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白泽谢玄的女频言情小说《剑问九州全局》,由网络作家“卫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月黑风高,紫电狂闪。闷雷震天,暴雨如注。九州北境,燕国。边境慕圣村,凄风惨厉,鬼哭狼嚎。屠杀的尾声,鲜血被雨水冲刷成狰狞的血流,淡红,却充满死者的怨魂。一百零八条生命,尽数断绝。“哈哈哈哈哈!”尸体堆积,鲜血最深处,魔影狂笑,“美妙,美妙!多么令人陶醉的血液!杀,还要杀!要更多的鲜血!”“师尊,慕圣村全村死绝,已无活口!”魔修厉天行的弟子禀报,“向西二十里,还有一古风镇,我们要现在前往吗?”“要,当然要!”厉天行蓦然回头,惨白的老脸被一身黑袍衬得凶残至极,鹰爪似的右手抓着村民死不瞑目的头颅,狞笑道:“现在就去,屠镇,我要更多的鲜血,将我的血魔神功臻至化境!”“是!”弟子刚要带路,就听到暴雨之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婴儿啼哭声,声音洪亮,气...
《剑问九州全局》精彩片段
月黑风高,紫电狂闪。
闷雷震天,暴雨如注。
九州北境,燕国。
边境慕圣村,凄风惨厉,鬼哭狼嚎。
屠杀的尾声,鲜血被雨水冲刷成狰狞的血流,淡红,却充满死者的怨魂。
一百零八条生命,尽数断绝。
“哈哈哈哈哈!”尸体堆积,鲜血最深处,魔影狂笑,“美妙,美妙!多么令人陶醉的血液!杀,还要杀!要更多的鲜血!”
“师尊,慕圣村全村死绝,已无活口!”魔修厉天行的弟子禀报,“向西二十里,还有一古风镇,我们要现在前往吗?”
“要,当然要!”厉天行蓦然回头,惨白的老脸被一身黑袍衬得凶残至极,鹰爪似的右手抓着村民死不瞑目的头颅,狞笑道:“现在就去,屠镇,我要更多的鲜血,将我的血魔神功臻至化境!”
“是!”弟子刚要带路,就听到暴雨之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婴儿啼哭声,声音洪亮,气如沉钟。
“嗯?”厉天行寻着声音望去,然后冷冷地扫了那弟子一眼,眼神阴沉,“你不是说......无一活口吗?”
那一眼,充满杀意。
弟子冷汗混合雨水流了下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居然一瞬间有种要被死神收割性命的感觉,厉天行气势之强,让他几乎直接跪下。
“弟子这就去将那婴儿提来交给师尊解渴!”中年男人慌忙一拜,转身就往啼哭声传来的地方奔去,逃命似的。
可村庄泥泞的道路上,暴雨如织,有一道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什么人?!”弟子惊骇。
紫电狂闪而过,照亮如铁的黑暗,让厉天行看到来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妖怪,看上去年过七旬,一把山羊胡,一身破破烂烂的羊皮袍,拄着和他几乎同样高的木杖,木杖上还歪歪斜斜地挂着一个颇有年岁的酒葫芦。
“老头,滚开!不然,你死!”弟子看清来人,恶向胆边生,抓气成风,一掌拍向老人的天灵盖。
“唔,化血魔掌?”老头像是没看见弟子的杀招一般,打了个哈欠,却喝了一嘴的雨水。
他满不在乎,随手一拨,顿时,好似天旋地转,中年男人被老头操纵无形气浪拍中一般,斜飞出去,一头扎进泥泞小路旁的茅草屋,轰隆一声将草屋撞得烂碎!
“你找死!”弟子立马爬了出来,狂叫一声,气运丹田,魔风荡荡,化血魔掌击碎暴雨,血红色的手印划过凄厉的直线,直奔老者而去。
“你才找死。”老头懒散的眼神看也不看中年男人,猛呵一口气,“跪下!”
那口气,真是有如飞剑!
只见一瞬闪光,老头一口气息吐出,撕裂雨幕,直直地斩过弟子的脖颈。
“砰!”
中年男人双膝一软,狠狠地跪进泥泞里,头颅随之倾斜,从肩膀上滚轮下去,栽落在地,死不瞑目。
“老者,你是谁?”厉天行沉声喝问,“杀我弟子,当本尊不存在吗?”
“小小人尊,老头子还真不放在眼里。”酒葫芦老头慢悠悠地走在雨水肆流的村庄泥路里,一双草鞋几乎被厚厚的泥巴摘了去,“燕王境下,真是四宇清平啊,区区一个超凡至尊境的魔修,竟能如此嚣张,做出屠村此等恶行。”
“小小人尊?”厉天行笑了,嘴角狰狞,一口黄牙,“难不成,阁下是天尊?”
“非也。”酒葫芦老头摇头晃脑,一杖指出,酒葫芦酒液飞溅而出,“贫道,度你的人!”
三滴酒液飞出,竟然迎风暴涨,化而为剑!
“剑道宗师?!”厉天行大叫一声,浑身魔气暴涨,一时间暗红如血的气团将他环绕其中,身影窜动,竟是照面就要逃跑!
酒剑杀气凛然,如太岳压城。
只是滴酒飞出的瞬间,厉天行就知道眼前的老者恐怕境界远比天尊更可怕!
他立刻想逃,可魔气环绕,他却忽然有种尺寸万里的感觉,一时间如陷恶沼。
道家绝学,气运山河!
以无上道气操运山河灵脉,随时随地结阵,日行千里,或者咫尺天涯的神功!
酒剑气转瞬即至。
“魔威天下!”厉天行仰天怒吼,血魔气在他干瘦的身躯上化成一幅狰狞的魔甲。
这还不够。
“血化千机!”魔修双掌并出,魔元催动,千机梨花针瀑布般爆出,试图阻挡飞越而来的酒剑气。
徒劳。
三道剑气刀切豆腐般将血红如瀑的血化千机撕碎,直奔厉天行而去。
第一道剑气斩灭厉天行的魔甲。
第二道剑气透胸而过。
第三道剑气击碎魔海丹田。
“嗯?”酒葫芦老头却皱了皱眉头,一只脚随意地往地上一跺,“出来!”
大地灵脉震动,无形道气牵引,经脉显形,交织如网,将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从泥泞深处的地下直接逼了出来。
“牛鼻子,你是超凡贤者境高手!?”厉天行狼狈而出,先前被剑气斩碎的魔影顿时化作一摊血水,满身污泥,“你这样不世出的老妖怪,对付我一个小小的人尊,不感到羞愧吗!?”
“无量天尊!”老头不置一词,一掌飞出。
风云变色!
暴雨仿佛凝滞,巨大手掌捏着伏魔印,突破层层铁云,灭世般按向厉天行。
厉天行狂叫一声,方圆百里,山河尽锁。事已至此,只有一拼!
“魔龙在天!”厉天行冲天而起,浑身魔气蒸腾,如血如墨,如渊如海。
反观酒葫芦老头,一掌却是返璞归真,三十余丈的巨掌紫气鸿蒙。
“吼!!”
气化魔龙,厉天行御龙在天,正面硬憾酒葫芦老头的凌天一掌!
“轰!!——”
天地色变,暴雨倒卷。
半边天的云层尽数碎灭,魔龙被老头一掌拍入大地,深入十丈余!
慕圣村地震一般抖动,附近的茅草屋尽数被狂风压倒,泥泞小路上,硬生生被拍出一个巨大的泥坑。
厉天行衣衫尽裂,跪在泥坑中央,披头散发,气血翻涌。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却发现全身一半的经脉都被暴力打断了。
双耳嗡鸣,却依稀听见泥坑上方传来酒葫芦老头道骨仙风的念号:
“浩然正气凛长空,
此身本是入云龙。
三千弱水一剑斩,
剑皇万古纵天穹!”
厉天行恍然大悟,心说原来是你。
九州剑皇,“一指断天机”谢玄!
巨大的云剑在泥坑上方十丈的地方凝聚,然后一落而下。
“轰隆!!——”
电闪雷鸣,三息之后,漫天被震碎的铁云重新汇聚,暴雨紧随而下。
“唉,魔道横行,天无宁日啊。”酒葫芦老头叹了口气,刚欲前行,却忽然听到漫天暴雨的哗啦声中,竟然传来隐隐的婴儿啼哭声。
老头寻声找了过去,在不远一处坍塌的茅草屋里,扒拉出一个光着屁股蛋的男婴。
老头抓着男婴肉乎乎的小腿提起来的一瞬间,原本晦暗的双眼忽然爆发出一阵摄人的精光。
“这是?”老头目运道门紫#阳真气,看向男婴的腹部丹田,惊讶地咦了一声,“竟然是先天真气?这小子,难不成......啧,这荒村僻壤,居然让我捡到一个先天道胎的小子......”
“有意思,着实有意思!”九州剑皇谢玄哈哈大笑,暴雨顺着他张开的笑口注了进去,老头满不在乎,顺嘴喝了两口,踏歌而行。
狂风吹雨,很快将厉天行尸体所在的泥坑注满,成为一个泥泞的池塘。
很多年后,灭村的村庄被重建。老村长日复一日守在村子那口充满道意的池塘边,坐在槐树下,跟围绕在他身边的孩子说:“这口池塘了不得了哇,当年剑皇谢玄行走天下,就是在这里一剑伏魔,所以这口池塘,就叫洗剑池。”
“村长爷爷,听说青阳子上仙,是从我们村子里被剑皇老爷爷捡走的,是真的吗?”有孩子问。
“是啊......”老村长靠着古槐树,悠悠叹气,看着北境无尽的苍穹,说。
......
时如流水,转瞬十二年过去。
九州北境,燕国东南,河阳城界。
河阳城,因地处燕国国境第一大河燕水北侧得名。此城域界千里,界内村镇林立,民风素来剽悍。
此时,马池镇福来酒馆。
正值三伏天,烈日当空,小镇青石板路来往的行人行色匆匆,可有人偏不,悠哉悠哉地漫步在暑气之下,却不见一丝汗水。
那是一老一少。
老的,看起来年过七旬,一身破旧的羊皮褂,趿着一双毛糙的草鞋,左手拄着一根被摸得油光的木杖,杖上挂着个酒葫芦,右手牵着一头缺了颗门牙的秃尾巴毛驴。
小的,不过十二三岁,也是一身破旧衣衫,趿着双草鞋,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眉目算是俊秀,奈何小脸抹了泥似的乌七八黑。
这一老一小,正是谢玄和白泽。
“我说老头子,这票干完,我们大概一个月都能吃香的喝辣的了吧?”白泽双手抱头,跟在糟老头子谢玄身后,有一步没一步地溜达。
降临这个世界已经十余年了,可这些年,这老头除了教他一门玄之又玄的呼吸吐纳法,其他的白泽什么都没学到。
这呼吸吐纳法,谢玄叫《无量经》。
名字听着霸气,可白泽练了这么多年,也愣是没明白整天这样吸气呼气的是要干什么。
《无量经》摆明了不是道家心法,没法炼气。
这个九州世界,是个玄幻的世界。
天地之间,充盈着各种各样的能量,这种能量,被世人称之为“气”。
千百人中,有一人得天道所眷,可炼气。这种人,被称为“修士”。
而修士,目前白泽已知的境界划分,有两大境界。分别是红尘和超凡。
红尘分三境,苦海、彼岸、知微。
超凡有四境,至尊、贤者、圣人、传说。
白泽现在,连个苦海菜鸟都算不上,更别提成为那些传说里摘叶飞剑、气运万法、御器飞行的大神了!
“嘿嘿,福来酒馆!”谢玄像是没听到白泽的嘀咕,颓废的步子在看到酒馆招牌,闻到燥热的空气中,浓郁的酒香后,突然大刀阔斧起来。
糟老头子右手拽着那头倔毛驴,步子之大,几乎是在扯着那头懒驴在走,白泽只有小跑才能跟得上。
“喂,我说你一路上喝酒都没停过,还喝?”白泽小胳膊小腿经不起折腾,叫了一声,“你是酒鬼投胎吗!?”
