一身银甲在晨起的阳光下幽冷肃穆,熠熠生辉,背上披着长长的风披,猩红的里子被晨起的风吹的猎猎作响,似是被点燃的烈烈火焰,每一步都踏出压倒一切的气势。
看到来人,老太君激动的上前几步,一把将他抱在怀中。
“云烨,奶奶烨儿啊,四年了,你总算是回来了!”
二夫人也冲上前,通红的双眼直盯着宁云烨。
“四年不见,你竟然都长这么高了,娘都要想死你了。”
宁国公亦是一脸欣慰。
“不愧是从宁府出去的,听闻皇上已经封你为镇西将军,爹也与有荣焉。”
眼见大伙围着宁云烨七嘴八舌,老太君不禁心疼起孙子,赶紧拉住了他的手。
“晨起风大,快别站在这说话了,赶紧进屋去。”
一众主子呼呼啦啦地走向了正厅,管家立即朝一众丫鬟下人摆了摆手。
“你们也退下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身边的丫鬟忍不住小声嘀咕。
“本来还能多睡一会儿,却非要跑到这喝几口冷风,连人是什么样都没见到。”
“赶紧闭嘴吧,二公子可是被封了将军的人,岂是你说看就能看的,生来就是丫鬟的命,还肖想什么。”
两人嘀嘀咕咕的走了,花朝也跟着香兰回到了后院,院子里的家丁和丫鬟加在一起,足有五六十人,花昭站在最后,同样什么都没看见。
回到后院,各个主子的衣服也陆续送来了。
花朝早已经习惯了,她认命的提了两大桶水,香兰眼尖的发现了红烛的衣服,不由恼火。
“这不要脸的东西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难不成她也成主子了,竟然刚把衣服和主子们的混到一起。”
花朝不想惹事,赶紧把衣服拿了过来。
“香兰姐姐别生气,她的衣服我洗吧。”
“她都打你多少次了,你还给她洗,把她的破玩意扔出去。”
香兰在府中待久了,虽然是粗使丫鬟,但是资历够老,性子也泼辣,倒也没人敢欺负,她说完就把那套罗裙拽了出来,直接扔到了地上。
花朝知道香兰是为自己好,最终还是把嘴闭上了。
“花朝,你这个小浪蹄子,竟敢把我的衣服扔出来,是不是给你脸了?”
红烛端着一盘点心,从此处路过,正好就看到了自己的衣衫,一双三角眼,霎时就立了起来。
香兰瞅着红烛,冷笑道:“衣服是我扔的,有种你冲我来。”
红烛嗤笑了一声。
“一个低等的杂役,跟我这耍什么威风。”
香兰讥讽的瞧着她。
“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在大夫人的身边才待了几天,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你要再敢使唤花朝,我定去老太君的面前告你一状。”
红烛脸色微变,嘴上却不饶人。
“当真以为姑奶奶怕了你不成,要不是着急给二公子送点心,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她骂了一句,就端着点心走了。
花朝有些害怕。
“香兰姐姐,她不会找你麻烦吧。”
香兰泼辣的说道:“这事咱们占着理呢,你怕什么,就算当奴才,该争的,咱们也得争。”
花朝有些无奈,她无爹无娘,连个直近的亲人都没有,眼下只能靠着宁府而活,自然谁都不敢得罪。
轻轻的叹了口气,她拿起一件男子的长袍,却发现袖口绣了一个峥字,不由一阵欣喜。
是大公子宁云峥的衣服,花朝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居然能分到大公子的衣衫,顿时洗的十分仔细,襟边和领口搓了又搓,生怕用力大了,把衣服给洗坏。
瞧着她的模样,香兰不由扑哧一声笑了。
“你这个小丫头,洗别人的衣服,怎么没见这么仔细?”
花朝脸色顿红。
“哪有,每个主子的衣服我都很细心。”
“是细心,可就没见搓洗这么多遍的,你是也喜欢咱们的大公子的吧!”
“哎呀,香兰姐姐,你可别胡说,我晾衣服去。”
花朝红着脸跑开,抱着一堆洗好的衣服去前院,因跑的太急,在转角处与人撞在了一起。
花朝惊呼一声,仰面而倒,衣服也全都掉在了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伸出,揽住了她的腰。
花朝站直身体,顿与那人四目相对。
眼前的男子十八九岁的样子,生得剑眉星目,俊朗非凡,一身天青色的锦缎长袍,衬他沉稳厚重,贵气十足。
花朝愣了一瞬,慌忙躬着身子躲到一边。
“奴婢该死,惊扰了贵人,奴婢这就掌嘴。”
花朝习惯性的抬起手,去抽自己的耳光,手腕却被那男子抓住。
他声音淡淡,犹如泉水一般冷冽清朗。
“是我撞的你,你该死什么,只是可惜了这些衣服,又要重洗一遍。”
男子剑眉微微皱了一下,随即从怀中拿出了一把手指大小的木剑,抛给了花昭。
“这是我闲来无事刻的小玩意,给你拿去玩吧,权当赔罪了。”
花朝看着远去的男子,又瞧向了手中的小木剑,剑柄的位置居然雕有龙形,十分精美,很难想象,这么小一个东西,居然可以挑出这么好看的形状。
花朝有些喜欢,想留下,却又怕生出事端。
那人的穿着非富即贵,相貌不俗,必然是大公子朋友,万一被人发现了,不知又要编排出难听的话来。
花朝犹豫了片刻,将那把小木剑扔到了花园里,捡起衣服回去重洗。
香兰已带着另外几个丫鬟给主子们扫院子去了。
花朝又重新提了水,把弄脏的衣服再次洗了一遍。
正好洗到宁云峥的衣服,红烛又回来了。
她就知道这会必然只有花朝自己在,揪住她的发髻,抬手就是一耳光。
“你这个贱货,胆子倒是不小,我让你给我洗衣服,是你的造化,你居然还敢告状。”
花朝疼的抿住了嘴,连连求饶。
“红烛姐姐饶命,我这就给姐姐洗。”
花朝被揪着头发,只等仰着头,红烛居高临下,顿时看到了她脖颈上的红痕,不由一惊。
“不要脸的东西,到底和谁鬼混去了,你脖子上的痕迹,分明是被男人亲的,是不是昨晚的事?”
花朝脸色瞬间白,慌忙摇头。
“不是,我真的是遇到了野狗,不小心跌了一跤,脖子撞到了一块石头上。”
花朝冷笑。
“你这个贱婢,可真会编,要不是你磨蹭那么久,我也不能挨大夫人一通好骂,你到底和谁厮混去了?”
