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寒气像针一样扎进骨头缝里。
红星军区大院多数人家还黑着灯，吴凤娟已经踮着脚尖，在自家那个转身都困难的小厨房里忙活开了。
她屏息凝神，每一个动作都轻得像猫，生怕吵醒隔壁那对耳朵尖得像雷达的婆媳。
心念微动，昨天在黑市换回来的调料、偷偷攒票换的面粉、干香菇，还有那几颗用珍贵积分从系统商城兑换的八角、花椒，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油腻的灶台上。
最惹眼的，是那把在空间里躺了一夜，依然绿得能掐出水珠的小葱，跟刚从地里拔出来似的。
她揭开一个小瓦罐的盖子，一股浓郁霸道的复合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是她昨晚借着月光，偷偷用骨汤底油和空间奖励的几种特殊香料熬制的秘制红油。
这味道太冲，她赶紧又把盖子盖严实了些。
想起昨天黑市那老头的眼神，还有手里攥着失而复得的银锁片时那股暖意，吴凤娟感觉胸口那股被欺负的闷气，正一点点转化为要争口气的决心。
李红梅那张脸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撇撇嘴，等着吧。
手上动作不停，快速和面、摊饼、切条，做成简易宽粉。
又拿出昨天那老头给的黄豆，泡发后放进小石磨里，吭哧吭哧费力地磨着。
豆浆煮沸，点上系统兑换来的卤水，很快，几块颤巍巍、冒着热气的嫩豆腐就做好了。
土豆削皮切厚片，干海带泡发切丝，热水将干香菇唤醒变得饱满。
她找出攒下的细竹签，把这些素净的食材一一串好，整齐地码放在一个洗刷得干干净净的旧木盆里。
一切准备停当，天色才刚露出鱼肚白。
吴凤娟像蚂蚁搬家一样，分几次把小煤炉、半旧的铝锅、小方桌、木盆里的串串、碗筷瓢盆，还有那罐宝贝红油和一小桶骨头汤，悄无声息地搬到了昨天特意清理出来的那片家属楼前的空地。
当第一缕阳光费劲地穿透薄雾，给大院的红砖墙镀上淡金色时，吴凤娟的小摊子已经正式开张了。
小煤炉烧得通红，铝锅里的浓白骨汤被红油染得艳丽，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那股子混合着麻、辣、鲜、香的复杂气味，简直像个蛮不讲理的流氓，乘着寒风四处乱窜，霸道地钻进每一个早起出门的人的鼻孔里。
“嘶……啥味儿啊？怪香的嘞！”一个提着痰盂的大娘停下脚步，使劲抽了抽鼻子。
“好像是……吴凤娟那儿传来的？她鼓捣啥呢？”有人眼尖，看到了空地上那个小小的摊位和后面忙碌的身影。
“摆摊卖吃的？就她？能做出啥好东西？别是糊弄人的吧？”怀疑和不屑的声音立刻响起来，带着几分看笑话的意味。
毕竟吴凤娟平日里不是被婆婆张翠花呼来喝去，就是闷声不响的样子，谁信她会做生意？
吴凤娟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议论，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暗暗憋着一股劲。
她把腰板挺得笔直，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清晰也响亮了不少：“婶子大娘，大哥大嫂们！我这儿卖的是‘麻辣烫’！自己挑串儿，放锅里烫熟了吃！热乎乎，麻辣鲜香，好吃还管饱！素菜一分钱一串，豆腐两分，宽粉三分！”
麻辣烫？这名儿可真够怪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这年头除了食堂大锅饭，就是自家那点粗粮野菜，这种自选串串放一个锅里煮的吃法，听都没听过。
可那香味实在太勾人了，尤其对那些半大小子和刚出完操、肚子正空的年轻战士来说，简直是酷刑。
几个胆大的已经凑了过来，伸长脖子往那红亮翻滚的锅里瞅。
“啥叫麻辣烫啊？真那么好吃？”一个虎头虎脑的小战士，眼睛瞪得像铜铃，盯着盆里那些串好的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保证好吃！”吴凤娟立刻露出一个笑，手脚麻利地从锅里捞起一串刚烫好的土豆片，在红油汤底里蘸了蘸，递过去，“小同志，尝尝！这串不要钱，算我请你的！”
小战士看看吴凤娟，又看看那串热气腾腾、沾满红亮汤汁、香气直往鼻子里钻的土豆片，喉结滚动了一下，接了过来。
“小心烫！”吴凤娟提醒。
小战士呼呼吹了两下，试探着咬了一小口。
下一秒，他整个人像是被电打了一样，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憋得通红！
“唔！咳咳……嘶——哈——！这、这啥玩意儿？！”
滚烫的温度首先熨帖了冰冷的口腔，紧接着一股强烈的麻意直冲脑门，随后是火烧火燎的辣，但辣而不燥，最后是骨汤的醇厚鲜美和各种香料混合的奇妙滋味在舌尖炸开！
土豆片烫得软糯绵密，吸饱了那滋味无穷的汤汁，好吃得他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好吃！太他娘的好吃了！”小战士烫得龇牙咧嘴，一边吸着凉气一边狼吞虎咽，几口就把一串土豆片吃得干干净净，连竹签子都恨不得嗦两遍。
额头上，鼻尖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像是刚蒸完桑拿。
他这过于真实的反应，比任何广告都管用，瞬间引爆了围观人群！
“看他那样儿！不像是假的！”
“我的乖乖，一分钱一串？给我来两串土豆！”一个嫂子急忙掏出皱巴巴的两分钱。
“我要豆腐！那豆腐看着就嫩！”
“我要五串！不，十串！都来点！”
“给我来碗宽粉尝尝！”
像是水坝开了闸，原本还在犹豫观望的人群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开始点单。
“大家别急，一个一个来，都有！”吴凤娟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沉稳得很，一手麻利地收钱找零，一手根据客人的要求飞快地将菜串下入滚烫的红油锅里，心里默数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捞出来，再浇上一小勺香浓的汤汁。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跟平日里那个笨手笨脚的吴凤娟判若两人。
寒风凛冽的清晨，这片小小的空地上却热火朝天，香气蒸腾。
一串串新鲜出炉的麻辣烫被递到冻得脸颊通红的人们手中，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烫嘴的呼喊声、满足的咀嚼声和毫不吝啬的赞叹声。
“哎哟喂！这味儿绝了！又麻又辣又烫，吃一串下去，从头顶暖到脚心！”
“这豆腐吸满了汤汁，太够味了！比肉还香！”
“这宽粉滑溜溜的，哧溜一下就进嘴了，好吃得很！”
“吴凤娟，行啊你！这手艺藏得够深的！啥时候学的？”
赞美声中，几道格外锐利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不远处的墙角边，李红梅端着一个搪瓷盆，脸拉得老长，眼睛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盯着被人群簇拥着的吴凤娟和那个生意好得不像话的小摊子，手里的盆沿被她捏得咯吱作响。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挤进来一个穿着四个口袋军装、肩膀上带杠的干部。
他显然也是被这霸道的香味吸引过来的，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锅里翻滚的红汤和人们吃得热火朝天的景象，然后直接对着吴凤娟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同志，你这麻辣烫，锅里盆里还剩多少？我全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