“嘿嘿,酒对我来说,就像烤鸡烧鹅对你来说,一样的,一样的。”谢玄拽着那头秃尾巴驴往酒馆走,可驴脾气倔,谢玄越是拉,它越是反抗。
“咿呀呵?”谢玄牛脾气也上来了,把木杖往白泽那一扔,一把抓起倔驴的蹄子,往肩上一抗,任由那头蠢驴拼死挣扎,叫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老头理也不理,大步流星往酒馆而去。
福来酒馆的小厮目瞪口呆,就这么瞪着眼珠子,看着一老一小这怪异的组合走进酒馆。
“给这头秃尾巴的蠢驴喂点糟糠!”谢玄鼻子都让气歪了,把蠢驴往地上一扔,缰绳塞给酒馆门口的小厮。
“我说老爷子,您可真行啊,跟一头驴犟也是没谁了。”白泽小跑进了酒馆。
“福来酒馆酒钱五文一碗!”酒馆里的小二看见两人的打扮,嫌弃地拖着音喊道。
酒馆里一帮吃客也都皱了眉头,两人的外观实在不堪入目,有辱斯文。
“瞎了你的眼!”白泽暴脾气上来了,从怀里扯出马池镇镇口的除妖告示,往酒桌上一拍,“我师父可是名震九州的道爷,北境哪个超凡高手不对老爷子恭敬有加?河阳城城主见了我师父都得行下礼,你算什么玩意!?”
“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酒馆一楼,捉刀野汉大喝一声,拍桌而起,“就不知道,两位道爷有什么本事让城主大人行下礼?!”
白泽两眼一瞪,把狗仗人势演绎的淋漓尽致,撸起袖子就要干他。
谢玄置之不理,闻着酒馆醉人的酒香,闭着双眼,张嘴一吸,掌柜酒台那里一坛陈年老酒泥封自启,一口醇香的绿蚁酒游龙般凌空而出,飞进老头参差不齐的牙口之中,舌尖一品,咽了下去。
“好酒,好酒!”糟老头子摇头晃脑,然后才一把薅住白泽,“修道之人,怎可如此喜怒易于色?罢了,罢了。”
酒馆众人,被谢玄这一手隔空取物镇住了,鸦雀无声。
这至少,也是红尘知微境的修士,而整个酒馆,修为最高的,不过彼岸境。
捉刀大汉尴尬地坐了下去,闷声喝酒。
“道爷请上座!”掌柜是个人精,一看不对,麻溜地窜了过来,胖脸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跟菊花似的,一脚踹开小二,陪笑:“道爷神通广大,哪里会和我们这等俗人计较!小二,好酒好菜,招待上!道爷吃饱喝足,赶着为我马池镇斩妖除魔呢,还不快点!”
“得嘞!”小二一溜烟跑去后厨。
“要加只烧鸡!”白泽大叫一声,“有烤鹅更好!”
“修道之人,怎可如此计较口腹之欲?”谢玄领着白泽坐下,责备道。
“那你别吃啊。”白泽小声嘀咕。
未至一盏茶的功夫,酒菜齐全。
福来酒馆最好的绿蚁酒,十年酿。烤鸡烧鹅各一只,附送四只大猪蹄子,那香气,扑鼻而来,白泽差点把舌头咽下去。
掌柜陪坐,看着眼前年不过十二岁的小道爷碗筷不动,直接上手,竟然是想把整只烧鸡直接抓过去啃!
“尊师重道!”谢玄一巴掌呼了过去,赶在白泽之前,一把抓走烧鸡,撕了一只满是油水的鸡腿扔给白泽,然后自己抱着其余的烧鸡,大口啃了起来。
“修道之人,怎可如此计较口腹之欲!?”白泽一边把鸡腿啃得满嘴流油,一边出言讽刺。
掌柜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老头刚才那一手,他几乎要以为这俩人是饿死鬼投胎,做了三辈子乞丐了。
一老一小风卷残云,三盏茶的时间,把酒菜吃了个杯盘狼藉。
“这位道爷,不知除妖一事?”掌柜搓着手,陪笑。
“山人自有妙计。”谢玄高深莫测地来了一句,“此事三日内必见分晓,现在我累了,需要一间上房。”
“好嘞。”掌柜一声吆喝,“小二,上房给道爷和小道爷备上!”
两人被小二领上二楼的居所,大桶洗澡,足足洗了三桶泥出来才罢休。
“这两位道爷是土地爷转世吗?”小二牢骚。
“世外高人,可能大多都这样。”掌柜摸着下巴,说,支使酒馆小厮去镇东的衣庄给两人置办一身体面的衣服和上好的布鞋。
“掌柜,道爷那头倔驴不吃糟糠!”马厩的伙计跑了过来,禀报,“如何是好?”
“蠢材!”掌柜踹了伙计一脚,“后厨上品的水萝卜招待着!道爷的驴,哪能是一般的倔驴?必是通灵之兽啊!”
“通不通灵不晓得,那驴放屁倒是臭不可闻......”伙计小声嘀咕。
......
酒馆二楼上房。
吃饱喝足,又净了身。白泽大字躺在竹席床上,问谢玄:“我说老爷子,我都十二岁了,也应该炼气修行了吧?”
“《无量经》你小子不是正修炼着?”谢玄坐在床头扣着脚丫,说。
“你少蒙我!”白泽坐了起来,“《无量经》根本不是炼气功法好吗?我都呼吸吐纳三年有余了,再怎么,也到了炼气入门了吧?”
“你懂个屁!”谢玄一巴掌拍在白泽脑后,把白泽拍得龇牙咧嘴,“这《无量经》的呼吸吐纳之法,乃是道家上乘养气之法,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养气?”白泽刚要说“我都没气,养个鬼的气”,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师傅提到过自己的特殊体质,先天道胎!
先天道胎,道家备受推崇的先天三大神体之一。说的通俗易懂一点,就是此神体拥有者,不用炼气,在出生之始,体内就有一股先天真气!
这股先天真气尤为不凡,化气凝形,可斩金石与信手拈花无异。
难不成这些年,我修炼《无量经》,都是在养这先天真气?
“不过算算时间,也够了。”谢玄沉吟片刻,拽过酒葫芦,拧开葫芦满饮一口老酒,说道:“入门修士,有红尘三境,分别是苦海、彼岸、知微。功法炼气,方能聚苦海。”
“苦海,其实就是我们修道之人炼气所聚的气海,在丹田部位。”谢玄说,“之所以以此为名,是告诉天下修士,修行一途,是为逆天而行,其路必苦。”
“你的意思是,你要教我炼气之法啦?”白泽一下蹦了起来,差点把床踩塌,蹲在谢玄面前,目光如炬。
“嗯。”谢玄点头,心说先天道胎所蕴含的那股真气已经被养得足够浑厚了,有了它做基础,这小子后面的炼气之路也会平顺许多,“不过我首先要问你,你要修什么?”
“九州道门,分支繁杂。可上乘者,不过三数。”谢玄伸出三根手指,“乃气修、心修、意修,三者分别对应道气、道心、道意。你要主修哪个?”
“不能同修?”白泽问。
“此道门三流各有所长,且其法都是高深莫测之玄法,以你现在的水平,同修恐怕会一无是处。”谢玄又喝了口酒,喷着酒气说,“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你懂吧?”
道门气修,胜在气运乾坤,以浑厚无匹的道气纵横天下,以气证道。
道门心修,重在锤炼道心,以心境天象包罗万物化育,以心证道。
道门意修,胜在术法无极,以术御自然而逍遥天地,以意证道。
白泽想都没想,张口就来:“我要修纯阳!”
“噗!”谢玄一口老酒喷了出去,帮白泽洗了个脸。
......
“你说什么?!”谢玄叫了一声,“你要练纯阳?!”
白泽抹了把脸上的酒水,问:“如何?”
“你知道纯阳是练什么吗?”谢玄脸色怪异。
“知道啊。”白泽说,“之前我们路过河阳城,跟我们结伴同行的剑侠有告诉我,纯阳心法,是道门绝学,练出来纯阳真气,至阳至刚,摧枯拉朽!”
“那小子算个狗屁的剑侠,一辈子也就那点成就了,破至尊入超凡遥遥无期!”谢玄骂了一声,“纯阳心法,练的是至阳道气,这要求修行者在功法大成之前,必须一点元阳都不能泄露。”
“那又如何?”白泽问。
“倒也不如何。”谢玄说,“只是......你还记得我们路过程村时,那个非常可爱的丫头小茉莉吗?”
白泽当然记得,重重地点了点头。
“练纯阳,以后你就不能轻易喜欢好看的姑娘了!”谢玄满脸凝重地告诉白泽,“不然,你心起欲念,会导致纯阳真气燥乱,轻则吐血三升,重则魂归仙山!”
“你不会锁阳之法?”白泽问,“锁阳不就好啦,真元就不会暴动啊。”
“这也是那半吊子剑侠告诉你的?”谢玄问。
“是啊。”白泽点头。
“......他奶奶的欧阳木,再让道爷碰到,我非弄死你!”谢玄破口大骂,咬牙切齿。
他茕茕孑立大半生,好不容易捡了个便宜徒弟,资质还算可以,原本打算传授毕生绝学,没想到被半路杀来的半吊子剑侠洗了脑,非要练什么狗屁纯阳!
“退一步说啊,你就是练了纯阳,可日后你遇见心动的姑娘,你却不能行房,如何是好?”谢玄试图把白泽从纯阳的歪路上拉回来,“寻常女修,可受不了你纯阳真气的冲击,搞不好能把对方克死......”
“没事。”白泽摆摆手,“欧阳跟我说了,修了纯阳,以后就得找纯阴女修双修。大不了我去找道门圣女呗。”
找圣女双修。
谢玄只觉得脑门有根筋断了,他一巴掌按在床上,将木板床一角按得粉碎。
“欧阳木,老子要弄死你!”谢玄只想一把将那剑侠的剑器掰成两半,然后一脚将他踹得半身不遂!
“罢了罢了。”谢玄叹了口气,“纯阳就纯阳吧,好在纯阳心法道门三柱都有涉猎。徒儿啊,你要修纯阳为师没意见,可道门绝学颇多,纯阳练气,可你打算主修道气,还是道心,还是道意?”
道门上乘高手,那些传说中的仙人,无一不是将道门绝学融会贯通的。
可修道一途,可谓艰难。
三者同修,对后来人来说,太难了。
于是道门内部产生分裂。
道仙创道门以来,门下弟子颇多。可大多数一个弟子只学到了道仙一门绝学,只有他的十三关门弟子得他真传。
十三弟子各自开山,传授道统,后来成为道门十三绝。时如流水,白云苍狗,千百年后,道门十三绝只剩下三绝,被九州世人称为道门三柱。
传承至今,要想光复当年道仙尚在时道门的辉煌,已经是不可能。
如今的道门,虽是九州三正道之一,可道门的修道一途,已经被支离破碎。
虽然道门弟子都以练气为起点修道,可从他们修道开始,也要决定,今后是主修道气,还是辅修道气、主修道心,或者辅修道气、主修道意。
“为师当年修的是道心,虽然你要修的《纯阳真经》在心修方面不如我修的《太乙紫薇录》,可你要是想,为师的‘太乙神剑’你也不是不能习得......”谢玄说。
“我要修道意。”白泽打断谢玄的话,一脸认真,“道门术法,道法自然,飞星摘月,移山平海,这是我心目中的大道!”
谢玄叹了口气,说:“你可要知道,虽道门三柱有异曲同工之处,可为师年少时毕竟主修道心,虽然对另外两道也有所涉猎,可毕竟非我证道之途,我也说不上做到玄奇。”
白泽点头。
“指点你,眼下是绰绰有余,可未来,可需要你自己独闯天道。”谢玄难得正经,语气凝重。
“师父当年师承师祖,难道是全靠师祖教诲吗?”白泽倒是洒脱,“难道每个人自己的证道之路,不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吗?”
谢玄一怔,愣愣出神。
半晌,哈哈大笑,拍了拍白泽的肩膀,“后生可畏!倒是为师狭隘了!只想着衣钵有人传承,却失了天道一途,本来就当独闯之理!你很好!”
如此年纪,竟然有这等通透的感悟,果真不愧是先天道胎!
谢玄顿了顿,高深莫测地问:“徒儿,为师不可否认你在道意一途上的无上天赋,为师的气运山河——你学到了几分?”