“红烛姐姐,我真没有,咱们都是丫鬟,你何苦为难我。”
花朝打死也不敢说自己被人拽上马车,稀里糊涂就失了清白。
红烛啐了一口。
“呸,以后我可是要当主子的人,岂会和你这个贱人一样,你要是没撒谎,就把裤子脱下来,让我好生检查一番。”
她伸手就拉花朝腰上的绦子,这时,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吵什么呢?”
红烛立即变了一张脸,嗓子都跟着尖细了几分。
“红烛见过大公子。”
花朝也赶紧躬身行礼。
平时宁云峥很少来后院,今日大概是佛祖显灵了。
花昭紧攥着衣角,心里又激动又窘迫。
宁云峥的目光从花昭的脸上扫过,见她右颊发红,隐约还有手指印,顿露不悦。
对红烛道:“你打她了?”
“没有,奴婢回来给大夫人拿茶叶,刚刚走到这,大公子若没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红烛恶狠狠的瞪了花朝一眼,似乎在警告她,不许和大公子靠的太近,便快步跑了。
花朝立即往后站了站,形容瑟缩。
宁云峥再次瞧向了花朝的脸。
“红烛这丫头仗着娘宠她,越发的不像话了。”
花朝愣了一下神,连忙说道:“没有,是奴婢洗的不好,红烛姐姐只是和奴婢说了几句话。”
红烛是大夫人身边的红人,花朝可不敢说她,主子的关爱是有限的,又或许是心血来潮,丫鬟之间的吵闹主子们懒得管,这话若传到红烛耳中,到头来吃苦的还是她。
宁云峥的眼中闪出了一丝怜悯。
“一会我让阿福给你送点药油,若真是你有理,不必忍着,告诉我娘便是,实在不行,也可以找我。”
“谢谢大公子,奴婢皮糙肉厚,不打紧。”
花朝还是第一次单独一个人,面对宁云峥,从前的景仰,瞬间变成了自惭形秽,她慌忙蹲下身,去洗盆中衣物。
宁云峥见她害怕得手指发抖,无奈的笑了笑,便朝西侧的书房去了。
她走以后,花朝终于松了口气。
大公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如果……
想到昨晚,花朝瞬间如泼冷水,什么心思都没了。
不远处,红烛偷偷的看着,听到大公子要给花朝送药油,顿时嫉妒的要死。
若让这个贱人当上通房,哪里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再看花昭那凹凸有致,曲线玲珑的身段,心里顿生危机。
她绝对不能让这个贱人得逞。
红烛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把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叫了过来,在他耳边低低的耳语了几句。
家丁一脸为难。
“这……要是被老太君知道,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红烛低声道:“你就说是那个贱人勾引的你,老太君向来公平,定不会找到你的头上,李四,我瞧着你平常总是直勾勾的瞅着她,怎么,现在有了机会,你反都不敢了?”
想到花昭那精致的脸蛋,以及那细软的身段,李四不由咽了口口水。
从花朝进府,他就一直盯着,一晃眼已经一年了,怎么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心里痒痒的很。
若是能与她一亲芳泽,这辈子也不算白活,光是这么一想,李四的骨头都轻了好几两,不由一咬牙。
“行,这事我应了,若真的闹大了,你可得保住我。”
红烛咯咯一笑。
“这你就放心吧,我可是大夫人院里的大丫头,大夫人颇听我的……”
这一日,国公府前所未有的忙碌,不仅因为二公子回府,还有不少过来拜访的朝臣。
丫鬟在前院忙成一团,端席摆菜,地主家迎接宾客。
花朝也忙碌不已,洗完衣服便去刷鞋、除草,打扫院子。
转眼,天色便黑。
花昭累了一天,正准备靠在墙上歇一会,家丁李四突然跑了过来。
猥琐的目光在花朝高耸的胸脯上转了一圈,涎着脸说道:“花朝,大公子说有事找你,人在竹林等着呢。”
花朝的心顿时狂跳了两下,大公子突然找自己做什么?
随即又想到了药油,难道……他想亲自给自己?
花朝看了一眼挂在中天上的月亮,有心拒绝,孤男寡女共处一处,有勾引主子之嫌,可又忍不住心里的仰慕。
她用力的咬住了嘴唇,许久,低声道:“多谢李大哥,我这就过去。”
她迈着小碎步,走向了府侧的竹林。
这里鲜少有人来,静谧的很,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花朝的心跳得更加厉害。
她快步走入竹林中,朦胧的月光透过竹叶,婆娑而下,映在竹林深处的一道人影上,花朝不由心跳加快,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往深处走了几步,来到了那人的身后。
轻声道:“大公子,您……叫奴婢来此有事吗?”
那人猛然转身,一把将花朝扑倒在地。
“哪有什么大公子,我看你是想上位想疯了,是老子想要你。”
听到李四的声音,花朝不由大惊。
这个人目光下流,每次见面,都往自己的胸脯上扫,想不到他竟然敢……
花朝吓坏了,不由大声叫喊,嘴却被李四捂住,一把将系在她腰上的绦子拽了下来。
李四一脸邪笑的说道:“今日二公子回府,全家人都在庆祝,没人会到这里来,你这软嫩嫩的身子,我可惦记许久了,今日便给我好生享用一番。”
“不要,放开我……”
花朝吓得三魂出窍,拼了命的挣扎。
她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昨晚刚被人破了身子,今日又要遭受这般蹂躏。
嗤啦一声轻响,衣衫已被扯开,眼见他就要得手了,忽见一道人影,从高空落下,一脚踹在了李四的后腰上。
李四疼的嗷了一声,滚到了一边。
抬起头,只见说下站了一道颀长挺拔的人影。
借着朦胧的意思,隐约可以看到他俊朗冷峻的五官,正是白日里给花朝木剑的公子。
花朝慌忙从地上爬起,被扯坏的衣服难以蔽体,她用双手死死地掩着胸口,眼泪不断的从两颊滑落。
正要开口道谢,就见李四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二公子饶命,二公子饶命啊。”
那人又飞起一脚,将李四踹出数丈,声音森冷如冰。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国公府干出如此下作之事。”
看到李四口喷鲜血,不住在地上抽搐,花朝又是一惊。
这人竟不是大公子的朋友,而是刚回来的二公子宁云烨?
