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茫然。
妈妈拉长了袖子，将伤口往身后藏了藏，脸色苍白的冲我笑笑。
“这是我用血肉滋养出来的刺猬，一直留在这个道馆中，跟你一起享受香火供奉。”
“我一直期盼着你哪天能回来，怕你没有能附身的地方。
这只用我血肉滋养的刺猬，就当我还你的那条命吧。”
说完，她眼睛满怀期待的盯着我。
我念了个诀，刺猬自己跑开了。
“妈妈，曾经我为了救你，舍弃了自己飞升上仙的机会。
可是我现在已经了却了凡尘，没办法重回人世了。”
“无恨，亦无爱。”
神女爱天下，没办法再爱一人。
我挥动了一下手里的拂尘将她赶走，聆听了真正有愿望要许的世人，帮他们实现了愿望，就离开了灵牌。
妈妈被一道屏障看在道馆门外，眼睁睁看着灵牌上的光又一次消散，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的女儿啊！
你可是我生下来的一块肉啊！
你怎么能这么了无牵挂的走了呢！”
“噗！”
她突然口吐黑血。
那只刺猬是刺猬，它身上的刺扎入人体内，毒气会顺着血液蔓延到五脏六腑。
家庭医生连忙赶到，将她抬进道馆内替她医治，却也是回天乏术。
妈妈没看自己，她眼神始终看向我灵牌的位置。
我在云朵上看见这一幕，无言弹了弹指尖，让她延缓毒气蔓延。
同修调笑我。
“说什么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看见自己妈妈还是舍不得吧？”
我郑重的吐出一个不字。
“她还没有接受天谴呢，不能这么死了。”
我当年为了她可是被噬魂钉整整盯了一整天，现在，她该还债了。
天谴很快降临在沈家。
一道道天雷划破天空，劈向了沈家。
百年老宅，刹那间被倾覆化为一堆尘土。
世人皆传沈家是被上天谴责，纷纷与沈家划清界限。
沈家市值一夜之间蒸发上亿，奶奶也在睡梦中离去，撒手人寰。
而我的妈妈，变成了无处可去的街边乞丐，她的破衣袖里，始终穿着装刺猬的盒子。
最后，在一个桥洞里，毒气蔓延至全身，连鼻子里都冒出了黑血。
妈妈站都站不稳，一路手脚并用，爬到供奉了我牌位的道馆里。
她的双手双脚已经被磨出了血，鼻子眼睛也一直出血不断。
看到我的排位上灵光一闪。
她凄惨的对我笑笑。
“清清，妈妈来找你了，你会来接妈妈的对不对？”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告诉她如果没有愿望要许的话就给别人让路。
她同样也没回答我，只是兀自对着我的灵牌笑。
“你说过的，我对你不好，会被五马分尸，死不瞑目的。
如今，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我确实会死不瞑目。
现在想想，也算是应验了吧。”
她近乎乞求的爬上供台，捧着我的排位。
“我，我有愿望的，清清，我知道我要许什么愿了。”
她又吐出一摊黑血，在彻底瘫倒之前，挤出最后几个字。
“我的愿望是，希望清清百岁无忧。”
我依旧面无表情，直到保安把睁大双眼没了气息的她拖出去，我还在继续实现着别人的愿望。
后来，我庇佑沈家的故事不知怎的世世代代传开了。
越来越多的人敬我如神明，我面前的香火越来越旺盛。
有来还愿的，有来许愿的。
我也就一直护卫着他们一方安宁。
本以为我和妈妈再也不会见面了。
直到地府的同修找上了门。
“令堂马上要入轮回了，她非要见你一面。”
我回绝了她，同修却为难的看着我。
“不做个了结，怕是轮回后你们还会因为情缘纠缠不休。”
我就这样被带到了妈妈面前。
她看着我一身圣洁的白衣，惊喜万分的张开双手，却被我拂袖躲开。
“我过来是为我们这一世的母女情缘做个了结，现在我们缘分已经尽了，你入了轮回也不会有这一世的记忆。”
妈妈还想说什么，她看见我的欣喜在对上我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时荡然无存。
她近乎哀求：“是不是，是不是我不喝孟婆汤的话，我们以后还能……”我冷静的打断了她。
没这个可能。
我从同修手里接过孟婆汤，亲自放到她手里，不顾她哭着扇自己耳光求我原谅。
她不想入轮回。
我始终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看着她，脸上无悲无喜。
妈妈彻底绝望，她认命的在我冰冷的眼神注视下饮尽了孟婆汤。
喝完之后，像是生怕自己会忘记，她掐着自己大腿，一遍又一遍喊着我的名字。
“清清，沈清清……沈，清，清。”
眼看着她魂魄抽离体内，我把碗还给同修。
“我和她母女情分已了，以后，不会再来看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