“未曾有练气、运气之法,不曾实践。”白泽说,双眼灿若星辰,“可多次观摩师尊行此术,约摸知晓三分。若有《纯阳真经》,当可牛刀小试!”
“好!好!好!”谢玄一连说了三个好,“此事不急,此件事了,为师就传你纯阳心法!”
白泽从怀里掏出那张从镇口揭来的除妖告示,递给谢玄。
谢玄接了过来,只说了一句:“今晚除妖!”
......
入夜,星锁山河,月沉天沟。
河阳地界,南临燕水,北靠独山。四季风调,是个宝地。可也正因为是宝地,所以灵气充足,是故山精魍魉多成妖邪。
马池镇妖祸要在一个月前说起,刘家媳妇说丈夫一夜未归,第二天镇上出人去找,在一处山洼里找到了男人的尸体,形如槁木,精气断绝。
这是妖邪典型的做派。
妖祟练天地之精,可有一邪途。要论天地精华所在,莫过于人。人乃万物灵长,其身蕴含大量精气,妖祟杀一人,可抵三日行功。
于是有邪妖,杀人取精。
道门修士,对妖邪之气尤为敏感。他们修的是天地灵气,其身浩然,妖邪所在之地,于他们来说,就像白纸黑字那么简单明了。
谢玄连术法都没用,只闭目感应一翻,便确定了那夺人性命的妖邪在马池镇西北方向。
“道爷要捉妖了!”酒馆守门的小厮看见换了新装的一老一小深夜出门,连忙跑去知会掌柜。
“但愿一切顺利,道爷斩妖除魔。”掌柜说,又问:“驴牵走了吗?”
“没呢。”小厮说,“伙计老李守着呢,后厨上品的水萝卜供着,那头秃尾巴驴嘴还真是叼!”
“没有就好。”掌柜说,“至少,这两位还会回来,不是江湖骗子。”
......
马池镇西北,柳庄。
柳庄的人不姓柳,姓陈。之所以名为柳庄,是因为村口有一棵年岁逾千年的老柳,村长说先祖受柳树庇护,立足北境,村子却少有妖邪出没,所以将村子取名柳庄。
村子里的老人,每逢上元、中元、下元节,都要开土焚香,祭祀柳灵,以求保佑。
而很神奇的是,每逢祭祀,柳树都会垂下光辉,在其根根绿到如暖玉一般的枝条尾端,滴下琼浆树液。
村长每次都会将琼浆树液收集起来,村里有人生病,以树液养之,不出一日便好。
十年前有一独行剑侠路过柳庄,一停七七四十九日,日日都在柳树前站立六七个时辰。
村民觉得奇怪,可剑侠背着一口长剑,无人敢惹,村长出面请他在村子小住,他也同意了。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剑侠忽然发出一声长叹,然后孤身一人走到柳庄附近的河滩,拔剑,一剑刺出,如万剑齐发,细柳随风,将丈余深河水硬生生截断,河床加深十余丈,河滩扩张百丈余!
偷偷跟在剑侠后面的村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剑侠收剑,看了村长一眼,回到柳庄,留下一句话:
“此树有灵,愿善待之。否则,灾害并至。”
剑侠树下悟剑,得一招之后,留下一本道门心法,扬长而去。
可十年过去,柳庄愣是没人看得懂那本心法。只知道村口的老柳树曾指点那个一剑断河的剑侠剑招,于是愈发崇拜。
可就在昨天,老村长照常早起去村口看望千年老柳时,却诡异地发现,柳树不见了!
柳庄的村民只觉得天塌地陷。
庇护了柳庄千年的树灵,消失了!
老村长想起当年剑侠说的那句话,“莫非树灵觉得柳庄祭祀不诚,另寻他处安身?”
全村的人乱作一锅粥,所有人都觉得灾害马上就要并至了,傍晚的时候,一道苍老的身影默默走到柳庄,坐在村口柳树消失的地方,不言不语。
老人身上有伤,可伤口流出来的血,却是诡异的绿色。
村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入夜的时候悄悄将老人请到自己家里,将此前收集起来的琼浆树液交给老人。
老人一怔,笑了笑,将树液尽数饮下,第二天天明的时候,伤口已经好了七八。
然后,他又走了。
村长的小孙子问:“爷爷,那个绿绿的老爷爷,是村口的柳树变的吗?”
“大概是吧。”村长摸摸孙子的头,说。
......
消息传了出去,柳庄震惊。
千年柳树化形了!
“这岂不是妖邪?”有村民说。
“当年剑侠大人说,此树有灵,可见柳灵并非邪祟。”村长说,“我听闻近来马池镇境内有妖邪出没,柳灵守护我们村庄千年之久,若有加害之心,岂能等到如今?”
“莫非是妖邪盯上了我们,柳灵大人庇护一方,为免我们遭遇横祸,于是显形,与那妖邪一战?”村长的小孙子陈元方说,年不过十三岁,却是想的通透,“所以柳灵爷爷回来时,才一身的伤口,都流血了!”
“原来是这样吗?”村民不安的情绪刚稳定下来,又有人感到恐惧:“可柳灵庇护村庄千年,从未听闻他如此受伤,岂非这次遭遇的妖邪厉害非常,柳灵大人是否能平安归来?”
一语既出,众人又担忧起来。
“多说无益,我们都是凡人,如何与妖邪争斗?”村长忧心道,“还是等待柳灵大人归来吧。”
足足等了一日,柳灵也未曾归来。
倒是深夜时分,柳庄等来了两个外来客,一老一小,衣着朴素,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敢在马池镇妖邪出没的现今随性赶路,想必定非凡人。
来人正是谢玄和白泽。
村长以礼待客,将两人请到家中,茅檐低舍,苦茶油灯。谢玄听了村长一翻说辞,拽了木杖就要出门,“照你这般说法,恐怕此柳未必是那作乱妖邪的对手。徒儿,走,随为师斩妖除魔去!”
“得嘞!”白泽从木板凳上跳了下来,随着谢玄推门而去。
“老爷爷,一定要将柳灵爷爷平安带回来啊!”陈元方抱着门框,对两人步入夜色的背影喊道。
“安心啦!”白泽头也不回地挥手。
“我说老爷子,柳庄村口的老柳树,千年方才化形,这资质,未免也太差了点吧?”走出村口,白泽看着柳树当初所在的树坑,周围围了一圈青石板,祭祀用的香坛里还有三根未燃尽的细香,显然方才村长又为柳灵祈福了。
“资质是愚钝了些,可难得有一棵善心。”谢玄说,“不过十年前那剑侠能在树下悟出一柳千剑的剑意,想必这柳树有几分能耐,真可谓天道酬勤啊。”
“那你说,修道之人,天分重要,还是勤奋重要呢?”白泽问,“何者可至天道顶峰?”
“吾非朽才,不知无天分如何修道。”谢玄摘下葫芦,喝了口酒,“你这个问题,我怕是无法回答。”
“要我说,还是天分重要。”白泽抱着头,夜风吹拂他浓密的黑发,看着漫天星河,“天道十九,未有过人天赋,如何抓住那一线天机,以证大道?”
“那是你没见过这九州大地上,还有百年难得一遇的蠢材,也能搏得剑仙之名。”谢玄说,“要我说,两者皆可登临天道顶峰,只是道路不同罢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赶路,前往柳庄附近的那条渡河。
谢玄能感应到,那里妖气纵横,狂邪如斯。
......
柳庄渡河。
两道身影踩着渡河浅滩对峙,针锋相对。
十丈之外,就是十年前,用七七四十九天在柳树下悟出一柳千剑的无名剑侠,一剑斩出的巨大水潭。
夜风送水,渡河哗哗流淌,倒映漫天星河。
柳灵披头散发,树皮化作的衣衫处处开裂,深绿色的鲜血肆意流淌。
隔河与他对峙的身影,显然不能称之为人。玄青色的面孔,一头张扬的黑发,身形瘦长,背后却生长着八根长满根根硬毫的蜘蛛长腿。
夜色笼罩之下,那八根蜘蛛长腿尾端吞灭着幽幽的寒光,好像八根顷刻间能夺人性命的铁矛。
柳灵苍老的右手生出数百条柳枝,嫩绿色,充满生机。然后纠结盘错,组合成一把绿意盎然的长剑,被他握在手中。
“老柳,你我同为妖族,百千年来化形不易,何必同族相戮?”黑蛛精笑得邪异,说:“何不共取柳庄活人精血,增加修为,图谋妖道至顶?”
“千年之前,受圣人一指点化,不敢忘本,庇一方生灵安稳。”柳灵没有动摇,持剑而立。
“你我连战三合,各有所伤。可你也明白,今夜必分输赢。”黑蛛精森然一笑,毒牙暗蕴,“你死,我生。即使这样,你还要坚持?”
“坚持。”柳灵说。
“既然如此,那就生死决断吧!”黑蛛精八根妖爪一震,妖气化箭,吞灭乌光,呼啸而出,直奔柳灵身体八处要害而去。
“清风拂柳!”柳灵身形暴退,避开三箭,然后长剑一划,以柔克刚,拨掉四箭,左手三根柳枝盘旋递出,化作长鞭,抓住第八根黑箭,甩了出去。
腾挪之间,黑蛛精已踏水杀至!
四根精铁般的长腿刺出,枪出如龙,直挑柳灵心脉。
“一柳千剑!”柳灵进退无路,只得使出杀招。然而妖元已近枯竭,无法将此招全部实力使出,柳剑递出,剑气直纵,数来数去,不过三百。
顿见!
绿色剑气交织如龙,将四下河水暴力切开,激起漫天水波。
柳灵须发怒张,嘴角却流出生机盎然的血液。
他在用命源出剑!
“黑毒罗网!”黑蛛精张口一吐,漆黑的蛛丝喷射而出,迎风就涨,张开化作一个巨大的蛛网,向着三百剑气兜头罩去。
两相碰撞!
剑气被罗网笼罩,纵横切割。
只见如龙剑气被黑网包裹,瞬间被破六十多道漏孔,直奔黑蛛精而去。
绝多数剑气被蛛网团团围住,两相消耗,然后争斗不下,双双沉入渡河。
“锵!”
八根长腿护在身前,抵抗奔驰而来的柳剑气,一时间竟然发出金铁撞击的声音,铿锵有力!
“嗤!”
仍有条条剑气透过蜘蛛覆甲的八根长腿,击中黑蛛精的身体。
蜘蛛通体覆有硬甲,弱点在其软腹。
柳剑气击中黑蛛精身体,顿时绿血飞溅而出!
可要害部位被黑蛛精死死护住,没有致命伤,愣是让他硬抗了柳灵的最强一剑。
“横斩万军!”柳灵挥剑,已是强弩之末,气力不足,柳剑摇晃。
黑蛛精八腿齐震,用力一跳,身体凌空两丈余,避开柳灵一剑。
“受死!”黑蛛精八腿怒扎而下,势如奔雷。
与此同时,黑蛛精张嘴一吐,浓黑的蜘蛛毒素破空命中柳灵的胸口!
“咳!”毒素入体,柳灵吐出一口鲜血,绿中带黑,跪倒在渡河浅滩之中,清冷的河水溅了他一身。
“命该如此吗?”柳灵默然,黑蛛精致命一击带着空气的撕裂声,直取他的头颅。
一击之下,他必死无疑!
柳灵疲惫地闭上双眼,蜘蛛毒素麻痹了他的躯体,此时已动弹不得,只能待死。
“看我天外飞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仔细听来,竟然是一稚嫩少年的声音。
黑蛛精愣神一看,但见一物横空而来,一瞬间分不清是什么东西,但直奔他大空的胸腹,不得已之下,只得收回八根蛛腿,去挡突如其来的袭击。
近了!
黑蛛精这才看清,原来飞来之物竟然是一块硕大无比的大青石。
那块大青石,少说也有八百余斤,却被一十二岁少年一举之力扔了出去,直飞五十余丈!
简直不是人!
黑蛛精身在半空,避无可避,被那大青石一击砸中,以凄惨的弧线从夜空中坠了下去,狠狠地砸进渡河,激起三丈高的水花。
“准头不错。”谢玄拽着葫芦喝了口酒,他的葫芦好像无限大一样,酒怎么也喝不完,“怎么样,那蜘蛛精交给你,能搞定吗?”