她一直以为当将军的人,都是粗犷伟岸的,脸上还长了络腮胡子,才够威武,想不到二公子竟与那些文人秀才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他们长得还要清秀俊逸。
思量间,就听宁云烨冷声说道:“来人,将这龌龊的东西,交给主母。”
李四吓得脸色铁青,忍着疼痛爬起来求饶,却被一个从竹林深处走出的小厮,一脚踹在地上,拖狗一般的拖走了。
看着李四远去的背影,花朝吓的瑟瑟发抖,正欲离开,却被宁云烨叫住了。
“你是来见我兄长的?”
低沉冷冽的声音,在花朝的头顶绽开,犹如寒潭之水,冷彻刺骨,冻的花朝抖的更加厉害。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二公子莫要误会,奴婢绝不敢魅主,是那李四说大公子叫奴婢来此,奴婢以为大公子有事吩咐,便过来了,不想……”
花朝的衣服已被扯碎,身上只有一件肚兜蔽体,用两条布带,堪堪系在纤细的腰肢上,整个后背近乎光裸。
她伏地磕头之际,右肩上露出了一块疤,还有几块被掐捏过的青紫。
看到这一幕,宁云烨突然想到昨晚……
剑锋般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花朝,一双眉头紧紧的拧着。
“起来说话。”
“多谢二公子。”
花朝双手环抱在身子上,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用力地低着头。
只盼今晚的噩梦快些过去,明天一睁眼,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李四已经被送到了老太君处,老太君治下严明,必然会追究,届时,整个国公府都会知道李四对自己做的缺德事。
不知老太君又要如何处置自己,花朝越想越害怕,眼泪犹如断线珠子一般,不住的往下流。
惊慌之际,忽觉眼前光线暗下,一只微凉的手环过自己的身子,按到了她右肩的伤疤上。
花朝浑身一颤,不由抬起了朦胧的泪眼,看向了宁云烨。
两人几乎脚尖对着脚尖,近在咫尺,男人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温热的呼吸喷在了花朝的头顶,顿让她打了个寒颤。
二公子为何要这般摸自己,难道他也如那李四一样……
花朝自小被人灌输的思想便是上下有度,主子碰她,她根本就不敢躲。
宁云烨已将手收了回去,目光又落在花朝青紫相间的脖颈上。
昨日马车之中,女子婉转承欢的模样,又从脑海中闪出。
他记不得女子的模样,却记得她肩上疤痕的触感。
难道真的是……
宁云烨目光微眯,内中犹如涌动的潮水,层层叠叠,起伏不定。
许久,他沉声问道:“你身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花朝顿时想到,她刚进府时,与大公子多说了两句话,便被红烛拎着通红的烧火棍,捅到了肩膀上。
在主子面前告密可是大忌,花朝自然不敢多说。
“是……是奴婢不小心烫到的。”
宁云烨的目光扫向她的颈下,小丫头身上的烙印,分明就是男女欢好过的痕迹。
宁云烨本想问问,她昨晚有没有出过府,见花朝手臂紧绷,用力的着身子,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不忍,脱下身上的外衫,披在了花朝的身上。
“其余的以后再说,你先回去。”
带着体温的袍子,遮住了瑟瑟发抖的身体。
亦让花朝感激不已,她立即扯住袍角,躬身说道:“奴婢告退。”
刚走到竹林外,就听到了红烛的声音。
“你个贱婢,大半夜的来这做什么,是不是你勾引的李四。”
她先发制人,扬起手,照着花朝的脸就是一巴掌,却被一枚石子打中,红烛手腕一阵刺痛,顿时哎呦了一声。
宁云烨已从踏着月色竹林中走出,冷冷的说道:“放肆!不问青红皂白,便要伸手打人,国公府何时成了这般是非不明的地方?”
红烛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自然知道宁云烨的身份,立即跪地道:“奴婢红烛,见过二公子。”
宁云烨目色阴沉。
“是谁让你来此的?”
在主子面前,红烛早已没了往日的颐指气使,乖顺如猫,声音都轻细了几分。
“是……老太君,她老人家也知道了花朝与李四苟合之事,正要叫她去厅中问话。”
听到“苟合”二字,宁云烨俊面瞬沉。
“住口,再敢妄言,我便将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吃。”
随即又看向了花朝。
“不必慌张,本公子陪你一起去。”
之前的小厮已从原路跑回,重新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递给了宁云烨。
宁云烨穿好衣袍,带着花朝前往主厅。
红烛跟着两人的身后,心中不由打鼓。
花朝这个贱婢,怎地如此好命,大公子要给她送药油,眼下二公子又要给她撑腰,若她真的被抬举起来了,自己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再瞧花朝披着宁云烨的袍子,红烛心中的愤恨又多了几分。
定是这不要脸的东西勾引了二公子,当真是个狐媚子,幸好她给了李四一笔银子,让他咬死了,是花朝勾引的他,这番风波过去,定要找个机会,好生教训这贱婢一番,再将她赶出府去。
花朝不知红烛还在算计自己,心里只想着老太君会如何责罚,她不怕干累活,也能忍住打骂,但却不想死,更不想离开国公府。
她在京城无依无靠,根本活不下去,只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奈何无论她走的多慢,还是来到了厅门口。
“进来。”
宁云烨走在前方,对花朝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跨过门槛,当先走了进去。
老太君坐在正中的高背椅上,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两位夫人,大公子宁云峥也在房中。
地中间跪着的,正是李四。
眼见众人全部看上自己,花朝立即抓紧衣襟,跪在了地上。
“见过老太君,见过二位夫人,见过大公子。”
眼见花昭脸色发白,已经没了血色,宁云峥皱了皱眉,正要说话,老太君便先开了口。
“抬起头来。”
花朝颤颤巍巍的直起了身子。
一张清丽的小脸梨花带雨,双唇紧紧的抿着,硬是忍住了眼泪。
除了宁云峥,别人对花朝都无印象,不过是一个粗使的丫头,根本入不了主子们的眼。
二夫人瞧了她一眼,“倒是生了一副好模样。”
再看花朝身上披着自己儿子的袍子,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你为何会穿云烨的衣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笑着说道:“妹妹何必如此激动,总得让她把话说完。”
宁云峥也上前了一步,声音温和的问道:“你为何会去竹林?”
