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秋叶尽数稀疏落地的时候，吴侍妾就不常常来找沈明絮了，天儿太冷了，她每回进屋都带着一身的冷寒，她住的地方离南院不近，路上实在是冻得慌。
再火热的八卦情，也挡不住冬日凛冽。
屋里燃着炭火，素月在给她剥烤栗子，沈明絮抱着手炉，窝在软枕里，懒洋洋的不想动。
冬日来了，她这身体越发懒怠，连对食物的热情，都不比夏天了，灵书愁的厉害，道:“主子，晚膳您有什么想吃的？奴婢让膳房单独做。”
冬日犯困是常事，沈明絮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只准备冬眠的蛇，脑子都有些迟钝了，只道:“你看着准备吧！”
这种是最难的，看着准备，她得绞尽脑汁的想，才能让主子多吃点儿。以前主子不这样的，以前她恨不得顿顿点菜，结果一到冬天，最热衷于吃饭的主子跟换了个人似的，她开始挑食了。
外头连续下了好久的雪，踩上去都吱呀作响，马上就是除夕了，素月比灵书还要忧心。
灵书担心主子吃不下饭，素月则是担心的更多。
过节的时候，宫里是有大宴的，主子地位低，是没资格入宫的，但府里也要办小宴，小宴又不能不参加，没理由，但要是参加吧！她看主子这迷糊样，总觉得不放心。
怎么最近总是困的这么厉害？主子夜里也没有睡不好啊！
李桢过来的时候，外头下着鹅毛大雪，下人才铲了雪，很快薄薄一层冬雪又积成厚重雪层，他掀开帘子进屋时，沈明絮正在看一支银鎏金丝花点翠。
簪子是王妃赏下来的，临近过年，府里每个人都有礼物。
但她这支有些不一样，做工精致，富丽繁华，格外的漂亮，也格外的贵重，什么都好，唯独簪子上坠的东珠，足足有九颗。
沈明絮看的直发愁，以她的品阶，是用不了九颗东珠的，王妃这就明摆着一个意思，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
她隐约感觉出几分不妙。
虽说自古宠妃就与正妃不对付，但由于李桢不喜后院争执的缘故，她与王妃之间，一直相安无事。她每回见着王妃，别说像小说里宠妃那样嚣张跋扈了，她都恨不得毕恭毕敬，把自己当奴才看，这还不够认清自己的位置吗？
她总觉得，相安无事的假象快维持不下去了。
听到动静，她回头，才笑着迎上去，福身道:“王爷过来，怎么来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我让他们不用通报的。”李桢的手落在她腰间，扶她起身，目光转向盒子里的首饰，问，“在看什么？”
“王妃赏了东西。”
沈明絮不知道该拿这根簪子怎么办，王妃赏的东西，她必须得收，但这东西逾制了，是不能在她手里的。
思来想去，她打算直接问李桢，将麻烦丢给他。
她握住李桢的手，引他上前去看，愁道:“王爷，王妃是不是送错了？”
当然不可能送错，王妃那般心思缜密之人，将王府管的样样都好。
李桢目光落在上面的东珠上，沉了沉，心下涌起几分不悦，又强按下去，没发作出来。
王妃送来不符沈庶妃身份的礼，显然是故意为难，这是在警告沈庶妃，要她认清自己的位置，要她安分守己。
但以沈庶妃的性子，她不晓得怎么办，就一定会问他，这东西，最后都是要送到他眼皮子底下的。
她这是警告沈庶妃吗？她这分明是在警告他。
王妃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李桢压下怒火，沉声道:“王妃送你的，便收着，总有能戴的一日。”
沈明絮懵了一下，不敢多琢磨他这话后深意，只道:“那妾身让素月好好收起来。”
“嗯。”李桢沉沉应了声。
素月闻声，连忙将东西收拾好，奉了茶后，再守到帘子外头去。
沈明絮捧着茶，递给李桢，见他眉心皱起，指尖轻轻抚在他眉头，柔声问:“王爷生气了？”
李桢将茶放下，捉住她作乱的手，垂眸望她，问:“喜欢那支簪子吗？”
沈明絮迟疑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答。
说喜欢，这东西不该为她所有，她也不能喜欢，说不喜欢，王妃赐下来的东西她敢明着说不喜欢？
这怎么答，都不对。
心下思量片刻，沈明絮决定诚实道:“那样漂亮的物件，妾身又不是瞎子，当然瞧着喜欢。”
反正李桢不喜欢她骗他，她干脆就如实说了。
李桢心里忽地有几分难受，他宠爱她，却依旧在委屈她，没办法给她想要的一切，她连一根喜欢的簪子都戴不得。
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李桢亲在她眼下，温声道:“明儿个，我让刘福安给你送个更漂亮的来。”
沈明絮眼睫颤了颤，捧着他的脸，乖巧亲上去，笑盈盈道:“王爷待妾身真好。”
这便算好了么？李桢心里仿佛压着什么，各种情绪交织，沉甸甸的复杂。
半晌，他将沈明絮抱过来，慢慢亲她，他不想去想那些琐碎事，偏生脑海里不断浮现一切。
今日他若是没过来，她若是没那么信她，日后再望见那簪子，见她如此喜欢，他难免会对她生出不喜。
以他的性子，他不会出口问缘由，也不会给她难堪，而她傻的很，看不明白旁人眼色，不懂他因何生气，也不想不到要主动解释这簪子由来，届时，他定要误会她。
王妃倒是好手段，好算计，偏生算漏了沈庶妃傻，她傻傻的信他，什么都同他说。
这样的性子，往好听了说，叫赤子之心，往难听了说，就是不大聪明，她傻成这样，有什么好值得王妃防备算计的？
李桢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她但凡聪明些，他也不至于为她如此操心。
沈明絮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力道重的她有些受不住，哼唧两声，搂住他的脖子，娇声道:“王爷轻些。”
“你该，且受着。”
李桢拨开她微濡的碎发，语气里不带半点儿柔情，但沉下去的力道，又轻了不少。