“我说老头,我除了天生神力,耐打抗揍之外,什么都不会啊。”白泽摊手,“跟这等妖邪硬刚,不妥吧?”
“有何不妥?”谢玄说,“这小蜘蛛,不过半只脚刚踏进红尘彼岸,小角色。”
“彼岸妖邪,千年树灵都对付不了吗?”白泽问。
“未到柳灵最佳的化形时期,机缘未到,逆天而行,自损道基,自然实力受阻。”谢玄说,眯着一双眼,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否则,以他一柳千剑的剑招,小半个山头都能被削平了,就是十个小蜘蛛都不够他看的。”
“那你觉得我揍得过那蜘蛛精?”白泽问。
“只是蛮力,自然不行。”谢玄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一掌拍在白泽后心,“为师赐你一掌之力,这一掌,为师用来,可横断渡河一盏茶的时间,就看你如何运用了!”
道门紫阳真气透体而入,白泽浑身一震,只觉得一瞬间心肺如同有一熊熊火炉剧烈燃烧。
“啊!!”白泽大叫一声,不是痛苦,而是畅快!
雄浑真气周转经脉,运遍全身。
“这就是道门真气?”白泽只觉得他能一拳打碎一座山,此刻只想冲上前去,与那蜘蛛精大战三百回合!
“如何?”谢玄问。
“妙极妙极!”白泽大喊,气冲云霄。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直觉丹田气海的位置,濛濛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牵引,动弹一瞬。
“为师传你运气之法!”谢玄推了白泽一把,“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意守丹田,以丹田气海为心,运气如动四肢,意念动则气动,意念止则气止!”
“明白!”白泽意守丹田,果然,紫阳真气顿时下沉。虽然运气生涩,大部分真气仍不能很好地控制,可他无所畏惧,背后站着一位北境无敌的剑皇,他怕什么?
他奔了出去,脚尖一挑,将一块百余斤的大青石抱在怀里,对着刚从渡河爬起来的黑蛛妖奋力掷了出去。
“呔!妖怪,再吃小爷一记天外飞仙!”白泽大喊一声,兔起鹘落,直奔渡河浅滩而去。
“你找死!”黑蛛精方才毫无防备,被砸了个七荤八素,这会儿刚从渡河里爬出来,却见白泽还来,登时怒了。
八腿齐出,黑蛛精大喝一声,妖气流转,覆甲蜘蛛长腿尾端,硬刺寒光一闪,正面撞上彗星般飞驰而来的大青石!
“咔嚓!”
只听一声巨响,青石粉碎,坠落渡河,激起一人高的水花。
黑蛛精愣是被大青石块携带的怪力震退三步,两只脚都深深陷入了河床之中。
白泽速度奇快,五十余丈的距离转瞬即至。
“吃我太乙伏魔拳!”白泽踏水而行,一步下去,水花三丈高,信口胡诌,暗运紫阳真气,跳了起来,一拳直奔黑蛛妖面门而去。
“黄口小儿,欺人太甚!”黑蛛妖哇哇大叫,也是一拳递出,和白泽正面对上。
那一拳,蕴含道门无上绝学《太乙紫薇录》所炼化出来的至圣紫阳真气,端是的浑厚无匹,专克妖魔之气。
黑蛛精不料这一点,两拳相交,登时只觉凝如岩浆的浑厚真气至透他的心肺,登时倒退三步余,一口绿血喷了出来。
“你!......黄口小儿,怎有如此深厚之气劲?!”黑蛛精定睛一看,渡河对岸还有一高深莫测地老头,顿觉不妙,抽身欲退。
眼前之少年,不过十二岁余,竟有如此修为!那么与之同行的老者,岂非要远过之?
先前与柳灵争斗,他已是妖元大耗。如今再对不明之敌,实非上策。
就在黑蛛精想要逃遁的瞬间,谢玄忽然在河岸大喊一声:“徒儿,用为师传你的气运山河!这小蜘蛛要逃跑啦!”
黑蛛精一听老头是白泽师傅,不再多想,拔腿就跑。
“得嘞!”白泽右脚往河床一跺,紫阳真气注入地下,由于控制不准,其量过大,导致以白泽为中心,范围一丈之内的河水爆炸一般腾空而起,化为漫天水雾!
那气势,就连身中剧毒的柳灵都为之侧目。
“天地无极,道法自然!”白泽以紫阳真气探寻地下灵脉,可浑厚真气一出,居然只在河床仅仅寻得三条水脉!
可事至如今,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上。
这一手,别说镇锁山河,就是连天涯咫尺都无法做到!
“道门术法,气运山河!”白泽大喝一声,双手捏道门山河印。
顿见!
水龙之柱三条腾空而起,直奔夜空五丈余!
谢玄刚要叫好,只见其中一条水龙柱因引导不足登时溃散,跌入渡河,激起千层水浪。
白泽屹立不倒,身形却摇晃不止。
黑蛛精察觉身后有变,不敢回头,狂奔想要窜至渡河对岸的树林之中。
只要到了那里,以剧毒蛛网设下阻拦,他必然能够逃脱!
白泽控制两条水柱,只觉力不从心。水柱不断溃散,他只有一搏,双手合十,大喊一声:“吃你道爷一记太乙神掌!”
水龙柱登时化作两只巨大手掌,左右合击,拍向黑蛛精。
谢玄一句“妙极”还未出口,只见一掌突然崩毁,白泽随机应变,单掌按出,只见三丈余的巨掌顷刻追上黑蛛精,镇压而下!
“哗啦!”
阴影紧随而来,水声狂躁,黑蛛精猛然回头,但见巨大手掌兜头而来,将他以万钧之力狠狠地拍进渡河河床!
泥人尚有三分火,妖邪本就生性乖张。黑蛛精被一掌拍进河床,啃了一嘴泥沙。周身如被太岳压顶,之前被柳灵弄出的伤口登时鲜血淋漓。
血气上涌,黑蛛精双眼通红,他狂怒而起,历啸一声,“黄口小儿,受死!!”
他张嘴一吐,乌光一闪,剧毒直取白泽命门!
方才气运山河,已消耗大半大半紫阳真气。白泽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蛛毒夺命而来!
千钧一发。
“玄元护甲!”谢玄单手捏道印,暗运真元。
顿见,白泽周身,化现一幅道光氤氲的战甲,光彩熠熠,敛而不放,端是个玄而又玄!
“噗嗤!”
蛛毒被护甲化解,白泽分毫无伤。
“再来!”白泽见谢玄为他撑腰,哈哈大笑,真元一提,奔向黑蛛精。
“黑毒罗网!”黑蛛精吐出蛛丝,凝而成鞭,右手一甩,击向白泽。
蛛丝富有粘性,黑色长鞭破空而至,呼啸间,黏住白泽胸前的护甲心镜,猛力一扯,将白泽暴力拉向黑蛛精所在的方向。
八根如铁矛的蜘蛛长腿对准白泽,狠命一击!
“锵!”
金铁轰鸣声炸响!
白泽被一股巨力命中心口,玄元护甲抵挡致命一击,可巨大的反震之力还是震得白泽心血翻涌,倒飞五丈余。
黑蛛精也被反震之力反噬,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浑浊的渡河之中。
“哈哈,再来!”白泽倒飞出去,滚了三个来回,乌黑的头发尽数沾湿,脑袋被摔得七荤八素,可满不在乎,爬了起来,还要再战。
玄元护甲这层防御,黑蛛精至强一击不能撼其分毫,白泽挨打无伤,可但凡黑蛛精被他打上一拳,重伤无疑!
“柳爷,借剑一用!”白泽奔至柳灵身边,伸手借剑,然后又小声嘀咕一句。
柳灵一言不置,只是点头,将柳剑递予白泽。
长剑入手,白泽拖着三尺柳剑,踩着渡河浅滩,杀向黑蛛精,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剑一,破甲!”
白泽势如奔雷,长剑直刺而出!
“竟然是欧阳木那小子的剑招?”河岸,谢玄惊声,此前途经河阳城,和一个少年剑侠结伴而行,白泽每天缠着那小子让他教自己剑术,没料到那小子居然真还教了!
可毕竟未曾真正修剑,白泽气息不稳,直刺而出的长剑并非平直,也丝毫没有剑意或者剑气溢出。
平平无奇。
可用剑的人很猛,或者说用剑人体内的紫阳真气很猛。
那一剑,内行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三脚猫,可外行人一看,着实气势不凡!
“我生吃了你!!”黑蛛精暴怒,化回原型。
顿见!
衣衫尽裂,八腿暴涨,肉身膨胀变形,化作一长两丈余的巨大黑纹蜘蛛!
“看我无敌飞剑!”白泽面无惧色,招式一变,柳剑脱手而出,被他掷了出去!
“这也能叫飞剑!?”谢玄一口酒喷出来,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左右顾盼,还好附近没有道门之人,否则把剑丢出去当标枪使,还厚颜无耻称之为飞剑这样的徒弟,他堂堂九州剑皇,“一指断天机”谢玄可丢不起这样的老脸!
“吼!”黑蛛精大吼,腥风大作。
但见飞剑凌空而至,却突然解体,化作漫天柳枝,如蛇如龙,将那巨大蜘蛛团团缠住!
柳枝绿意暗淡,黑蛛精轻易能够挣断,可奈何量多,一时间还是被束缚腿脚,无法立刻脱身。
不远处,柳灵又吐一口心血。
“有点意思。”谢玄如此评价,看了柳灵一眼,若有所思。
白泽已冲天而起,调动浑身仅剩的紫阳真气,汇聚于右拳,顿时,右拳皮肤之下,竟有濛濛紫气流转!
“吃我乾坤无量拳!”白泽一拳怒砸黑蛛精八目头颅,从天而降,隐有五岳压顶之势。
“嗡!”
恍惚之间,白泽又察觉到丹田气海处,有莫名能量隐隐震动,竟随着紫阳真气周行运转,窜至右拳。
白泽无心多想,凌空一拳已然降临!
“黄口小儿,尔敢?!”黑蛛精怒吼,黑毒罗网扑天吐出,直冲白泽而去。
“为师助你一臂之力。”谢玄一口酒气喷出,瞬息千里,赶在白泽与蛛网相遇之前,刷拉一声将那漆黑毒网斩落渡河。
“轰!!”
一拳命中头颅,气力之大,竟连爆八目,将黑蛛精半边脑壳砸塌了进去!
砰!
黑蛛精庞大的身体倒入渡河,白泽从妖邪头上一跃而下,落进渡河。
紫阳真气散尽,白泽有些脱力,身体顿感疲惫。黑蛛精身体遭受致命一击,仍兀自抽搐不止,然而眼见是活不了了。
“师傅,如何?”白泽隔着渡河大喊,身上玄元护甲光彩熠熠,小小身体屹立河间,竟有出尘之意。
“唔,凑合。”谢玄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白泽哒哒跑到柳灵身边,扶起身中剧毒的树妖,说:“多谢你啦!”
原来此前,白泽小声嘀咕那一句,就是询问柳灵是否有法缠住黑蛛精,然后他暴力一击,干掉那只妖邪。
柳灵给了肯定,白泽这才放开手去干。
否则以他那三脚猫的剑术,怎么可能弄死黑蛛精?
还是拳脚功夫直接照脸呼比较靠谱。
“倒是我该感谢小友,救我这老朽一命,也救了柳庄全村人的性命。”柳灵脸色惨白,气息虚弱。
谢玄踩着月色走了过来。
“我说老头子,柳灵好像中了那蜘蛛精的毒液,如何是好?”白泽有些担忧柳灵的身体。
“无碍。”谢玄捏了个道印,真气流转,往柳灵头上一按,“无量天尊,祛邪!”