花朝不敢说宁云峥,只得编造了一个谎言。
“今日是奴婢娘亲的忌日,奴婢想念母亲,便想寻一无人之处,为娘亲祈祷,不想遇上了李四,他要轻薄奴婢,奴婢势单力孤,不是他的对手,幸好二公子赶到,救了奴婢。”
李四立即反驳。
“她撒谎,分明就是她勾引的奴才,约奴才与她在竹林中幽会,被二公子发现,便反咬一口。”
花朝连连摇头。
“老太君明鉴,两位夫人明鉴,奴婢如何敢有那种心思。”
红烛已经站到了大夫人的身后,仗着自己是夫人的大丫头,指着花朝道:“夫人千万不要被这死丫头的外表骗了,奴婢见过好几次她有意无意与家丁们接触,举手投足媚气的很。”
宁云峥有些不悦。
“莫要胡言,花昭并不是那样的人。”
老太君不由看向了宁云峥。
“你知道她?”
宁云峥微微躬身。
“孙儿知道,花朝向来谨小慎微,并非轻浮之人。”
二夫人立即勾了一下嘴角,哟了一声。
“原来是云峥熟识的丫头。”
大夫人哼了一声。
“云峥认识她有什么好奇怪的,又不像是云烨,才刚刚回府。”
夫人间,向来争斗不止,尤其宁云烨受封回府,二夫人现在风头正盛,大夫人心中自然不舒服。
花朝知道这些,但是她更想知道,宁府会如何处置自己。
眼见宁云烨神色不好,老太君立即说道:“行了,都少说两句,花朝,你到底有没有勾引李四?”
花朝磕头如捣蒜。
“奴婢没有,奴婢向来安守本分,却不敢做出那种淫乱之事。”
李四再次说道:“她撒谎,就是她叫我去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宁云烨,冷哼了一声。
“若当真是她约的你,又何必拼死挣扎,你这种狗东西,不上点手段,怕是不会说实话了。”
他上前一步,捏住了李四的肩胛骨,五指微一用力,李四顿时发出了一阵惨嚎。
宁云烨声音冷沉。
“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叫的谁?”
这是军中治下的错骨法,李四不过是个寻常的家丁,根本熬不住,不由指向了红烛。
“是……是她,是红烛让奴才去找的花朝。”
红烛没想到二公子竟然有如此手段,不由吓的跪倒在地。
“奴婢没有。”
宁云烨冷哼一声,手上又使了几分力,李四疼得涕泪齐下,大声说道:“红烛让奴才说,是大公子约的花朝。”
花朝再次抖了一下,她并不想说大公子,这一来,又要如何是好?
宁云烨转向了花朝,微凉的目光从她脸上扫,继而松开了手,朝老太君微微一礼。
“既然情况已明,就由祖母处置!”
老太君怒道:“你们竟敢欺上瞒下,做出如此龌龊之事,幸好这丫头没事,否则定将你们送的官府,来人,把李四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赶出国公府,至于红烛……”
红烛赶紧抱住了大夫人的腿。
“夫人开恩,奴婢是见花朝与大公子走得近,怕她勾引大公子,便想试试她的心思,并不知李四会起这般歹毒意。”
眼见李四已被拉出去,红烛顿把罪责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二夫人瞥了花朝一眼,忽然笑道:“姐姐前几日,不是还说要给云峥选个通房丫鬟吗,既然他们都有意,不如就把这丫头给了云峥吧。”
花朝浑身一颤,下意识看向了宁云峥,却见大公子也正瞧向自己。
这时,宁云烨的声音忽从身侧传来。
“便是要通房丫头,也要选个没挨过男人的,这丫头,不合适。”
花朝闻言,心头一滞,明明李四并没有得逞,还是宁云烨救得自己。
二少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
“李四没有得逞!”
她声音柔弱却坚定,抬头看向宁云烨。
双手晃动他的衣袍,语气中带着祈求。
“二公子,是您救下的奴婢,您看得最清楚,他还没来得及下手!”
猛烈的动作扯动了身上宽大的外衣。
领口滑落,露出纤细的脖颈与锁骨。
花朝颈上一凉,惊慌着拢紧衣襟。
大夫人何等眼尖,早已瞧得真切。
那脖颈上,分明是几处惹眼的红痕!
“你这丫鬟惯会撒谎,你脖子上红痕分明是男人啃的!”
她暗暗松了口气。
二夫人掩唇轻笑,瞥向大夫人,端起茶水品了一口
“姐姐真是捕风捉影了,李四既然没得逞,便是被咬了几口,又能如何?”
字字珠玑,狠狠戳在花朝心上,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不是的!”
“不是李四!”
花朝握紧掌心,是了,男人不止李四一个,还有那个人,她确实不干净了,她被一个陌生男人夺了清白。
但她找不到那个男人,她想活,只能不认。
“奴婢昨夜出府为大夫人买药,路上遇到疯狗,慌不择路摔了一跤,才撞出的伤!”
花朝慌得语速极快,心如擂鼓。
她顾不得仪态,膝行几步爬到老太君脚下。
“求老太君明鉴!”
“奴婢若真被人污蔑与人苟且,日后还有何颜面活在府上?”
“奴婢、奴婢不如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以证清白!”
话音未落,花朝突然从地上撑起。
竟朝着宁云烨身后,那根粗壮的廊柱冲了过去!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不如赌一把!
老太君上了年纪,平日吃斋念佛,宽厚治家,她定不会见死不救。
“快!快拦下她!”
电光火石间,一只穿着玄色锦靴的脚倏地伸出。
花朝只觉脚踝一紧,整个人猝不及防,重重摔倒在地。
老太君见状,拍了拍前胸舒了一口气。
宁云烨缓缓俯身,修长手指毫不怜惜地钳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
他墨色眸子淬上寒霜,带着探究,紧锁着她。
“野狗没把你咬死,倒想着自己寻死了?”
膝盖磕在地砖上,传来钻心的疼。
不知道为什么,野狗两个字他说的格外咬牙切齿。
花朝忍着剧痛,挣扎着重新跪好,正对着宁云烨。
“奴婢不想死。”
她声音哽咽,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但唯有如此,方能以死明志!”
单薄的肩膀控制不住地一耸一耸,哭得几乎碎裂。
看着她哭泣的模样,昨夜马车中的混乱景象,突然闯入宁云烨脑海。
那被下了药的酒意上涌,都不及她带着哭腔的软糯求饶,更让他失控。
他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将她下巴撇到一边,扭过头。
大夫人何等精明,眼珠子一转,立刻抓住了话头。
“哎呀,老太君您瞧瞧。”
“这丫头也是命苦,云烨这又救了她一回,可见是有些缘分的。”
她故作慈悲地看了眼地上狼狈的花朝。
“我看,不如就将这丫头给了云烨,做个通房,也算抬举她了。”
二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变色。
“啪!”
她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几上,茶水泼溅。
“不行!”
老太君脸色一沉。
“砰砰。”
手中龙头拐杖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够了!”
“为个丫头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存心给我老婆子添堵是不是?烨儿不正好就在,让他自己决定。”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宁云烨身上。
“烨儿,此事你来定。”
宁云烨墨眸微垂,视线落在身前跪着的纤弱身影上。
她额角的血迹尚未干涸,泪痕遍布,瑟瑟发抖,像只受惊的小兽。
昨夜的混乱,方才的惊险,他确实难辞其咎。
他薄唇微启,声音依旧清冷。
“这丫头衣衫不整,险些被孙儿看光了身子。”
“孙儿,总得负责吧。”
这话说得直白露骨。
花朝只觉一股热气轰然涌上脸颊。
烫得惊人。
她将头尽量压低,恨不能将自己埋进地砖里去。
老太君点了点头。
“行。”
“不行!”
二夫人尖锐的声音与老太君的话音几乎同时落下。
宁云烨却不予理会。
他手臂一伸,竟直接将地上跪着的花朝扶起,揽进怀里。
花朝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跌入一个带着淡淡冷香的怀抱。
主子们都在这看着,被公子直接抱着,太不合规矩!
花朝下意识就要跪下,宁云烨却搂得更紧。
他低头,目光锁住她惊慌的眼。
“就她了。”
二夫人气得胸口起伏,涂着蔻丹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还想再说。
老太君已然不耐。
“好了,一个通房丫头罢了,值当什么。”
“都散了吧,老婆子乏了。”
老太君不再多言,旋即起身。
这话一出,此事板上钉钉,花朝心头一阵酸涩。
她成了二公子的通房丫鬟!
这意味着,她与温润如玉的大公子,再无半分可能了……
脚步微微一顿。
一滴滚烫的泪珠,悄无声息,砸落在宁云烨握着她手臂的手背上。
灼热滚烫。
那温度,仿佛烫在了宁云烨的心尖上。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敏锐地捕捉到,怀中人儿的余光,正怯怯地投向厅内另一侧,那个温文尔雅的身影——大哥,宁云峥。
他眸色骤沉。
揽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牙印处传来清晰的刺痛。
花朝蹙眉深吸几口气,脑中混沌瞬间清明。
她不敢再有丝毫迟疑,连忙跟上宁云烨的脚步。
声音细弱,带着残余的哽咽。
“多谢……二公子相救。日后奴婢定会更加尽心尽力伺候二公子。”
宁云烨斜睨了她一眼,若不是看穿她脸上的不情愿,当真信了她的鬼话。
他轻嗤一声:“想多了。”
“不过是不想府上,平白添了条枉死的人命。”
话虽如此,箍在她肩上的力道,却几不可察地松缓了些。
最后,那只手只是虚虚搭在她肩上。
花朝肩膀仍有些不适。
却不敢再言语半分。
只能默默忍着痛楚,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行至花园时。
宁云烨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他蹲下去捡了起来。
因为背对着,花朝并没有看到他做了什么。
“我给你的木剑呢?”
宁云烨声音低沉,缓缓起身。
木剑?
完了,若是被他知道自己把它丢了……
他定会将自己也丢了!
花朝心头一惊,如坠冰窟。
她下意识攥紧衣角,声音发颤。
“奴婢,奴婢觉得那木剑是二公子所赠,太过贵重。”
“佩戴在身上,怕不慎遗失了。”
“便寻了个妥当地方,好生藏起来了。”
好得很!
这丫头,果然惯会说谎。
一张嘴,没几句实话。
“是吗?”
宁云烨转身一步步靠近她。
颀长伟岸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花朝只能瑟缩着,将头埋得更低。
“是,是的,二公子,奴婢不敢说谎。”
冰凉的指尖,攫住她的下颌。
花朝被迫抬起头,对上一双幽深冷凝的墨眸。
他俯视着她,那张乖巧无害的脸上写满惊惶。
薄唇勾起一抹冷笑。
“既是如此爱惜。”
“那可千万收好了。”
“若是弄丢了……”
他顿了顿,语调陡然转厉。
“便打断你的腿!”
花朝吓得一激灵,险些站不稳。
“二公子说的是!”
“奴婢一定好生保管,绝不敢弄丢!”
下颌骤然一轻,迫人的压力随之消失。
花朝下意识抬头。
只看到宁云烨已经转过身,向前走去。
“瞧把你吓的。”
“与你玩笑罢了。”
玩笑?
方才那眼神,那语气,哪里像是玩笑!
这位二公子,心思深沉,喜怒无常。
实在太难揣测。
花朝大口喘着气,平复狂跳的心。
看宁云烨走远,她连忙提起裙摆,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月洞门,踏入梧桐苑。
宁云烨的脚步,停在主屋前的庭院中。
他侧身,下颌微抬,朝着西边厢房的方向轻轻一点。
“去住那边。”
花朝心中一沉。
西厢房通常是府中大丫鬟的住所。
什么通房丫鬟,大概就和一等、二等丫鬟相似,都是贴身伺候主子。
只是多了一项,晚上也要伺候的活计。
“是。”
“奴婢明早便来伺候二公子洗漱。”
话音刚落,她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那背影,带着仓惶,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赶。
宁云烨立在原地,并未动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柄光滑的小木剑。
幽深的眸子里,情绪翻涌,仿佛酝酿着什么。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转身走进了主屋。
花朝去了西厢房,门是虚掩着的。
她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
靠墙摆着一张大通铺,上面铺着简单的被褥。
其中三人也已入睡,旁边的位置似是给她留的。
离门最近的铺位上,一个丫鬟被惊醒。
“你谁啊?”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是被吵醒了,有些不耐烦。
花朝心头一紧,连忙低下头。
“新来的。”
“……伺候二公子的。”
夏荷愣了下。
目光在她身上粗略扫过。
大概是看清了她身上的衣着虽然普通,却还算干净,不像是做粗活的。
又听说是伺候二公子的,眼中的不耐烦才褪去些。
花朝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我可以睡在这儿吗?”
夏荷似乎困极了,又打了个哈欠。
“嗯。”
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那位置就是给你留的。”
说完,便重新倒头躺下。
翻了个身,背对着花朝。
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花朝站在原地,看着这简陋的床铺,一时有些怔愣。
这就是二公子的通房丫鬟住的地方?