“噗!”柳灵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身形摇摇欲坠,白泽赶忙将他稳住。
“蛛毒已经被逼出,修养月余,自会痊愈。”谢玄单负其手。
“多谢道尊。”柳灵礼谢。
“不必多礼。”谢玄说,“此事既了,柳庄之人也颇为担心你的安危,如此,不如即刻折返。”
“好。”柳灵点头。
星光垂幕,清月升天。
白泽扶着柳灵,三人踩着清幽月色,折回柳庄。
一行三人回到柳庄,村长焦急等候多时。
“柳灵大人!”见三人平安归来,村长大步上前迎,看见柳灵满脸倦色,不觉失声。
“无碍。”柳灵摇头。
“多谢两位恩人仗义出手,烦请延留数日,老朽自当盛情款待!”村长见状,对谢玄和白泽谢礼。
“老爷爷,谢谢你!”陈元方也行谢礼,对着谢玄。
“哼,你这小孩,不识高人!”白泽哼了一声,说:“斩妖除魔的分明是我,你却谢我师傅!”
“啊?”陈元方一愣。
村长诧异地看了白泽一眼,心说七岁孩童竟如此了得,连忙道谢:“果真少年英雄也!”
白泽刚要得意,脑袋被谢玄一酒葫芦砸中,疼的他“哎哟”一声,蹦了起来。
“你这孽徒,甩手一剑也敢自称飞剑!?”谢玄胡子都气歪了,两眼一瞪,“老夫的老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我......”白泽自知理亏,被谢玄呛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请寒舍歇息!”村长见状,连忙圆场。
一行人进了茅屋,陈元方崇拜地跟在白泽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呐,你好厉害啊,看着还没我大,居然能飞剑除妖!”
“嘘!”白泽做贼心虚,一把拉住陈元方,“可别提飞剑二字了!”摸了摸被砸肿的脑袋,“我那不是飞剑,再说,我又要挨揍!”
“哼!”谢玄甩手进门,“谅你还有点羞耻之心!”
油灯点燃,劈啪作响。
昏暗灯火下,五人依次坐下。
“不知道尊,可愿意小住柳庄?”柳灵身体虚弱,仍开口询问。
“有路要赶,恐怕无法多留。”谢玄说。
村长一听,脸色黯然。
他心知谢玄乃是高人,若肯延留,指点元方一翻,日后也能让孙子有个自保手段。
“那请问,今夜敢否请教道尊,修行一事?”柳灵又问。
白泽一听,来精神了。
“你有何疑惑?”谢玄倒是无谓,说。
“敢问道尊,何为剑?”柳灵询问,神色恭敬。
“我听闻昔日有一剑侠,在柳树之下一悟七七四十九日,得一柳千剑。”谢玄说,喝了口酒,“是否有此事?”
“老小子不才,确有此事。”柳灵说,“然,这一柳千剑,非我指导那独行剑侠,反而是他悟出之后,传授与我。”
“那在你心中,何为剑道?”谢玄反问。
“似乎随形而动,却又如心之萌发,玄妙至极,不敢高论。”柳灵沉默片刻,说,言语谨慎。
“你随我来。”谢玄听了,不置一词,起身出门。
剑皇指点,白泽精神高涨,方才的疲倦一扫而空,麻溜地跟在谢玄身后,想要一睹风采。
村长见状,带上元方,也随着众人出了门。
柳庄村外,渡河之北,有一高十丈有余的松岗。
月色静谧,星汉无语。
谢玄将众人带至松岗之下,驻足留步,左手持杖,右手一翻,浑厚真气化形,凝而为剑,玄气氤氲,独立月下,飘然若仙。
“且看一剑。”谢玄语气淡然,气剑随手一出。
顿时,风云变色!
只见一剑递出,竟如万箭齐发,剑气纵横交织,如蛇如龙,盘根错节,直涌百余步外的松岗!
狂风如吼,剑气铮鸣之声如百鸟朝凤。
“一柳千剑!”白泽惊声。
“拂柳一剑三千气!”谢玄出手,就是柳灵最强之招。
月下松岗,顷刻之间,竟被狂舞剑气灰飞烟灭!
大地轰鸣,烟尘腾空。
众人皆目瞪口呆,陈元方直揉双眼,直觉自己仿佛人在梦中!
柳灵亦是震惊,不料这布衣老者随手一剑,竟已是他的剑道巅峰!
“下剑杀人,中剑聚气,上剑凝意,至剑唯心。”谢玄开口,挥手散去气剑,傲然而立,“你所用之剑,是中剑。十年前,无名剑侠所悟之剑,乃上剑。”
“至于你。”谢玄看了白泽一眼,“下剑不如。”
白泽:“......”
“下剑杀人,中剑聚气,上剑凝意,至剑唯心。”柳灵出神,默默重复谢玄的话。
“你所用之剑,是昔日那剑侠所悟之剑意,非你所有。”谢玄转身就走,不再多言,“你得其表,不知其意,故只能用其形。”
谢玄走远,众人仍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被老者一剑移平的松岗。
“下剑杀人,中剑聚气,上剑凝意,至剑唯心。”良久,白泽回神,念了一句,看见自家师尊走远,连忙跑了过去,大喊:“师傅等我!你说我下剑不如,如何才能做到至剑无敌啊?”
“天道独闯方能证道,这是你告诉我的。”谢玄傲娇地哼了一声,如是说。
“......”白泽脚步一踉,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第二天,村长一再挽留,谢玄最终还是同意暂留一日。
村里听说昨夜来了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一剑平了村外的矮松岗,顿时把村长家的茅草屋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要看那老神仙长什么样。
白泽一大早被吵醒,起床气大发,刚要干人,却见陈元方跑了进来,捧着一碗白粥,俩大饼,粥上撒着一小撮农家自腌的咸菜。
白泽立马没了脾气,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天可怜见!
他跟谢玄游历北境燕国,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风餐露宿不说,上顿不饱下顿饥,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偷程村小茉莉家的白萝卜,愣是被她家的大黑狗追出去三里路!
“葱花饼,咸菜配白粥!”白泽饿狼扑食,两眼直冒绿光,“无量天尊,元方,你们家富有啊!”
陈元方被白泽狗抢食的动作吓了一跳,只见那小道爷三下五除二将早饭吃完,速度之快,乃是平生罕见!
末了,将碗底舔了个精光,比水洗的还要干净。
元方目瞪口呆,在他心里,斩妖除魔的修士,那都是仙人!可白泽这么一手,愣是让他有种仙人就是要饭的这种错觉。
“还,还要吗?”元方小心翼翼地问。
“饱啦!”白泽摸摸圆起来的肚皮,翻身下床,“我师傅呢?”
“一大早就跟柳灵大人出门啦,还没回来呢。”元方收拾碗筷。
“这样啊。”白泽若有所思,见外面吵的厉害,问:“对了元方,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好玩?”元方想了想,“唔,村东头有座山,山上有条小瀑布,在山下汇聚成一个不多深的水潭。那里三伏天凉快,我和村里的伙伴没事爱去那里扎猛子,清凉的潭水,可舒服啦!”
“好啊!”白泽眼前一亮,“你带我去,我们去扎猛子!正好天热,凉快凉快。”
“好,你等我一下!”元方爽快地答应。
两人一路小跑,溜到那山头瀑布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
但见天空一碧如洗,山头草木葱茏,一条银蛇似的瀑布从十丈余的山头一泻而下,微风过处,吹散濛濛水雾,仿佛天降甘霖,清凉如斯。
“呀呵!”白泽脱了上衣,撒开脚丫子,踩着一地的鹅卵石,一头扎进瀑布下方的清水寒潭之中。
一路走来,陈元方发觉这小神仙倒是随性,很好相处,于是也不拘谨,跟着光了膀子钻进水潭。
潭水清澈见底,游鱼可见。
日光下澈,踩着水潭波光粼粼的潭底,听瀑布潺潺,风送树涛,别有一番情趣。
两人来回游了几圈,累了,躺在水潭边的一块巨大青石上,枕着手臂,沐浴阳光。
“元方,你有走出柳庄吗?”白泽问他。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出过最远的门,就是每逢过年,爷爷带我去镇上用村里烧出来的木炭,去换镇西头徐家姐姐做的糖果。”元方说,“爷爷一次会换半斤,回来时,在子时,给村里围着篝火守岁的孩子分下去,每人两颗,有时候有多的,就送给村里的年轻媳妇。”
“糖果好吃吗?”白泽问。
“嗯,很甜!”元方说,“徐家姐姐是镇里最漂亮的姐姐,做的糖果也是最甜的!”
“那肯定是因为你没有见过程村的小茉莉!”白泽说,眯起双眼,说:“我跟你说,我跟师傅当初路过程村,小茉莉可真是漂亮!笑得像花一样,香香美美的,生气起来噘着嘴,可爱极啦!”
“程村也在马池镇吗?”元方问。
“远着呢,在河阳城西头,这里可是河阳城东头,怎么说也差着百十里路吧。”
“这么远!”元方瞪大眼睛,“白泽,你跟你师傅去过很多好玩的地方吧?”
“有啊,比如说河阳城,超级大。”白泽说,“城里的女孩都穿丝绸,皮肤可白,头发都是乌黑香软的,就是性子不好,脾气怪大的。”
“真好啊。”元方憧憬地说。
“好什么啊。”白泽撇嘴,“很多时候我跟师傅都在荒山野岭里赶路,又是豺狼又是毒蛇的,还经常吃不饱肚子。”
“啊?”元方愣住了。
“元方,你没想过走出柳庄,走出马池镇,走出河阳城,去看看这九州天下吗?”白泽忽然问,“其实吧,这天下真的很大。就算整个燕国,也不过是北境众多王国中的一个,像河阳城,都算燕国规模比较大的城池了。”
“可我听说,中州有皇朝,像河阳一样的城市,有上千座,而且都算是国内规模只能说中等的城市。”白泽说。
“九州有多大?”陈元方问。
白泽摇头,说:“谁知道呢,传说远古圣人禹以九鼎镇天下,分土划九州,北境只是九州的九分之一,就已经大到超凡修士御剑飞行三月方能贯穿。”
“这么大?”元方看着北境长空,怔怔出神。
“你想过走出这里,去看九州天下吗?”陈元方想了一整天,躺在床上,终于起身,推开爷爷的房门,看着同样未眠的老人,说:“爷爷,我想修行。”
语气坚定。
月光透亮,照在男孩稚嫩的侧脸,坚定不移。
老人沉默良久,从铺着芦苇凉席的床头下,摸出那本尘封十年的道门心法,《武德真经》,叹了口气,牵起孙儿的手。
“我去求柳灵大人,请他教你。”村长说,将十年前无名剑侠留下的心法攥在手中,看着陈元方的眼睛。
“嗯!”陈元方坚定地点头。
入夜,柳庄后山。
星盘如柩,月锁乾坤。银流瀑布垂落水潭,水声淙淙,金声玉振。山顶空地,谢玄负手而立,夜风吹动他满头灰白色的长发,如竹林喧叶。
他在等,等子时降临,天地阴阳交替的瞬间。
白泽盘膝而坐,面朝太阳升起的地方,五心朝阳,舌顶上颚。
他也在等,等谢玄传他《纯阳真经》。
“日月轮回,时序交替。”谢玄没有喝酒,可声音却如醉如痴,“天道无极,衍生太极,化而两仪,是为阴阳。子时阴极而阳动,午时阳极而阴生。一阴一阳,遂有万物化育。”
白泽敛息守意,身如老松。
子时将近,阴阳之气开始变幻。某一瞬间,谢玄掐指一算,猛然抬头,星宫轮盘,至阳火德星从离宫升起,沿万古不变的古老星轨,划向星宫中央。
“子时已至,白泽听旨!”谢玄气如洪钟,声声直击白泽心神,“万物变化,固无休息。斡流而迁,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变化而蟺。”
《纯阳真经》被谢玄张口念来,练气、运气之法,尽在其中。
“水激则旱,矢激则远;万物回薄,振荡相转。云蒸雨降,纠错相纷;大钧播物,坱圠无垠。”谢玄道骨仙风,高声传度,“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安有常则?千变万化,未始有极!”