和那些寻常丫鬟,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想起之前在浆洗房的日子,担惊受怕,食不果腹,这里总归会强一些。
而且听说通房丫鬟的月钱,比普通丫鬟要多上不少。
五十两银子,或许能更快攒够。
到时候,她就能赎身离开这里。
她脱下鞋子,和衣躺了上去。
次日,天色微熹。
花朝却不敢贪睡。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惊扰了同屋的夏荷。
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头发。
推门而出,朝着主院的方向走去。
还未看到人,便听到庭院中传来破空之声。
呜呜作响,带着凌厉的劲风。
花朝快步上前,循声望去。
庭院中央,一道挺拔的身影伴着晨光挥舞长枪。
枪尖在空中划出残影,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是宁云烨。
此刻的他,专注凌厉。
周身散发着凛然的杀伐之气,那是久经沙场的铁血印记。
与昨夜那个捏着她下巴,露出孩子气威胁的二公子,判若两人。
花朝怔怔地看着。
宁云烨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凌厉的长枪骤然一收,目光直直看了过来。
花朝慌忙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奴婢来迟了。”
宁云烨淡淡扫了她一眼,看到她那双攥着衣角、微微发颤的手。
“我早起不习惯有人伺候。”
“不必自责。”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转。
那柄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长枪,被他轻巧地递了过来,长枪横着朝她飞来。
“拿着。”
花朝一愣,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去接。
巨大的重量倏地向下一坠!
“啊!”
花朝惊呼,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带得往前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手中的长枪更是差点脱手。
耳边传来低沉而爽朗的笑声。
与他昨日的疏冷截然不同,带着几分戏谑。
宁云烨手臂一伸,便将长枪从她摇摇欲坠的手中拿了回去,轻松握在掌心。
仿佛那沉重的分量,于他而言轻如鸿毛。
他看着她惊魂未定、脸色发白。
眼底瞬间闪过极淡的笑意。
“你这身子骨,忒瘦了些。”
“往后,应当多用些饭。”
花朝抬起头,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两句话,在她听来,竟是如此陌生。
在国公府的时日,她听得最多的是各种辱骂。
管事嬷嬷一张嘴,都是催促干活快些,那些一同做活的丫鬟,也只会抢她的饭。
说她身子瘦吃多了浪费!
从未有人,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关心她。
也许这位二公子,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冷漠不近人情。
“走。”
宁云烨将长枪靠在廊柱边,抬步走进了主屋的偏厅。
花朝低下头,掩去眼底复杂情绪,怯怯地跟在他身后。
一张紫檀木圆桌上,已经摆满了早膳。
白玉粥,水晶饺,玲珑糕,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
甚至还有一碗色泽诱人、炖得软烂的肘子?
花朝忍不住轻轻咽了咽口水。
喉咙有些发紧。
她是个粗使丫鬟,平日吃的不是邦邦硬的窝窝头,就是没油水的糠咽菜。
能填饱肚子已是奢望。
何曾见过这样精美的吃食。
宁云烨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拿起银箸。
瞥见她还傻愣愣站在门口。
将旁边的椅子往外拉开了一些。
眼神示意她过去。
“过来,坐下。”
坐下和二公子同桌用膳?
花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不,不行不行!这不合规矩!”
她吓得连连后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宁国公府里,规矩大如天。
她一个通房丫鬟,如何敢与主子同桌?
宁云烨眉头微蹙,语气强硬几分。
“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花朝的脚像是钉在了地上,不敢上前一步。
“二公子,主仆有别。”
宁云烨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目光微沉地看着她。
周身那股习武之人的迫人气场,瞬间弥漫开来。
“难道,要我抱你过来?”
抱……抱她?
花朝的头摇得更厉害了。
“不用了!奴婢自己坐。”
她同手同脚地挪到那张椅子前。
小心翼翼地,只坐了小半个椅面,拿起桌上的备用碗筷,却迟迟不敢去夹菜。
这些吃食,她听说过。
是二夫人心疼二公子常年在外征战辛苦。
特意为他在梧桐苑设了小厨房。
请来的厨子还是从御膳房出来的。
做出的吃食,样样精致得不像话。
除了那碗香气扑鼻的肘子,其他的,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碗色泽红亮、炖得皮肉分离的肘子上。
那是红烛最爱吃的。
有一次,红烛偷偷从小厨房拿了一块,躲在柴房里吃。
她恰好路过,只是多看了一眼。
红烛发现时,揪着她的衣领,就是一顿打骂。
花朝拿着筷子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眼前一晃。
她的白瓷碗里,突然多了一小勺晶莹剔透的燕窝。
那是只有主子们才能享用的珍品,据说滋补养颜,价值千金。
宁云烨收回银勺,动作自然,仿佛只是随手为之。
他甚至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粥碗上。
“燕窝这东西,我不甚喜欢。”
“你身子弱,吃了补补。”
“全吃了,不许剩下。”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带着一丝威胁。
“敢浪费一勺,仔细你的皮。”
“罚你去把整个梧桐苑的石子路,给我擦洗一遍。”
花朝的心,骤然收紧。
他是在关心她?
先是让她坐下吃饭。
现在又把这样珍贵的东西给她。
让她无所适从。
花朝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向身侧的男人。
宁云烨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眸恰好对上她湿润的双眸。
像受惊的小鹿。
他的心尖没来由地一颤,像是被羽毛拂过。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
微凉的指腹,碰触到花朝发烫的脸颊。
花朝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
“胆子大了?”
宁云烨冷冽的声音带着沙哑。
“敢这么盯着爷看了?”
花朝回神,脸颊瞬间红透,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奴婢不敢。”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我看你倒是敢得很!”
“一个通房丫鬟,也敢上主子的桌子吃饭!”
“谁给你的胆子!”
这个声音……
是二夫人!
花朝惊恐地抬头望去。
只见二夫人穿着一身锦缎袄裙,在一众嬷嬷丫鬟的簇拥下,满面寒霜地走了进来。
二夫人几步走到桌前。
“好个不知尊卑的下贱胚子!”
二夫人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仿佛在看什么污秽之物。
“才抬举你做了二公子的通房,就敢爬到主子头上来了?”
“连主子的饭桌都敢上!”
“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花朝吓得魂飞魄散。
她想也不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
“二夫人饶命!”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
“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二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
心底的恐惧迫使她只能下跪求饶。
二夫人看着她卑微的样子,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她直接扬起了手,朝着花朝的脸颊扇了下去!