足足三刻,谢玄将全部纯阳心法传度白泽。
白泽老僧入定,感应阴阳,练气入体,开辟苦海。
红尘第一境,苦海境。
即修士练气入体,破丹田气海屏障,以成苦海。因此境需连破九道屏障,也被九州修士称为苦海九重天。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能否在第一次就顺利开尘,凝聚气海,入苦海境......”谢玄站在山崖之巅,坐观星空与林间风月,心说:“寻常修士练天地灵气不分阴阳,已是不易。如今你要练纯阳,先分阴阳,再练纯阳之气,更是艰难。”
白泽陷入了一个玄妙的世界。
精神入定,进入冥想,他看到了一个无边的,只有气的世界。
那是一个五彩斑斓,玄之又玄的奇妙世界,有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气,分别对应五种颜色,流转天地之间。
有至阴气团高悬苍穹,无数星辰之灵为之点缀,肉眼所见之夜空,也是气息纵横流转,如极光交织。
有至诡魔气粘稠浓郁,如凝血令人毛骨悚然。
亦有万物之精行走无穷宇宙,山川之灵纵横八荒。
还有众多连白泽闻所未闻的能量静静流转,不知为何物。
极远的地方,有狂暴雷气毁天灭地。
极深的大地土气之下,有流动的地火一片赤红。
看不见的幽深之处,还有至寒冰灵镇守一方。
白泽于无穷能量之中运转《纯阳真经》,牵引天地之间纯阳之气入体,可谓难矣。
时间推移,他看见东方紫气鸿蒙,随之,至阳之气逐渐浓郁。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身体温度也在变暖。
他逐渐再听不见外界所有声音,在玄幽世界越陷越深,进入更深层次的入定。
“嗯?”旭日东升,谢玄睁开紫气鸿蒙的双眼,看着一丝一缕的纯阳之气被白泽牵引至体内,笑了一下,“老夫少年时,一日开尘,便已是天纵奇才,号称中州百年第一。今日,我便要看看,这先天道胎神体,与我至尊神体相比,孰优孰劣。”
纯阳之气入体,白泽内心不为所动。修道之人,其心切忌喜怒不定。他进入内视,自观其身。
人体一百零八小窍穴,三大窍。
一百零八小窍穴周布全身,三大窍分别是头顶泥丸宫、胸口颤中穴、腹部丹田。
这三窍,也被称为上丹田,中丹田和下丹田。
修行之人,一般都会将气海开辟在下丹田,因为中丹田距离心脏太近,上丹田是灵魂所在,都是不能出半点状况的地方,否则必死。
纯阳之气被周天运转的心法牵引,炼化为纯阳真气,汇向丹田大窍。
内视之下,白泽只见纯白气息如涓涓细流,周转全身各大经脉,然后游龙归海,藏于丹田。
那是一片混沌未开的体内世界,纯阳真气进入之后,如万古长夜被阳光刺破,轰然一震!
“嗡!——”
白泽通体一震,吐出一口浊气,顿时神清气爽,仿佛灵魂升天。
气流积少成多,拳头大小时,纯阳真气忽然形变,竟然缓缓自行运转起来!
“嗯?”谢玄惊疑一声,奇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至尊体天赋所在,是对万千术法知一通十,领悟速度奇快无比。早年听闻先天道胎修行速度十倍于寻常修士,其中奥秘竟是这样。”
从未听说有人练气能在体内形成自转漩涡,气海都是修士一点一滴刻苦汇聚而成,所以开辟九重气海,大成苦海境,最快的也要三年。
若是资质平庸,十年大成苦海,也是正常。
他当年只用不到三年的时间修成九重气海,已经号称九州三百年不世出的天纵奇才,如今看白泽,恐怕练成苦海巅峰,速度要比他还快!
真气自行运转,也就意味着它会主动吸纳天地之间的同类灵气。
这就相当于白泽虽然只是一个人,可他真正练气,却相当于两个人同时在修行,而且其中一个还是不眠不休,不知疲倦!
“先天道胎,果然恐怖。”谢玄如此评价,嘴角却是笑意盈盈。
只是可惜,这小子非要练纯阳。若是修《太乙紫薇录》,练紫阳真气,走道心之路,恐怕九州剑皇之名,就将因为他,再度震撼整个道门!
然而大道繁简取一瓢,天意如此,为之奈何?
修道之人,生于天地之间,终将独闯天道,证无上神通。
未来造化,还是要看自身对天道之行的坚持。
“天纵奇才和愚钝之人,究竟谁能登临天道顶峰?”这个问题,似乎从来就没有答案。
因为答案,只在每个人心中。
纯阳真气越聚越多,漩涡的规模也在逐渐扩大。白泽不知真气为何独自运转,可他自觉无伤,于是也没有多想,仍兀自牵引天地之间的纯阳之气,化入体内,以纯阳心法炼化,存真气于气海丹田。
时如流水,转瞬午时将至。
烈日当空,群鸟蛰伏。柳庄后山,悬泉瀑布,飞漱其间。谢玄在山间溪流之中,抓了几条河鱼,烤将起来,填补空虚的肚皮。
他修的红尘大道,从不知辟谷为何物。口腹之欲,从来想吃就吃,未有避讳。
烤鱼盏茶即好,就着福来酒馆新打的绿蚁酒,谢玄饱餐一顿,盘膝而坐,听风观水。
太阳升上北境中天,又缓缓西移。傍晚时分,夕阳如虹,半天云霞,将后山瀑布染就梦幻。晚风终于不再燥热的时候,白泽忽然睁开双眼。
修行第一步,开尘,即练气入体,兀自使之不散,成功。
时间,未至一日。
谢玄笑了,问:“感觉如何?”
“很饿。”白泽回答。
“除了饿呢?”谢玄将烤好的河鱼扔给白泽一条,喝了口酒,笑盈盈地看着他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弟子。
白泽双手接住,也不管烫,三下五除二地啃着,含糊不清地说:“仿佛力可开山。”
“错觉。”谢玄哈哈一笑,“我问你,气海有多大了?”
“大概我这么大。”白泽说,看着火堆旁仅剩的一条鱼,舔了舔嘴角,“还想吃。”
“自己去抓!”谢玄一把抓起烤鱼,啃了一口,说:“若有山下水潭那么大,当可破苦海一重天。”
“二重天呢?”白泽跳进溪流,开始抓鱼。
“柳庄那么大。”谢玄回答。
“三重天呢?”白泽抓住一条一手长的小鱼,扔上岸,再抓。
“脚下山峰这么大。”谢玄将鱼开膛破肚,去鳞和内脏,串上树枝,烤将起来。
“九重天真的像海那么大吗?”白泽站在夕阳之中,踩着清凉的溪水,问。
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眉眼亮如星辰,小小年纪,已初具少年英气。
“真有那么大。”谢玄点头,“只是很多人等不到那个时候,在气海只有湖泊那么大的时候,就开始渡海登彼岸。”
白泽想了想,说:“只有湖泊那么大,想必渡起来也容易。”
“然也。”谢玄说,又问白泽:“你欲何时渡海?”
“等它成为海的时候。”白泽又抓起两条鱼,上岸,说:“我只渡海,不渡江河湖泊。”
“和为师当年一样。”谢玄摸着山羊胡,又喝了口酒,说:“不过会很难。”
“大道繁简,我只取一瓢,不是吗?”白泽耸肩,围着火堆坐下,将处理好的鱼用树枝串好,插在地上开始烤,“每个人,都有他对天道的坚持。我不愿简单,只想渡海。”
“喝点?”谢玄将酒葫芦递给白泽。
白泽抓了过来,喝了一口,少年偏白的小脸立刻红了起来。
“如何?”谢玄问。
“还好。”白泽将酒葫芦还给老人。
“明天开始,跟我学剑吧。”谢玄喝了口酒,看着噼啪燃烧的火堆,将鱼翻一面继续烤。
“好,我跟你学剑。”白泽点头,“不过我想现在就学。”
残日退居天幕之后,繁星占据天空。
“明天。”谢玄并不退让,“今夜我要去马池镇牵回那头蠢驴,顺便去领取除妖赏金。”
谢玄要教白泽修剑,柳灵知道之后,告诉谢玄,陈元方已从他修行,问是否可以顺带教他。谢玄想都没想,答应了。
在他看来,这不涉及到师徒之间的正统传承,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没什么区别。
“我需要你赐给他们两把剑,然后告诉他们,一天之后,我要问他们一个问题。”谢玄告诉柳灵,“问题是:何为剑?”
说完他就出了柳庄,前往马池镇牵驴,顺便打算用赚来的赏金,去镇上最出名的徐家糖记给村里的孩子买点糖果。
当然,或许只有白泽知道,这老头醉翁之意不在酒,瞄徐家芳龄二八的姐姐婀娜之姿,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可这和他无关。
当夜,柳灵推开白泽和元方所住的房间,将用他本体柳枝凝合而成的两把柳剑赠给他们,并告诉二人谢玄离开之前的话。
“一日之后,道尊折返柳庄,当问你们心中的答案。”柳灵的身体已经恢复五六,脸色好看了很多,说罢,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何为剑?”陈元方将柳灵赠与的柳剑端正地放在盘腿的双膝间,似懂非懂,“这不就是剑吗?”他摸着绿意盎然的柳剑,有些迷茫。
“管他那么多。”白泽倒是无所谓,随手将柳剑一放,倒床就睡,“明天再说,反正师尊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第二天一早,隔壁家的土根和二蛋来找元方下地拔草,干完活一块去后山的水潭洗澡,元方闭门不见:“我在想什么是剑!改天再跟你们去玩。”
村长一大早就扛着锄头下了地,院子里柳灵正坐在石桌旁喝茶。
“柳灵爷爷,老神仙要教元方哥哥修行吗?”村里最水灵的小姑娘彩云趴在村长家的篱笆上,歪着头问。
“或许吧。”柳灵说,看见白泽拎着柳剑出了门。
“那以后,元方哥哥也能像村长爷爷讲的故事里,那些剑侠一样,御剑飞行,上天入地吗?”彩云又问。
“这得看他个人造化。”柳灵说。
白泽在院子里站定,将柳剑耍了起来,又劈又刺。
外行人看着或许觉得有点味道,剑风飒飒的。可柳灵一眼就看得出,白泽的手法很生涩,算不得气候,甚至连气势都算不上。
“小神仙,你在修行吗?”彩云看着白泽虎虎生风的剑法,有些崇拜地问他。
“不要叫我小神仙,叫我小哥哥,我叫你小姐姐。”白泽运剑成风,看着彩云回头一笑,说:“你看,这样是不是好听多了?”
“欸?好像也是......”八岁的小彩云被白泽忽悠得团团转,糯糯地说:“那小哥哥,你在修行吗?”
“是啊。”白泽说,“师尊说我下剑不如,我正琢磨如何至剑无敌呢。”
“那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们啦,我晚上再来找你们玩吧!”彩云哒哒地跑开了,羊角辫一甩一甩的,可爱极了。
白泽耍了三刻钟,觉得乏味,把柳剑往地上一插,也跑到白石桌旁坐下喝茶,问柳灵:“柳爷,我刚才练剑,脑子里总想着之前你和师傅的一柳千剑,却怎么用不出来?”
柳灵喝了一口茶,说:“道尊的拂柳一剑三千气,我不明白是怎么用出来的。可我的一柳千剑,我可以说与你听。”
“嗯?”白泽喝了一口苦茶,吐吐舌头,放下粗陶茶杯。
“你知道,我本体是柳。”柳灵说,“当我一剑递出的时候,一千柳枝齐送剑气,故看起来就是一柳千剑。”
“原来是这样!”白泽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剑气。那柳爷,我方才运剑,也想纵出剑气,可体内真气虽大致能够调动至持剑之手,为何真气无法透体而出,附在剑上,被我一剑斩出?”
“这需要你修为提升到彼岸境。”柳灵说,“苦海境修士,真元受困苦海,无法体外释放。”
“别无他法?”白泽问。
“别无他法。”柳灵摇头。
“好吧。”白泽起身,拎起柳剑,就要出门。
“小友要去哪里?”柳灵问了一句。
“后山瀑布,我要去那里思考师尊所问的问题!”白泽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柳庄后山,清潭之中,白泽已经站了整整一个时辰。他看着手中的柳剑,听瀑布潺潺,脑海里一直是柳灵的那句话:非至彼岸,剑气无成。
苦海九重天,一天高一天,重重困所,禁锢真元于此身。非横渡苦海,抵达彼岸,真气无法释放外界。
可如果,这把剑,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呢?
白泽灵机一动,眼神顿时明亮起来。
“是了!若剑与我为一体,那么真元为何不能至?”白泽想通此点,哈哈大笑,“今日,我便要一剑断飞泉!”
可大道如此,知易行难。柳剑本剑,并非四肢,如何与身体相连?