花朝吓得闭紧了眼睛。
浑身抖如筛糠。
然而。
那记耳光并未落下。
一只骨节分明,苍劲有力的手,稳稳地攥住了二夫人的手腕。
“母亲。”
宁云烨的声音响起。
“是我让她坐下的。”
“不过一口饭食。”
“儿子整日待在军营甚是乏味,回府也无趣极了。”
“权当养只小猫解解闷。”
养只小猫,解解闷?
花朝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密密麻麻的疼。
二夫人显然也没想到宁云烨会出面阻止。
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用力挣开宁云烨的手,脸上满是愠怒。
“那碗冰糖燕窝,是娘特意吩咐小厨房给你炖的!”
“娘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多用!”
“你竟然拿来喂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婢!”
二夫人瞧见花朝那双含泪的眼睛,正怯怯地望着宁云烨。
更是怒火攻心。
再次抬手!
宁云烨眼神一厉。
他一把将跪在地上的花朝拽了起来,拉至自己身后。
一巴掌,落在了空处。
二夫人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宁云烨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花朝一眼。
只是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还愣着做什么。”
“滚回你该待的地方去。”
“伺候人的规矩,还要本公子亲自教你?”
花朝指尖的冰凉。
她怎么忘了。
她只是一个最低贱的通房丫鬟。
主子的施舍,不是她可以贪恋的。
“不用。”
她强压下喉头的哽咽。
“奴婢该去洗衣服了。”
说完,她步伐慌张地退出了偏厅。
身后,隐约传来二夫人充满怒意的声音。
“我迟早把这个狐媚子发卖出去!”
“省得她在这里碍眼,败坏我们宁国公府的名声!”
发卖……
花朝的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扶住回廊冰冷的朱红柱子,才勉强站稳。
眼前发黑。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待在国公府,她永远都是任人践踏的蝼蚁。
随时可能被二夫人,甚至任何一个主子随意处置。
她必须尽快攒够银子。
赎身离开这里,她才能真正地活下去。
花朝朝着后院浣衣房的方向走去。
啪嗒——
一颗小小的石子,滚落在她前方的青石板上。
花朝脚步一顿。
只见不远处的月亮门下,红烛抱着一盆待洗衣物,正斜倚着门框,脸上带着讥诮。
“这不是二公子的新宠吗?”
红烛阴阳怪气地开口。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过来洗衣服!”
“以为攀上了高枝,就能一步登天了?”
“我呸!”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连让二公子带你进房里过夜的本事都没有!照旧和丫鬟们一起睡大通铺。”
“真是笑死人了!”
这样的人都能被选为通房?
红烛不甘心。
她将手中的木盆往地上一扔,几步冲到花朝面前,狠狠掐着她的脸颊!
“你这个贱人!”
“要不是你说替我去买药,我怎么会被大夫人叫去问话!”
“又怎么会被王嬷嬷那个老虔婆当众掌嘴!”
“都是你害的!”
红烛自诩在大夫人面前也算是个得脸的。
平日里颇有几分体面。
哪里受过这等当众被人掌掴的屈辱。
心头怒火无处发泄,只能从她这出出气。
花朝痛呼出声。
“疼。”
“红烛姐姐,你放手。”
“别掐了。”
花朝不敢反抗,只能苦苦求饶。
红烛哪里肯听。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花朝脸上。
她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血丝。
“还敢叫我姐姐?”
“你算个什么东西!”
红烛啐了一口,眼神怨毒。
“别以为成了通房,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府里一天,你就永远是个最低贱的婢子!”
红烛得意,甩了甩酸痛手掌。
目光锁紧花朝胸前。眼神突然变得阴暗。
一把掐了上去。
“贱蹄子,定是你仗着半光的身子,故意勾引二公子。”
“要不然他怎么能看上你!”
花朝前胸一疼,不用想也知道,定会青紫一片。
她紧咬牙关,不敢泄出一丁点儿声音。
生怕红烛会变本加厉。
“你若是再敢乱说话,哪怕你是个通房,我也照样打死你!”
“将这些衣服好生洗干净,送来时注意别被人发现。”
她把自己要洗的衣服丢给了花朝。
花朝只能点头:“红烛姐姐放心。”
红烛淬了她一口,满脸嫌弃地走开。
花朝起身胡乱抹了把眼泪,端着衣服起身去浣衣房。
到了之后,香兰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怎的哭得眼睛肿了,二公子即便没宠幸你,也不该苛待吧?”
“不是二公子。”
花朝声音懦懦,不敢说出那人名字。
香兰也不是傻的,看了一眼她盆里的衣裳。
就知道又是红烛!
“这个毒妇,当真不为人,被大夫人教训后还敢如此,走,我们再去找大夫人评评理!”
花朝轻轻掰开她的手。
“香兰姐姐算了吧,我没事的。”
香兰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等她哪天真把你打出个好歹来吗?”
“就凭她那张颠倒黑白的巧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况且,你现在已经是二公子的通房了!名分虽低,也不是她能随意磋磨的!”
花朝明白香兰说的每一个字。
可那又能如何?
通房丫头,说到底还是个奴婢。
红烛背后有大夫人撑腰,去告状,不会有用的。
“香兰姐姐,你先去忙吧。”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苦涩。
“你的话,我会……好好想想的。”
香兰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气。
“你若是不敢一个人去,就来找我。”
“我陪你一起去!”
“咱们虽然是奴婢,也不能任由谁都踩上两脚!”
花朝感激地看向香兰,重重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
香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花朝默默走到浣衣盆边。
今天的衣物,格外多。
好几件袍子上,沾染了大片的污渍。
更有不少深色的茶渍,竟渗入布料里面。
她挽起袖子,用力搓洗着。
手背很快就冻得通红,指关节也磨得生疼。
夜色渐深,寒星点点。
终于,将所有的衣服都洗净。
花朝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将湿衣偷偷晾好。
不敢声张,生怕再惹来什么事端。
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她朝着梧桐苑走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
主屋的窗棂紧闭,里面一片漆黑。
二公子还没回来?
还是已经歇下了?
那她……是不是可以先回自己的小屋休息一下?
二公子说过,他这边没那么多规矩。
应当是可以。
她太累了,急需一个喘息的空间。
哪怕只是片刻。
花朝打定主意转身,朝着自己那间低矮的小屋走去。
她推门而入。
啪!
迎面一巴掌扇了过来,正好在被红烛打过的那半边脸上!
花朝疼得眼冒金星,一下栽倒在地。
有人走到她面前。
是夏荷。
她双手环胸,下巴微抬,眼神里满是鄙夷。
“我当真以为你是新调来伺候的丫鬟。”
“谁知道你竟是来爬床的!”