白泽舞剑水潭,始终不得其法。心境躁动间,一剑偏斜,斩至右腿,顿时鲜血淋漓。
“嘶!”白泽抽了口气,见血流水潭,与潭水合二为一,登时大叫一声,如雷轰顶,霎时灵台通透,“有了!既非我之身体,附血其上,心神感应之下,岂非我四肢之外的新肢?!”
白泽不忧反喜,将血液涂满柳剑,然后撕下一截衣服,将伤口简单包扎。
他闭目凝神,紧握柳剑,心神所至,牵引纯阳真气于右手,仍是不通!
事到如今,白泽反而心境平和,知道此事非易,于是爬到大青石上,盘腿坐下,闭目冥想,试图感应柳剑上他残留的鲜血。
玄奇世界顿现眼前,至阳气团高悬于天穹,五行水气环转其身,四下五彩斑斓,如梦如幻。
白泽寻着手臂定睛一看,果然!那五行属木的柳剑之上,有他身体血脉的气息。
如此一来,只要心神所至,将心念链接那血脉即可。如果成功,柳剑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周身真气,如何不能导出体外?
白泽试图感应柳剑之血,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那柳剑之上,竟然已然蕴含了他的纯阳真气!
原来气走周身,白泽血肉已附有微薄真气。
如此一来,两相感应,白泽气走任督,导向阳经,寻右臂而出,登时与柳剑之上的纯阳真气相互勾连!
“飞仙一剑!”白泽睁开双眼,凌空一剑点出。
顿见!
真气所行,竟真有如针一丝剑气腾空而出,飞出三寸,而后无影无踪。
“成了?!”白泽先是怔然出神,然后哈哈大笑三声,一跃而起,将柳剑随手钉入青石,想要立刻狂奔回柳庄,告诉柳灵,即非彼岸,剑气依旧可成!
可转念一想,一丝如针剑气,如何称为之剑气?恐怕又要被师尊奚落下剑不如。
“不如加以练习,待我一剑断飞泉,再回柳庄!”打定主意,白泽欲再接再厉。可方欲运气,这才发现丹田气海已然空空如也。
“方才运气,已觉我对真气流转控制不足,调动之间,多有真气散入四肢百骸。”白泽盘腿坐下,入定,调息练气,“看来修行一途,由不得二三其意,稳定根基,至关重要。”
时如流水,转眼夜幕将至。
白泽从后山折回柳庄,谢玄早已归来,将糖果分发给村里的孩童,彩云得了两颗,正高兴地吃着糖果,一看白泽归来,奋力挥手,“小哥哥,你回来啦!”
“嗯嗯!”白泽没空理她,窜进院子,对着谢玄大喊:“师尊,看我一剑!”
说罢,柳剑凌空一指,竟然有一指粗细的真气流窜而出,飞出尺余,而后消散天地之间。
“这怎可能!?”柳灵大惊失色,“未至彼岸,真气竟然透体而出!?”
院落里村长,陈元方,彩云,被柳灵突然的失态吓了一跳。谢玄怔然一瞬,看到白泽腿上的伤口和柳剑上残留的血迹,恍然大悟,酒葫芦对着白泽的脑袋“铛”的一下,道:“歪门邪道!虽有所得,却自损八百,不值一提!”
“哎哟!”白泽被谢玄打得一蹦三尺高。
“小友如何能在苦海境释放体内真气?”柳灵仍百思不得其解,追问。
“他以血涂剑,所放剑气,不过血中残留真气罢了。”谢玄哼了一声,“如此这般,难道你与强敌对峙,先捅自己一剑,然后再与之交锋?”
白泽自知理亏,不敢多言。
“原来如此。”柳灵了然。
“罢了,这种自损之法,切莫再用。”谢玄坐在庭院石桌旁的凳子上,道:“既然你们都在,那么我的问题,你二人可有答复?”
两人皆是点头。
“如此,元方,你先说。”谢玄看向陈元方。
“我认为,剑是器物。”陈元方手持柳剑,上前一步,说:“就像我们锄地的榔头一样,是一种工具。”
“嗯。”谢玄只是点头,不作多问,也没有评价,看不出他的态度,“你呢?”他又问白泽。
“师尊,我以为,剑是吾身,吾身即剑。”白泽说。
“哦?”谢玄眼神一亮,追问:“此解,何以见得?”
“我先问师尊一个问题。”白泽将柳剑插在地上,两手空空,“无剑之人,可否修剑?”
“你认为呢?”谢玄笑了,喝了一口酒,反问。
“若这里有剑,可以。”白泽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所这里没有剑,则不可。”
“妙极!”谢玄哈哈大笑,先指元方,“此子,适合修御剑之流!”又一指白泽,“而你,适合气剑!”
“敢问道尊,孰优孰劣?”柳灵问。
“并无优劣之分。”谢玄道,“御剑,乃手持一剑,以有形实剑证道。而气剑,乃修无形剑,以浩然真气化剑证道。如此而已。”
“有形剑和无形剑吗?”柳灵似有所悟。
“十年前无名剑侠身负一剑,柳下问道,是为御剑流。”谢玄说,“而还有一种人,如我,修的是无形剑,也就是气剑。”
“原来如此。”柳灵点头。
“元方,明日随我练剑,一招一式,必谨记在心。”谢玄先吩咐元方,然后又对白泽说:“明日一天,你去后山悬泉瀑布,傍晚时分回来告诉我,你所见为何。”
“那柳剑,我是否不需要了?”白泽问。
“习剑之人,怎可无剑?”谢玄淡然一笑,“在你学会无形剑之前,剑不可弃。”
“好嘞!”白泽满口答应,然后摸了摸肚子,“晚饭吃了吗?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啦!”
“啊,这个给你!”彩云哒哒地跑到白泽年前,牵起他的右手,将一颗绿色的水果硬糖塞到他手里,看着和她差不多高的男孩,说:“村子里的孩子都有,老神仙给了我两颗,分你一颗!”
“谢谢小姐姐~”白泽咧嘴一笑,看着彩云糯米团子一样白乎乎的小脸,伸手捏了捏,将水果糖丢进嘴里,囫囵嚼了嚼,“真甜!”
“嗯!”彩云笑得眉眼弯弯,蹦蹦跳跳地跑开,“那明天见啦,我回家吃饭,拜拜!”用力挥手。
“拜拜~”白泽说。
一夜无话,第二天。
“师傅,我出门啦!”白泽吃完早饭,拎着柳剑冲出房门,直奔后山而去。
“嗯,中午不用回来了,自己解决吃食。”谢玄坐在院子里和柳灵喝茶,问他:“你会下围棋吗?”
“老小子惶恐,不知为何物。”柳灵说。
“这样吧,”谢玄见陈元方出门,说:“我先教元方练剑,然后我教你下棋,如何?”
“悉听尊便。”柳灵点头。
谢玄喝了口酒,将葫芦放在古槐树下的石桌上,站了起来,示意元方上前:“来,以后每日功课,右手举剑,与肩平齐,双腿扎马步,一个时辰。”
“是!”元方没有疑问,照做起来。
“好,一个时辰后,我教你道门三十六天罡剑法,能领悟多少,全凭造化。”谢玄说,拎起酒壶,悬在腰间,对柳灵说:“你随我去渡河找一方平整青石,做棋盘。然后挑些黑白卵石,做棋子。”
“好。”柳灵跟着谢玄出了庭院柴门,走了十余丈,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道尊,昨晚小友那一剑,当真一无是处?”
“天资绝顶,奈何道邪。”谢玄八字评论,笑着摇头。
“那道尊以为,元方此子,资质如何?”柳灵又问。
“无奇,尚可。”谢玄说。
“道尊以为,元方修行之路,能抵达何处?”柳灵想了想,询问。
“早些日子,白泽问过我类似的问题。”谢玄说,拄杖而立,道:“他问我,天纵奇才和平庸之辈,何者可达天道顶峰。”
“道尊如何解答?”柳灵心中一动,眼神微亮,追问道。
“重要吗?”谢玄说,悠悠叹气,“天道十九,又有谁,真能确定,自己就能抓住那一线天机,以证天道呢?每个人心中,对道的执念都不尽相同,这个问题,任凭他们二人去闯就好了,我们又何必在意?”
“我明白了。”柳灵如释重负。
傍晚时分,谢玄和柳灵正在村长家院子里下围棋,晚风轻送茶香,两人你一子我一子,将半个棋盘布满。
白泽踩着晚霞,吹着口哨吹来柴门,见元方还是一招一式地练剑,汗水已经将他全身打湿,双腿双手都在隐隐发抖,还在咬牙坚持。
“回来了?”谢玄听见口哨声停了,问白泽:“后山所见,为何?”
“悬泉瀑布,如银似龙。”白泽回答。
“嗯。”谢玄点头,说:“明日去后山再看,傍晚时分回来告诉我,所见为何。”
“好吧。”白泽一听师傅语气,就知道这个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元方,你也歇一歇,明日再练。”谢玄又说,“清洗一翻,准备吃晚饭吧。”
“好!”元方停下,将柳剑插在地上,喘了一大口气,汗如流水,眼睛被咸涩的汗水沾染,生疼。
“白泽!”篱笆那头,彩云对他招手,抱着五张葱花饼,“娘亲说让我给你们,刚出锅,可香啦!”
她垫着脚尖,将葱花饼从篱笆上递了过来。
白泽跑了过去,接过刚出锅的大饼,闻了闻,赞不绝口:“真香!彩云娘亲的手艺真好,以后彩云长大了,肯定像娘亲一样心灵手巧。”
“哼,那当然!”彩云被夸得心花怒放,说:“那等我长大,你还在村子里吗?我听村长爷爷说你和老神仙云游天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柳庄呢。”
说着,小丫头有些伤感起来。
白泽伸手默默小姑娘的脑袋,说:“有什么关系?等我修为大成,御风而行,一日三千里!回来柳庄吃你做的葱花饼还不简单?”
“哇,这么厉害!”彩云崇拜地看着白泽,小脸红扑扑的,说:“那元方哥哥修为大成,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御剑飞行,去你家找你啊?”
“当然可以。”白泽说,招呼元方,喊道:“听见没,元方!为了我以后还能吃到这么香的葱花饼,我们俩可都要加油啦!”
陈元方笑得坚定,点头,“嗯!”
“那我回家啦,明天见!”彩云又哒哒一路小跑,回家吃晚饭去了。
第二天,白泽依旧一大早出门,傍晚踩着晚霞回到柳庄。推门时,元方依旧在练剑,疲惫不减昨天。
“所见为何?”谢玄直接问他。
“只是瀑布。”白泽回答。
“明日再看。”谢玄喝了口酒,说。
“好。”白泽点头。
第三日,白泽躺在后山水潭边的大青石上,沐浴朝阳,听群鸟喳喳,观白云苍狗。
“前日我说瀑布如银似龙,后来反思一下,修道之人不应被事物外表迷惑,应直抵本质。所以昨天我说瀑布就是瀑布,可为何师尊仍不满意?”白泽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看到的,不应该是瀑布,是水?水着实比瀑布二字更加返璞归真,可这是师尊想要的答案吗?”
他思考入神,未觉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
“欸,白泽,你在想什么呢?”彩云见她来了半晌,白泽仍兀自愣神,趴在大青石上,双手撑着下巴:“我看元方哥哥每日辛苦练剑,为什么你不用练呢,每天都在这里看瀑布,瀑布有什么好看的?”
白泽顿时回神,翻身而起,道:“是师尊让我看的,然后每天傍晚回去,告诉他我看到了什么。”
“啊,是这样啊。”彩云明白了。
“彩云,你看这瀑布,像什么?”白泽忽然问她,又觉得不对,于是改口:“不对,你看这瀑布,是什么?”
“瀑布就是瀑布啊。”彩云被问得云里雾里,疑惑道:“只是白泽,我很奇怪欸,每天看瀑布,也能像元方哥哥那样,把剑练好吗?”
“练剑?”白泽一愣,终于意识到不对。
师尊那日说好,要教两人练剑,可为何只教元方一人,却不教自己?
九州剑皇,“一指断天机”谢玄绝不可能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让自己每天看瀑布,如果这件事本身,就是在教自己练剑呢?!
“啊,我明白了!”白泽恍然大悟,腾的站起来,哈哈大笑,一把抱住彩云,将她提上青石,搂着腰转了三圈,高兴地亲了她的脸颊一口,“彩云,多亏有你!我想明白了,师尊让我看瀑布,其实是让我看剑!我明白啦,我明白啦!”
“哎呀!”彩云被白泽吓了一跳,挣扎着想推开他,却不料这和她个子差不多的男孩力气如此之大,推来竟纹丝不动。
“快放我下来!”彩云大叫。
“好吧!”白泽将她放下,说:“为了感谢你,我请你吃烤鱼!要不是你,可能我还要好久才能想通师尊问我的这个问题。”
“哼,才不要!”彩云说,假装生气地抱手,“你做的烤鱼,哪里有娘亲烧的饭菜好吃?”
“保证不差!”白泽信誓旦旦,“你必须吃,这是我对你的感谢,你要是不吃,就是不在乎我的心意!”
“那好吧。”彩云勉为其难地答应,对白泽招了招手,“你过来。”
“干嘛?”白泽凑了过去。
彩云出其不意,也亲了白泽脸颊一下,然后说:“刚才你趁我不注意,亲我一下!现在我亲回去啦,不吃亏,嘻嘻。”
白泽:“......”心说怎么想都是你吃亏啊,却没敢说出来。
傍晚时分,白泽再次踩着晚霞回到柳庄。谢玄和柳灵还在下棋,元方依旧在练剑,村长在厨房忙着烧晚饭。
“今日所见,为何?”谢玄问。
“今日所见,为剑。”白泽说,“悬泉瀑布,仿佛一剑天来。”
谢玄笑了,说:“好。三日就能领悟到这一点,不错。那我问你,”指了指身边的槐树,“这棵槐树,是什么?”
“是剑。”白泽回答。
“悬泉瀑布,有剑之形。槐树无剑之形,为何是剑?”谢玄追问。
“悬泉瀑布,有剑之灵动。此树,有剑之宁静。是故,也是剑。”白泽说。
“那是否,世间万物,皆为剑?”谢玄又问。
“是。”白泽说,“万物皆剑。”
“嗯,合格。”谢玄说,“今夜子时,随我共往后山,为师有一剑相授。”
子时,柳庄后山。
万物抱阴阳为动,谢玄负手而立,遥望北境山川。行走天下十年,此件事了,也该回去了,和过去做个了结。
白泽经常看见这样的师尊,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要做什么,更知道那件事做后,结果如何。可他不能说。
这是谢玄要独自面对的道,容不得任何人插手,即使......
“白泽。”谢玄忽然打断他的思绪,问:“你可知为何,当日我斥你以血度气是歪门邪道?”
“还望师尊教诲。”白泽说。
“苦海九重天,不渡不能释放真气于体外,是真的。”谢玄说,“可未至彼岸,不能一指凝剑气,是假的。”
“师傅要教我此法?”白泽眼前一亮。
“然也。”谢玄点头,“你先看我一剑,我这一剑,只动真气,却不外放。你看好了!”
“嗯!”白泽点头。
“来了!”谢玄暗运紫阳真气,身形岿然不动,凌空向天一指,“天地无极,道法自然。乾坤无量,问道借剑!”
白泽瞪大双眼,目不转睛。
“剑来!”谢玄大喝一声,不见真气外放。
但见!山峰瀑布逆流而上,三丈银白剑气被谢玄凌空一指,如游龙升天,霎时风云变色,剑啸如鸾凤和鸣!
“唰!”
白泽只见银光一闪,浩然无匹的剑气直冲云霄,向上百丈余,仍不减其浩荡之意,仿佛直欲撕裂九州苍穹!
“此剑如何?”谢玄傲然而立,淡笑,“你可想学?”
“妙极,想学!”白泽连忙点头,问道:“师尊,此剑如何解?”
“此剑,为瀑布之剑。”谢玄说,“天地万物,皆可以之为剑。庸才总以为气剑,便只是一身真气所化之剑,可未曾想,乾坤万物,一草一木,皆有剑意。剑意之未发,是为万物,发,即是剑气!”
“日月星辰,亦可为剑?”白泽追问。
“有何不可?”谢玄反问。
“师尊教我!”白泽拜谢,“我要学这问道借剑之法!”
“此术心法,你且记住。”谢玄凌空一指,道术烙印奔入白泽精神识海,“我同样给你一天时间,你看此瀑布,傍晚时分,回来告诉我,它是什么。”
说罢,转身就走。
白泽闭目凝神,将道术心法默记于心,然后拔腿赶在谢玄之前跑下山,窜至水潭,盘膝坐在大青石上,仔细盯着眼前的瀑布,怔怔出神。
“一草一木,皆可为剑。”白泽陷入沉思,“这手问道借剑,实在玄妙!可瀑布如此,我虽明了其可为剑,可此剑究竟在哪?”
手中柳剑有形,徒手可握。可瀑布之剑无形,如何握住?
白泽不眠不休,整整想了一夜,仍是不明,只好蒙头大睡一觉,醒来继续参悟。
傍晚时分,他返回柳庄,谢玄问他:“如何?”
“不解其意。”白泽如实回答。
“嗯,明日再观。”谢玄说,仍旧和柳灵下棋,“对了,修行一事,也莫要懈怠。苦海九重天,非一日可以突破,功在平时。”
“嗯。”白泽点头。
一连七天,白泽日日去往柳庄后山观悬泉瀑布,可依旧没有想明白,瀑布之剑,究竟在哪。
第七天,白泽折返柳庄,却见元方不在院中,谢玄和柳灵,倒依然万古不变地下棋。
“今日如何?”谢玄问他。
“今日气海有水潭那么大了,我练气之时,丹田气海一震,仿佛突破某层屏障,应该是苦海一重天了。”白泽说,顿了顿,“至于瀑布一事,仍未有结果。”
“好。”谢玄白子落楸枰,道:“白泽,你记着,有些东西,非肉眼所见,心眼,有时能看得更清楚。”
“心眼?”白泽若有所思。
入夜,白泽躺在床上。陈元方上床,见他未免,并肩躺下,说:“你在想什么?”
“瀑布如何为剑。”白泽翻身,看着元方,问:“今日院中不见你,你去哪了?”
“你师尊让我上山砍柴。”陈元方如实回答,“以后每天如此,上山砍柴一个时辰,用的却是被师傅特意削去锋刃的柳剑。”
他说的师傅,就是柳灵。
“无锋之剑,如何砍柴?”白泽奇道。
“老神仙说,要将剑先练重,再练轻,最后举重若轻。”陈元方也似懂非懂,皱了眉头,“反正无论如何,我照做就是。”
“好吧。”白泽叹了口气,“看来你我皆是不易。不过也是,若修剑如此简单,那么全天下,剑仙、剑圣之流,岂不多如过江之鲫?”
“白泽想要成为那样伟大的人物吗?”陈元方问,“我听说十年前,村子里来的那位无名剑侠,一剑将柳庄村前那条渡河加宽百丈余,真是了得!不知何时,我也能像他一样厉害。”
“总有一天,你也会的。”白泽说,望着茅屋屋顶,听耳边的蚊子嗡嗡作响,说:“至于我,当然想成为那样的人。毕竟,我不能给我的师尊丢脸啊!”
剑皇传人,若是剑道平平无奇,岂非让天下人笑话?
“那我们一起加油吧!”陈元方心性单纯,听了白泽的话,也没多想,说:“我累了,先睡啦,明天还要继续砍柴呢。”
“嗯,睡吧。”白泽也闭上双眼。
一夜无话。
第二日,白泽仍赴柳庄后山,参悟当夜谢玄一记瀑布之剑,究竟如何用出。
远天积雨云缓缓腾空而起,气势磅礴,俨然大雨将至。
“师尊说,有些东西,肉眼不可见,心眼反而能看得更加清楚。”白泽手抚柳剑,看着后山悬泉瀑布,参悟其中真谛。
三刻间,雷声阵阵,积雨云笼罩河阳城域,五回电闪之后,暴雨滂沱而下,气势惊人。
水潭被暴雨搅乱,其色顿显浑浊。白泽浑身湿透,暴雨哗啦之音让天地之音寂灭,双耳所闻,唯有雨声。
“寒潭既静,如今暴雨如注,却顿显其动。”白泽看着浑浊水潭,粗野雨滴将水潭激得如沸如腾。
“若我眼见之瀑布为水,那么心眼所见,此水为何?”白泽忽然有悟,大叫一声,站了起来,“我明白了,是灵动!水之灵动!”
他恍然大悟,想起谢玄当夜一剑,那一剑,剑气如龙,盘旋直冲夜空,哪里有半分剑气的刚硬笔直,分明只有水之灵动!
“天地无极,道法自然!”白泽当即施展道术,剑指凌空一划,大喝:“乾坤无量,问道借剑!剑来!”
瀑布照流如常,暴雨冷漠降世。白泽一剑,却丝毫没有剑气自瀑布涌出!
“我虽明了此剑何为,奈何,奈何!”白泽哈哈大笑,拄剑而立,任凭暴雨击打全身,沐浴苍凉。
柳庄庭院,谢玄与柳灵仍在下棋,可暴雨却被槐树尽数阻挡,分毫没有沾湿二人衣衫。
“小友后山悟剑,元方砍柴未归,眼下暴雨滂沱,道尊却心如沉岳,此等境界,非老小子可以抗衡。”柳灵执黑子,注释棋盘良久,将黑子落入棋盒,长叹一口气,“我又输了。”
“回来了一个。”谢玄喝了口酒,说。
柴扉被人推开,来人正是白泽。
“未至约定时间,你提前折返,想必是心中已有答案。”不是问句,而是肯定,谢玄头也不回,断定来人正是白泽。
“谢师尊教诲,又得天降大雨之天时。”白泽说,“我已得当日师尊所授之剑,可剑气磅礴,我提不动,故不能所用。”
“力量不足而已。”谢玄淡然道,“待你苦海三重天,气海如柳庄后山那么大,自然就可以提起那把剑。所以,昨日我告诉你,修为切莫落下。”
“是。”白泽恭敬一拜。
“我等你三月时间,破苦海三重天。”谢玄说,执九白子,指尖一点,阵术暗结,抛向白泽,“然后每颗棋子,你纳三道剑气于其中,然后我有事交待你去做。”
白泽接棋子,收入怀中,回道:“三月之内,必破苦海三重天!”
“不够。”谢玄说,手指一点,斩去柳剑剑锋,道:“明日起,你随元方上山砍柴,一个时辰。何时能一剑斩断十年木,回来告诉我。”
“好!”白泽点头。
“你不问我,你所修为气剑,何故也要练御剑?”谢玄问。
“万物皆剑。”白泽道,“我修无形剑,可有形剑,难道其中,就没有无形剑了吗?师尊此举,必是让我先举可举之剑,参无上剑道。”
不愧是先天道胎神体,此等天赋,果真非凡庸之才可以比肩。谢玄暗自点头,欣然一笑,道:“好,那三月之后,我静待佳音!”
“我即刻,便上山砍柴!”白泽提着柳剑,推了柴门,径直就往后山奔去。
暴雨朦胧天地,两位老人相对而坐,听雨声狂狷。
“再来一局。”谢玄说。
“道尊。”柳灵沉默片刻,喝了口苦茶压惊,道:“小友此等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必名动九州!”
谢玄傲然一笑,看着柳灵已然痊愈的脸,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道:“我谢玄的弟子,若不能只手遮天,翻云覆雨,非他之过,是我无能。”
言语间,九州剑皇,“一指断天机”的狂傲尽显无疑。
“只是不知,道尊三月之后,要嘱咐小友何事?”柳灵斟酌再三,还是开口询问。
“告诉你也无妨。”谢玄说,“老夫道门中人,对炼丹一事也略有研究。我在柳庄,不会常住,否则必灾害并至。临别前,助元方,也助我那劣徒,于天道之路上,再进一步罢了。”
“啊?”柳灵惊声。
“三月之后,托他为我找些灵药,如此而已。”谢玄示意柳灵先落三子,道:“你也不必担忧,日后若果有人寻至柳庄,告诉他,我的去向即可。他的为人,不会追究柳庄众人。”
因为他,只想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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