“今个一早,府里可都传遍了。”
“说你好大的本事,敢在老太君和夫人眼皮子底下勾引二公子!”
花朝挣扎起身,开口反驳。
“不是!”
“我没有勾引二公子。”
“是二公子心善,见我可怜,才…才带我回来的。”
夏荷嗤笑一声。
“还说没有!”
“红烛姐姐都告诉我了!”
“你这丫鬟,惯会撒谎!”
她几步上前,凑近花朝,朝着花朝那红肿未消的半边脸颊,恶意的拍了两下。
“她还说了,你就是个软柿子。”
“让我随便使唤。”
“你若敢不听我的…”
“我就去告诉红烛姐姐!”
花朝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你为何要帮着她欺负我?”
单单一个红烛,还不够吗!
难道她来到这国公府,就是为了被人这般磋磨至死?
她的命,就真的这般轻贱?
“谁让你抢了我的风头!”
夏荷眼神一厉,步步紧逼。
“你错就错在,不该让二公子多看你一眼!”
“更不该让他把你带回来!”
原本,她在二公子面前露脸最多,通房位置也该是她的!
上一个敢跟她抢的丫头,早就被她寻错处赶出府了!
这个花朝,看着就是个没用的。
已是通房又如何?照样有的是法子把她挤兑走!
花朝被她逼得连连后退。
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后跌去,正正落在身后那张破旧的铺盖上。
冰凉湿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了进来,那床被褥不知被谁泼了水。
夏荷放声大笑。
“不用谢我替你把这破被子洗了!”
“既然是通房,那就得学学怎么伺候人,今晚你就站在门口伺候我吧。”
花朝心中寒意陡生。
她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夏荷推开。
夏荷猝不及防,直接摔倒。
“你敢推我!”
她脸上满是怒气,爬起身就要扑过来。
“反了你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花朝眼疾手快,抄起身边矮桌上那把粗瓷茶壶,对准夏荷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
夏荷额角渗出鲜血,身子一软,直挺挺倒在地上。
茶壶从花朝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花朝看着地上的夏荷,身体僵住。
她手抖得厉害,蹲下身,探向夏荷的鼻息。
还活着……
花朝瞬间脱力,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不想重伤夏荷。
可香兰说的对,虽为奴为婢,身份卑微,命却不贱。
不能是个人就来踩她一脚!
她身上,新伤叠旧伤,已经太多了。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
她不想死!
至少,不能在攒够赎身银子前死。
她只是想活下去。
为什么就这么难?
但是事已至此,退无可退。
在这国公府,想要不被人欺负,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踩在别人头上。
既然已经担了二公子通房丫头的名声……
那就好好用用这个身份!
她撑着地,慢慢站起身,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朝着主屋走去。
远远的,她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花朝心一横,加快脚步冲过去。
直接跪在云烨身边,抱住他的腿。
“求二公子救救奴婢!”
她哭得梨花带雨。
“奴婢还没好好伺候公子,不想现在被人打死!”
她抬起手扯开了衣襟,露出莹白纤细的脖颈,和线条优美的锁骨。
那上面全是伤痕。
宁云烨的目光,顺着往下看去。
眼眸半阖,遮住眼底深处的情绪。
“谁?”
“是和奴婢同住的丫鬟。”
花朝声音带着哭腔。
“奴婢不知她叫什么名字。”
“同屋的丫鬟?”
他视线微转,看向旁边一直垂手侍立的中年妇人。
“张嬷嬷,她没住侧屋?”
花朝心里咯噔一下。
这才惊觉旁边还站着人!
是管着她们这些粗使丫鬟的张嬷嬷!
她慌忙松开抱着宁云烨腿的手,迅速将敞开的衣襟拉拢。
一张俏脸瞬间羞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嬷嬷闻言,身子一颤,赶紧深深低下头去。
“回二公子,侧屋在修缮,尚未完工。”
“老奴也是今早才得知,姑娘暂歇在了下等丫鬟的屋子。”
“是老奴失职,请二公子责罚。”
宁云烨眼皮都未抬一下。
“房屋修缮,那便暂住这里。”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花朝。
“至于打人之事,嬷嬷处理的好。”
“便当是将功补过。”
这话里的意思……
张嬷嬷立刻明白。
二公子这是不追究丫鬟打架,甚至,是让她过去替花朝善后。
张嬷嬷连忙应声。
“是,老奴明白。”
她躬身退下,脚步匆匆。
花朝跪在冰冷的地上,尚未来得及开口。
下一瞬,天旋地转。
她整个人失重,落入一个带着清冷气息的怀抱。
宁云烨低头,俊美无俦的脸在她眼前放大。
“想跑?”
喘息间,那股清冽的酒气更浓了。
他喝了酒。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慵懒。
热气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
花朝心跳如擂鼓,慌张摇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宁云烨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抱着她的那只手,收得更紧。
另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掌,缓缓抬起。
指尖火热,轻轻划过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却带着掌控一切的侵略感。
那触感,激得她一阵战栗。
刚刚才被她勉强拢好的衣襟,本就系得松散。
被他手指这么一碰,轻易就散开了。
露出底下白皙的肌肤。
滚烫指尖游走在锁骨下方那抹红痕处,停下,摁了摁。
正是红烛掐伤的地方。
那感觉,又麻又痒,还有着难以言喻的刺痛。
花朝双唇打颤,咬紧贝齿,索性闭上眼睛。
他却靠得更近。
灼热的呼吸,几乎要将她的肌肤烫伤。
“你若真那么怕我。”
“便回去。”
“爷可不愿强人所难。”
不!
她不能退。
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死也不能回去!
花朝心中抗拒,面上却强撑起笑意。
她仰头看着他,眼底水光潋滟。
一只纤细的手臂,干脆地勾上宁云烨的脖颈。
肌肤相触,带着微凉。
“奴婢不怕,也不想回去。”
另一只手颤抖着抓住他停留在锁骨处、作恶的大掌,将那带着薄茧的手指,引向自己泛红的脸颊。
脸颊主动贴上他的手心,轻轻蹭了蹭,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猫。
“求二公子疼奴婢。”
她微微偏头,湿润着眼睛望向他。
“奴婢……想一直跟在二公子身边。”
宁云烨紧绷的神色,肉眼可见地舒缓开来。
他垂眸,看着怀中可人儿这副害怕又装作胆大的模样。
眸底掠过一抹玩味。
“想一直留下?那便看看你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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